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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来的食全文阅读

作者:南柯一凉     嗟来的食txt下载     嗟来的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章 改观(中)

    晨间的马路,车如洪波,人如流水,嘈嘈杂杂间,一阵接一阵凉爽的秋风撩拨着林荫,绿中带黄的树叶簌簌拂动。

    “赵婷,你到底闹哪出啊?干嘛非拉我到这里。”

    站在离马路隔一个人行道的杂货铺,杨晴捂着口鼻,忍受着秋老虎的热浪里裹挟的刺鼻的汽车尾气,与满地的灰尘。

    “看到那个发廊没有?”

    赵婷手拿着一瓶未启开的百事可乐,两眼直勾勾地目视正前方的“阿香发廊”,眼帘中,玻璃推门两侧的三色花柱慢慢地转动着。

    “阿香发廊?”

    杨晴翻了翻白眼,无奈地剜了眼周六一大清早拉拽自己的奇葩闺蜜,压下一路上憋着的起床气。

    “学校附近那家不是挺好的,你干嘛要来这里,它很好吗?”

    “哎呀,你往那看,往路边停的那辆车看。”赵婷眼里充满戏谑,手指向前一戳。

    “那辆车?咦!”杨晴原本迷糊惺忪的眼睛,在一辆车的轮廓映射而入中猛地精神。

    “眼熟吧,是不是车牌号更眼熟。”赵婷嘿然一笑,“没错,就是你那恩人的。”

    “你这什么语气,总感觉有股怪味。”杨晴皱眉,“是他的车又怎么了,难道他不能来这理发?”

    “哎呀,他要只是来这里理发,我干嘛拉你过来?”

    赵婷语气加重,不嫌事大道:“跟你实话说,昨天,他用私家车把一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干净的女人送到这里。”

    “不怎么干净?”

    “就是夜总会的那种。”赵婷贴油加醋道,“你哥昨天跟王飞扬喝酒呢,王飞扬他今天我一问,他全都抖落出来了。说是他们昨天前脚进入,后脚离三也进入了那家“富丽堂皇”夜总会。”

    “啊,爸下周说要回来,怎么哥他又瞎胡闹。”杨晴显然关注错了方向,不由地担忧又生气。

    赵婷强调道:“你想那去啦!我说的是夜总会,夜总会,那是什么地方!”

    “他去就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晴面上不动声色,跳动的心忽地起了一个疙瘩,他竟然去夜总会?是哥哥逼着他去,还是他本来就……莫名一想,脑海里最近一直浮现他讲座上的惊艳绝伦的问答,在震旦、交大一众高材生惊愕茫然的目光中从容而下,这样的一个令她大开眼界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男人,他莫非也是那种男人吗?

    一时间,才华与人品,离三的两类,使得本就涉世未深的杨晴不禁失措,脸色呆滞。

    “快看,晴格格,快看。他出来了,还有一个女的呢。咦,怎么不是昨天那个人?”

    所见处,赵婷看见玻璃推门一开,离三跟他小一个头的年轻时尚的女孩左右同步地走出店门,两个人对视着,彼此间有说有笑,看上去十分地熟悉。

    赵婷仿佛抓到比任何八卦新闻更重要的娱乐点,兴奋地打了个响指,不无得意道:“喔,他果然是衣冠禽兽、道貌岸然,才一个晚上,又勾搭上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赵婷,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怎么就知道她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隔着仅仅一条马路的杨晴,粗粗地打量女孩的侧影,喃喃道:“我看那个人不像有风尘味,挺干净清纯的。”

    “嘁,婊子哪有在自己脸上刻字承认的,学校里那些男生津津乐道的女神啊校花啊,你跟我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花骨朵,里面藏了多少污纳了多少垢,表面跟白莲花似的,绽放一瞬间都是黑采莲。”

    “这……行,我也说不过你。”

    杨晴回忆起这些天与离三相处对话的点点滴滴,尽管少的连两张纸的内容都凑不齐,但细微之处见真章,在恍惚的猜疑之后,她始终坚定地相信离三的为人,从兰州拉面馆,从夜宵排挡等等。

    “反正,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我看到的,要是昨天不是我临时唤他过来,他可真的就那啥了。”

    说话间,几个穿着暴露又姹紫嫣红的女人两两搀着手,步伐轻盈地走进阿香发廊。

    “你看,那几个女的。”

    杨晴细看,的确花枝招展让人感觉搔首舞姿的女人,令她不住对这间发廊有一丝的起疑,她完全没有商业的思路与头脑,没有想过平平无奇而又混饭度日的发廊,有什么资格拒绝客人,入门便是客,是一直以来的商业准则。

    但显然,她不甚明了。

    尤其是,几位长腿摆弄的女人,没有第一时间进店,而是驻足停留在门口,三三两两同样围在离三的身边,个个亲热地在与离三攀谈,左边靠近的一女就差整个身体融化融入到离三的体内,不管不顾地如藤蔓般纠缠不放。

    “哼!”

    杨晴下意识地冷哼一声。

    “怎么还在聊啊。”赵婷嘟哝道,“哎,杨晴,要我说,你直接打个电话把他支走,我们进去调查清楚。”

    “支走干什么,我才不跟你胡闹。”杨晴反感归反感,但仍然看得明白,什么叫倒贴,什么叫占便宜。

    “怎么叫胡闹!”

    赵婷气得脸颊鼓囊,“这样的人让他为你开车,你觉得杨伯伯会觉得合适吗?说实话,证据确凿该辞掉。”

    “好了,赵婷,都过去多久了,你跟他的矛盾还没化解啊。”

    “什么矛盾,我这是为你着想,贪上这样一个司机,哪天真说不定图财图色的,把你怎么了。到时候,有你哭的。反正,我说的没错,你先把他支走,我们一问不就清楚了。”

    “可是他救过我们。”杨晴咬了咬嘴唇,纠结道。

    赵婷耸耸肩,蛊惑道:“是啊,他救过我们,你也给他找了工作啦,已经一笔勾销。现在,只是他自己不好罢了。”

    “可是……”

    “别可是啦,晴格格,赶紧打电话吧。”

    叮铃,叮铃。

    等对话一通,杨晴在赵婷的眼色暗示下,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喂,离三。不好意思,我等会儿想出去一趟,你可以在学校门口老地方等我吗?”

    望着对面的离三一张口,杨晴过瘾不去地便听到:“没有问题,到的时候再发短信。”

    “好,那麻烦你了。”杨晴客客气气地挂断了电话。

    话音刚落,赵婷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就差神经大条地跳脚,一把揽住杨晴的肩,假小子似的一脸坏笑地往前走。

    看我怎么捉你的痛叫,嘿嘿。她如是想着。

第12章 改观(下)

    叮铃,悬挂在门扉上的铃铛,在推门的刹那,响动出清脆的声音。

    “欢迎光临,麻烦先坐一下。”

    阿香一手拿着烫发棒,一手捏着映入镜子里女士的长发,边细心地打理着,边道:“秦姐,你招呼下。”

    “请问你们是一位,还是二位一起?”

    秦姐刚刚服务完一名等久的顾客洗头,**的双手擦拭在系在腰间的围裙。

    “喔,是她。”

    始作俑者的赵婷,居然飞快地手指一撇,“出卖”了自己的闺蜜姐妹。

    “嗯,我?”杨晴挑眉,微微张开口。

    赵婷不由分说地捅了捅杨晴的腰,嘴巴一撇,抬手一挡,窃窃私语道:“我上个月才做了头发,晴格格,就委屈下你了。”

    杨晴恶狠狠地剜了眼,正欲张口埋怨指责,想不到赵婷眼疾手快,提前一步揽住她的肩膀,嬉皮笑脸道:“就是她。嘿嘿,我同学第一次美发。”

    “学生吧?”

    秦姐打量了眼,从她们的穿着气质上,轻而易举地便猜出身份,但毫不怠慢,接待道:“我们这里啊,暂时只有美发,洗剪吹,染烫护,都有。”

    “呶,套餐价位都写在墙面的海报上,自己想好了跟姐姐说。”秦姐顾及第一次美发的杨晴,像一个老江湖又像一个优秀的推销员,开始如数家珍地将店内的服务,像报菜单似的悉数吐出。

    “这个套餐a,染烫护258,里面的护发素啊是……这个套餐b呢……还有,如果小妹妹你是单单想单烫、单拉、单染,因为本店啊前些时候刚开张,3个月以内啊有优惠,所以这个价格可以再打个折扣,最好你啊现在就做,不然过时可就没了。”

    杨晴抓了自己及肩额秀发的一缕,缠绕着手指里不停地打圈,犹豫了片刻以后,她又爱又恨地瞥向一脸坏笑的赵婷,嘟囔道:“这方面我不太懂,你又什么推荐的吗?”

    话匣子递给赵婷,她猛然眼前一亮,兴趣顿生:“那自然有啊,其实,嘿嘿,我都帮你想好了,咳咳,就韩国最流行的蛋卷头,呶,你看那张海报,那个就是,你自己好好看看。”

    “想好了?”

    秦姐看若有所思的杨晴轻点着头,询问道:“你是第一次来。我跟你说下店里的情况。这里有4名发型师,价位都不同,像1号发型师,价格呢是……”

    “那个,就那个人。”

    杨晴尚未开口,赵婷迫不及待地指向阿香。

    “喔,你说阿香啊!”

    “阿香?”

    “对,就是我们店长,你们真有眼力,不过她可是很贵的。”秦姐提醒道。

    “没问题,就让店长,最贵的就是最好的。”赵婷无意中说出当年最经典的一句流行语。

    “好,那你稍微坐一下。”秦姐指了指门口的等候室,又冲着懵懵懂懂的杨晴说道:“小妹妹,那你跟我来吧,先给你洗个头。”

    “去吧去吧。”

    赵婷毫不见外,也不生分地径自坐在预备好的一张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沙发,两眼环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出乎自己的预料,原本以为夜总会小姐驻扎的地儿,谈不上什么非法,但起码也不是什么干净的是非地。然而,这家名为“香妃发廊”的店铺,虽然占地只有寥寥的五十平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里面的装潢,显然是用心设计考虑的,简约现代,迎面便给人一种舒服不扎眼的感觉,完全不像她母亲带她出入的那些高档美容美发的场所,动辄就是莫名其妙的欧式装修,看上去高贵富丽,但搞得不伦不类,俗气十足。

    收回视线,就近一看,沙发的右侧布置着一张三角玻璃茶几,上面摆放着一袋塑料杯,还有一铁盒的茶叶,下面有几个红的绿的热水瓶,很清楚地告示客人可以自添茶水。

    这样的种种,仅仅目前只是一家偏僻在宝山区的不起眼小店,但它蕴含的服务理念,确实不容小觑,由此,她对这名疑似跟离三有一腿的阿香不免高看一眼。

    “你好,听秦姐说,你是要理这么个发型吗?”

    阿香把涂抹好药水的顾客交给秦姐,嘱咐着安坐在烫发机,然后转向一头湿漉漉显得无奈的杨晴。

    “嗯。”

    杨晴不情不愿地支吾道,又或者是分了心神地回答。眼下,她直勾勾地盯着刚刚与离三说说笑笑的女人,不住地恍惚,这样的女人,倒不如说是女孩,尽管长相清丽,样貌时髦,但架不住她无法掩盖隐藏的丝丝乡村的土味。

    这样的女孩,就是离三喜欢的?

    “请坐。”

    思索中的杨晴顺从意思地坐下,但甫一坐定,她不似作伪地客套道:“你是店长,看起来好年轻?”

    “是啊,呵呵。”阿香礼貌地附和。

    “这家店装修看上去很新,没开多久吧。”

    “两个月前,7号开的张,所以再过十几天,满3个月,优惠就没了。”

    杨晴透过镜子的反射,顺利清晰地看到赵婷在左下角暗暗地比划,鼓起勇气冒昧地问道:“那,那,刚刚我们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和你一块的男的,她是你男朋友吗?”

    啪嗒,微笑着从工具包拿出理发剪的阿香,手上一抖,剪子瞬间脱落,她慌张道:“不……不是,他是……”

    “是不是刚才那男的?”

    一样之前莺莺燕燕进来的一个小姐,耳朵灵光地一听,闲来无事地掺和道:“不是,不是,那个李三啊,他是她的那个,有个流行的叫什么来着,嗯,对,叫投资,是他投了钱给阿香,然后跟几人合开的这店。”

    “投资?他们是合伙人。”杨晴懵然。

    “呦,你这小妹妹是学生吧,‘合伙人’这词说得太贴切了。对,就是合伙人。”

    “刘霞。”阿香羞怯地瞪了眼,顿时惹得刘霞几人忍不住地发笑。

    咦,为什么他会投资发廊呢?再说,他哪里来的钱?

    正当杨晴疑惑之时,忽然布置着的珠帘的内屋,里面传来动静。

    “阿香,我的早餐呢?”

    唰的一声,珠帘撩起,杵在门口的,是睡昏了头的“菲菲”,也是这家发廊合伙人的陈凤。她穿得清凉,左肩的吊带毫不顾忌地滑落而下,脚踩着一双粉红的人字拖。

    “在锅里温着呢。”阿香随口回答,“真是的,昨晚又没有喝醉,怎么还起的这么晚!”

    “咦!”陈凤眼神飘忽间,余光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她定睛一看,惺忪的睡眼顿时睁开,怎么是她,她怎么来了!

    她故作镇定,脚下却显得慌乱,火急火燎地踢踢踏踏走了出来,立刻引得熟识她的一众人的调侃。

    “陈凤,你干嘛啊,不是说了,在锅里吗。”

    阿香再好的脾气,也不容许衣衫不整的陈凤这样堂而皇之地在店里随意地走动,她总是不愿连累到属于自己的“香妃发廊”的招牌名声。

    “快回去把衣服穿了,没见着有客人嘛。”

    “哎呀,先别说这么多。那个女人,我跟你说,她昨天就坐离三的车里,应该是离三老板之类的。”

    “什么?!”阿香震惊之余,似是想到什么,顷刻间面朝前,直视着镜子里的杨晴,咂舌无语。

    她弱弱地问道:“请……请问,你跟离三哥他是……”

    杨晴扬眉,看了看镜子中的陈凤,又望了望一副担忧的阿香,“你们不要紧张,我们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得跟我说实话,你跟他是……”

    阿香两手发麻,小心斟酌道:“我们是朋友,他就像大哥一样照顾我,没有别的,请您不要误会。”

    杨晴开门见山道:“刚才听说他投资你的店,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噢,是这样的,原来我是在小弄堂里弄了个小理发店……后来,离三哥他攒了一笔钱,正好暂时没处用,留着不如投资跟我合搞一个发廊,说是入股投资,员工让我在之前的地方找几个想积极向上的女孩姐妹……”

    手从理发围布里伸出,杨晴诧异地指点着包括招待自己在内的秦姐,难以置信道:“她们都是……”

    阿香辩解道:“您千万不要瞧不起她们,她们其实都是各自有各自的难处,逼不得已的……”

    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杨晴双目无神,脑海里,此时此刻,一个勤奋的农民工,一个善良的司机,一个学识的自学生,一个……无数的形象,全部结合在他这么一个人的身上,她竟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而且,离三哥还做了打算,说是等以后做好了,人手足了,就开分店,一家变两家,两家变四家,说要在沪市开出香……香妃的品牌,发展成什么“美容、美发、spa”一体的高档店,反正具体的我也不懂。”

    “就是觉得发展下去肯定好,不单单能把那些愿意的姐妹找一条出路,还能给在农村的,一样像我想到城市里闯的姑娘,给一条出路,教她一门技艺,不至于连一样糊口的都没有,最后不得不卖了自己。”

    这一刻,这些话,像皇帝微服私访的杨晴深入到底层,目睹到从未有过在肮脏与苟且里挣扎向往的希望,她既感到愧疚,又对救下自己的离三,在心底的深处隐约萌生出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愫。

第13章 狼吃领头羊

    “离三,你最近不会招惹什么人了吧,怎么有一批人大清早堵我们门口?”

    穿着一身保安制服的马开合手拿一顶红色贝雷帽从车里出来,他垂下眼看着一个个躺在地上或昏迷不醒、或痛苦呻吟的陌生人,边从兜里掏出手机,边问离三:“报警?”

    “不了,今天我要开车去接杨家小姐,没空到派出所做笔录。”

    离三拍了拍西装外套沾的尘,若无其事道:“况且我给他们的这几下,够他们在医院躺上半个月了,算算应该和打架斗殴被拘留的时间差不多。”

    马开合听乐了,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一个个,咧嘴笑道:“那我改拨120?”

