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诱饵之十一
万倩死于中毒,至于中什么毒并不重要。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在进入审讯室之前已然服下了致命的药物。
易天也并不后悔自己在走出审讯室之前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其实那个时候她的毒性应该已经发作了,所以她急于将他打发出去。
她不想给自己活命的机会。
她活下来又能怎么样?面对法庭的审判,两条人命,她早已走向了不归路。
苟天明为什么而死,不难查到,媒体早就对他抛弃某女星的丑闻报道过。
找到那个要他命的女人并不难。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这句话忒经典,理解下来的意思就是。
不弄个你死我活,都谈不上有情有爱。
走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满天星光,也抵档不住易天低落的情绪。
路征的诊所内,洛亚治疗的过程易天不清楚。
但他知道,每次来这里之后,她总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而他在等待她醒来的时间里,可以和路征喝杯茶,聊聊天。
路征,虽然他是洛亚的发小,也差点成了洛亚的男友。
但在易天看来,这些都不重要,他是一位相当绅士,看起来也特别让人舒服的人。
喝茶的间隙,看得出来,路征特别苦恼,他说他的诊疗方案没有问题,为什么收效甚微呢?
他说他之所以选择当一个心理医生,最主要的影响来自童年的洛亚,那一年,他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是那么定定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觉得非常遗憾,为什么这么好好的一个人儿,她应该是完美无缺的,不应该有任何瑕疵。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在想,应该用一个什么方法能让她展开笑颜,让她开口说话。
他甚至想像出她一开口必定是那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尽管在童年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她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笑都不曾对着他笑一下的,但她在他心底仍旧留下了十分重要的种子。
另一方面,让他选择当一个心理医生的原因来自于父亲,一个心理医生。
严格的来说,他的父亲是一个有着心理疾病的心理医生。
一个钻了牛角尖的心理医生,当年他因为没能找出治疗洛亚病情的原因,而深陷于苦恼之中。
他这一种近乎于病态的执着,让家里的人也跟着沉默如雪。
路征呷了一口茶,转头看了看治疗室里面,他的助手小米立刻会意,轻手轻脚地去看了一眼。
出来的时候说:“她睡得十分安稳。”
他点了点头,给易天的杯子里添了茶,靠着椅背看着易天身后那扇窗户,对面是b市曾经十分辉煌的一栋建筑。
自从牛津大厦建成之后,那一栋建筑就退居了二线,以往的繁华也不复存在,大晚上的尤其冷清,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户里透着灯光。
他陷入了童年的回忆当中:
那个时候,我和妈妈在家里说话做事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打搅到了将自己关上楼上书房的父亲。
我渐渐地十分害怕见到他,所幸,我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到了后来发展到他已经足不出户,吃喝拉撒都在那个房间内完成。
我经常听到他在房间内摔东西的声音,那声音之后,妈妈就急忙拿着扫帚上楼去清理。
我也害怕听到那一种声音,我拿了几本厚厚的有关心理方面的书籍,躲到阁楼里去翻看。
在那里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这是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我既可以不打扰到父亲,也不会听到从他房间里时不时地发出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我如饥似渴,想要从书中找到治疗洛亚不说话的方法,也可以了却父亲的心病。
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父亲已然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某一天早上,我醒来,妈妈对我说,去看你父亲最后一眼吧!
家里很快来了一些人,还有警察。
书房里,父亲坐在他常坐的那把椅子上,背对着我们。
我不敢上前去,我害怕他会莫名其妙的对我吼叫。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他活着。
其实他已经死了,警察说他服了大量的安眠药。
他一句话都没有给我和妈妈留下。
那个时候,我妈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我经常看见她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
这都是因为她长期抽烟的毛病,在父亲将他一个人关在楼上房间的时候,我经常看见她一根接着一根的抽。
父亲走后不久,母亲也走了,她死于肺癌。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其实父亲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他连自己都治不了,还怎么去医治别人?
我也常常自责,如果我早一些发现父亲想要自杀的苗头,他或许现在还活着。
如果我劝解母亲不要抽烟,也许她现在也还活着。
去美国之前,姑妈答应了我的要求,与洛亚的爷爷联系,说父亲生前给洛亚留下了一样东西,一本厚厚的治疗记录,或许对她的治疗有帮助。
其实是我想要再见她一面。
车子停在了她家的门前,他爷爷迎了上来。
请我和姑妈进去坐一坐,姑妈进去了,我没有。
因为我在她家房子前面的草坪上看见了她的身影,那个时候的她是快乐的,和楚西西两个小女生在草坪上打闹。
我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她们,我在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和她打个招呼,但时间并没有给我机会,姑妈很快出来了。
车子前行,她和她身后的那个世界渐渐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路征说到这里的时候,话题打住了。
洛亚出现在门口,伸了一个懒腰,特满足的样子。
“路征,我要把你这张床搬回去,我认床,忒好睡了。”
路征微微一笑,满眼宠溺的眼神:“只要你搬得动,随便搬便是。”
洛亚:“嗯,你先替我保管着,回头我找了搬家公司来搬。”
易天:“得了,不要太过分了,人家这是吃饭的家伙什,你这是要连路征吃饭的家伙什给端了的意思吗。”
洛亚:“嗯,也是。等哪天我累了再来躺躺,有道是书非借不能读也,这倒是一个道理,床非借不能躺也。”
路征:“这倒是显得我有多小气了,一张床而已。不过,我倒是希望你常来躺一躺。”
女人的脑回路转了一个圈:“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易天笑一笑不说话。
路征:“在聊一个女人,一个特别的女人。”
女人两眼发放了光,这不扒一扒不显英雄本色。
这八卦到底没有扒成,被那位警官直接给拖出了大门外。
第271章 孽缘之一
夏天的生活是属于夜的,尤其是b市这样一个慢节奏的城市。
大排档,酒吧,ktv。
不管是谈生意,还是谈恋爱,或者只是单纯的消遣。
这些地儿都是好的去处。
酒是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夏天里的冰啤,喝起来更爽。
酒吧里震天的音乐震得人头发晕,他喝得有点多了,直觉得酒吧里无数个人影在眼跟前晃悠。
他觉得不能再喝下去了,同来的三个朋友似乎还意犹为尽。
女人朝着他递了一个十分心旌荡神的眼神,喝酒只是前戏,还有更好的戏码在后头。
在三个朋友嬉笑声中,挽着女人歪歪斜斜地出了酒吧的大门。
一道大门将身后的喧闹隔成了两个世界。
女人醉意朦胧:“要不要叫个代驾的来,你喝多了。”
他自信地一笑:“小猫咪,啥时见过你男人怂过了。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将你带到我的床上,再说了,我没醉,才刚刚好。”
女人嘻嘻一笑,并未阻止他。
车子的排气管的轰鸣声在夜晚的街道上特别的响亮,就喜欢在夜里开车,街道上畅通无阻,不似白天的车水马龙,堵得人都快抑郁了那一种心慌。
现在,是他的showtime专场。
车子在环海公路上畅通无阻的奔驰,车速瞬间飙升到了120,他觉得不过瘾,这不是他的真实水平,也不是这辆奔驰车的水平,还可以再快一点。
环海公路两旁的行路灯在车窗前一闪而过,视线也非常之好。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脚底下的油门轰到了极限,女人尖叫的声音让他更加放肆大胆。
拐过一个弯,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
“亲爱的,好像有一股汽油的味道?”
他哈哈一笑:“你看是你身上的那闷骚的味道吧!咋样,是等不及了吗?我还可以再快一点。”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又响起来:“讨厌,我是说真的啦。”
前方是一个大弯,拐过那个大弯,再有几分钟的车程就可以回到海边林子间隐秘的那间临海别墅。
他莫名的兴奋起来,属于夜的魅惑让他更加地放肆。
转弯的时候油门依然踩到了底,车头在弯道前冒了一个头,当他发现有情况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一个黑色的活物突然之间窜上了马路中央,刹车都来不及踩一下的。
往右是海边的悬崖,左边是对向来的车道,他没有选择,只能猛往左边打方向盘。
车头狠狠地撞向了隔离带,又在空中倒了个个儿,倒扣在隔离带上。
所幸这车子经造,两个都系了安全带,安全气囊打开来。
他努力伸了伸身子,卡住了,又伸手探了探身边的女人。
“亲爱的,亲爱的,你没事吧?”