    “还是让他们自己来吧。”

    离三从一个被他打得脑震荡的人身上摸索出一部手机,他打开翻盖手机拨了号,施施然地走到一个侧卧捂着自己胸口的寸头男人。

    “你最好别想着趁其不备,你没这能力。”

    离三迎着他警惕而畏惧的眼神,蹲下来把通话的手机摆在离他头很近的地方,冲鼻青脸肿、眉骨流血的他努努嘴说:“说地址让人派救护车过来。”

    “这个,你拿去止止血。”离三从外套里子拿出一包纸巾丢给他,站起来说。

    “等等,咳咳,你这什么拳,咳咳,咋这么大劲儿?”寸头男手肘支着地撑起上半身,咬着牙忍住痛虚弱道。

    “我一个农民会什么拳,瞎打呗,只不过在地里伺候庄稼多了,力气大了点而已。这次也算你们倒霉,找错了对象。”

    离三再看了一眼不是这位军区某师师长的警卫员,起身向奔驰车走去。

    “你还是别说话了,留点力气叫救护车吧。”

    “晓蓉,结果怎么样?”

    手机清晰地传来花红衣的声音,但藏在一处隐蔽的刘晓蓉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

    “喂,晓蓉,说话。”

    脑海里再一次闪过离三狠厉而霸道的一拳一脚,刘晓蓉内心不禁一颤,冷汗又一次流下额头。

    “花姐,那些人都不是一合之敌。他太强了,一照面的工夫,就,就全倒了。”

    轰鸣!奔驰车呼啸而走。

    ……

    呼哧,呼哧,一个麦黄色健硕的军装青年,大步流星地穿梭在过道中,两眼正视,内心的焦虑与惊慌使他暂时地忽视坐在前台羞涩地偷偷瞄向自己的年青护士。

    “姐诶,不,我的姑奶奶呦,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好差事!不是说好只是让几个在军区大比武出过彩、得过表彰的替你教训一个人嘛,怎么转眼一个早上的工夫,却给人家全教训到医院里头嘞!”

    “怎么说话呢,花荣!什么姑奶奶,你奶奶人在燕京呢!”

    花红衣一如既往地穿一身红,她瞟了一眼这位肩上扛一杠三星的军区最年轻上尉,一改往常娇艳妩媚的样子,浑似一头母老虎般发威。

    “看什么看,不就是折了你几人,别一天到晚像个孩子似的跟我斤斤计较。怎么说你也是在特种部队里摸爬滚打练了三年,也该有点军人大气的样子。”

    “大气?姐,这躺着的可是我连队里要上报参加今年军区大演武和海陆两栖作战演习的苗子啊!”

    花荣站在门口望着一张张病床上躺着的战士,哭丧着脸无奈说:“结果不清不白地,为了给你教训一个人,没想到却全栽进去了。哎呦,这下我该怎么向赵叔、王政委交代啊,他们非活剐了我不可!”

    “姐,你别杵着不说话啊,快帮我想想怎么帮我吧,不对,应该是你想想该怎么把你捅出来的篓子补上。”

    花荣偷偷瞅了眼花红衣,为难道:“对不起啦,姐,这事我可不能替你背黑锅了。没办法,这次的事闹得实在有点大,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架不住这么大的事。所以为了你弟弟我后半辈子不至于在炊事班颠勺,你得帮弟弟多担待点,最不济也帮我打个电话向爷爷求求情,让他开口替你向赵叔,嘿嘿,解释解释。”

    “闭嘴,这事还不是你的错?”

    花红衣瞪视得长得有一米八七的花荣缩头缩脑的,厉声说:“我事先不是让你找军区里配给司令员和集团军军长的警卫员,或是飞龙特战队里的精英,谁让你给我打折扣,居然拿师团级的兵娃娃糊弄我充数!现在倒好,想试的人没试探出几分本事,反倒先打草惊蛇了,你说,这以后你让我怎么再安排。”

    “什么,姐,这事全是我的不对!”

    “行了,花荣,这事我不跟你再扯了,没必要!不过姐提醒你一句,在部队里不要把自己缩进小旮旯里,这样没多大见识的。”

    花红衣撇了撇嘴说:“你啊,还是把眼睛擦亮点,把脚踮高点,别总盯着自己那三瓜俩枣的,小心哪天捡了芝麻却把西瓜丢了。”

    “西瓜?我现在哪还有西瓜啊,姐!我的西瓜不都被你试探的人砸得稀巴烂了!”

    花荣惊疑地看着花红衣,见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渐渐回味过来的他突然目瞪口呆,惊呼说:“姐,难道你指的西瓜是那个人?”

    “军队始终是一个弱肉强食、强者恒强的丛林。一支有番号的部队,要想生存下去,要想打下一番江山荣耀,肯定得要一个个领头的带领着他们,不然就只会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最后一定会被其它军区或者部队吃得死死的,就像你呆的那支部队一样。”

    “不是,姐,我那个师可是军区里排的上号的王牌师啊!”

    “王牌,四个三算个屁的炸!”

    花红衣痞气十足道:“还有,别跟我提你们军队里有哪号领头羊。没用,羊再怎么领头,也改不了它吃草的软命。即便就算在虎群狼窝里能勉强保住荣誉,可你也不想想,赵叔、王伯伯他们会满意129师这样子?当然不可能!”

    花荣听得眼前一亮,他凝视着一副认真神情的花红衣,好奇说:“姐,你是说?”

    “赵叔其实这些年,一直在找几头能够虎啸整个江宁这块山头的饿虎。”

    花红衣从普拉达手袋里取出那份她安排人拍摄视频的备份,她把刻录好的碟片交给花荣,吐露说:“而现在,这人就在你们眼前。本来,我是打算等把他调查清楚以后,说服他,让他到爸的沈阳军区参军。不过现在想了想,倒不如让他在江宁自己闯荡出个名堂。”

    “姐,他真有你说得这么虎?”

    “你手下兵的能耐,你自己心里没个数?”花红衣白眼地反问道。

    花荣强压下心里的兴奋与好奇,瘪瘪嘴装成不以为然,试探说:“姐,那你说他能不能跟叶家那个霸王比?”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花红衣吟诵着伟人的诗词,坚定道:“他一定而且必须能敌得过叶霸王,不然,叶家强加给我的枷锁,我这一辈子都打破不了了。”

第12章 牙买加的豆子

    “诶,高大少,人都上车了,别跟个变态跟踪狂似的,看个没完,以后有你看够的时候!”

    江少龙双手搭在双联漫步机的横杠上,噼里啪啦地飞快按动手机键盘,嗡嗡的短信振动声从未停歇。

    “最近晴晴用车也太频了。”

    猜忌的高丘,纠结地啃咬着指甲,心烦意乱。

    “你管她怎么用车,反正她家买的车,又雇的司机。”

    江少龙瘪瘪嘴,勉强将精力从前些天在迪厅认识的三名一夜缘的女人上转移,好心地提醒道:“要我说,你这都是操哪门子的心,人王土豪不都问清楚了,就是你未来的大舅哥的司机,最近请来给杨晴开车而已。”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大拇指在湿润的唇间来回游移,高丘阴郁的眼睛骨碌地转动。

    江少龙彻底无语,翻着白眼轻看了下高丘,“喂,高丘,至于嘛!你堂堂副区长的公子,正儿八经的官二代,难道会不自信到连一个司机都怕吧!”

    “总归是救了晴晴一命。”高丘眯着眼,不无担忧道,“现在的电视剧,总是演一些不切实际的,要么霸道富家少爷爱上贫穷白莲花,要么穷小子就义勇为迷上貌美豪门千金,非得这些个套路,偶尔,会荼毒某些女孩。”

    “又不是再演肥皂剧。”江少龙忽地想到另外一茬,“额,对了,欺负你家杨晴的那个彬少,怎么样了?”

    “托钱公子帮忙,他们最近投资的一部让孟芊芊担女一号的剧,已经黄了。”

    高丘嘴边一扬,露出一个阴森森的邪笑,“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家了。”

    “嗯,那改天我打个电话,请上叶、许两位大少,再约钱隆几个出来,你当面好好感谢下人,也一样算入伙酒了。”

    “这个不急。”

    “什么,这个还不急?”江少龙咋舌道,“难道有比你爸交代的事情重要的?”

    “你帮个忙,托王飞扬把杨晴他哥约出来。”

    “等……噢!”

    江少龙一怔,随即一脸坏笑,笑得唇齿间漏风,“好呀,你小子非要钻石榴裙里才罢休。行,我应下来,改天,不,就今天,我试试能不能约出来,让你走走大舅哥路线。不过,你小子注意点分寸,叶、许两位大少也不要忘了,毕竟在咱们地界上,不要浪费机会。”

    高丘沉吟了一下,喃喃道:“还不够。”

    “还不够?我都不清楚你这色胆到底什么做的,他杨骏也就是一个花天酒地的二世祖,多陪酒多吹捧,把他捧高了到时候你在提亲,他还不帮着你?”

    “那个李三,得想个路子把他支走。”

    高丘自言自语道:“江伯伯那边管着机关事务局,能不能请江伯伯设一个工勤岗的司机职位,把他招过去,到时候再答应他转个事业编,也算是我替晴晴感谢他出手相救。”

    江少龙冷笑道:“嘿,你这大方的,又是工勤岗,又是事业编,他一个农民,这辈子顶了天都够不到。”

    “也就这样,他才愿意干。”高丘摩挲了尖削的下巴,“毕竟能在沪市上户口,又捧上铁饭碗,几代人烧高香也换不来。”

    ……

    “啊...嚏。”

    离三揉了揉莫名其妙打个喷嚏的鼻子,低垂着头,直视着镶嵌在地面上的花岗石砖,静候着杨晴在她阿姨的服装店里细细地挑选衣服。

    这算是他第三回陪着女人买衣服,第二次是花红衣“强拉硬拽”着离三买了自己现在常穿的一套衣服,而第一次,他印象最为深刻,不单单是因为是第一次,而是他陪的女人,是已经近乎半年未曾再见的沈清曼,那次他卖了自家的窑洞的钱,为沈清曼在地摊上买下了一套假冒的“钩子”运动服,跟她初来李家村时的服饰一模一样。

    但这次,他完全没有高兴,也没有不舍,带着完成任务的态度,端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敏锐的感觉能不时地注意到正在为自己侄女忙前忙后的店长女士,正若有若无地借着余光,往自己这边打量。

    “晴晴,你慢慢选。想换什么衣服,跟店员们讲。今天啊,程姨这店就专门给你服务。”

    程姨笑呵呵着,一转身,四十多岁的妍容上尽管再如何养颜护肤,始终镌刻有岁月的痕迹,但海派新潮打扮,无疑将她的年龄减少了个位数,举手投足间,多的不仅仅是有别于离三在李家村见到的农民婶娘们的端庄气质,也有着沪市女人具备的独立的强人作风。

    “程姨,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挑一件就行了。”杨晴口是心非,捏着裙角,站在长方的穿衣镜仔细地比较着。

    程姨走到前台,给店员递了个眼神,便如愿地接过一支苏烟,“慢慢试,反正你爸爸付钱。”

    说着,她的目光再一次地,似刻意似无意地落在门口低头发呆的离三身上。

    事实上,离三的感觉没有出错,她的确是受人之托,他老公的朋友兼上司,钧天地产集团的董事长杨永宁,不单单专门请她为杨晴选几件合适的衣服,以备杨永宁回来之日出行拜访之用,也是替这位操心一辈子的女儿宝,打探打探真实的情况,看看是不是果如杨骏打的小报告一样,近来杨晴真地越来越亲近这司机了。

    “小茜,给他端一杯咖啡。”

    程姨呼出一团薄薄的烟雾,在散漫间一双凤目试图从这副沉思者的姿态里解读出什么,但转瞬间,她不禁冷笑地暗暗自嘲,区区一个司机,又有什么样的神通,再能耐也翻不过如来的五指山,何况他更不是孙猴子,只是一头连成精都两说的猴子。

    “不喝,我喝不惯咖啡。”

    见店员朝他递来咖啡,离三一闻浓厚的味道,轻轻摇头。

    “试试吧,专门让人到店对面的咖啡馆买的,蓝山咖啡。”

    一听到“蓝山咖啡”,离三双眉一挑,与花红衣在半岛咖啡馆的对话一下子涌现出来,他双目凝滞地盯着热气腾腾的棕褐颜色的咖啡,冷不丁地问道:

    “是牙买加的豆子吗?”

第15章 牛粪、花瓶与狗屎

    “怎么,你还懂咖啡?”

    摆弄着银制匙勺的手指一顿,程姨一挑眉,轻轻地掠过离三古铜色的脸,往比他脸更深更黑的咖啡上一扫,连杯带碟优雅地搁在欧式风格十足的精美茶几上。

    离三不懂也不装懂,效仿不了不懂品茗的人厚着脸皮装风雅,他快人快语道:“不太懂。”

    “那为什么问豆是不是牙买加的豆?”

    程姨习惯地抬起腿一翘,现代沪市典型的都市独立女丽人的范儿便摆在面前,完全一副居高临下的审讯姿态。

    “我嗅过一回,鼻子还算灵,这第二回嗅到您这杯,觉得气味不一样。”

    离三憨实地一笑,“不过自己也不懂,随口问问。”

    难怪!

    “我还以为是晴晴这丫头又胡乱花钱,大手大脚请客,原来只是闻过。呵呵,咖啡可不是光闻就品出个好坏。”

    游移在离三的眼睛瞬间一歪,程姨侧着身子,晴晴瞥了眼,不无有意地嘲讽道:“狗吃到肚子里的,有屎有肉,可鼻子再灵也不管是臭是香。”

    “您说的是,人喝进肠胃里的,舌头再好,哪管的是茶,还是咖啡。”离三借着程姨的由头,暗暗地针锋相对。

    程姨秀眉一横,这小子这嘴倒挺尖利,转而阴阳怪气地点出:“这杯不管是不是正宗,是不是牙买加磨出来的,它这价,可不是你能随便喝的,来,试试,咖啡冷了可不好喝。”

    程姨平稳一下心境,重新恢复一开场的淡定从容,她的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咖啡帮你点了,反正肯定要喝掉,小子识趣点,在热的时候趁早解决,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跟隔着你不知道多少级的董事长秘书的妻子晒脸。

    话外音,离三的情商当然心里清楚,他虽然喝不惯,但不至于喝得反胃。于是,他便随性地,照着花红衣有样学样,用面前的镊子夹了方糖,扑通扑通,不管不顾地往里面放了七八块方糖,而且又伸手还想往里面放。

    程姨鼻子冷哼一句,掩饰住内心冷冷的嘲讽,对视作土包子的离三指点道:“咖啡可不是你这么喝的,不用放这么多糖。”

    “小时候吃苦多了,现在不想老是喝苦水,甜一点好,反正我品不出这咖啡的味道,再哭了舌头,不是活遭罪。”

    离三一嘴巴的歪理,令见惯了道貌岸然还是衣冠楚楚的程姨,立刻破了养气的工夫,从容的雍容立刻不淡定,这些年,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一个打着机锋的“奇葩”。

    哂笑的同时,也有一丝的赞赏。

    至少他不做作,坦率,当司机合格,可是,你怎么也不照照自己,凭你也想攀高枝,搭上杨家的船,你当是泰坦尼克号里的莱昂纳多嘛,也不见有多帅,不过……倒人看着蛮舒服,有老公七八分的英气吧。

    程姨端着咖啡,浅尝一口,捏着声音柔和道:“听骏骏说,你是陕北来的,之前在工地?”

    放完糖,离三却并没有喝,连杯碟都没有端起过。“是,今年开春来的沪市,在工地干了小半年,多亏杨小姐推荐,才能有这样一个机会。”

    “嗯,你看看现在沪市发展得多好,来打工的是多。”程姨做作道,“你呀,算是他们里拔尖的,到底是给钧天集团的少爷小姐开车,的确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找不到门路。”

    “但是,也不全这么说,怎么样也是你从那帮不长眼的流氓手里把杨晴救下,多少是有功的,给个工作情理之中。”

    “对了,谈了恋爱吗?”程姨追问道。

    “恋爱?”离三不通风情,根本听不到这么时髦的词汇。

    “就是以前农村里的‘相好’。”

    程姨说完瘪瘪嘴,又喝了一口咖啡,仿佛在用高贵的“蓝山咖啡”清洗刚刚说出低俗土气话语的嘴巴。

    离三眼观鼻鼻观心不插话。

    “看来是没有,可是,杨晴也没有。”程姨喃喃,“你别看晴晴这么大啦,其实还是半大没熟的孩子,除了会读书,写文章,社会里的其它道道,她啊还一窍不通,特别是情情爱爱,又给她爸看的严,跟男的接触都少,就更不懂了。”

    她把杯盏放在碟上,“按理说,这些东西本该她母亲管着,可是谁让这孩子命苦,她妈……唉,不说,一说又想哭。”

    离三照样只收不出,只听不说,像个闷葫芦,腰杵得像一根电线杆。

    “抽烟吗?”