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你它娘的,让你开慢一点开慢一点,你赶着去胎呢,着急忙慌的。”
他松了一口气,这声音中气十足,表示没啥事。
女人说的没错,汽油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得想办法从车里出去。
但自己这卡得有点紧,也十分努力了,仍旧没能挪动半分。
“亲爱的,你能出去吗?叫人来帮忙。”
女人快哭了:“我的腿好像卡住了,动弹不得。”
“电话呢,打电话报警。”
他的手机先前放在扶手箱的前面,因为一路上想要牵那个女人的手,嫌弃它碍事,连着女人的那个小包包给抛到了后座上。
现在,他们只能等待。
如果运气好的话,过路的车自然帮他们的。
这个晚上,他们的运气着实不错。
在他刚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后方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亲爱的,别着急,有人来了,咱们有救了。”
车子果然停了下来,从压扁的车窗看过去,一辆拉风的保时捷,车门打开来,下来一个人。
视线不太好,隐隐觉得那个人穿着骚包的红色衣服。
不管他穿着什么,他来了,他们就有救了。
那个人一步一步朝着车子走来。
他有点激动:“大哥,救命,能帮我把车门打开吗?或者打110也行。”
那人不说话,在车门前站定,蹲下身来,看着他。
他内心一骇,大晚上的,果然是各路妖精出来作妖的时间。
这个人一张小丑的脸,对自己咧了一个十分恐怖的笑。
“大,大侠,你,你要是忙的话,就,就不劳您大驾了。”
小丑站起身来,似乎听了他的话,转过身去,往回走了几步。
他暗自庆幸,这怕不是一个神经病,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很快,那辆保时捷引擎发出轰鸣声,驶离了现场。
女人不太高兴。
“你是不是被撞傻了,有人来了还让人家走。”
男人也不太高兴。
“你个娘们知道个什么?”
好像又有车来了,他内心一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运气不错,车子停下来的声音。
他努力移动了一下,看清了来车,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跟他这辆是同款。
车子上下来一个人,朝着他们走来。
他有些疲惫,下半身卡在方向盘底下,有点缺血,似乎没有感觉了。
但仍旧用力朝那个人喊了一嗓子。
“救命,救命啊!”
那个人很快来到了车窗前,蹲了下来。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个晚上是肿么啦?
眨了眨眼睛,再看了一眼,没有错,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出现在面前。
他没有对那个人说话,直问女人。
“你能拿手掐我一下么?我想知道我们是活着还是死了。”
女人哭唧唧的声音:“你是傻了吗?大晚上的遇见鬼了,说鬼话吗?”
虽然她被卡住了,但仍然在黑暗中摸到了他的脑袋,力气还不小,照着脑门就来了一巴掌。
疼疼的,他一恍神。那个狐狸面不见了。
他心惊惊:“亲爱的,我出现幻觉了,我怕是不行了。”
女人哭出了声音:“你,你怎么啦?哪里不行了,你可要坚持住了,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他湿了眼眶,看来女人对他是真爱:“也没有哪里不行,只是见到了些不该见到的东西,会不会是来抓人魂魄的小鬼。”
女人哭得更凶了,觉得男人怕是回光返照,真的不行了。
第272章 孽缘之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沉静如水,耳边似乎能听得见汽油从油箱里滴滴答答滴落出来的声音。
午夜的环海公路,很久了都没有一辆车经过。
女人哭唧唧的声音响起来,男人好半天没有发出声来了。
“亲爱的,你还在吗?”
男人等得快睡着了,听到女人的声音又应了一嘴。
“我,还在。”
女人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后方又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女人有些兴奋。
“亲爱的,有车来了。”
男人也跟着兴奋起来,车子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的声音,有人下车的声音。
一种尖头皮鞋走在水泥路面上,极响的那一种有节奏的哒哒声。
哒哒声停了下来,有人在车窗前蹲了下来。
男人的声音:“救,救……”
他没有说完,停了下来。
因为透过车窗微弱的光线,他又看见了那张小丑的脸。
半秒过后,他一张脸尽显恐怖之色。
因为那个小丑手里多了一个打火机,他咔嚓一声,那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摆动。
“你,你是谁?”
小丑不说话。
“你到底要做什么?”
小丑开了腔,不过是那一种极恐怖的沙哑之声。
“5,4,3,2,1”
伴随着男人惊恐的声音:“不……”
小丑站起身来,退后一步,咧嘴一笑,随手一扬,那个打火机扔进了车里。
火瞬间而起,腾起一片火烧云。
火光潋滟之中,男人看到那个小丑慢慢地退后,站定,定定地瞅着他。
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着一种烧焦的味道,在海风中凌乱的飘。
不过片刻,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音响起,火光腾红了旁边那棵挺拔的棕榈树。
暗夜之中,小丑咧了一张嘴,转身开着那辆保时捷消失在夜色之中。
火势由小极大,又由大极小。
棕榈树下,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人,一个像幽灵一般的女人。
她试图灭火来着,一根棕榈树的树枝疯狂的拍打着燃烧的车身,火势反而大了,连着那根树枝也燃烧了起来。
她放弃了,她知道她永远都是无能为力。
一个小丑的鼻头放在了棕榈树的枝叶尖上,她转过身,那片火光在她的身后燃烧得很是欢实。
右边的车道上,一辆黑色的车子在等着她。
拉开车门,静静地坐在后座,车子引擎发出轰鸣的声音,绝尘而去。
棕榈树上那个小丑鼻头没有挂牢,一阵海风吹来,它掉落在火海之中,瞬间化为了灰烬。
凌晨时分,一辆土方车拉土经过此地,见到了一辆烧成空壳的车,里头有两具烧得黑呼呼的尸体。
不敢有半分的犹豫,急忙拨打了110.
第二日,b市各大媒体头版头条新闻。
正标题:大富豪酒驾酿惨祸
副标题:富豪集团老总富长贵昨夜酒后驾车,与情妇香甜儿双双魂归天国。
下头大量的篇幅跟这起车祸的关系不大,不外乎是八卦这位富总的花边新闻。
大概是说这位富总死的地儿不对,也不是死的地儿不对,是跟着他一起死于那起车祸的十八线明星香甜儿不太对。
这关系乱了,一帮吃瓜嫌弃瓜不大也不甜的媒体记者们,顺带同情了富长贵家里头那位与他同了苦难并没有享受多少甘甜的糠糟之妻,还有一双儿女。
网络上一帮键盘侠们吃饱了没得事干,就想消消食,纷纷跑到十八线艺人香甜儿的微博下头留言,各种难听的话铺天盖地而来。
不晓得九泉下的香甜儿晓得了要做何感想?
妈了个铲铲的,在世的时候想尽了各种办法,挤了多少张导演的床塌之上,也没能挤进流量艺人的行列。
这一下倒好,本来没有多少人认识她的,这么一死,还死出名堂来了,倒跟千古名女潘某某有得一比。
起先交警大队将富长贵和香甜儿的死因列为简单的交通事故,当天晚上和富长贵一起喝酒的一二三个人可以作证。
这哥们儿和他的情人香甜儿是喝了半瓶洋酒和数瓶啤酒东倒西歪地出了酒吧大门的。
由此可以推断,富长贵酒后驾驶,是这次车祸的主要原因。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富长贵虽说死得不怎么体面,但他的糟糠之妻和一双儿女却是有情之人,特别是他的发妻毛小芳,那哭得梨花带雨,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
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交通警察小白和老黄。
小白虽说当交警时间不太长,但他以做事较真在交警大队是出了名的。
老黄给这小子起了个句号叫白较真。
两具看不出来颜色的尸体拉走了,那车架子还没在。小白凑到车架子跟前好比搞科研一般,那是相当一个精细活。
老黄不太耐烦,这起案件明显就是酒后驾驶引起的,小白这是纯粹在浪费时间。
“白较真,虽说较真是一个优点,但也得分场合,你这样真的让人受不了。”
白较真:“老黄,你来看,这个根刹车线是断的。”
老黄:“靠,那么大的火,莫说是刹车线,就算是铁也有可能烧化了。”
白较真:“老黄,你说的可是外行话。”
老黄:“搞得你好像是内行一样。”
白较真:“你不晓得,我爸可是修理厂的老师傅,这么多年不说三四五六,一二总能摸到一点。”
老黄不太理解这娃的脑瓜子内的想法。
白较真又开始较真了:“老黄,这么惨烈的车祸居然连刹车的痕迹都没有,你不觉得跟这根断的刹车线有关吗?”
老黄:“小白,你觉得一个喝大的酒鬼,他在紧要的关头是不是有可能将油门当刹车踩呢?”
小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那是,别说是酒鬼了,这也是某些个正常的女司机的拿手绝活。”
不过他又有了新的疑问:“老黄,这车子的油箱也有问题,这一路上来都有漏油的痕迹,会不会是人为的?”
老黄想叫苍天,他选择不回答。
知道白较真还且得忙活一阵子,老黄烟瘾犯了,索性靠到了绿化带旁边抽烟去了,这打火机才刚刚打着火,白较真又来事了。
“老黄,这看这个,像不像打火机的铁片?”
第273章 孽缘之三
老黄的火被一阵海风给吹灭了,他走过去一看,还真是,跟他手里的差不多,这种打火机小卖部里一块钱一个。
“这有啥,谁还不抽个烟啥的,富长贵是个男人,他抽烟不用打火机啊!”
白较真:“老黄,你傻啊!富长贵是一般人吗?先不说他抽不抽烟,即使他抽烟他会用这么廉价的打火机吗?”
老黄:“小白,你抽烟吗?”
白较真摇了摇头。
老黄:“你一个不抽烟的瞎分析个什么玩意儿,你能理解一个烟鬼烟瘾上来之后,又没有火的那一种感受吗?别说一块钱的打火机,就是别人的烟锅巴都得捡起来吸两口的。”
白较真拿着那个烧得焦黑的打火机铁片一片茫然,这还真的是一个难题。
一天之后,公安局刑警大队接手了这一起案子。
经过鉴定中心鉴定,富长贵那辆烧成了空壳的黑色奔驰车的刹车线断了确实是人为的,齐齐整整的剪线钳剪断的痕迹。
第二,据富长贵的家人说,富长贵虽说人忒操蛋了一些,但却有一个好的习惯,不抽烟。
据香甜儿的好友和家人说,香甜儿打娘胎里带来肺部就有毛病,所以她也不抽烟。
那么他车里那个打火机的铁片来源就可疑了。
富长贵的家,在b市一所老旧的小区内,也就是门口连个看门大爷都没有的小区。
37号楼一楼,阴暗潮湿的一套房,面积不大,小两房。
可以说,当易天踏入这间房子房门的时候,相当惊讶。
富长贵虽说不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豪,那在b市也得数上前十吧!
他难道就是传说中那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隐形富豪?说白了就是那种有钱也死抠死抠不愿意花的那一种。
不过富长贵当然不是那一种人,有钱不花不享受预备带进棺材里面的人,这个世界上怕少之又少,傻子才那么干。
他是属于那一种有钱自己个花不完,也不给别人花的那一种人。
特别是对他的亲人,譬如发妻和一双儿女。
富长贵的发妻毛小芳面色腊黄,出气都有点困难的那个样子。
不大的屋内弥漫着一股中药味。
一双儿女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张木沙发上,一双模样生得十分标致的双胞胎姐弟,现在都在b市第六中学上高中。
还没有开口,双胞胎中的弟弟站起身来。
“妈,药快熬好了,我去给你盛出来。”
毛小芳略略伸了一个脖子,朝易天和王同咧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老毛病了。”
谈起富长贵,他的一双儿女显然不太想说起他。
先是女儿毛小雅站起身来。
“妈,我约了同学去图书馆。”
她背了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的背包出了门,接着是儿子毛小致将药给母亲端上来之后,说他和同学约好了去打篮球,也跟着出了家门。
看得出来,这一双儿女都相当有自主意见。
此种场景,王同和易天看得十分明白。
富长贵虽然富贵得很,但对于他的家人却是苛刻得有近乎于变态。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毛小芳还极力维护富长贵,说他还算得上一个好人。
王同想骂娘。
靠!这样一个人渣,他称得上好人,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坏人吗?
毛小芳解释说,其实富长贵对两个孩子还是不错的,他在海边的别墅里头给两个孩子都准备了房间,但两个孩子就是不肯去住。
这间接的意思就是说,这两个孩子对他们的爹不太感冒。
毛小芳说,富长贵年青的时候还是不错的,肯吃苦。起家是在b市某建材市场开了一家建材铺子。
夫妻两个人为人和善,生意还不错。
渐渐的,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
而毛小芳因为身体的原因,又加上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就退居了二线,当起了家庭主妇。
毛小芳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说的一点都没错。
富长贵起先还会回这个家,老板越当越大,谱也摆了起来。
最后,连这个家也不回了。每个月只给这个家里基本生活的钱。
这些年,听说他在外头找了不少的女人。
毛小芳说,起初她也闹过几回,但富长贵根本鸟都不鸟一下的。
闹了也是白闹,这一闹吧,生活费给的就越来越少。
但他对一双儿女还是好的,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毛小芳说到这里的时候,将易天和王同领到了阳台上。
那里全是堆的一些未开封的东西,什么都有,衣服,鞋子,山地车。
牌子都是一些高端上档次的那一种。
毛小芳叹了一口气,说两个孩子不领富长贵的情,就是不要他的东西。
她说,都是她拖累了两个孩子。
早先,儿子毛小致对富长贵说过,要让他们姐弟两个搬去别墅里头也不是不可以,得让他妈当别墅的女主人。
富长贵撂了一句狠话,骂了儿子:“你麻就是狗肉上不得台面,稀泥巴糊不上壁的东西。我让你傲娇,没有老子给你们钱,我看你们能傲娇到什么时候。”
所以说,最近几个月,富长贵真的说到做到,没有给这个家里一分钱。
至于富长贵有没有什么仇人,毛小芳说她这么多年在家里足不出户的,也没有关注过富长贵的生意,还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仇人。
毛小芳说了,虽然富长贵这个人有点抠,但在生意场上还是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她不相信是有人因为生意上的往来而对富长贵起了杀机。
临出门的时候,易天问毛小芳,这日子都过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和富长贵离婚?
毛小芳长叹了一口气,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婚,也跟富长贵闹过数回。
但富长贵死活不离。
其实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不想因为离婚让她分得他一半的家产。
在加上自己有病,他就想这么拖死自己,到时候家产就全是他一个人的了。
穿过毛小芳家门前长长的,幽暗的过道。
王同又一次骂了娘:“靠,世界上还真的有这种人渣,他死了也算是为国家为社会做了贡献了。”
易天道:“富长贵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发妻的前面,这一下他的所有财产就全是他发妻和一双儿女的了。”
第274章 孽缘之四
过道的尽头,是小区一个不大的开阔地带,那个破旧的篮球架下,毛小致一个人十分颓废的坐在架子下面
易天走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都说儿子像妈,毛小致确实比较像他的母亲,生得眉清目秀。
他大概不想让外人看到他的表情,双手捂了脸不说话。
易天:“父亲走了,对于你们这个家算是解脱,还是悲哀?”
小伙子不说话,易天又道。
“你和姐姐是不是特别恨富长贵,觉得他是一个忒无情的家伙?”
毛小致沉默,易天似是自言自语:“富长贵真是一个无情的家伙,我也这么觉得。”
毛小致的肩膀在抖动,终于移开了捂在脸上的双手。
小伙子泪流满面,只给易天留下了一句话:“他怎么说也是我的父亲,那一种感觉你体会不来的。”
易天:“那么姐姐呢?她也跟你是同样的想法吗?”