    程姨把烟递过去,“看你指甲熏黄的,也是个老烟枪,别忍着,想抽就抽,这会儿生意少,不用约束讲影响。”

    犹如给了咖啡不喝,同样递了烟离三照样没拿,他象征性地从兜里拿出几块钢镚的红河,在程姨诧异的目光下晃了晃红面的烟盒,又快速地放回兜里。

    “自备。”离三不卑不吭道,“您抽您的。”

    见离三这么不识好歹,面对面硬碰硬,程姨也不藏着掩着,玩什么女人绣花,绵里藏针,她当即摆着脸色,直截了当道:“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你聊吗?”

    “不知道。”

    “有人,让我给你递各话,按理说,本不该让我当这罪人,不过谁让晴晴她可怜,我这个干妈,要多替想想。”

    程姨说着,把未尽的烟蒂往烟灰缸上一碾,气势十足,侧漏的霸气好似随她的意志,要形成多少重的石头,想压得离三踹不过气来。

    “您说,我听着。”

    离三微笑着,什么阵势他没见过,几百斤的狼吼着满嘴的口臭味,张牙舞爪都不带怕,会怕这个?

    “有的鲜花插在牛粪上,有的鲜花,是让人插花瓶里供着养着的,人啊,得认清自己。”

    “就这话?”

    离三无所谓地一笑,“您放心,不管其他的野花还是家花有没有花瓶,我这朵牛粪上已经有人了。。”

    “有人,刚才怎么没声?”程姨脸色不悦,“还是,你在诓我,随口瞎编,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到底什么情况。”

    离三皱了皱眉,一下子便明白自己让人调查个精光,就像扒了皮的白猪,但转念一想,也释然。

    程姨同样发现不妥,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大拇指蹭了蹭夹着卷烟的食指侧面,打消猜忌道:“给亲近的人身边安排,可靠,信得过才行,你以为呢?”

    “您也应该知道,农村人结婚的早,有的十六七八岁,家里就订了门亲,招呼全村搞了个流水席,拜堂成亲就算结婚。”

    离三轻笑道:“比较封建,至于户口本上的名,还是结婚证,观念比较淡薄,有的压根没领,有的差了年龄,得等到成年才能补上。”

    “封建一点也不是虽全不好,以前不是也有‘门当户对’这说法嘛。”

    程姨含沙射影道:“我觉得这就不过时,人总该要成熟理智点。往大了说,男女结婚考虑的是着想家庭利益,但往小了说,两个差不多相当的家庭,交流起来才不会鸿沟,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都会匹配,这你明白。”

    “明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打地洞。”

    “嗯,听杨晴说你工作之余会利用闲暇时间读书,而且书读的不错,在学校听讲座连讲课的教授都对你刮目三分。这样好,懂得读书,理智又有目标,或许我可以考虑下,跟我老公提一下,让你们公司啊,提供一个助学金名额,专门供你考大学,怎么样?”

    “您误会了。我不是狗屎,”离三看似自嘲,又无比认真道。“我属牛,是个牛奋,鲜花就爱插这样的。”

第16章 一个司机他不研究开车,研究上炒股

    干净利落,毫不犹豫地拒绝,而且话锋里的刃格外的锋利,完全让程姨始料未及。

    年轻气盛?自尊作祟?

    本就正眼瞧不上的程姨,闻言便只剩下鼻孔下看人。她不加掩饰地,刻意在精致的妆容上扬了扬涂抹着魅惑又鲜艳的红唇,冷冷的笑意宛如毒蛇响尾时吐动的蛇信子。

    不识好歹的家伙,再看离三,程姨只觉得他就像一个受困挣扎在不过三两滴小水珠里的蚂蚁,竟然有胆子,敢拒绝一个能够一根手指头便可以救他一命,同样一根手指头可以让他送命的人,这得多么的胆大包天才敢说出这句可笑的话。

    “小伙子,你才从农村来城里半年,也许你还不懂,在沪市这座城里,到底该怎么活……”

    正当程姨非好心非好意地颐气指使,打算狠狠地教训一通,忽地背后便听到柜台的小茜,捏着甜甜糯糯的嗓音,吐着标准的吴越侬语,鞠躬弯腰道:“刘秘书,欢迎光临!”

    “咦,晓蓉妹妹,是哪阵风把你从花姐边上吹来了?”

    程姨脖子一扭,连声音带身体,一块欢快又激动地朝向一身职业ol套装的女性。目及妍容,柳眉,厚唇,双凤眼,勾勒出的赫然是早上秘密监视录像离三的刘晓蓉。

    “最近又开论坛峰会,花姐让我来找程老板,替她——”

    刘晓蓉典型北方女人的身材,南方女人的脸蛋气质,配上她在花姐身边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塑造的格局,跟原来显得端庄的程姨一比,不单单容貌上更显年龄的差距,而且是举手投足表现的作风上,愈发代表着零四年的女性特点,干练,自立,拥有着独立的人格与思想。

    然而,便是如此沉着的她,在余光不经意地注意到那个亲眼见证以一敌众的“战神”,不免意外地停断了下嘴上的公式话语,但多年的阅历与磨砺,使她很快地恢复平常的姿态。

    她集中着全部的意识,强烈地克制住因恐惧而打颤的双腿,强自镇定,客气又不失礼貌道:“看看沈二小姐设计里有什么衣服适合她的,将就来这么两套。”

    “诶,哪能将就啊。像花姐这样的,就算是穿老气过时的款,都能穿出时尚来,何况,沈二小姐工作是设计的,那绝对没有不时髦的,样式都向着巴黎、纽约时装看齐呢。”

    刘晓蓉吹捧道:“看着办吧,反正花姐也没有太仔细,都信任程姐的眼光。”

    “嗨,还又说嘛,我这间服装店,可是连慈心慈善的那几位都赞不绝口呐。成,也不多废话。”

    程姨笑容可掬,侧头便吩咐道:“小茜,按着腰围……把最新最好的几款都挑出来,让刘秘书都看看。”

    刘晓蓉看似随意地打了个转,又看似无意地往沙发上一坐,抬脚翘腿,一气呵成,优雅又矜持地面朝程姨,同时一心三用,手上习惯性握着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开盖,噼里啪啦键盘飞快地打了封短信,伴随着嗡嗡发送而出。

    “看就不必看了,程姐,花姐跟我,既信任你店里的口碑,也信沈家二小姐的手艺不是。”

    刘晓蓉漫不经心地说着,却格外上心地瞄了眼段短信,然而刚刚的讯息就像石入大洋,毫无动静,但即使没有花红衣的指令嘱咐,她内心里早早横下心,要留下来观察观察身旁的离三,到底一个轻而易举撂倒十多个师级特战兵王的男人,阳刚孔武的魅力,任再冷若冰霜的女人,吸引得不免多看两眼。

    使唤着小茜到衣库里,程姨反过身,一瞧离三跟木头似的杵在贵客的边上,气便从鼻子中哼出,“小伙子,外面的车你再看看停好了没有?”

    话里透着打发的意思,离三求之不得,干坐在服装店任人晒脸嘲讽,即便无所谓的厚脸皮,他不愿意遭受这种无聊的罪。然而,刚起身——

    “这位是?”刘晓蓉揣着明白,故作糊涂道。

    “噢,他啊,是我干女儿,钧天地产杨小姐的司机。看他在屋外可怜,叫来给喝杯咖啡。”程姨草草地解释。

    刘晓蓉借着由头强留,“那就继续让他坐下喝吧,你看这杯子里,还是满的。”

    “不行,哪里能让他坐你旁边,这样,我让他带着咖啡上车里喝。”

    “坐着吧,不碍眼。”刘晓蓉装得大度,忽而话锋一转,“对了,程姐,最近大盘又有变,还有炒吗?”

    “嗨,哪有不炒啊。前两年,不都抄底结果让套进去了,到现在连本钱都没挣回来,全死在账上了。”

    程姨一提股市,两眼便释放出诡异的绿光,她心里热乎,巴不得趁这个工夫多多讨教,从花姐这个贴身的大秘书身边问出点内部消息,忽忽悠悠从牙板里撬开点潜力股,小小地止损一笔。

    天聊着,两个人彼此,一个视若无物,完全不理睬,一个心不在焉,零零散散,见招拆招地敷衍,而眼睛直勾勾地往木然的离三瞄,眼瞅他硬朗立体的轮廓曲线,是新近流行的健身房里那堆腱子肉的男教练都无法比的,况且眉宇肤色,直观地便有一种野性的气质扑面而来。

    只是可惜,一个这样顶天立地力能扛鼎的汉子,有这样的武术能耐,却只能给人当一个使唤的车把式,跟耕田的牛似的,也难怪花姐惜才。

    刘晓蓉叹息着,又应付着程姨对聊了一会儿,直到茶喝了半杯,五件合身的衣服包装妥当搁在她的右手边。

    “嗨呀,你看看我这记性,聊了这么久,都忘了给晓蓉妹妹上点心啦。”

    说着,程姨板着脸,像使唤自家的保姆一般高高在上地吩咐道:“哎,小伙子,去对面的咖啡馆,给买点提拉米苏、班戟、蛋挞之类的。有钱伐,没钱找柜台的小茜拿。”

    离三一言不发,纯粹如机器人般执行着命令,毫无反感,也不在意,只当是工作的一部分。

    “不用,不用,时间差不多了,再耽搁我看花姐要骂我了。”

    刘晓蓉提起袋子,笑眯眯地一努嘴,眼随话指,“再说程姐,你这店里又来贵客,怎么好意思不接待一下?”

    “噢,是沈家三小姐的保镖,八成是来取前段日子托我定制的苏州旗袍呢。”

    对全副耐克运动穿着的许立秋,程姨丝毫提不起对刘晓蓉的热情劲,她恹恹地瞥了眼,便招招手喊道:“小茜,你招呼下这位。”

    话音说完,再扭头,视线直视,只见后脚,刘晓蓉便悄悄地自行离去,但曼妙的身影,却实实在在地落在离三的身边,两个人面对着面。

    “像你这样的人,又何必受这种使唤。为什么不跟着花姐?”刘晓蓉质疑道。

    “这个是你的意思,还是——”

    离三正色道:“花姐的意思?”

    “良禽择木而栖,一头鹰隼干嘛守着麻雀窝!”

    “这样吧,你替我给花小姐带几句话。”

    离三背对着阳光,淡淡道:“持有的创维、长虹的股票,有多少抛多少,能多高价位便多高价位,再捏在手里不值当。”

    “你一个武把式懂股市?”

    刘晓蓉满腹疑惑地盯着一本正经的离三,此时的她,完全想象不到,果真不久以后,如离三说的,创维数码在11、12月份,包括它的创始人黄宏生在内的10名高管涉嫌盗取公司资金,被香江的廉政公署带走协助调查,创维股价在此事后一蹶不振。

    而恰恰,更令12月的刘晓蓉,回首今天,不可思议地震惊离三那番莫名其妙但那情那景结合下毛骨悚然的话,查查apex公司的背景。

    “彩电行业已经是夕阳产业,从经济周期看,让花小姐试着投投港口、机场、通讯之类相关的。”

    “比如?”刘晓蓉也搞不清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发问,也许是离三从容而坚定的目光,令她哪怕萍水相逢也莫名相信。

    “中集集团、西山煤电、贵州茅台、深赤湾、中兴通讯。”

    话落,离三咧嘴一笑,“麻烦请你如实跟花小姐说,另外,再加上一句,不管照不照做,派出所的人情一笔勾销了。”

第17章 酒吧生日会(上)

    “小姐那边等得及,就不多留,程老板留步。”

    许立秋站在门口,微微地略低于笑容相对的程姨,客客气气,礼貌得当地告辞。

    沈家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调教出的人照旧礼数周全。这就是底蕴啊,不见尊容也能想象到那几位太太小姐是何等的姿态,怪不得在圈里是数一数二的名媛。

    “那既然这么说,便不强留饮茶,不然怠慢了三小姐,可就无缘无故地少了个主顾,呵呵。”

    程姨一念至此,又打了几局客套话,抬手一扬,得体大方地相送。

    许立秋这朵女子特战队的霸王花,退役有不少的时间,但一开始便推荐到沈家工作的自己,并没有在条条框框的沈家规矩里,磨灭在部队里塑形而成的性格与脾气,礼仪归礼仪,但举手投足间多少透着野性,跟矫揉造作刻意为之的繁缛礼节依旧格格不入。

    然而,自从沈清曼回家,许立秋再一次地被安排到三小姐身边保卫安全,短短不过四五个月的工夫,却远远比之前呆在她身边两年的变换还多,单单是刚才应对程姨的一番语气,便隐隐约约有着沈清曼一丝半分的味道,尽管只是一点点形似。

    “呼。”

    许立秋呼了口气,打一个月前,就是鹊桥会过了不久,沈清曼莫名其妙地让自己撤了对离三的监视,终于,持续不断地萦绕在自己脑海里,险些化成心病魔障的问题,在不见离三面容的这些天,逐渐地淡忘于脑后,就像从没有过这样的疑虑。

    “他——”

    许立秋反过身,猛地全身一抖,英眉上扬,杏眼圆睁,就差嗓子眼卡着的惊叹没有脱口而出。

    他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他现在是给钧天地产的杨小姐当司机。

    她怔在原地,显得突兀地在空荡荡的道上,百分百惊愕地盯着离三。

    离三瞥了她一眼,又诧异地收回眼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震惊,但根本不认识她的自己,绝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从踏入工地为隆庆建筑工作起,无论是袖手旁观,见证那场雨里不可思议的以一挑十三,还是难以置信,无法想象图书馆像牲口一样闷头耕耘了几乎一个月的努力。

    可以说,除了沈清曼,她是世上唯一最了解离三爬到这个看似平庸的钧天地产的雇佣司机,走了多长的路,挨了多少的风雨才到的职务,虽然不起眼,开着不属于自己的车,早起晚归只为与自己云泥之别出身的人,但每一步,他走的异常地扎实,或者说,朴实。

    “小……小姐……”

    许立秋欲言又止,最终目送着离三与自己擦肩而过,挂在嘴边的那句“小姐很不好”始终说不出口,不是她看不起小姐夙夜挂念的这位,而是现在的他,尚且蝼蚁驼米,告诉他小姐面临的压力,他扛得动吗?

    轰,忽地一阵引擎呼啸,靓丽闪光的bmw525i剽悍无比地正停靠在离三那辆奔驰车的屁股后头。

    打开车门,从车里钻出的赫然是和平常与众不同的赵婷。她穿着符合秋季清凉风格的衣服款式,简约的v领宽松茜红色长袖衫,深色的九分裤,一双凉鞋哒哒地跑进店内。

    “我说你买的也太慢了吧,人走茶凉了才把点心买来。你要是我的员工,你这效率,我这店还开不开啦!”

    迎面便听到程姨数落责怪着离三,亲眼看到心头上最讨厌的人吃瘪,赵婷一路上窝着火瞬间消散了至少一半。

    “哼!”

    虽然上回从香妃发廊回来,骤停罕见地不再在杨晴的面前,冷嘲热讽一波离三,但面对面地相遇,几个月以来形成的反射弧,再次地条件反射,玉脂般滑腻的琼鼻轻轻一哼,人保持着针尖对麦芒的气势,就像大院里刁蛮的千金小姐狠狠地剜了家丁一眼。

    “程姨好。”

    人前千般面孔,对离三是黑脸,对程姨便是活脱脱的红脸。

    “呦,是赵丫头来了,找晴晴对吧。呶,她就在那边的换衣间。”

    程姨同样地变了脸色,难以想象刚刚恶言恶语的嘴巴能温柔和气地说话。

    “小茜,小茜,把点心装下盘,到时候给她们送过去。”她吩咐道。

    “赵婷,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过来了?”

    杨晴侧转着半个身子,细细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当然是有事。”赵婷装的神神秘秘,架不住急性子又眼里喷火,“秋莲在dk酒吧摆了生日会,邀请我们去。”

    “生日会?”杨晴惊异道,“她高二起就没请过我们,这次怎么突然就?”

    “我从馨馨那探到口风了,听说这次鹊桥会,秋莲似乎钓到了一个愣头青。”

    赵婷八卦十足道:“貌似是哪家集团的小少爷,刚刚当兵退伍回来。”

    “秋莲能看上他?”

    “看不上,由得了她!”赵婷嗤笑道,“她爸明年人代会之后,就去政协退休养老了,临调前找到个盆满钵满的地主老财家的傻少爷,还不高兴坏了。”

    “难怪这些天见秋莲在教室,在宿舍,不是在发短信,就是翻着杂志学怎么打扮时髦,没心思上课,原来是这样。”

    “这回生日,肯定是打算向我们炫耀了,真肤浅,懒得理她。”

    “懒得理她,你又干嘛语气这么冲。”杨晴无奈道,“看,做贼心虚,肯定想去,而且没抱什么好心思。”

    “嘁,我只是奇怪好伐,怎么就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哎,会不会是那兵哥哥在部队里呆久了,母猪在眼里都成貂蝉了?”

    听着赵婷奚落又嘲弄的揶揄,杨晴怏怏道:“赵婷,你就别嘴碎了,都多少年了。算了,没必要这个节骨眼给秋莲不痛快,以前高中的时候,我们不都是朋友吗?”

    “朋友?”

    “呸,晴格格,你见过哪个朋友才高中就勾引她大哥。”

    赵婷嘴如机关枪似的,宣泄着出膛子弹般的愤怒:“哼,我把她当朋友,她却想当我嫂子,做梦吧,这回我非好好找找她的晦气,出出以前的恶气。”

    杨晴从两人结怨起,再次坚持不懈地开解道:“赵婷,这都多少年了,快毕业了,大家好聚好散,何必呢。”

    “就是将来讨不回来啊,这个时候再不讨,以后可能再也讨不回来。”

    赵婷满腹歪理,辩驳道:“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就这会儿给她绊一下,放心,我心里有数,顶多一个玩笑,不会太过分。”

    “看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必须跟着去?”杨晴叉腰瞪了眼。

    赵婷穿得淑女,但伸手宛如痞子般揽住闺蜜柔弱无骨的腰,大大咧咧地作怪道:“嘿嘿,当然啦,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们姐妹同心,无人能敌。”

    “对了,去的时候把那家伙也捎上,在酒吧开个座让他一边呆着。”她说着,眼睛飘忽,瞄了瞄离三的方向。

    “他?”杨晴疑惑不已,猜不透赵婷的用心。

    赵婷扬起一巴掌,在半空中狐假虎威地一扇,“是啊,dk酒吧虽然离咱们学校就几步远,可安全起见,还是带着他,万一有哪个不长眼敢吃我们的豆腐,哼,就关门放他咬人,看不教训死他!”

    “赵婷,说话客气点。”

    “好啦,好啦,就这样定了啊,等你试完衣服,咱们换个地方耗个时间,到晚上你坐我车。”

    赵婷嬉皮笑脸道:“嘻嘻,我可是对着我爸撒娇了好久,才肯我一个人把车开出来的。”

    “那下午就去周大福几家店逛逛吧,看看是送首饰还是其它的好。”

    “礼物就不用了,早就在后备箱躺着呢,算你跟我一份的!”

第18章 酒吧生日会(下)

    赵婷、杨晴姗姗来迟,她们牵着手,穿越过别有特色的炫光通道,没入随音乐翻涌的人海当中。

    零四年,欧美的电子舞曲,像tisto(提雅斯多)、david guetta(大卫库塔)这些前卫的dj,对于刚刚发展音乐鉴赏与流行色彩的国内市场,仍显小众,大部分的迪厅酒吧,依旧陷入如同杀马特盛行一样的土嗨口味,一曲法兰西的凤舞九天,就连二十出头的少男少女都能够蹦蹦跳跳一整场。

    展望回首,多少有过似曾相识经历的人,转念一想有多羞耻就感觉到多羞耻,可奇怪的是,即便过了十年,这样的土气仍然屡见不鲜,仿佛民众的鉴赏能力与音乐水平出现滞缓,甚至凝滞,从未提升过。

    好不容易从人流里穿出,走到约定的卡座。杨晴定睛一看,登时旋转灯球投光的脸,顷刻间大变。

    “赵婷,你是不是跟她们串通好的!”她愤愤地剜了眼人畜无害的赵婷。

    嘈杂的音乐轰炸着赵婷的双耳,她依稀间模糊地听清,郁闷道:“怎么了,什么串通好的?”

    “你看那边,怎么高丘他们会在!”

    杨晴紧皱着眉,对于疯狂而病态追求她的高丘,显然再如何的大家闺秀也难以克制抵触与恶心。

    闻言,赵婷顺着手指的方向而去,一样目瞪口呆,只见预定的两头卡座上,人多的一座,除了秋莲,还有她神神秘秘的兵哥哥男友以外,左边沙发上清一色肉眼可见雄健身材的男人,一看便是行伍出身,应该是男方的战友,而右边,孤零零坐着两个人,一个猥琐地正冲自己挥手的江少龙,而另一个,便是在鲜艳的灯光下照样脸色苍白的高丘。

    “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会来!”杨晴兴师问罪道。

    “靠,这个秋莲真不是东西,我本来念在四年同学的份上,打算这次随便戏弄下就跟她和好!”

    赵婷婷龇牙咧嘴,同样语气不快道:“哼,想不到她居然拿我开涮做人情。晴格格,我发誓铁定不知道,我哪能把你往火堆里推,这不是给我自己惹一泡骚嘛!”

    “看见没有,不止是高丘,那个王八蛋江少龙也在,你觉得我知道的话,会陪你一块跳吗?”

    赵婷说着,拽住杨晴的手,两个人心有灵犀,非常默契的同时转身,恨不得从未来过这里。

    “赵婷,杨晴!”

    满心想着如何讨好高丘、江少龙的秋莲,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刻不停地,像雷达一般扫视扭成麻瓜的人群,仔细地辨别出杨晴、赵婷熟悉的轮廓身影。

    “赵婷,杨晴!”

    见两人转身似乎要走,急于献宝的秋莲猛地扭了一下正在敬酒的男友,使了使眼色,又朝杨晴的方向努了努嘴。

    已经身经百战建立感情默契的男友,瞬间明白,搁下酒杯,同样一个眼神,他的几个战友,仿佛事先预演好似的,五大三粗的几个人,左右开弓,将拥挤的人群暂时推搡出一条过道。

    “呵呵,你们就是秋莲的同学吧。你好,我是她男朋友,秦鹏,她怕你们迷路,让我过来引你们过去。”

    秦鹏说着,一个手势,立刻几名战友围了上去,严格地执行或者演示着从部队里学来的技战术,小组多人协同配合。

    “不了,刚刚我家里来电话,说有事让我回去。”赵婷找借口道,“我坐杨晴车来,她得送我。”

    “怎么回事?!”

    秋莲今天浓妆艳抹,打扮得妖娆,花枝招展,捏着快要曳地的长裙,匆匆而来。

    “杨晴,你们这是?怎么来了就要走啊,生日会还没开始呢!”

    “我们有事得回去,就不耽误你们聚会了。”赵婷像母鸡护崽似的,将杨晴拢在背后,挺身而出。

    “有事?会有什么事呐——”

    秋莲心思细腻,端详二人的脸色便清楚,将来这姐妹铁定做不成,估计还反目成仇,一辈子记恨在心。

    可没有办法,谁让她爸不晚生个几年,没准还能捞个进步的可能,但是现在,铁定明年得进政协养老。

    又怪他在任的时候太讲党性,当着一把手却没有多享权力的好处,吃拿卡要,什么没有,还捞不到一笔养老的钱。

    秋莲咬咬牙,厚着脸皮道:“再说了,就算再有事,那总归来都来了,等上来生日蛋糕,吹完蜡烛吃一块再走也不迟。”

    “杨晴,你看行不行?”

    秋莲思路清晰,擒贼先擒王,整个人像狼一样扑到小羔羊的杨晴,强拉拽住他的胳膊不放,赔笑着不敢直视对方,而拉扯方向,明眼一看,便是高丘空落落的旁边座位。

    杨晴不加掩饰地露出恶心的样子,脑海里回想起早上,自己还天真地替她跟赵婷辩解的场景,顿时肠穿肚烂,懊悔得融化成一滩酸水,想不到秋莲什么不当,偏偏要当高丘的红娘媒婆,可她就算是王婆,怎么,是觉得自己是潘金莲!

    见杨晴摆脱不了秋莲的纠缠,赵婷面色一沉,黑脸道:“怎么,许进不许出吗?

    “嘿嘿,怎么能呢!只是,今天是秋莲的生日,难得你们这么要好的同学来了,哪里能不尽尽主人之谊呢!”

    秦鹏一看秋莲理屈,出乎意料地腆着脸,完全打破了表象上的纯朴老实,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

    “这样,既然来了,无论多少事,就坐一会儿,按秋莲说的,哪怕上个蛋糕吹个蜡烛再走算给个面子,行吗?”

    “赵婷,杨晴!”

    忽地,隔壁空荡荡的卡座上,一个年龄相仿的女生站了起来,呼喊道。

    掠过挡在眼前的人墙,杨晴惊异地发现,贺馨居然也在。

    “杨晴、赵婷,你们坐我这里吧,全空的。”

    贺馨甜甜的嗓音,在爆炸嘈杂的音浪中,被迫地扯着喉结大声,同时手舞足蹈,做着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卡座四周,而直视的目光里透着些许的落寞与可怜,就差没有明示,救命啊,要么带我一块走,要么就留下来陪陪我。

    “行吧,我们就跟馨馨一块坐。但是——”

    杨晴、赵婷心里一软,便默然地往贺馨的方向去。

    “就坐一会儿!”

    “呦,赵婷,你还给我准备了礼盒,是送我的吗?”

    秋莲忍气吞声,克制地仅仅嘴角一抽,转瞬转移矛盾与话题,亲热道:“这怎么好意思,多破费,里面是什么?”

    赵婷双手一躲,冷笑:“礼物?这可不是礼物,只是我上次贺馨生日,忘记带了,这次补上。至于你的嘛,我这次来就没打算带,就是空手套白狼,就是白吃白喝,怎么样,如果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就走。”

    秋莲咬了咬牙,假笑道:“怎么会,你跟杨晴能来就是我就很满足了,哪里能再要你什么礼物。来,快坐,坐,你们来之前已经点好了酒,还有餐食,饿的话可以先吃。”

    “这些酒哪够你秋小姐的排面,未免小气!”

    赵婷瞥了眼,压根没仔细看桌上摆的什么,她一心替自己跟杨晴出气,专门搜刮了一遍肚子,至今印象最深刻的最贵的酒,慢慢浮现在她的脑中。

    “这样吧,先来瓶人头马xoe,再来一支轩尼诗vsop。”

    “这些酒会不会太烈了,我们女生,好像不太合适吧?”

    秋莲弱弱地问,又侧着头,心虚地看向江少龙、高丘的方向。在绚烂耀眼的光线胡乱地照射中,见高丘毫不在意地点头,心里顿时有底,笑容满面,自然无不答应。

    “行,就让服务员上两支。”

    接下来,又给走过场,秋莲代替杨晴她们本人,给在众的包括自己的男友,相互介绍,介绍都是来自哪个部队的,那些个兵哥哥家里有点背景势力,又是哪个公司的。

    说到秦鹏,她眉飞色舞道:“他爸妈是‘力特清’公司的老板,挣得不多,但在沪市随随便便能过凑合。”

    力特清?杨晴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貌似偶尔一听,她哥哥杨骏一同吃饭的时候,就有一对夫妇过来递名片,据说是卖卫浴马桶的。

    “这位,赵婷,她可了不得,叔叔是建委的主任,赵建国,爸爸是创天建材的老板。”

    “至于这位杨晴,一样不得了,爸爸是钧天地产的董事长。”

    秦鹏一听,顿时眼前一亮,然而很快便黯淡无光,这两位千金小姐,这两棵水汪汪的大白菜,哪里是自己这样的猪可以拱的。想着,视线看向好似刀叉摩擦准备大快朵颐的饿狼,顿时索然无味。

    我这样的,喝口汤就值了。

    一念至此,眼光又瞄向忙着左右招呼的秋莲,又是失落,又是满足。

第19章 穷武科,富登科

    “怎么有兴趣到这儿,你不是喝酒不开车吗?”

    穿着一身保安服的马开合,抬头一眼,得了暗示的酒保立刻毕恭毕敬,按老规矩上了一杯鸡尾酒。

    “等送她们回去。”

    离三双手搭在荧光闪烁的吧台前,在嘈杂的音浪中,两眼专注地盯着薄薄一本名叫《君主论》的书,里面的内容,同李宗儒的《厚黑学》有异曲同工之处。

    “在自己场子,喝点什么?”

    马开合轻描淡写,这个场子,便是刘虎恭恭敬敬地孝敬给离三的补偿之一,可以说是他地盘上少有人气旺油水多的酒吧,但再多么肉疼也得割,毕竟比起剜肉,命更重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离三接归接,却不直接插手,又兜兜转转盘给机灵又信得过的马开合代管。

    就眼前这个瘦胳膊瘦腿,也是脸蛋俊俏又天生了一副勾人的桃花眼的人,不论刘虎,便是初次亮相介绍给酒吧的幕后老板,见识了五湖四海的黑道白道,也从来没遇到如此心大胆肥的主儿。

    “虎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介绍的这人,他扛得动吗?”

    心生腻歪的老板,面见着离三、马开合这两个土里土气模样的憨小伙,气便不打一处来,以为刘虎逗他玩,故意找了两个不起眼的小角色随便当个傀儡,凑合应付,想来个地头蛇压强龙的把戏。

    刘虎心里明镜,意味深长地说:“放心,孔哥,门清呢,都里码人(黑话:同行),点子比我都大。”

    “就他俩?”孔哥迷糊道,“怎么没听说过名号?”

    “要不你先把他们俩供着,等哪天真出事,你且看好。放心,要真有个万一,不但我出头帮你料理,以后你这地我不收一分钱!”

    “真打包票?”孔哥将信将疑。

    “那还有假!”

    当刘虎一拍胸口信誓旦旦的过去不到半月,正处沪市大学对面一条街黄金位置的dk酒吧,按惯例七八天准闹出一桩酒后斗殴的戏码,可是,那会儿值班看场的离三非但自己不帮忙,隔岸观火,还不允许其他人,包括服务员在内插手,放任着两帮人打打闹闹,把整个酒吧摔得是七零八碎,遍地都是酒碴子玻璃片,直到把派出所招来。

    开酒吧的,讲的是迎来送往,对警察总是忌讳,能少来便少来,尽量私下解决,因而才与虎谋皮,请一尊大佛降服小鬼。

    而风波一闹,包括前堂经理,都准备看离三的好戏,没想到,与人所长一个照面工夫,顷刻间谈笑风生,笑容灿烂得让人感觉两人穿过一条裤子。

    瞬间,之前的打架斗殴的几个人,怂的不单单息事宁人,而且两边各一半,全得赔钱,至此以后,孔哥等人才认可离三的实力,至少心里有底,认定他后面有个人,或者一群人站他背后,而不是打着北洋帮狐假虎威的刘虎。

    “李哥,老板说了,您喝什么都免单。”

    酒保自然认得离三,下意识脑海里已经跳出酒柜上摆的几瓶不错的好酒位置。按孔哥的吩咐,对这样的能人,好酒招待,但让老板满意的是,离三不比贪婪的刘虎,他守着本分,不贪不占,来时总是只要一杯温水。

    可酒吧里,哪有卖水!起初酒保担惊受怕地说没有,现在,摸清离三性情的他,不管人今天来不来,总是预备着存了几瓶农夫山泉,或者王力宏代言的娃娃哈,就像酒窖里专门给贵宾藏酒一样,dk酒吧为离三专门保藏着矿泉水。

    “一杯水,别再加冰了。”离三照旧如此。

    “诶。”

    早早准备好的水杯,被酒保推到离三的手边。他举起浅尝一口,附在马开合耳边说道:“最近回工地一趟,找四哥、土根他们吃顿饭,顺便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

    马开合咧嘴笑道:“行,你说哪天就哪天,这场子,自打你那次立威以后,就没再弄出什么动静。”

    话音刚落,忽然,叮铃哐当,噼里啪啦的声响此起彼伏,间隔当中紧随而来,便是穿透躁动的音乐从女人喉咙扯着发出的尖锐的尖叫声。

    “啊啊!”

    “怎么回事!”