毛小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父亲是农村来的,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怎么关心她。她也从不和他交流。”
他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抿紧了嘴唇,似乎不愿意再多说。
易天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好好照顾你妈妈。”
长长的胡同巷道,王同与易天并肩前行,王同看着一脸严肃的易天,觉得该说点什么。
“易天,你觉得富长贵的死会不会跟毛小芳有关?他们一家人我总觉得怪怪的。”
易天:“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这么多年的精神折磨与背叛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容忍度是有限的。更何况死的是富长贵和他的情人。”
王同:“可昨天晚上,毛小芳说了,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家里,哪也没有出去。胡同口的监控也显示,没有他们半夜出去的影像。”
易天:“王同,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毛小芳是一个家庭主妇,她知道刹车线是一个什么玩意儿吗?”
王同:“那你的意思是?”
易天:“很难说,如果真的是毛小芳对富长贵实施报复的话,她一定有帮手。对于一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家庭主妇来说的话,要找到这个帮手也十分容易。咱们分头行动,我去富长贵的公司看一看有什么线索,你去调查一下毛小芳的社会关系。”
王同发了牢骚:“富长贵这种人渣,死了就死了吧!他死了我们还得受累,替他找出凶手,假如真是毛小芳干的,我真替毛小芳不值,为这么个畜牲以身犯法。”
易天:“收起你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吧!咱们警察的职责是什么?你家唐甜的蜜糖没有将你那性子给甜化了。”
一说到唐甜,王同立马喜笑颜开:“我们家甜甜可不像你那么圆滑,她跟我一样嫉恶如仇。”
易天:“这就是认真的诠释了什么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道理,看来你是真的找到真爱了。”
王同:“那是,就允许你成天和你家律师秀恩爱,不允许我偶尔虐虐狗啊!”
胡同口,向左和向右,
易天说得对,他们是警察,不管这个真相多么令人沮丧。查出真相是警察的职责。
车子在车道上行驶,易天并没有直接去富长贵的公司,他决定再去现场看一看。
据前天晚上那辆报警的土方车司机说,当他发现事故现场的时候,那里的火都灭了,这说明车祸发生了很久,也没有人发现。
在那个时间段,那个地点,说实在的,大晚上的难得有车辆经过。
按理说调查起来应该容易,只需要察看前天晚上那个地段的监控就可以找到一些重要的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但巧合的是,事发时间段,环海公路上的视频探头都坏了。
b市环海公路是展现b市市容的最直接的景观,那监控探头是随处可见,偏偏在这个时候坏了。
显然是有预谋的,自然而然让易天想起前几起买凶杀人的案件。
这个案子会和那个神秘的凶手有关吗?
答案在他的心中,尽管在现场没有找到那个小丑的鼻头,他已经可以预见,她出现在那个火光冲天的场景当中。
那个小丑鼻头她一定留下了,只是被熊熊大火给烧成灰烬了。
前天晚上,一阵北风将阳台上的窗帘子刮得呼呼作响。
她每天晚上都加班,在电脑跟前弄很久,很迟了才睡。
眼看着她睡着了,他才回自己房间睡下。
这一阵北风刮得有些突然,他连忙起身去阳台上将那扇推拉门给合上。
别将她给吵醒了。
然而,当他一转身的工夫,他瞅见了她房间的门虚掩着,他内心一惊,她还在吗?
推开门,她果然不在。
她大半夜的不在,意味着什么,易天清楚,意味着神秘人又有所行动了。
如果她戴上了那块表,那么他找到她十分容易。
可现在的她越来越不听话了,那块表好好地躺在床头柜上。
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下楼开了车满大街寻找。
b市虽说不大,但在茫茫夜色中,要漫无目的的找到一个人是多么的不容易。
保安室的监控显示,她出了大门往左边那条路拐过去了。
西湾公寓很偏僻,左边那条路的尽头是附近的一个村子。
他在那条村子里七弯八拐,拐了好久总算拐了出来。
天亮时分,回到家里的时候。
她好好地躺在床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一样。
他开始在家里疯狂地找东西,想要找到那一套衣服,还有那一堆小丑鼻头。
小丑鼻头倒是又在阳台的杂物箱里找到了,但那一套衣服,那一套另一人格所穿的那一套皮衣并不见。
这一天,在局里心神不宁。
他害怕,害怕在b市的某个角落又发生了命案,而这起命案又跟她,跟那个神秘人有关联。
好在,一天都很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他在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她或许只是去买个泡面而已,她对泡面总是情有独钟,而他偏偏又不让她吃。
她就时常抱怨:“易天,你是一个老妈子吗?为什么你什么都要管?”
他说:“我这都是爱你的表现。”
第275章 孽缘之五
她就在某个晚上想泡面想得发疯的时候说:“你娃有本事别睡啊?你睡着了我就下楼去买个十盒八盒泡面在你醒来之前吃完。”
他说:“只要你胆敢买,我就有本事不睡。”
然而,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今天一早,交警大队就打来了电话,说前天晚上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不太正常。
其实就在刚才王同怀疑凶手就是毛小芳的时候,他已经将毛小芳的帮手与那个神秘的杀手联系在一起了。
只是,以毛小芳的经济实力,她想要买凶杀人,显然不靠谱。
案发现场在环海公路靠东边之处,地理位置相对偏僻。
路政搞得非常及时,撞断的隔离带已经换上了新的。
如果不是地上一片焦黑,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海风徐来。
法医鉴定,两人的死因并不是因为车祸的撞击而死。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活活被烧死的。
他闭上眼睛,想像着那个场面,车里的两个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一定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神秘人将打火机点燃扔进在滴油的车里头。
他们或许见过那个人的真面目,也或许跟易天一样,在那个晚上只见到了将自己的真实面目隐藏在那个小丑的身份之下。
小丑扬长而去,熊熊火光之中,或许有人想要救他们,但无能力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条生命在火光中消逝。
那个人,或许是洛亚,那天晚上,她不在家的时间正好和案发时间段相吻合。
他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想法,她,跟神秘人有何种关联?
她的另一人格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富长贵的公司,b市一处规模宏大的建材城。
公司的张经理面色沉重,说那天晚上,是他陪着富长贵在b市天海一色酒吧里头接待客户。
喝到半道香甜儿也来了那里找富长贵,一行人喝了一会子酒。富长贵就和香甜儿离开了酒吧!