    等离三、马开合带着另外几个分散在各个角落的跟班保安而来,推开一拥而上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只见地上三三两两横躺着七八个昏迷的学生,满脸挂彩,鼻子、嘴角流淌的水混合着残留在面上的酒精,在灯球闪烁的光线照明下,绿的,蓝的,黄的,显得一个个面目全非。

    离三挨个用手触摸着不省人事的学生,感觉到颈部脉搏的律动,松了口气道:“还活着。”

    “怎么回事!”

    被孔哥委以重任负责整间酒吧的主管,在接收到对讲机的信息以后,火急火燎地从二楼的办公室奔了下来。

    连续两回的问话,始作俑者的几名秦鹏的战友,无动于衷,压根不把话,连带说话的人当一回事,完全不搭理这两个犹如跳蚤似的人物,一声不吭的同时,而且目视出自自己的得意之作,还有胃口与兴致,举杯碰饮。

    “是他,是他们打的!”

    几个当事吓坏的女生,看似是男女关系,纷纷蹲伏在地上,照看对象的同时,瞪大着眼睛哭诉着来龙去脉。

    原来,躺地上的,都是沪市大学体育特招的学生,暑假在家憋久了,一回到学校,照例一块训练结束又聚在一块吃吃喝喝,顺道有女友的又把女友叫来,一顿推杯至盏,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就是千杯不醉,也在几瓶高浓度酒精的混合下喝成个面红耳赤,酒酣耳热。

    喝到这种程度,就差走不上道,歪歪扭扭。几个人又约好地点,打算换个场合继续跟女友逍遥快活,挥洒血液里的酒精与荷尔蒙,结果其中一个哥们,便是眼下照着绿光的学生,他踉踉跄跄之下,一不留神,把生日会最重要的道具,七层的蛋糕撞到在地,上面的奶油,抹了秋莲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双醉眼根本睁不开,凭着本能道歉。

    秦鹏顿时站了起来:“道歉你吗呢!”

    “都是泡吧的人,有点素质,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让人看笑话,不就是撞了你的东西嘛,多少钱,老子赔你就是!”

    这哥们也不废话,在女友的帮助下,从钱包里一摸便是二千,毫不客气地甩在桌上,“多就不用找了。”

    本想着大摇大摆离开,可是他根本想象不到,今天面对卡座上的几位,

    不谈高丘、江少龙,就是秦鹏,以及他几个过硬关系的战友,哪一个家里不是称千万身家,这帮公子哥二世祖,原本就是因为作威作福吃喝玩乐太多,被看不过去的家里人送到军队熔炉里炼钢一般历练,虽然几年下来性格上少了浮躁狂傲,但有了本事脾气见涨。

    更何况,今天对面坐着两名值得深交开拓人脉的高丘、江少龙,在这俩小神面前,自己这帮渴望攀上神仙的达官贵人,眼皮子哪里能容忍这几个跳梁小丑的挑衅,不教训一下,岂不是等于告诉那两位大少,自己是废物不成。

    二话不说,秦鹏一个眼神示意,在军队里憋坏的兄弟几个,立马连腿带拳,几下便把这群酒鬼打倒在地,而且一把推搡开发了疯阻拦的女生,骑在他们的身上又是一顿欺负。

    “哈哈,就这还学校体育生,我看全他妈娘炮,软脚虾!”

    本来教训一顿也就告一段落,马开合过来说几句话打个圆场,再找几个人抬走送医院,私了过问医疗费的事,做作保安该做的洗地活儿,可架不住秦鹏的一个兄弟嘴碎,骂咧咧说了句:

    “就这还学校体育生,我看全他妈娘炮,软脚虾!”

    恰恰,这次的聚会,是沪市大学体育部组织的。酒吧里坐着的,都算是这几个的校友同学,本来这事不对他们,然而这一句话,瞬间就像一个炮仗,将整个酒吧便炸了锅,乌压压二十多个拎着酒瓶就反包围了秦鹏他们,即便部队训练的再精悍的战士,也扛不住人海战术。

    “你他吗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马哥,该怎么办?”主管拿不定主意,声音哆嗦道。

    马开合无奈道:“还能怎么办,报警啊!”

    “喂喂,砰砰,喂喂。”

    而在此时,驻唱的舞台,歌手莫名其妙地被江少龙赶下了台。他站在聚光灯下,手持着话筒,冷笑道:“你们给老子听仔细了,老子的老子是市委的副秘书长,怎么,你们有本事就动手。动一下,有一个算一个,信不信今晚就有你们好看。”

    “像什么警告之类的,别以为这么简单。哼哼,记大过都甭想,敢试试,明天你们就打着包裹,从哪来就回哪去,学你肯定上不了了!”

    零四年,网络刚刚发展,连博客都未兴起,更等不到堪称网络舆论场的微博,就是“我爸是李刚”的主,也是六年后的故事。此时此刻,这一嚣杂无比的恐吓威胁,效果拔群,刚才仍满腔热血为校流血的体育部众生,面面相觑,一个个开始犹豫不决,似乎都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呵。”

    江少龙奚落地嘲笑,“那都不说话,就有多远站多远。今天,我就是看不惯这几个不长眼的货色,怎么,教训一下不行吗?”

    “喂,我记得体育部的部长姓关吧,他在不在?”他盯着一个人群前面双肩颤抖的男人,“你说说,行不行!?”

第20章 你看行不行

    “到底行,还是不行!”

    面对江少龙嚣张的音响轰炸,乌压压聚集的人潮,暗潮汹涌,沪市大学体育部的学生,热血散去,已退意萌生。

    从瞻前顾后的人堆里,一个身影浮掠而出,笑眯眯地站在离三的边上,大感意外道:“呦,真是李哥!”

    置身事外的离三,尽管看不惯江少龙的气焰,但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让他发泄完,便下个台阶想方打圆场。因而冷眼旁观,可此时此刻,寂静的空气里忽然一道声音传入耳中,他不免侧头一看。

    “是你!”

    倍感意外的同样有离三,虽然来人之前仅仅一面之缘,但时隔不久,又是曾帮过他的人,自然一眼便认出。

    “李哥还认识我?”

    “陈九……陈中让你给我送过钥匙,你就是他朋友吧?”

    “对,对,李哥好记性。”

    贺真手里握着一瓶百威,兴奋之余忍不住地向离三一举,不二话地灌了一口。

    “陈中最近怎么样?”离三一回想两人在车里的最后一面,“是浪子回头,还是卧龙出山,到底搞什么动静?”

    贺真咧着嘴,却缩着头,即便陈九梁不在这里,小时候便怵他威风的自己,可不敢乱诋毁,更不敢像离三这么自在自如,带着戏谑开陈九梁的玩笑,然而,堂堂市高官的二代,他竟不觉得突兀。

    “嘿嘿,陈中哥去哪他肯定跟你说了。现在,我只知道前段子他在跑贷款,说当地的杏子、黑枣不错,可以做成干鲜试试批发,销售到一般超市试试行情。”

    “他算是专业对口,学经济的就得有一个用经济的样子,不能光笔杆子谈经济,就这样空谈阔论,纯粹纸上谈兵,全是一些没用的概念、理论、模型。”

    离三莞尔一笑,“经济,就是发展创造财富,就是生钱,学经济不考虑生纸钞,结果玩的都是纸。”

    “李哥说的是。”

    贺真应和着,他能不应和,眼前这位,他的大作,可是这这俩月经济圈里最大的大事,连自己伺候的自家学院的老院长,在拜读了大佛的“波罗蜜多心经_”,都有若有若无的感悟,那是什么能耐?起码在自己面前,比起离三的身板,他的才华更怵人。

    毕竟,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何况,离三还是人才中的人才,跟赤兔一个珍贵。

    “你应该不是对面学校的学生,怎么碰巧也在这儿?”

    “喔,是这样,我接到我妹妹的电话,她让我来酒吧接下,顺便替她撑个腰,帮她的两个闺蜜解围。我来之前还以为什么回事,原来是江少龙……诶,李哥,你干嘛去呢?”

    说着,只见离三匆匆往前一步,啪地一下便抓住秦鹏的拳头,反关节一扭,立刻本能地运出太极梅花桩的底子,以柔克刚的爆发力瞬间从肘传腕,由腕驱手,随即把秦鹏推出几步远。

    “几位打也打了,闹也闹了,我看不如先送他们到医院救治。”离三和气道:“余下,再看看是私了解决,还是报警协调呢?”

    “出来了程咬金,有意思。”

    江少龙控制着灯球的光,耀眼的白光瞬间聚焦在离三的跟前,“嗯,高丘,这人脸熟不?”

    高丘回看了眼杨晴,就见她们早早地便坐在卡座的另一端,刻意地疏远,目光中流露着厌恶与不满。

    “可以。”高丘担心过犹不及,徒降杨晴的好感度,愿意卖个人情当和事老。

    “那送医院,行。私了赔偿,也行。”

    秦鹏这群人,说白了今天全看两名大少的意思,活得明明白白,乖乖当着打手的命。

    “可这么打也是打,再打几下也是打,要不再打几下?”

    江少龙喝了不少的酒,酒精麻醉着神经,人变得也略显神经、轻浮。

    “反正,这几个都是内行,保证不会给人留点后遗症内伤之类,顶多添点皮外伤,行不行?”

    离三见状,挡在前面,马开合心领神会,使了个颜色,领着保安往前冲,只是刚迈出三两步,是两帮人即将接触的时候,一个个领着工资平常调戏服务员的保安,很不仗义也很有经验地往后一撤,结果,拢共本来七个人,只剩下马开合一个人还气势如虹,大步流星地握着手棍,陪着离三拦着当兵退伍的几个硬汉。

    在一群人的错愕和期待中,回过神来的马开合眼光六路,注意到四周的不对劲,来回转头一看发现左右一个人影没有,怒骂道:“艹你们大爷!”

    老虎给的全是一些墙头草的主,纯粹糊弄人,他心想着这位爷的背景,哪里有什么不长眼的人物敢在他的场子闹,这不老寿星吃砒霜,不要命嘛,可这回他打错算盘,他猜错了酒吧里哪位迎来的客都有可能不简单,也猜错了离三,他就是一个工地的钢筋工,论兄弟,也就是一块在工地吃一个锅睡一个工棚的农民工,哪里是什么潜龙。

    几名当兵退伍的壮汉,正愁刚刚打这几个醉汉有点乘人之危,又不过瘾,完全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一碰就软,哪里有报仇宣泄躁动的快感,面对两个送上门的沙包,求之不得。

    其余的沪市大学学生,在关部长的眼色下,全部缄默不言,坐山观虎,根本没有搭手的意思,似乎围过来只是凑热闹,忘了刚刚酒气上涌,热血沸腾,想要为沪市大学正名的念头。

    没办法,谁让他得罪不起呢。

    江少龙得意洋洋抬头,望向灯光下显得形影单薄的离三、马开合,然而,还不等他过一把排长营长发号施令的瘾,便眼睁睁看到明晃晃的光线下,离三试探性往前一步,秦鹏等人下意思地出手。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四只手算上四只脚,能比得上他们十只手不成。

    秦鹏如是想,可冰冷的事实,在下一秒便让他后悔不已。

    “艹!”

    不等真刀真枪地缠斗,离三手里莫名其妙地抛出一瓶百威,不必分说,是从贺真那儿顺来。

    啪的一声,酒瓶子正砸在一名**子的拳头上,当即,碎片,酒沫横飞,几个人来不及反应,便忽如其来就是一脚,硬生生地踹在秦鹏刚要起脚的大腿膝盖,一瞬间,神经麻痹,不等他回击,二段踢便借着膝盖飞上腰腹。

    砰!

    秦鹏这么个一米八的当兵体格,立刻皮靴摩擦着光滑的地面,整个人像块遭铁锤轰砸的板,踉跄地横飞而出,紧接着小腿肚撞在卡座的小桌几上,人仰马翻,殃及鱼池,彻底掀翻了成百上千价位不等的洋酒,扑到在一滩如烂泥的奶油蛋糕中。

    “霸道!”

    贺真看在眼里,胆寒之余对离三,更对自家大哥陈九梁,暗自佩服,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只有大哥这样的人物,才慧眼结识到李哥这么牛叉的大隐高人。

    除了他,体育部里参加跆拳道社腰间拴个黄带蓝带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可比黑带教练猛多了,这一腿才叫势如破竹,干净利落。

    “先把他撂倒了。”

    与秦鹏一道相好的战友,立即发飙,只是刚出手的瞬间,大意的他忽视了有个手拿烧火棍的马开合,一直不动声色地打伏击,此刻他图穷匕见,早就备好的棍子瞅着伸直的手肘就是挥力一砸,仿佛厨师使菜刀劈断筒骨一般,看听觉效果,这骨头崩裂的响动,虽然比不上离三那惊艳一脚造成的画面有杀伤力,但足以敲碎某些人的肝胆。

    离三又是一下勾拳,又是回手一拳肾击,打得是血脉喷张,连向来抱有偏见的赵婷,都目瞪口呆地忘了自己曾不断地诋毁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满脑子,眼下只剩下惊叹号,与难以置信的问号。

    噼里啪啦,打得昏天黑地,摔得七零八落,直让主管都忘了心疼损失,光顾着心疼挨打的几位闹事的**。

    “打成这样,你看还行不行?”

    离三丢下晕厥的手下败将,斜视着从驻唱台上溜之大吉的江少龙,声音洪亮地吼道:“行,还是不行!”

    直到这一嗓子,才将震撼于打斗的众人拉回到清醒,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剔着个板寸,皮肤粗糙,一身西装革履穿皮鞋的男人,在万丈灯光下,帅得惊心动魄。

第21章 终场与没完

    声浪,堪比酒吧的大音响,震耳欲聋,一时间,喧闹的酒吧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你是什么东西!“

    江少龙缓过神,意识到对面叫嚣的不过区区一个司机,他堂堂一个衙内,还会胆怯不成,须知这可是一个文明社会,一介武夫,能像戏文里武松血洗鸳鸯楼一样,把他活剐了怎么样!

    瞬间,底气十足,眼里恢复光彩,兴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但仅仅瞥了眼离三,在他看来,打狗看主人,狗咬了你,难道你咬狗吗,当然有狗主人的,咬狗主人就是了。

    于是,他直接对着杨晴发火,恶狠狠道:“怎么,杨小姐,怎么,当狗的咬人,你这个做主人还没狗链子拴紧吗?“

    杨晴咬牙切齿,刚想回驳,憋了一肚子气的赵婷双手叉腰,骂咧道:”那又是谁的狗嘴里再吐象牙!“

    说话间,赵婷完全忘了曾经她可是连续几昼夜如机枪似的扫射中伤离三,活似护夫的悍妻母夜叉,仿佛只允许自己骂离三,别人骂他便是百般地不答应,执意围护。

    借着这个工夫,离三拍了拍吓傻了的主管。

    主管的身子骨猛地打颤,如遭电击,他头一句话便是,“李哥,自己人,您有话好好说。“声音发抖,颤颤巍巍,生怕连他一块当柿子捏爆了。

    离三失笑说:“还愣着干嘛,叫几个人,赶紧把人都送医院去。”

    “对,对。”

    主管被刚才一边倒的恐怖场景吓坏了脑袋,昏头巴脑地按照吩咐执行,“快,快,你们几个,找几辆出租车,把人送医院去。”

    紧接着,离三反身,斜视着依旧围堵着的这群色厉内茬的学生,说道:“这热闹好看吗?”

    无人应答,生怕说个“好看”,结果反而赏一巴掌,又怕说个不好看,结果赏上一脚,左右不是,干脆全体沉默。

    “艹,那还围在这里干什么,来酒吧就喝酒唱歌,凑什么热闹,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马开合心领神会,立刻拨开人群,然后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愿意多怪罪几个不讲义气跟职业道德的保安,吼道:“他吗的,你们都白吃饭的,还傻站干嘛,让人都散了,难道这你们都干不好嘛!”

    平日里毕恭毕敬生怕惹怒的客人主顾,眼下一个个噤若寒蝉,以前装惯人前吆五喝六的主儿,现在乖巧地跟小鸡仔似的,纷纷在服务员、保安的引领下,劝退回各自的座位,但一些心头火热、激动亢奋的少男少女,仍然频频地转头,目光聚焦在离三他们身上。

    “喂,何哥,放首歌。”马开合想缓和下气氛,便让酒吧的dj播放一首舒缓的曲子。

    但是,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有这么一场戏,跟连续剧似的,刚刚才翻涌到第一个**,肯定有下一个**迭起,听歌,歌哪有戏好看!

    但莫名其妙,也不知道dj老哥想的是哪出,原本是缓解氛围,放一首慢歌,想不到换个碟,猛地蹦出的是一首周杰伦的“双节棍”,结果,哼哼哈嘿,瞬间,包容整个音乐的酒吧充满火药味。

    “怎么,你们俩丫头片子就护着他了。你们护得住吗,别以为钧天地产有什么了不起,也别觉着建委主任有多能耐!”