走的时候,富长贵虽说喝得有点多,但神智还算清醒。
走之前还交待他好好招待两位客人。
对于富长贵生意上的往来,张经理铁定比毛小芳要知道得多。
张经理说了,在生意场上,得罪人也是有的,但富长贵天生就是一个生意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他的处事原则,这也是在如今经济环境下,富氏企业还能长青下去的原因。
不过,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件不愉快而且相当棘手的事情。
前段时间,公司接了一个大的单子。
f市某在建精装修公寓装修项目老板张老三,跟公司订了合约,公寓的所有装修材料由富氏集团提供。
张经理面带难色,说这张老三跟他还有点关系,是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些年一直在外头包工程。
这不听说了富氏集团的建材材料物美价廉,而且他远房表亲还是富氏集团的高层经理。
张老三就找到了张经理,签下了这个单子。
为了奖励张经理,富长贵还奖励了张经理一台车,并且给了张老三最高的折扣。
按理说这张单子完成得相当可以,应该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因为跟自己有关系,张经理说,他是亲自将那批货给送到物流公司,眼睁睁地看着东西给装进了集装箱的。
没曾想,东西到了目的地,张老三打来了电话将张经理给骂得狗血淋头。
说他们发的货根本是残次品,用都不能用的那一种三无产品。
张老三强烈要求富氏集团赔偿他们的经济损失。
说这批货不仅不能派上用场,还耽误了他们的工期,耽误了工期不说,还得承担天价违约金。
张老三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张经理将他坑惨了,他大半辈子的心血就砸在这上头了。
有没有发残次品,张经理明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努力从中周旋,但张老三执意要富氏集团赔偿他的全部损失,不然他会拿了炸药将富氏集团大楼给炸平了。
这件事,一直悬而未解,货发出去了,张老三的尾款也一直未结。
事发的前一天,张老三又来了b市,一身落魄样儿,他来到了公司,一定要富长贵给他一个说法,不然他会干出让富长贵后悔的事情来。
张经理说,张老三以前在老家性子就特别横,一般人都不敢惹。
所以张经理就怀疑是不是这张老三干的事情?他还说张老三以前在老家开过一段时间汽车修理铺,对于汽车比较了解,这刹车线是不是他剪的还很难说。
只是张老三之前还住在b市某招待所,今天上午,张经理还去招待所找过一回,招待所的服务员说张老三一早就退房了。
经张经理这么一说,这张老三的嫌疑度瞬间上升了好几个度。
这富长贵之死八成与张老三有关。
张老三跑去哪里了?二饼很快回了话,经过协查,说张老三早上退房之后,直接去了b市长途车站,目前在一辆开往f市的大巴上。
天海一色酒吧停车场内的监控探头,案发当天晚上,富长贵的车停的位置较偏僻,从监控探头上看去,只能看到半拉车后尾箱。
不过,经过反复查看,还是找到了一丝痕迹。
富长贵的车是酒吧停车员停的,停车员停好车离开后的一个小时之后。
就有人挪到了车身边上,从监控探头看上去,只看到半片肩头,和半拉脑袋。
此人在车身边呆的时间不长,一分钟不到就离开了。
让张经理辨别,他不太肯定地说,从那半拉脑袋上看,有点像张老三的大平头。
是或者不是,见到张老三一切就明了。
张老三半道被二饼给截了,带回了局里头。
问讯室里头,张老三呼天呛地,大呼冤枉,说他与富长贵的死半毛钱关系都没得。
他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纯粹是想从富长贵这位大佬手里头骗点钱而已,实在是没有理由杀人。
当易天问他为什么一早就离开b市,他说的话也有道理。
他说,从新闻上晓得了富长贵死了,觉得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为了避免惹一身麻烦,他当然是先走为妙。
第276章 孽缘之六
至于他为何要向富长贵讨个说法,他说他收到富氏发给他的建材确实是废材,不能用的那一种。
但这些废材确实不是富氏的建材,只是在收料过程中被人调了包。
其实他心知肚明,自己被合伙人赵兴给坑了。
两个人合作的时间不短,但最近因为经济纠纷闹得十分不愉快。
也怪他大意了,没有堤防赵兴这孙子。
他说他接下精装修公寓的工程,几乎全部身家都搭在了里头,材料款就垫进去却没有收到甲方的预付款。
这也是在出了废材的事情之后,他才晓得,这全都是赵兴这孙子截了胡。
甲方的预付款全部打到了以赵兴公司的名义签订的合同的账上,而自己被卖了还傻呵呵地替人家数钞票。
赵兴拿了钱一脚将自己给踢开,而自己先期付出去的全部身家都打了水漂。
人家赵兴有凭有据,而自己只能吃了哑巴亏。
想着多年以来的全部心血打了水漂,他实在是不甘心,想着富长贵财大气粗,最后赌了一把,想讹一把然后东山再起。
没想到富长贵没讹着,还惹得一身骚。
张老三说的话真实性有待考究,问他案发的当晚,他出了招待所都去了哪里?
他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逼急了,他就说他在离招待所不远的夜市吃了小吃,喝了点小酒。
这招待所在b市城中村,里头确实有夜市,偏偏夜市四周并没有监控,当天晚上,带着他去了夜市,让他指出在哪个摊摊跟前吃了小吃,喝了小酒。
这孙子踌蹰了半天,随手指了一个卖馄饨的摊摊。
摊主眨巴眨巴眼睛,瞅了张老三数眼,在张老三期许的眼神当中摇了摇头。说他前天晚上感冒了,根本没有出摊。
二饼没止住哈哈笑了一回。
“张老三,没想到你小子运气忒不好,随便撒个谎,分分钟被揭穿,你他妈是嫌弃我们警察一天到晚没事干,陪着你耍吗?”
张老三一张脸发了白:“警官,富长贵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你还撒谎,心里头没鬼你撒个鬼的谎,你个孙子耽误我晚上和哥们喝酒,我要跟你没完。”
张老三:“哥哥,小哥哥,真的不是我干的。”
二饼不太耐烦:“不是你干的,你好好交待你前天晚上去干啥子就不晓得了吗?”
张老三似有难言之隐。
一筒急了:“哥们,别跟他瞎逼逼,这孙子八成就是害富长贵的凶手,把他给弄回局里头,我不信他不交待。”
张老三一张脸更白了:“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张老三讹人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没想到还忒要面子。
说他那天晚上在招待所闷得慌,就想出去找点乐子。
在街边上被一个胖女人给拉到了村里一间房子里头,没想到事没干成,就被外头来了两个大男人不分青红皂白给打了一顿。
然后他就被讹了,将兜里为数不多的现金全给了人家,同时给人家的还有那部某水果手机。
这孙子死要面子,出来之后也没敢报警,吃了一个哑巴亏,在警察面前还想要隐瞒。
村里的治安警很快找上了门,经过调查。
张老三没有说谎,他确实中了别个的仙人跳,虽说貌似富长贵的死跟他没得啥关系,但这个案子一日不破,他的嫌疑就没法排除。
王同回到局里,一脸的沮丧,他说,忙活了一天,几乎可以说没有半点收获。
毛小芳真的是一个特别宅的家庭主妇,她好比在这个城市里单独僻了一个自己的世界。
平时里除了上菜市场买个菜,几乎不出门,即使上个菜市场也蒙着个口罩。
菜市场卖菜的大爷大妈们对这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印象深刻,但几乎未见过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毛小芳娘家这么多年也几乎没有来往,说起来,毛小芳的弟弟都是怨言,说姐姐家在城里头那是发达了的。
可她愣是对娘家人一点贡献都没有,前些年他娶老婆差点钱,管姐姐借,姐姐都是一口回绝。
更别说娘家人上城里叨扰叨扰,那是根本没可能的事情。
至今娘家人都不晓得毛小芳家门朝哪方开,毛小芳弟弟说过,父母去世之时就说了的,就当这辈子没有养过这个女儿。
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线索。
最近,有一个电话号码经常给毛小芳打电话。
经查,这个电话号码是一位叫胡莱的男士。
胡莱现在b市某公司从事销售工作,就是卖净水机。
易天和王同在毛小芳家见过的,那台净水器是她家唯一一个比较有现代化气息的东西。
胡莱说起来,还跟毛小芳的关系非同一般,据胡莱说,他和毛小芳当年是同班同学,上学的时候毛小芳生得文文静静的,话不多,模样清秀。
那个年代就流行那一种气质的女生,毛小芳在班上男生心目中的人气还不错。
胡莱就是其中一个,可惜,青春年少的羞涩浪费了大好时光。
他只来得及在毕业的时候,在她的毕业留言上模棱两可的留下了一段文字,就各自分道扬镳了。
那之后,听说她毕业不久就嫁给了隔壁班的富长贵,听说是富长贵托人上她家说的媒。
她也就轻轻松松地答应了,胡莱就特后悔,他跟富长贵比起来,不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至少在长相上就甩出富长贵那一张扁平脸几条街。
或许扁平脸具有富豪的特质,富长贵发达了,在老家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胡莱说,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再一次遇见毛小芳。
他再一次见到毛小芳是在前不久,高中毕业之后的二十年了,他没有想到能再一次见到她。
他说,这都是芸芸众生之中的安排。
胡莱高中毕业之后没考上大学,这些年在各个城市奔波。
前两年来了b市,最后在这家净水器公司稳定了下来。
因为自己脸皮厚,嘴巴会说,销售业绩还不错,很快就混了一个主管当一当。
那天,他带着两个小年青上门推销,敲开门之后,一个中年女人开了门。
本来他都想好的台词,但那个女人不太耐烦,并不想听他们说些什么。
第277章 孽缘之七
毛小芳只回了一句,说她连饭都吃不起了,没有余钱买别的东西。
虽说毛小芳二十年不见了,她确实变老了,但那一双眼睛,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让胡莱忘记不了。
胡莱隔着门喊出了毛小芳的名字,毛小芳才再一次开了门。
说实在的,出乎胡莱的意外,毛小芳此时不是应该过着舒适的阔太太生活吗?