    江少龙怒火中烧,也顾不得面前的杨晴是高丘的心头肉,也不理会赵婷是自己一直想勾搭的可人,气急败坏道:“况且,你觉得你们家里人会愿意得罪我们,而保这么一个司机?”

    突然间,一直隔岸观火的贺真挺身而出,一开口就显得是一个成熟的老纨绔。“保就保了,你想怎么样吧?是不是又哭着找自己的爹,喊自己被人打了。”

    “哥!”贺馨精神大振,仿佛找到了靠山,得意地蹦蹦跳跳跑到贺真的背后。

    “行啊,江小虫,几年不见能耐见涨,连你都能在沪市的地面呼来喝去,是当偌大的城里没老虎吗?”

    贺真又瞥了眼秋莲,再回过头看向高丘、江少龙:“而且你们够行的啊!玩着花样把我妹妹带到这种地方来,怎么,我妹妹要你们这种货色来带坏吗?”

    江少龙两眼圆瞪,怔在原地,与此同时,高丘站起来,同仇敌忾道:“贺少,我敬何伯伯是我们的长辈,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算欺负?”贺真冷笑道。“老子都还没欺负呢,怎么太甚!还敬我爸,当年我爸怎么训你们俩爹的,信不信我今天怎么训你们,德性!”

    “哼,我们走。”江少龙装得镇定,拉着高丘,摆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姿态。

    “哪去啊,没听懂人话吗,把帐结了再走。”贺真轻轻横移一步,下巴一昂,“摔了人,砸坏了东西,就可以不了了之,你当你爸是天王老子嘛!”

    他轻描淡写道:“需不需要哪天我到你家串串门,江小虫,好好跟你爸说说今天这档子事。”

    江少龙咬咬牙,“贺真,你不要以为你攀上陈九梁的大腿,就——”

    “嘿,我就是抱上了,而且一抱就是两条腿,怎么,是羡慕啊,还是嫉妒自己连根九梁哥的腿毛都抱不住?”

    贺真双手插兜,也幸亏双手有处安放,不然嚣张起来,他怕自己随手便是一大耳光。

    “废什么话,赶紧把钱结了给我滚,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

    “你!”江少龙直觉胸口有股窝囊气憋着,但他也许忘记,许多年前,自己天天受这窝囊气。

    “王主管,你找人核算一下损失,找这两位补偿。”离三毫不畏惧,“别让老板吃亏。”

    王主管闻言,双腿打颤,嗓子眼哆嗦,我的活祖宗,这两位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这要是得罪了,可不是平常的小鬼,这可是真阎王。

    离三看出王主管的顾虑,斩钉截铁道:“放心,他们不敢惹。”

    话虽如此,但离三其实做不了保证。然而,虽然不清楚贺真到底何方神圣,可一想到一个图书馆泡着的陈九梁,能够跟着他混的人,背景能差到哪里,不是手眼通天,起码惹事生非脚踩风火轮,后面都有一个太乙真人护着。

    江少龙临走前,委屈又愤恨地放下狠话:“哼,我们的帐,以后再算。”

    “算什么,江小虫,念在以前老是欺负你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乖乖地离他远点,别想找什么麻烦,我怕你到时候怎么连你爸一块坑的都不知道。”

    嘁,你们都给我等着,等我攀上叶楚怀、许励伟,有你们好受的。

    江少龙只当贺真要为离三撑腰,可他能撑得了一时,撑得了几天,在这里撑得了,又能在别地全撑腰吗?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苍蝇迟早能盯上有缝的蛋,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一念至此,他回过头,又恨恨地剜了眼离三的背影,小子,我记住你了。

第22章 某样东西,从指间流失

    动次打次的节奏旋律,在灯光球的旋转下,再次狂轰滥炸客人们的耳膜,势要掀翻他们的天灵盖。

    然而,嘈杂的音乐,妖娆的舞姿,完全覆盖不了脑海中刚刚那一系列的场面,十九二十年轻气盛的少男们,热议纷纷,二十二十多的少女们,秋波暗送,媚眼不断。

    离三站在时暗时亮的灯光下,感兴趣道:“你跟他们认识?“

    贺真摆摆手,露出一副奸诈的笑容:“嘿嘿,说了怕李哥笑话。以前他们俩爹跟我爸一个部队的,上下级,住的院子差不了多远,经常提溜着拾掇。”

    “那行,可以治他们就行。”离三彻底吃了一枚定心丸。

    “放心李哥,他们要是敢来你场子闹,就你跟陈中哥的交情,你随时来找我,我给你打发。”贺真拍胸膛,豪气万丈。“不过,我料他们也没这个胆量,就李哥你这身手——

    他说着,左顾右盼,似乎想从满地狼藉全是酒水的地上,找到一瓶完好无损的佳酿,但可惜,刚才秦鹏一摔,把整个桌上加起来起码小几万的洋酒,摔得稀巴烂。

    ”怎么一瓶酒都没有?“

    “喝酒就免了,改天吧,今天出来干活,得把两名小姐先送回家。”离三谨记着司机的第一准则,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尽管他的酒量谈不上力压群雄,千杯不倒。

    “也好,这会儿我妈估计要打电话,催我把妹妹领回家。”贺真笑着,侧过头瞥了眼躲在自己背后活像老鹰抓的小鸡,羞羞怯怯,但又忍不住头若隐若现地钻出,好奇地打量与哥哥谈笑风生的“司机”。

    “那李哥,咱俩互存一个联系方式吧,哪天有空扣我就成。”

    他摸出同样磕磕碰碰显得破旧的手机,毫不在意是否对称身份或者掉价,而是一脸迷弟似的,仿佛再向偶像卑微地求个“好友位”。

    离三摸出移动版的小灵通,两个人交换过联系方式以后,又彼此对视一眼,再次交换了下眼神,贺真便极为默契地报上自己的名字,递了张来自震旦大学的名片,就提溜着被哄骗出来差点上当的“小红帽”妹妹。

    “杨小姐,请你稍微等一会儿,我帮朋友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便走。”离三请示道。

    “喔,哦。”

    而此时,杨晴一脸呆滞,懵懂地点着头,深深地陷入到混乱的思绪中,脑海里闪现出亿万个关于离三的形象,就像翻阅过无数遍的程高本《红楼梦》自认为初入门径领教红学,然而,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原来还有一种脂批本,不仅眼前一亮这么简单,更是被里面透露的浩瀚学识、包含的奥秘**吸引。

    到底哪个才是他,表里不如一,虚伪奸诈的人会惹得女人厌恶,但扮猪吃老虎,始终有一抹独到的魅力,如黑洞般,让涉足未深的女孩子甘愿跌入这个深坑。

    望着主管飞快到要雀跃蹦跳的步伐,离三说道:“王主管,今天的事,看结果算我们处理不当,造成的损失,你跟老板说一声,可以在这个月的抽成适当扣点,具体多少,你让他跟我这位兄弟谈。”

    “什么赔偿啊,哪能啊!”王主管一脸媚笑,“李哥,刚刚我跟老板汇报过情况啦,他对您这么处理相当满意,没有比眼下这个更妥当的做法。”

    ”不过李哥您真的总让人意想不到,没想着那几个公子哥,也没胆量找李哥的麻烦。“他试探道。

    “你现在才知道吗?”马开合扯着虎皮,云里雾里地间接拔高离三的身份,让人猜不透摸不着到底什么来头背景。

    “嘿嘿。“

    王主管装傻充楞,傻笑着递来一张卡,“李哥,这是老板让我给您的,说是这次这回事情的酬劳,您千万别嫌少,也不要推辞。今天要是没有您,眼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唤作以前的刘老虎,早就变成不做声的刘老虫了。”

    “卡我就不要了,就当酒吧贴给几个学生的医疗费,营养费。”离三满不在乎,”多出来的,月末全打给开合。”

    “哎。”王主管哪敢反驳,亲眼目睹离三的霸道与威风,自己细胳膊细腿,可承受不起。

    “这里没事,我先走了。”离三看向马开合,“二眼,我先回去了,后面的事你看着办。”

    “行,忙你的。“马开合心照不宣道。

    ”李哥,您慢走。“

    王主管颇有当年巨鹿之战诸侯的姿态,前鞠而后恭,在破釜沉舟以后已经跪着爬,不敢直视项羽,而其余服务员、保安们,更是虾兵蟹将,忙效仿着,以最高的礼节弯腰欢送大款似的,欢送离三,不似从前。

    ……

    “诶,杨晴,别看了,人都走了!”

    赵婷轻推了一把在小区门口发呆的杨晴。

    “噢!”杨晴如梦初醒,眨了眨眼。

    站在一侧的赵婷笑着看杨晴,故意拿手捏了一把她的脸庞,调侃说:“滋滋,瞧瞧咱们晴格格这脸蛋,肥嫩嫩、滑腻腻,还有婴儿白,再看这笑容,活像青苹果的皮儿向蜜饯般酸甜的红黄熟得变色。可就是这脑子呀,倒傻乎乎地被人拐了卖了,还像个笨妞似的笑得这么灿烂!”

    “赵婷,你再嘴碎,我可就真生气啦!”杨晴轻轻拍下赵婷作怪的手,蹙眉娇嗔道。

    “别别别,晴格格,奴婢是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当真啊!”赵婷抓住杨晴的手腕轻轻地摇晃几下,像是一个犯错事在认错的小顽童装可怜撒娇道。

    “哼!”

    听杨晴娇哼,赵婷瘪瘪嘴,“杨晴,你这态度不对劲啊,你不会是真地喜欢上——”

    “呜。”杨晴果断地捂住赵婷的嘴。

    “看你这副样子,肯定是喜欢上那个离三啦!”

    “是喜欢,怎么啦,碍着婷格格了不成!”杨晴戏谑地扬起嘴唇,拌嘴胡闹着,同时拿被寒风吹得冰凉的手贴在赵婷红通通的脸上,冻得她直喊“冷”。

    赵婷使劲把杨晴的双手抓下来,跟她认真说道:“喂,我说杨晴,你不是吧!你一个名牌大学生,想跟他一个农,哦,一个司机谈恋爱,你是言情小说还是电视剧看多了!你觉得他配吗?你觉得你们两个会有未来吗?我可告诉你杨晴,你别因为今天的一出见义勇为,脑子一热耽误了自己,到时候我可不想到看你再演一出遇人不淑啊!”

    “你觉得,他一辈子,真地会只是一个司机?”杨晴无比认真地质问赵婷,也暗自在质问自己。

    赵婷语塞,沉默了许久,她掩饰尴尬地理了理鬓角的一缕乱发,”是,杨晴,我承认我之前有看走眼,刚才那事我对他的认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他看上去是很勤奋、很英猛,也很成熟,嗯,还很自傲,可这些就值得你这么付出吗?没错,我不能阻止你让你哥给他安排工作,但你所做的足以报答他从黑势力手里搭救我们的恩情,何必再一厢情愿、倾尽所有为他付出。“

    “你要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有本事,就有野心。将来谁也保不准他会不会是白眼狼,即便他不是,且依着你家里人的提携能栽培成一只男凤凰。可是,你确定到那是你这只女孔雀能和他一块生活在一棵梧桐树吗?”

    杨晴一听,眼神里尽是惊慌之色。不必说,朦胧尚未拂晓的爱情在遭遇未来的乌云密布,按常理,在地位、财富、权力种种高低分明下,自是会变得阴暗昏沉。

    说到底,现在的爱情,与当年的谈婚论嫁就是家庭大径不同。男欢女爱,不再是上桌吃菜迁就着,你端上什么我便池什么的大锅饭,现代的人崇尚的自由婚姻,好的是自助餐式的随意与舒适,他们不单讲究有滋有味、色香味全,还变着法贪求格调清新、雅俗共赏。

    可惜的是,这样子的爱情注定不是回味的琼浆玉酿,而且最怕的是它如一壶烹得香气四溢的茶,一开始沁人心脾,却在疏忽大意不留神间,光顾着享乐品茗而忘了添水熄火,把好茶烧焦了叶,把好水烧干了底,再无留香的可能。

    对此,从高中时代就不断看琼瑶、张爱玲等人的小说,读三毛、席慕蓉等人的诗篇,从而深受影响的她,不由将一位位苦情悲情的女主角顶替代入,就难免不了伤春悲秋,顾影自怜。

    杨晴怕,惧怕含苞待放,花未绽放就在严寒中凋零,杨晴念,念及思凡仙女不顾仙规天条私下俗世,于茫茫间寻找所爱。

    “我只是单纯有点感觉,还谈不上其它呢!”杨晴改嘴道。

    “你最好收起这心。你可以对人才投资,也可以对他的未来投资。”赵婷警告道,“可不值得你拿自己的未来当筹码赌注。”

    “帮?“杨晴喃喃道,“的确,应该跟爸爸说说,或许他缺的只是一个平台。”

    “不得不说,他真够幸运的。”

    赵婷望着空荡荡的马路,“居然能得到晴格格的垂青,和他一比,咱们学校里那些农村出来的学生可就差远了。唉,即便就算和他一样的勤奋,他们能拿到的不过是一张文凭,可一张文凭又哪里能换得来人脉、资源、格局和眼见呢?“

    “我可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和他一般勤奋的学生,倒是赖在床上迟到、趴在桌上睡觉、溜出教室翘课、跑出宿舍通宵的见得不少。”

    杨晴坦言道:“他们一个个,有谁又能猜到当中会有一开始入学就满腹雄心壮志,嚷着要看尽图书馆的几分之几,要辅修,要实习,要上进,要出人头地,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可如今,不照样跟他们的学校一个吊儿郎当的懒样,只会窝在寝室里打牌打电话。”

    她感慨道:“而在这其中,有多少是来自农村的大学生。他们憨实,他们刻苦,他们奋发,他们拼搏,可有多少还像他们高考以前的样子。在杀入城市以后,有的就早早把之前一路过关斩将的劲头耗了个干净,脑子里只剩下四年以后的那两本本本。“

    “在他们眼里,兴许一本漫画书、一本小说都比一本专业书更吸引人。一对比,你不觉得与其什么人脉、资源给了他们,倒不如是给他。但你也别说他幸不幸运,那都是他应得的,因为他迟早会得到,只不过我幸运地成为了被他深深吸引而愿意帮助的人……仅仅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赵婷诧异道。

    “一个为我们开车的司机,你觉得能凭什么跟贺真称兄道弟?“

    瞬间,赵婷瞪大了眼,张开嘴欲言又止,那一刻,她似乎觉得有些东西已经从她手中溜走了。

第23章 男人要顾家,出息的男人更要心中有家

    “想不到你竟然还关注通信技术?”

    一大清早跑来震旦蹭课的离三,此刻殊不知自己正跟着经管有名的才女肩并肩,令人艳羡地同行。

    “只是感兴趣。”离三微笑道,“毕竟七国八制,都是别人的架子,万一哪天人家把架子全撤了,我们在屋顶上又该怎么下来,难道跳下来摔一跟头?”

    原本随便问问的谢蓉,闻言,为之一怔,她似乎从未想到离三会这么回答,而且回答得好像极有远见。

    “有时候,在经济上来讲,兼收重组比独立自造要节省成本。”谢蓉喃喃道。

    “造不如买,买不如租。可哪天地主眼热咱丰收,不给佃农租田了,又上哪找地买地?自己的地,种啥都高兴。”

    离三叹了口气,又摸出小灵通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我有事先走。”

    谢蓉胸前捧着书,文静地愣在乌压压人流涌动的台阶上,望着那道与众不同的身影穿行在逆流中。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是啊,不如自己有。

    ……

    “……瑞泽,燕京那边的京津城际铁路已经立项动工啦,我觉得估计要不了多久,沪市这里也会建高铁。到时候,我们呐就不用嫌坐飞机太累,坐火车太慢了!”

    在浦东国际机场接机处,由杭州飞回沪市的杨永宁和总经理助理赵瑞泽站在人群中张望来往的人。

    杨永宁翻起袖口,看了一眼在走时间的金鸡sb1h,抬起头问东张西望的秘书:“瑞泽啊,看到我们人举的牌子了吗?”

    “没有,董事长,我还没找到老董的影子。”

    赵瑞泽环顾四周,眼睛从一张张举高的提醒牌上掠过,终于在左侧一处看见两块写有“兴丰地产”的牌子,他随即跟杨永宁说:“董事长,找到了。只是那边好像有两块我们的牌子。”

    “哈哈,瞧我这记性,都忙得忘记事了。”

    杨永宁拍了自己额头三下,笑道:“瑞泽,路上忘了跟你说了,今天我给你批半天的假,准你呆会儿坐老董的车回家,让你跟你老婆孩子吃个晚饭。”

    赵瑞泽一怔,问道:“不,不是,董事长,放假?您不需要我陪同您去和盛腾的王总谈融资的事吗?”

    杨永宁拍了赵瑞泽后背一记,反问道:“瑞泽,你也跟了我有五六年了,应该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赵瑞泽反复喃喃着“七月十七”,心想:“七月十七,噢,今天是杨晴的生日,难怪杨董不顾杭城那堆摊子也要回来。”

    赵瑞泽不再提融资的事情,他回看了一眼,问道:“我明白了,董事长。可是我坐了老董的车,那您怎么办?”

    “呵呵,你刚才不是说那边举了两块咱们的牌子吗?其中有一块就是晴儿举的,今天我坐她的车回去。”

    杨永宁和赵瑞泽往前走,边走边说:“哈哈,瑞泽你啊,这些天跟我在杭城起早贪黑忙了这么久,是该给你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等会你赶紧坐老董的车回去,晚上啊好好跟你妻子孩子聚聚。”

    赵瑞泽起先很激动,但很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回绝道:“不不,董事长,这个点我妻子还在上班,我孩子也在上学,我看就不必让老董送我回家了。呃,还是送我回公司吧,正好可以处理些杭城那边没处理完的事。”

    “诶,瑞泽,我听说你们沪市男人很疼老婆,经常是你们给妻子孩子做饭,有这回事吗?”杨永宁打不远处已经能看见冲他招手的杨晴,他含着笑一面挥手,一面侧头和赵瑞泽说。

    赵瑞泽尴尬一笑,惭愧道:“让董事长见笑了,呵呵。”

    “诶,疼老婆有什么好丢脸的。要是我妻子还活着的话——”

    杨永宁一想到亡妻,情绪低落道:“估计我比你们沪市男人还男人。”

    “好了,不提这个了。”杨永宁话锋一转,接着说。“瑞泽,这样,如果你坚持要工作的话,那好,那我现在以董事长的身份命令你今天的办公地点改成你家,而你的工作任务不是处理杭城的事情,而是给你的妻子孩子亲手做一手拿手的饭菜。怎么样,能不能完成?”

    “董事长,这不太合适,我看我还是回公司工作吧,改回头带他们到外面吃一顿就是了。”

    杨永宁阴沉着脸,语气不快道:“怎么不合适,瑞泽,刚才不还说疼老婆吗,怎么一会儿就变样啦!”

    赵瑞泽为难道:“不是,董事长。杭城那边的事实在太多了,恐怕今后一个月得加班加点才可能处理完。”

    “一个月都要忙活,还在乎少这半天吗!”杨永宁板着脸严肃说:“我看瑞泽你啊,是该回家休息一回了。”

    赵瑞泽闻言急得差点直跳脚,例数道:“可是董事长,建设两块新地的资金还没着落,规划方案、设计图纸的审批还没下落,楼市开盘的宣传与推广还有待商议,以及公司新一轮融资这等等,我……”

    “好啦,瑞泽!先别去管杭城的事,你安心回家休假吧。”杨永宁的脸像变戏法般由怒容转笑脸,他微笑说。“回到家以后,别还是一门心思想着工作。要知道,工作是做不完的。”

    “但是!”

    “别但是了,按我说的办,回去给老婆孩子做个饭菜。”

    “董事长!”

    杨永宁对赵瑞泽语重心长地说:“瑞泽啊,你这个人很有事业心,我也很欣赏你这一点。但我希望像你这样有这么强事业心的人,不要执迷于工作,也不要因为工作忙成了工作狂,忙得把好端端的家庭搁在冷板凳冷落了。要记住,你是跟妍妍结的婚生的孩子,不是和事业。”

    赵瑞泽惭愧道:“是,董事长,您说的对。在这方面,我的确做得不到位,但我想妍妍和孩子他们会体谅我的,毕竟我还年轻,该把重心放在事业上。”

    “他们当然会体谅你,因为你不仅是他们的家人,而且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一家之主!”

    杨永宁意味犹长地说:“可你是不是也该拿出点当家人的样子,适时、适当、适量地回赠他们点亲情关爱。我可听弟妹埋怨说,说你这两年在杭城忙得都把公司当成家,快要忘了在沪市有你一个家!”

    “董事长,妍妍她?”

    “虽然我竭力想把公司打造成员工的第二个家庭,可说实在的,它给不了你们真正的亲情。这东西,始终得由家庭来给。所以你在忙事业、忙工作的时候,偶尔要记得把疏忽的家人拾起来。毕竟事业占的不是你人生的全部,它跟家庭亲情一样只是部分。”

    望着赵瑞泽内疚的模样,杨永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男儿成家立业,孰先孰后、孰轻孰重不重要,关键在于成功的男人绝不会顾此失彼,尤其不会连家都顾不上。记得《教父》那部电影吗?”

    “不照顾家人的男人,根本算不上是个男人!”

    杨永宁又拍了拍赵瑞泽的胳膊,劝道:“等会儿坐上老董的车,尽快回家养足精神,然后选个时间去菜场买些菜做给妍妍和多多吃。”

    杨晴踮着脚扫视四周,在人群中她注意到杨永宁的身影,顿时蹦蹦跳跳着喊道:“爸,爸,这边!”

    “晚上我会打电话给多多,问他到底满不满意他爸爸做的。要是不满意的话,瑞泽,我可要按公司的规章制度扣你绩效奖金啊!”

    杨永宁刚跟赵瑞泽说了一句,火急火燎的杨晴就从人缝里冒出来,兴冲冲地张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

    “爸,我想死你了。”

    “乖女儿想爸爸了?”

    杨永宁含着笑轻抚杨晴的秀发,但当他留意到她身侧站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脸上洋溢的笑容一滞。

    杨晴松开手,说道:“爸,一路上过来,饿了没?”

    “当然饿咯!”

    杨永宁上下打量了一番杨晴,瞧她依然是健康活泼,心里非常高兴,说道:“今天爸爸为了你的生日,专门坐的早班飞回来的,一路上就吃了几块饼干。”

    “啊!”

    杨晴挽住杨永宁的手臂拉拽着他,娇声说:“爸,那我们赶紧去吃饭。我呀,已经在香然会订好了包间。”

第24章 父女谈

    “晴儿,前天打电话不是说你开车接爸爸吗,怎么这会儿又改司机了?”

    “爸,我那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啦!”杨晴下意识瞥了一眼离三,心虚道。

    “那当然咯!”

    杨永宁装委屈道:“那次跟你打完电话,我还真当我们家晴儿长大懂事了,懂得心疼你爸我了,可把我激动得一晚上睡不着觉,只想赶紧回来给宝贝女儿庆生。这不,今天九点的航班,爸爸提前1小时就在机场候着。但没想到啊,晴儿居然只是随口一说,唉,现在爸爸这颗心呐,简直哇凉哇凉滴啊!”

    “哎,老杨同志,咱能不学范伟吗,正常点!”

    瞧杨永宁还在扮可怜,杨晴嘟嘴道:“好啦,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驾照虽然考出来有两三年,可车我是一次也没开上过路。接你回家,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哎呦,我的心口疼!”杨永宁瞟了眼杨晴,继续装相说。

    “够了啊爸,再演我可生气了。至于嘛,不就是没亲自开车接你吗!行,你等着,等你下次从杭城回来,我肯定亲自开车接你,这总行了吧!”

    杨永宁轻笑,手指轻点她的琼鼻,问道:“真的?”

    见四十多岁、属于壮龄的杨永宁如老顽童般与自己逗乐,杨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可当眼睛不经意间觉察到他鬓角有几根白发,眼眶不自禁地泛起泪花。

    “爸,我想你了。”杨晴环住杨永宁的手臂,头倚在他肩上,哽咽道。

    离三透过前视镜,见杨永宁揽住杨晴肩、轻拍她的背。

    “想爸爸啦,哈哈,爸爸也想你和你哥。”

    “呦,哭啦?”

    杨永宁瞧杨晴幽咽饮泣,安慰道:“傻女儿,干嘛哭啊,又不是生老病死的,爸爸只不过是在杭城忙些事情罢了。”

    “别哭啦,啊!”杨永宁抽出一张纸巾,边给双肩轻颤的杨晴擦抹泪水,边哄道。“爸爸保证,等那边的项目都正式上马以后,一定会尽量多抽出时间陪你。”

    杨晴凝噎着回应:“嗯。爸,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说会陪着我的。”

    “呵呵,爸爸没有忘,爸爸还记得你在九岁生日的时许的愿,你希望爸爸能一直陪着你。你放心,爸爸不会让你的愿望破灭的,所以晴儿,别哭。”

    离三闻言,握方向盘的双手不由抓得更紧。从未见过父亲、从未有过父爱的他,百感交集,此时的心窝宛如一口大缸,里面汇集了酸、甜、苦、辣、咸五味,既叫他尝了羡慕的美味,又让他品了嫉妒的苦味。

    这滋味,寻常人是吃不到的,只有像离三这样自打没有父亲的能喝着。不过那种味道却苦得很,苦得离三纵使被李婶不断地喂母爱这块奶糖,也苦不堪言。

    直到他懂事起,这种苦才渐渐由恨所取代,而这种恨又无可厚非。常言道,父爱如山,厚重的山能为儿女遮风挡雨,但他的父亲却是一阵风,而且是一股卷着沙的风,它在呼啸他的脸时还想沙葬了他。

    所幸他虽然没有父亲,但他不是孤儿。至少在他的九岁以前,他驼背的外公像一头向夕阳走的骆驼,背着自己在荒漠里游荡。且当他自觉快要不行了,他强撑着驼离三到达母亲这一片绿洲水地,含笑看离三被李婶继续呵护着才撒手瞑目。

    然而,荒漠绿洲也有枯竭的那一天。被李婶照顾到十九岁的离三,最后是跪在黄土坡看狂风黄沙埋葬油尽灯枯的她。此后,他不再有为他遮风挡沙的驼峰,不再有止渴避热的血水,但他原本应有沈清曼替代他们,可他却送她回一片绿洲,自己一个人在荒漠风吹日晒,孤影行走。

    而现在,却又一个人想闯入荒漠陪他。

    ……

    香然会广韵阁的天花板雕刻着精美图案,从上垂下四盏形状各异的橙黄色灯笼,明晃晃的,与室内其余的暖灯交相辉映,一同照耀着餐桌中央的那盘白洁的百合花。

    再听外头还伴鸟叫,再嗅里面四溢花香。鸟语花香,又是古色古色,更有佳肴芳香。坐在这样的包厢内,围在这样的餐桌前,由毛孔到皮肤,温馨舒畅自沁人心扉。

    餐桌有三个位子,两副碗筷,十三道菜,一精致竹筒闻温着的饭。

    杨晴亲手用木板勺为杨永宁盛了满满一碗,递给他说:“爸,我知道你爱吃鲜的,这黑鲔全鱼宴,是我特意为你点的。来,吃吧!”

    杨永宁倒不急着动筷子,他凝视着杨晴说:“晴儿,我在杭城听你哥说,你好像最近有点不对劲?”

    “爸,你别听哥瞎说!”杨晴把饭勺重重地插进饭堆里,撅嘴说。“你瞧瞧,我哪里不对劲啦?”

    杨永宁打量了一番杨晴,喃喃道:“嗯,看上去的确没什么不对劲。”

    “哼!是吧,哥是在瞎说吧!”

    “噢!可我听说你为了一个人,逼着你哥招进公司当他的司机。”

    杨永宁双手放在桌上,询问道:“为此,你哥还假借我的名义,让公司采购了辆新车配给他,有这回事?”

    “哪有。”杨晴歪歪嘴。

    “呵呵,晴儿,那车,应该就是你今天接爸爸的这辆吧。”杨永宁前倾着身体,追问道。“那这人,是不是这个司机?”

    “是,不是!爸,你不了解情况,别乱说哦。”

    杨晴捂住饭桶的盖子,手捧一碗饭说:“招司机这事,明明是哥自己想装阔显摆,哪赖得上我啊!”

    “哦,原来事情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杨永宁轻叩着桌面,微笑说。“改天,我就让人事部约他谈辞退的事。”

    杨晴一听杨永宁要辞退离三,登时惊得站起来,急呼道:“辞退!爸,你要开除他?”

    “嗯,当然咯!”杨永宁夹上一块鱼肉,就着一口饭吃进嘴里。

    杨晴一时间倍感焦急,大喊道:“不是,爸,为什么呀!人家干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辞退他啊!”

    “因为于公,公司目前的司机编制足够了,不需要额外再招一个浪费资源,而且从制度上说,你哥他一个投资部的副总,哪有什么资格能配上一个专职司机。”

    杨永宁咀嚼咽下饭,缓缓地说:“至于私嘛,就像你说的,这个司机,纯粹是你哥招来装阔充门面的。既然如此,我就更该把司机辞掉,不能由着他惯他,放任他这种纨绔习气。”

    “话虽然有道理,可是爸,你还是不能把司机给辞了。”杨晴情急之下,直言道。“我不同意,我不答应!”

    “你不同意?诶,晴儿,这事你不是说跟你没关系吗!”

    杨永宁玩味地看了眼心慌的杨晴,明知故问道:“你不同意什么?”

    “我,我。”杨晴一跺脚,横了杨永宁一眼,生气道。“总之爸,你就是不能辞退他。”

    “为什么?难道真像你哥打小报告的,你喜欢他?”杨永宁见杨晴坦白,追问道。

    “喜欢他?没有,爸,哪有的事!”杨晴闻言忙摆手掩饰。

    杨永宁把筷子往筷架一放,抬眸望杨晴说:“那为什么你不同意我辞了他!”

    “因为,因为,好,爸,我跟你说实话。但你保证,一定不能辞退他!”

    见杨永宁颔首,杨晴抿抿了嘴,举轻避重道:“那个人,之前救过我一回,对我有恩,我一直找机会还他人情。刚巧那个时候他从工地出来要找工作,我就把他推荐给哥当司机。”

    “好啊,晴儿!你这可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杨永宁哈哈大笑说。“打着你哥哥的旗号让他背黑锅,自己却不动声色地就把这顺水人情做咯,呵呵,你啊,鬼精鬼精的!”

    “爸啊!”杨晴耷拉着脑袋,嘟嘴说。“你可是答应我不许开了他的!”

    “行,行,要说是你哥专门聘来摆排场的,那我肯定是要开了他。但要说是晴儿你拿来还人情,那就让这个农民工继续当下去吧。”

    杨永宁舀了一勺鱼汤滋润了下咽喉,砸吧嘴说:“毕竟我们老杨家是有恩必报的嘛!”

    “不过晴儿,爸爸要提醒你一句,既然还了恩情了,你就不要跟他牵涉得过多。”

    杨永宁话锋一转,若有若无地警告说:“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像你哥给我打的小报告,说你似乎喜欢他,老是缠着他。”

    “爸,哥打的小报告哪次靠谱过。什么我缠着他,他那是胡说八道!”

    “那你最近又跟你哥提,调他去投资部?”

    杨晴双手叉腰,眼睛瞪得滚圆看着杨永宁,娇嗔道:“我只不过是觉得我的命就值一个司机的职位,太廉价了,想平常多给他些补偿而已!”

    “喔,是这样。“杨永宁沉吟了一下,“那你现在跟他关系处得不差?”

    “爸,你这什么问话啊,我跟他哪有什么关系。有,也是雇佣关系。”

    杨晴眼神飘忽,弱弱说:“硬要说,很行吧,也就是恩情,他救过我,我也回报过他,彼此不相欠。等等——”

    “咦?不对,爸,你这问的,我怎么感觉有点怪?”她回过味来,好奇道。

    “晴儿,别疑神疑鬼的,爸就随口问问。”

    杨永宁拾起筷子敲了敲青花瓷盘,问她:“不过晴儿,既然他救过你,那怎么好意思让他饿着肚子坐车里干等我们?去,给他打个电话,叫他上来吃饭,正好这儿还有个位子。”

    “爸,这不太合适吧!现在是工作时间,他一司机哪能和您董事长吃呢?”

    杨晴被问得目光飘向不知何处,她不坚定地说。“再说了,这桌可是家宴。他一个外人来吃,合适吗!”