她怎么会生活在这么一个老旧的小区?
毛小芳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那富人的生活只属于富长贵的,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得。
两人客套了一番,大概就是问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啊?孩子多大了?然后再回答,生活就那样,得过且过呗。
最后,毛小芳执意让胡莱留下了一套净水器。
胡莱看到毛不芳家里那个样子,说实在的,内心相当不好受。
毛小芳,当年班上的一枝花,就这么让富长贵这只猪给拱了。
关键这孙子拱了就拱了吧!他还不知道珍惜。
这台净水器胡莱并没有收钱,毛小芳死活要给,他死活不收。
最后,他将那钱放在毛小芳家门缝里,走了。
那之后,他借着产品回访,经常去毛小芳家里头。
毛小芳上学的时候就病央央的,现在他才晓得,这个病是个慢性病,说白了就是肺痨。
她这个病时好时坏的,时常要吃药。
她毕竟是他年青时心中的那个女孩,又同在一个城市里头。
有空了就经常去帮一帮,买个菜,做个饭什么的,虽说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心里总归好受一点的。
胡莱确实比富长贵要靠谱多了,可惜的是,人生无常,总是时常上演错过的戏码。
胡莱这个人吧,虽然长得精神一些,但这些年东奔西走的,要钱没钱,要房没房。
老婆也跟别人跑了。
不能不说,他见到自己学生时期就暗恋的姑娘,不会生出别样的意思来?
王同将胡莱列为了头号嫌疑犯,说他完全有可能为了毛小芳,要了富长贵的命。
但胡莱在案发当天公司集体去了郊区的山上搞拓展训练去了,公司数十号同事可以作证。
但王同就是一根筋,他非得说这胡莱可疑,易天问他的根据是什么?
王同说:“要啥根据?我掐指一算,他本身就具有要了富长贵命的气质。”
易天:“以后我是不是该改口喊你王大仙,你啥时也学会算命了呢?是不是你家唐甜的午夜神剧听多了,耳濡目染啦?”
王同:“先说了啊,不要抵毁我家甜甜,人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唯物主义者,虽然她时常在午夜电台讲鬼故事,但并不代表人家信鬼神。”
王同猛灌了一大杯水。
“搁老资的,这案子一个接着一个,前头的还没了了,后头的又来了。咱别的本事没有,这大仙的气质都是跟你学的,俗话说得好,上梁是大仙,下梁也必得是个小仙,你不是经常没有证据就破了案子了吗?”
易天脑壳疼,这娃还有得救没,前程堪忧啊!警察学校老师教的都还给教官了。
易天:“好吧,既然你说我是大仙,我就给你这个小仙算一算,胡莱究竟具不具有为了毛小芳犯罪的气质?”
王同瞅了外头黑黢黢的夜色,来了精神头。
“是吧!你也觉得这胡莱有嫌疑吧!”
易天:“其实吧,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你分析得也有理有据。”
王同:“大仙,你脑壳没发热吧!我有分析过吗?”
易天反问:“你没有吗?做为一位优秀的警界大仙手底下小仙,你怎么可能没有分析过就随便怀疑别人呢?我平时都是怎么教导你们的?”
王同摸了摸脑门:“这么说来,我好像分析过,而且分析得有理有据。快点说一说,大仙,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快点分享一下。”
“本大仙掐指一算,这起案件跟之前几起买凶杀人的杀手有关联。”
王同不解:“这我就不明白了,前几起案子的杀手的手法干净利落,一刀毙命,可这一次,搞得这么复杂,显然不是杀手的风格啊?”
易天似乎有嘴说不清的困难,他总不能告诉王同在案发的当晚,他家那个女人的第二人格跑出去,就表示有命案的发生。
而这好几天了,只此一件命案发生,所以他才往那个方向怀疑吧?
目前将案件与前几起案件的凶手联系在一起,也不是没有迹可寻。
至少目前,所有有可能的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除了买凶杀人,谁还会杀人于无形呢?
他反问王同:“你说胡莱有没有可能买凶杀人?”
王同反驳:“哼,大仙,你想太多了,胡莱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吊丝,你觉得他有那个钱来买凶杀人吗?”
易天:“万春芬有钱吗?没有吧!可偏偏是她买凶要了钱进财的命。你得透过现象看本质,如果胡莱出了这笔钱,要了富长贵的命。他以后再和毛小芳在一起,那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吗?如果他肯冒这个险,借钱也得将这事干成了,以后还怕没钱还吗?”
王同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半晌才醒悟过来。
“嗯,大仙不愧是大仙,你这么一说吧,我更加怀疑胡莱了,你说富长贵迟不出事,早不出事,偏偏在胡莱外出搞拓展的时候出事,他有没有可能故意制造不在场的证明呢?”
易天:“所以,接下来,调查胡莱经济方面的事情就全靠你了。另外,顺带将张老三的经济也调查调查,毕竟他有可能干这事。”
王同生无可恋:“你呢,你去干啥?队里还有那么多同仁都去干啥,为啥是我?”
易天:“等你当了队长就知道为啥了。”
王同:“为啥?”
易天:“为啥,你家唐甜午夜档节目还早,你一个人谈了恋爱,也得给队里其它单身狗们早点脱单的机会,也算是你的一丁点心意。”
王同:“那你呢,你可不是单身狗。”
易天:“对不起,我家洛律师下班的时间到了,刚才陪你闲话都已经耽误时间了,我这个司机不准时出现在她公司楼下,怕是又要挨骂了。”
王同一脸哭唧唧:“队长,我还约了我家甜甜吃晚饭呢。”
易天:“跟你家唐甜说,就说是我说的,晚饭改夜宵了。等她午夜档节目结束之后,你们两个人再浪漫一把,也没人打扰你们。”
第278章 孽缘之八
正说着,电话来了。
电话即使没有开免提,也听得见那个女人愤怒的声音。
“易天,你这个司机是怎么当的,你让本姑娘等了一分又二十秒了。给你五分钟时间不到达战场,你这个司机就下课了。”
王同听得耳朵都快乍毛了,突然之间有点同情易天,连连摆手。
“快点去,别让你家那口子等太久了。”
易天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别忘记了,顺带连毛小芳的财务状况也查一查。”
王同瞅着那个跑得快当的背影,发了一顿牢骚。
“亏得他只是一个刑警队队长,他要是一个资本家,不得比黄世仁还黄世仁。”
得,去调查的空隙顺带陪甜甜吃个晚餐也不错。
第二天,晨间例会。
王同说了,这个案子让人懵圈。
如果真的如易天所说,富长贵之死跟之前那个凶手有关。
可他查下来,所有有可能的关键人物,近期并没有大的资金往来。
凶手也不可能不拿钱干活吧,这可是要命的活儿。
二饼和一筒那边也没能带来什么好的消息,据他们调查,香甜儿虽说以前私生活十分热闹,但自从傍上富长贵之后,收敛了许多。
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导演倒是给她发了几个暧昧的信息,她也回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信息。
但又因为不想失去富长贵这棵大树,所以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往来。
一筒说了,倒是香甜儿的前男友高峰,有那个凶相。
靠,这刑侦队里的啥时都变成大仙了。
香甜儿当演员之前并不叫香甜儿,而是叫李秋香。
这高峰就是李秋香在某夜总会当演员其间的男朋友,李秋香偶然的机会遇到某十八线导演来夜总会消费就攀上了关系,慢慢的就嫌弃高峰这个在某大哥手底下当打手的身份。
李秋香将高峰甩了之后,高峰这个粗老爷们就放了狠话,说总有一天要好好收拾收拾这娘们一顿。
他这狠话放得倒爽快,这好几年过去了,也没见到他有个啥动作。
当一筒和二饼找到他的时候,这娃正和一帮人在打麻将。
打搅他打麻将,他还嘿不高兴。
当一筒和二饼说明来由的时候,他骂了粗话。
他说,李秋香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她死了就死了嘛,还要给别个惹一身的麻烦。
对于案发当晚,他在做啥子,他说大晚上不睡觉难道去偷牛吗?