    “嗯,有道理,那就不叫他。”

    杨永宁扒了一口饭,边吃边说:“来,晴儿,这鱼汤不错,你多喝一点。”

    “晴儿,你真的不喜欢那个司机?”见杨晴呷了一口碗里的鱼汤,他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噗,咳咳,爸,你刚才说什么?”杨晴被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得呛到喉咙,连连咳嗽了几声。

    “爸在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

    “喜欢啊,这鱼汤蛮鲜的,味道不错。”杨晴赶忙抢话,想蒙混过关。

    杨永宁看了她一眼,静静地吃下最后一口饭,把碗递给杨晴说:“晴儿,别跟爸打马虎眼。爸问你的是,你究竟喜不喜欢那个李三?”

    杨晴权衡了片刻,扭捏道:“爸,什么喜欢不喜欢,都说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杨永宁左看看她,右瞅瞅她,看得她害羞垂下了头。

    “晴儿,在感情方面,爸爸向来是支持你们恋爱自由,不看门第。可是这不意味着你们能胡来,能瞒着爸爸偷偷搞地下活动,隐瞒不报。”

    杨永宁顿了顿,继续说:“这不好,我希望你们能跟我开诚布公,跟我聊聊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让爸也或多或少了解下他。这样不至于你以后领他到爸爸面前,会惹得我一惊一乍,气愤地跟这个抢走我女儿的混小子打仗啊,哈哈!”

    “所以,如果你是担心爸爸反对你喜欢那个司机,怕说出来以后我会想尽办法拆散你们,你大可不必这么想。”

    杨永宁拍着胸口保证道:“爸爸会理解地支持你,会尽量让你随自己意思过自己的人生,绝不会强扭着你当苦瓜。”

    “所以,晴儿,跟爸说句老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杨永宁蛊惑着她说。

    “爸,我,其实我对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对他有那么点感觉,就那么一丢丢。”

    杨晴仍是低下头不敢直视他,她比划着两根手指想量化她对离三的感情,可大拇指与食指间的距离在她的摇摆不定下,时而近,时而远。

    “感觉,那就说喜欢他?”

    “爸,感觉的事谁说得准啊?夫妻尚且还同床异梦,有的床头吵的还床尾和。像我们这些年轻人谈恋爱,就更可能前一秒对他有感觉,下一刻说不定就百倍、千倍地讨厌他。”

    杨晴捂住脸,害臊说:“所以爸,你让我怎么说啊!”

    杨永宁瞧她偷偷透过指缝看着自己,摇头笑说:“还能怎么说,无非是千金小姐喜欢上穷酸粗人吗!”

    杨晴撒娇道:“爸!”

    “呵呵,还想糊弄你爸啊。”杨永宁凝望着她娇羞的样子,乐道。“可惜啊,我了解我们家晴儿。她这个人,平常可不会随便坐别人的车,除非里面有……”

    “爸!”

    “好啦,爸看得出来。”

    杨永宁看着亭亭玉立在眼前的女儿,感慨道。“因为你爸我也是一个过来人,不然怎么会跟你妈生下的你。”

    “不过晴儿,你对那个司机当真是认真的?不会像你哥那样只是玩玩吧?”

    “爸,我都说了只是一种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杨永宁直截了当道:“那只是一种好奇心在作怪,晴儿,可千万不要抱着这种感觉去玩感情,得不偿失。”

    杨晴反应激烈,重重地拍了一记桌面,横眉怒容道:“我是认真的,只是我暂且说不上来,可爸,你也不要因为他是一名司机就嫌弃他,他前途远大着呢,大有潜力。“

    “诶,你看看,急红眼了吧,居然冲爸拍桌子。”

    杨永宁脸上波澜不惊,摆摆手示意女儿坐下,“晴儿,你忘了爸爸刚才说的?爸爸不是不同意你恋爱的,而且也没嫌你对象的出身怎样,再有出身,能跟我们杨家媲美的有多少?不多,我啊,更多的是看重你将来丈夫的人品。”

    提及这方面,杨晴眼前一亮,“他人品好着呢。”

    “噢,看来你很了解你那对象,跟爸说说看,他怎么个人品好法?”

    杨永宁掀开木桶盖子,为自己盛了一碗饭。

    杨晴一怔,支支吾吾说:“爸,你说什么呢,我,我其实还没跟他处对象。”

    杨永宁注意到她脸色一黯,随即窃喜道:“没谈朋友,那没谈朋友的话,你这算什么?”

    杨晴一时语塞,吞吞吐吐说:“我,他,我……”

    叮铃,叮铃,此时,忽地随手边的手机一振,杨晴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转移注意。

    一看来电显示,赫然是此刻应该独坐在预订的大厅餐桌吃着工作餐的离三。

    “咳咳。”杨晴做贼心虚般地瞄了眼杨永宁,假装清清嗓子,心虚道,“喂。”

    “杨小姐,我原来的工地出了事,我想跟你请示下,看能不能我暂时离开一会儿,等把事情解决再来接你们?”

    “出了什么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杨晴比任何时候都表现出强烈的助人欲。

    “暂时还不了解什么具体情况,只是听说工地有人要跳楼,所以向你请求借用一下车。”离三委婉道,“当然,不同意的话,能否准我一两个小时的假,我速去速回。”

    “什么事情?”杨永宁放下筷子。

    杨晴虚掩着听筒,小声地回答:“他说他之前的工地有人跳楼,有人找他帮忙,问能不能让他开车过去一趟,等会儿接我们?”

    “这小伙,倒有点仗义。行,准了。”杨永宁迎着女儿恳切的目光,赞赏中微微点头。

    “可以,我们才刚刚吃饭。”杨晴兴喜,肯定道,“你赶紧过……”

    “慢着,你让他等等我们,我们也去。”杨永宁突发奇想道。

    杨晴纳闷道:“啊!爸,我们去干吗?”

    “呵呵,你不是说这小子人品好,有潜力吗,我倒想看看他是怎么处理这事的?”

第25章 跳楼(上)

    “喂,赵文斌,你给我下来!”

    此时的工地,机器停工,工人无论凑热闹,还是抱善意,一拥而上,围成个半圈的人堆,纷纷抬头仰视着艳阳高照下,坐在2期已经骨架俱全初见雏形的11楼楼顶上的男子。

    “赵文斌,你他吗赶紧给老子死,敢骗老子的钱,你今天要不跳楼,老子非打死你。”

    一个操着川音的青年小伙,一想到赵文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怜悯之心顿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吗的,给我把嘴闭上。”

    陈国立双手叉腰,六神无主地望着楼顶的黑影,心里又苦笑又焦虑,他这一年是撞上太岁?

    怎么无端端整出这么个事来,你要寻死腻活,你干嘛非得在老子的工地跳,你跳就去跳黄浦江,那里宽敞,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你干嘛非跳老子的楼,吗的,你这一跳,得耽误多少的工期,还是一个大学生,捅出去闹出新闻,这死人的楼盘谁还敢买!

    思前想后,陈国立一番算计,虎目圆瞪,指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年青,吆喝道:“你们几个,马上给老子上去把人带下来。要是他跳了,老子没好果子吃之前,先把你们宰咯!”

    “还有你们!“他又转头,扫视一圈出事不怕添火的好事者,破口大骂道。“统统给老子闭嘴,少跟老子在这里起哄,你们以为出了事,这个工地能好受,你们的工作还保得住?!”

    “文斌,别……别跳啊,想想伯父伯母!”

    与赵文斌同间宿舍的林灿,面色苍白,额间泌汗,双手放在嘴前,恨不能真有一个喇叭,能够叫醒入了魔障的赵文斌。

    “到底怎么回事?”

    离三姗姗来迟,他顺着声音往上一望,拔地而起的高楼顶上,那个在脑海里一身小孩脾性倔强要脸的赵文斌,他便站在至高的上面,双腿似乎瑟瑟发抖。

    “我不想活啦,我对不起爸妈……”

    嘶哑的声线中连话都是颤颤巍巍,离三闻声,拉住吓傻在原地一声不吭的丁文清,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文斌,文斌他不想活了。”丁文清两眼流泪。

    面对这句毫无信息的废话,离三直接略过,追问道:“是债务的事情吗?是不是上次你们跟老虎的那笔帐,他还向你们讨?”

    “不……不是的,是新的,不,还有旧的,好多人,好多钱,我们还……还不了。”

    在赵文斌跳楼的形势下,一样长期处于压力状态的丁文清,精神终于如崩断的弦,彻底地被压垮,歇斯底里,语无伦次。

    “诶呀,从九点一直跳到十点,怎么还没跳呢!”

    一个看事不嫌事大的,按耐不住地起哄:“你倒是快跳啊,大家都看着呢,你这么婆婆妈妈,到底跳还是不跳啊,怂怂,把驴都给怂栽倒了!”

    “哈哈!”

    顷刻间,被炙热的阳光长时间烘烤出的躁动,伴随着出头的起哄,当场化成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的嬉笑声、谩骂声。

    “都给我闭嘴!”

    离三拧下眉头,怒视幸灾乐祸却不敢回驳的人群,指挥道:“四哥,你马上找个大喇叭,让那个要好的林灿,边喊话聊聊他学校里值得骄傲的事,再谈谈值得回忆的事,尽量把时间拖住。”

    啪,他说完轻轻地拍了拍半疯半癫的丁文清,试图用大力的手劲摇醒。一面摇,一面问:“我问你,你们到底为什么会欠这么多钱?”

    “因……因为……因为赌!”

    丁文清断断续续道:“文斌三个月前在网吧进了一个叫‘骏豪博彩99’的qq群……”

    零四年,在oicq更名为qq的高速发展时间里,qq群的应用出现,不单单极大地将线下的朋友人脉资源转化到线上,而且大范围广域地开拓线上交友模式。在当时,由于慢节奏的生活方式,宽带资费的下降,网络电脑的普及以及网吧的盛行,越来越多闲来无事的人,被拉扯上网。

    而以前,要么活跃在民间阴暗旮旯,要么活跃在澳门赌场的博彩,开始开辟出第三方战场,形成野蛮生长的网络肌体上一块恶臭的脓疮——网络赌博,而最初的形式,便是简单的qq群,那个时候,qq号的创建不需要身份证,不需要手机验证,一个人只要愿意可以掌握着上千上万个小号,为赌博庄家的转移阵地更换身份提供数不尽的方便。

    “一开始,他们没要我们的钱,都是看在我们是新手,不懂规则的情况下,免费赠送我们300块的本金入场。”

    丁文清仔细地回忆:“其实赌的很简单,无非就是单双号,或者比大小,一局限制押注时间1分钟,每次投入的钱都有好几千。我们刚玩,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老手口里说的什么概率,想押大就押大,想赌多就赌多,想不到次次都猜中,一下子三百,就变成了三千。”

    “他们那是放长线钓大鱼,专门叼出你们的赌瘾来的。”马开合恨铁不成钢道。

    “是,可那时候哪里想这么多,才3个小时的工夫,三百就变六千多,四五天,我们就从这个qq群赚了小三万。”丁文清用不可置疑的模样,伸出三个指头,用力地挥舞了几下。

    3万,对有钱家庭而言,不足挂齿,但对于初入社会的几个每月薪水**百的社畜而言,无疑是一笔意外天降的巨款。

    而这种发财的机会,始终摆在他们的面前,只需要敲几个键盘打几个字,几百块就有50%,100%的利润转化率,起初,或许抱着赌输便弃的心态,然而,满屏幕似乎都在宣告自己的胜利,脑子里的理智早已跑到九霄云外,慢慢地,一点点开始不务正业,眼高手低,对于手上这份转了正职累死累活不过1200块工资的工作根本不入法眼。

    渐渐无论是工作,还是休息,总是寻找机会溜号,跑到网吧里登上qq,在弥漫烟味汗臭味的黑网吧里一呆便是一整天,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变化,即便自己输了,但耳闻见其它机子一样的赌友,欣喜若狂地大喊挣钱的时候,他开始相信,下一把自己能回本。

    “刚赚钱的时候,你们也看见了,除了一部手机一身名牌,天天就是下馆子,而且……”

    丁文清说话间,舌头不利索地打转,出于羞愧,他又想起暴富的那些个日子里,如何埋汰工地免费的宿舍,专门跑到附近最好的小宾馆,偶尔还心血来潮,动动歪脑筋在床头柜边的一堆小卡片上。

    “之前,你们还开合的,也是这些钱?”离三问道。

    “那些输的,也是,但那个时候,输多输少其实无所谓,”丁文清实话实说,“只要还有本钱,只要那些个qq群网页都还在,我们就感觉随时都能再有钱,可是,可是,之后我们把剩下的三千多全压进去,想着即便输了,那也就是输了赢来的钱,自己吃喝嫖赌都享受过,一点儿不亏本,可……可体会过这种有钱的滋味,哪里想回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游手好闲惯了,习惯花钱大手大脚又喜欢这种阔气的生活,无疑刺激着赵文斌他们冒险再搏。

    一而再,再而三,输了钱,便继续找钱接着赌,用光甚至透支完自己的工资,便朝关系不差尚未淡薄同窗情分的同学借,借完同学便又伸手向亲戚借,最后,借无可借,才把主意打在父母的身上。

    直到父母起疑,这个时候,仍然改变不了自己败北的命运,但培养出烂赌习性的自己,一门心思,全挂在赌博上,然后好巧不巧,在qq群群主、管理员的诱惑下,推荐了一家或者几家的高利贷,于是,便发展成虎哥追债的一幕。

    刚刚恶语相向的川音青年,愤愤道:“最可气的是,这帮瘪犊子,后来又帮着那些开赌的骗我们去赌钱!”

    “那还不是你们自己想占这个便宜,没有好处,你们会去赌!”李天甲责怪道。

    川音青年缩了缩头,又梗着脖子,不服气道:“那他也是良心让狗给吃了,多少工友的血汗钱就这么搭进去了,据说他骗进一个人,可以赚多少钱呢!”

    “什么钱,那都是债!”丁文清双手捂头,痛苦哀嚎,“一个人,只能免半个月的利息,一个月没有拉到一个人,就有7分利,来来回回,就有四十多万!”

    站在一旁悄无声息的杨晴,双手挽着父亲的臂膀,悄悄道:“爸。”

    “可能就在这样的压力下,又赶上工人们闹腾,他才一时想不开,想寻死。”杨永宁面无表情道。

    “爸!”杨晴挪移着视线,不敢抬头望,深怕亲眼目睹到跳楼的惨象发生。

    杨永宁不会因为女儿的怜悯,而照顾地施以援手,而是用教诲的口吻道:“孩子,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生活。”

    “可是警察呢,怎么警察还没来?”

    不单单杨晴,包括离三,有着一样的困惑。

    李天甲无奈道:“‘黄世仁’不让报警,说万一警察来了他跳了楼,光调查加官司就要延工好长时间,误工误事,不如干脆就报意外坠楼,赔点钱,反正以前的工地也闹出个一两条人命,多了三五个人才不得不报警立案。”

    离三咬咬牙:“土根,你马上给我找一根绳子,要长。”

    “李三,你想好,不要胡来。”李天甲劝道。

    “喂,问你,赵文斌现在还赌钱吗?”离三揪住丁文清的衣领,拽动着打断他神经质的悔悟。

    丁文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赌,而且赌瘾不小,昨天又把四百块砸进去了,八成想看看能不能翻本!”

    离三扛着粗粗的麻绳,“开合,有一元硬币没有?”

    马开合纳闷道:“你要硬币干嘛!”

    “别多问,给我五枚一块钱的硬币。”离三又问,“另外,你身边有多少钱?”

    “就……就四五百吧。”马开合匆匆地摸出钱包,“怎么啦?”

    “你身上带着那张卡吧,赶紧去取款机取**千,然后立马过来。”

    “不用了,年轻人,我这里有一万,你先拿去。”杨永宁直勾勾地盯着离三,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捆好的百元大钞。

    离三看了一眼,收下后诚恳地承诺道:“董事长,您放心,等会儿一定还您。”

    “爸,他这是要干什么?”杨晴干看着,疑惑不已。

    杨永宁凝望着飞驰上楼的二人,微微明悟的自己翘起嘴唇,神神秘秘道:“那个年轻人的命可能保住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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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352/ 第一时间欣赏嗟来的食最新章节! 作者:南柯一凉所写的《嗟来的食》为转载作品,嗟来的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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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来的食介绍:
他是陕北李家村的庄稼汉,却不姓李,唤作离三。他没有姓,因为下乡知青的父亲丢下娘俩,跑回城了。很久,他成年,娘病死了,生在黄土坡的他前往繁华,寻找自己的姓。一路看来,城市森林里弱肉强食,弱者嘴里的总是——嗟来之食。跪着吃?吃下去肚子要痛的。站着吧,两条腿生来是站立和行走,不是用来跪的。嗟来的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嗟来的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嗟来的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