问他有没有人作证,他说有,证人就是周公他老人家噻。
这娃不傻,知道警方在怀疑他。
他一脸愤怒,说他几年前确实放过狠话,那不过是过过嘴瘾的。
李秋香这个女人,不值得他去以身拭法,动了他的手还嫌脏,他才不会去干那傻子才干的事。
正是这娃那炸天的样子,再加上案发当晚没有人证明他去做啥子了,所以二饼将他列为第一怀疑对象。
李局的眼神明显有点不可思议:“易天,你这个队长怎么当的,我听说你手底下的人一个二个都成半仙了,靠用意念断案啦?”
易天:“李局,你过奖了,我们只不过是给推理断案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而已。”
李局:“易天,根据你这大仙的判断,你就这么肯定富长贵的死与前几起案件有关联?如果真的有关联的话,你可得想好了,再找不到凶手,你要如何交待?”
易天:“我,并不确定,大家再努努力,集思广益,不一定往这一个思路上使劲,多条腿走路总好比在一条道上摸到黑强。”
李局又一次发了脾气,这案子悬而未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不发脾气不是他的风格。
一帮人借口查案子溜得个快当,李局火更大。
揪了易天:“咋的,我这一训话,这帮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当。”
易天嘿嘿一笑:“李局,这不是案子紧,时间急,他们不是不给您面子,而是在争分夺秒查案子。”
李局收了嘴:“你去告诉这一帮孙子们,早点破了案子,我请客。”
易天脑门黑了,就你请客,不就是加个鸡腿吗?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李局,请客就算了,你要是给这帮单身狗们介绍个对象,他们保证一个比一个来劲。”
李局一脸无奈:“易天,你这不是难为我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易天:“呃,您歇着,我还是出去转一转,看一看能不能瞎猫碰到个死耗子。”
这一天有点瞎转悠的意思,先是去了环海公路富长贵出车祸的现场。
车子停在辅路上,也不下车,定定地瞅着对面那棵棕榈树。
这个棕榈树一定知道案发当晚发生了什么,可惜它不会说话。
光滑平整的沥青路,撞变形了的隔离带,那辆滴着油的车。
如果她在的话,那个小丑鼻头她会放在什么地方?
树上?没有。如果它在沥青路上呢,谁也不会注意到那个丑鼻头的真正代表着什么。
会不会被清扫的清洁工给扫走啦?
会不会根本就没有那个小丑鼻头,或者一把打火机代替了它,一扬手,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中午的时候,车子停在了金安大厦的楼下。
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很快就下来了。
一上车她就抱怨。
“既然要来找我吃饭,为啥不早说,都叫好了外卖了。二十多块呐,便宜秦正那小子了。”
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我也是查案子路过,害怕你又在吃泡面。所以……”
金安大厦附近的那家中餐厅,他胃口不是很好,她瞅出来了。
“是案子不好查?”
他点点头。
她来了一顿心灵鸡汤,根本不知道他烦恼的重点是什么,倒也说得有道理。
“警官,你是一位人民警察,警察的职责是查案,寻找真相。开心也是查案,不开心也是寻找真相,何不将心放宽一些,指不定柳暗花明它又一村了呢。”
他知道,一个警官要与一位律师耍嘴皮子,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扬长避短才是真章,直接将霸道的气势拿捏得足足的就万事大吉了。
一盘子炒青菜代替了她面前那盘所剩无几的葱烧排骨。
“说了多少遍,多吃青菜,多吃青菜。要是不听的话,罚你一个月不许吃肉。”
她果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警官,我这都好几天没见到荤星了。”
哼哼,荤星?别以不他不知道,她偷偷买了牛肉干藏在枕头里,半夜偷摸啃来着。
第279章 孽缘之九
车子是什么时候开到这个胡同口的,易天不知道,开着开着,就到了这里了。
这条胡同口的最深处,就是毛小芳的家所在之处。
下午时分了,胡同口一涌而入一群放学的学生。
学生们来得快,去得也快。
毛小雅在一群女生的中间,显得很特别,她的身材很高挑,面容也十分娇好,二八姑娘初长成的样子。
说说笑笑间,就消失在胡同口。
易天眼神有些恍忽,多少年前,梅妮也是这样,和一学校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走在胡同里。
有时候走在他的前面,有时候走在他的后面。大多时候,他都静静地走在她们的后面。
他那个时候不大爱说话,只是静静地关注着她。
一群学生散了,毛小致才出现在胡同口。
相对于毛小雅来说,毛小致的情绪十分低落。
他曾经说过,富长贵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平时几乎没有与这个女儿交流。
所以毛小雅对于富长贵的死并不在意,也算是正常的反应。
倒是毛小致,看上去还没有从富长贵的死中走出来。
将车子停在了胡同口的临时停车道上,下了车。
他打算同毛小致聊一聊,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纯粹地想开导开导毛小致吧。
一个男孩,他对于自己的母亲照顾得那么周到,他一定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孩子。
停了车子回来,长长的胡同里空空荡荡,毛小致已经走了。
穿过胡同口,易天一路上在犹豫还要不要去打扰这一家人。
却见毛小致背着书包坐在篮球架下,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爬满了爬山虎的院墙。
他走了过去,在毛小致的身前站定。
欲开口,嘴却瓢了。
劝解人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要是洛亚在就好了。
她铁定冲上前去将毛小致给骂个狗血淋头,她劝解人的方式总是那么别致。
他想像着,她大概会这样说:“毛小致,人死不能复生,死的人都死了,活着的人总得活着不是?更何况你那个爹活着跟没活着有什么两样?”
他这么一想吧,就将刚才内心所想延伸了一下。
“小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有人不是说过吗?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如果你内心想要他活着他就活着,如果你内心想要他死了,他即使活着也跟死没有什么区别。”
毛小致抬起头来:“警官,你想要表达个什么?”
嘿嘿,说了一通,他也不明白自己个想要表达个什么?
他想起了梅妮,她在自己内心是活着还是活着呢?
“呃,我是说,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我,还不想回去。”
“那,我能跟你谈谈吗?”
“谈什么?”
“谈一谈你的父亲,富长贵,他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拒绝得很干脆:“警官,我现在不想谈他。”
“能给我说说理由吗?”
“警官,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他这句话成功将易天问住了,高中时代,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也像他这么个半大小子一样,拧巴得很,觉得全世界人民都欠自己似的。
在这样的一个家庭,这样的一个年纪,自己一向不爱搭理的父亲偏偏死于非命。
毛小致确实需要一些时间。
易天不想再难为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早点回去吧,别让你母亲担心。”
他仍然坐在那里,看着那面布满爬山虎的围墙,似乎要将那面墙给看穿似的。
慢慢地走在胡同里,他现在不想去打扰这一家人。
不管他们有没有犯罪的动机?现在的他们需要的是时间。
时间会证明一切,也是治疗伤痛的良药。
这条胡同长了一些,还没有走到头。
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他一只手里提着一袋子新鲜的蔬菜,一手拿着一个某医院的药袋。
胡莱,易天并没有打过交道。
但他蓦然之间觉得此人就是胡莱,学生时期暗恋毛小芳的那个男人。
当然,也还真的不是靠大仙的神力,纯粹是因为他手里的那个药袋子和易天在毛小芳家里见到的那个药袋子一毛一样。
还有就是胡莱一身销售人员的打扮,擦肩而过的瞬间,他那件衬衣上有一个某净水公司的标志。
胡同口就快到尽头了,易天又抽身回转,胡同的另一头,远远地看见毛小致与胡莱并肩前行。
毛小芳家在一楼,只是站在院子里,就可以听得见里面说话的声音。
胡莱的嗓门比较亮,几乎听不见毛小芳的声音。
但屋内明显有生气多了,毛小致的声音也不大,但毛小雅的声音十分响亮欢快。
易天有了一种错觉,其实富长贵才是这个家里多余的那个人。
他停留了片刻,又转过身来,如此难得的欢快场面,他实在不应该进去扫兴的。
胡同里,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暮色洒在这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渐渐被他甩在身后的那一栋楼的某扇窗户里,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他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直到那个身影不见,才转过身来,不大的房间里,虽然朴素却整洁有序。
暮色下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夜色就将这座城市笼罩得严严实实,属于夜的颜色才刚刚开始。
他也就不用躲在角落里,是该出去舒展一下身子骨了。
站在不开灯的窗前,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胡同里来,又从胡同里走。
好似电影镜头一般,动了,然后静了。
直到寂静无比,院子里昏暗的路灯下,那个少年一步又一步地走到院子里。
透过他萧瑟的背影,可以感知他的落寞。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家里,灯光似乎比以往要温暖了许多。
但他却觉得那里离自己如此的遥远。
脚底下有一颗石子,他用力想要将那石子踢走,踢到很远,最好能踢到胡同外面去。
但那颗石子并没能如他所愿,如生了根一般,非常顽强,他胡乱踢了一阵,石子还原封不动。
他非常泄气,走到那个属于他的角落里,慢慢地坐下来,寻找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第280章 孽缘之十
午夜的篮球架下,昏暗的路灯一直闪个不停,不晓得闪了多少下,终于不闪了,彻底报废了。
一个人影从墙边的阴影下走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向篮球架下的少年。
篮球架下的少年神情沮丧,正低头不知所想。
月如钩,钻出云层之时,那个阴影下的人影终于现了形。
水泥地上一抹长长的影子将他的身形拉得细长而高大,但仍然看不清他的面貌,一张狐狸口罩挡住了他的一张脸。
他,一身休闲打扮,时下最流行的某运动品牌。
衬得他的身材十分完美,如果那张脸能看得见的话,就更完美了。
他的声音低沉,似乎是从嗓子眼里出来的一样。
他负手而立,并不看少年,一双眼睛深邃幽远看着那面爬山虎墙面。
他对少年说:“我要是你,就什么都不要想,该吃吃,该喝喝。时间并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停滞不前。”
少年用双手捂住脸,话语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为什么,我仍然不快乐?”
“少年,人总是一个十分贪心的动物。你要学会的是满足,那样你就会快乐很多。”
少年似乎不太明白,仍旧坐在篮球架下动也不动。
狐狸面长叹一声:“少年,时间会教会你成长的,你今天不明白的事,在将来的某一天想来,那都不是个事儿。”
他如来时一般,一步又一步走向阴影之处,直至消失不见。
少年也站起身来,月色下是一个单薄而且孤傲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走进楼道里。
母亲在等门,见到他回来,松了一口气。
“你去哪里了,倒叫我担心。”
少年带着哭腔:“妈,以后咱一家三个人好好的在一起,你的病也会治好的,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母亲不擅长煽情,只说了一句:“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呐。”
少年往房间走去之即,又转过身来:“妈,药喝了吗?”
母亲:“那药苦得很,实在喝不下去。”
少年没说什么,去了厨房端了药碗出来。
“良药苦口利于病,那个人走了,咱家再也不能没有你。”
母亲接过碗一饮而尽,又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冰糖。
那冰糖在口中和着药的味道,一丝苦,一丝甜,说不上来是甜多还是苦多。
房间内,不大的窗户前,少年久久未入睡。
这几天晚上眼前总是浮现那个人,他活着的时候,也不能经常见到。
估计那个人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都比他见到他的次数要多得多,那一天晚上,好久不见的他来到了家里,将一叠钱扔在桌子上,指着母亲的鼻子骂道。
“你怎么还不去死呢,你要是死了大家就都好过了。”
母亲没作声,只默默叫姐弟俩快吃饭,上学该迟到了。
曾几何时,这个家还是有温度的。
那个时候,一家四口挤在这里,虽说日子过得清苦,但是温暖的。
和普通的家庭一样,有温暖也有争吵,但至少一家人在一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一家人要知道他的信息似乎是在报纸上,或者在新闻里见到他。
也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新闻,不外乎是那个人今天和某某十八线明星在一起了,明天又和某网红在一起了。
后来,家里再也没有看到过报纸,那台老旧的电视也被他给卖废品了。
理由也很简单,姐弟两个都要学习,电视太耽误事了。
母亲在房间里,女儿缩在被单里,睁着眼睛。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昼夜更替,又一个夜。
少年还是坐在篮球架下,良久了,那个人没有出现,他有话要对那个人说。
白天来了又去了,夜来了又去了。
好几天了,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少年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有点慌乱,他想问一问那个人,他该怎么办?
那个年青帅气的警察,在他每天放学的胡同口,他的车都停在那里,看到他的时候,总会将车窗的遥下来,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他不知道那位警官是什么意思。
然而,那个人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以往当自己不开心半夜坐在这里的时候,他总是会无声无息的出现。
可现在,他是要抛弃他了吗?
这个夜和他的心情一样,烦闷不堪,天空似乎在酝酿一场夏雨。
b市的夏雨总是那么猛烈,夜色暗沉得犹如锅底似的。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内心一喜,是他来了么?
他不敢起身,害怕一转身只是错觉。
转不转身,都是错觉。
是母亲,他早该知道的,她走路永远好像猫在踱着猫步一般,轻易地就会挠了人的心。
“小致,天快下雨了,回了吧!”
她的语气永远是那么淡,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他突然有些懊恼,生起气来。
“你永远是这个样子,好像与世无争的样子。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努力为自己争取吗?”
母亲一愣。
“小致,你在说什么呐?大半夜的说胡话了么,快点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他突然觉得,他在母亲面前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无力,索性不说了,前头恨恨地朝着楼道里走去。
前脚刚进楼道里,一场雨刷的一下就下下来了。
走在后面的母亲,来不及躲闪,身上那件短袖衬衫瞬间就湿了。
他更加地气恼,停下脚步来。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病吗?还淋雨,你难道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他说话间,眼里似乎被雨雾湿了眼眶。
她仍然淡淡的语气。
“没关系,回去就换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推开门,仍旧满室的中药味。
他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里,将整张脸都埋在被单里,他想,他快承受不住这一种压抑的氛围了。
他想要逃得远远的,逃离这个让人压抑的家。
母亲忘记换衣服,默默地坐在不大的客厅里,看着从窗外雨蓬滴答下来的雨滴。
半晌未曾挪动一下。
他又起身来,挪到卧室门口。
他就知道,她总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总让他为她操心。
“妈,都说了让你换衣服,为什么不换。”
“哦,其实没怎么淋湿,在风口上坐一会儿,倒是挺凉爽的。”
他气地从屋里拿来一件衣服递给她,她将那件衣服捏在手心里,默默地回了房间,又重新挑了一件衣服。
那是她出门才穿的衣服。
第281章 孽缘之十一
一大早,易天坐在椅子上,透过玻璃窗看着从大门一个一个进来上班的同仁们。
门卫室今天是老方值班,他似乎在整理今天的报纸。
女人在公安局大门门外徘徊了好久了,一夜未眠,早上准备好早饭的时候,精神头不是很好。
儿子一脸担忧:“妈,为什么你还是跟以往一样不开心?那个人走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儿子并不理解一个母亲的心理,到了这个年纪,其它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女开心,她就会开心。
这么多天了,她明白,富长贵的死不那么简单。
一天前,她在整理房间卫生的时候,在儿子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带锁的日记本。
锁并不牢靠,轻轻一拉就拉开了。
里面的内容不多,却让她明白了真相。
她将锁又扣上,晚饭的时候,胡莱又来了。
她跟他说过多少次,让他别来了,可他就是不听。
儿子还如往常一般,沉默寡言,饭没吃两口,又跑到外面篮球架子下坐着了。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她在窗前静静地坐了很久。
儿子的肩膀很瘦弱,也还很稚嫩,可他却想扛起这个家的,她知道他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斜阳的余晖下去,夜色上来,他还在外头坐着。
天色沉闷得让人发慌,她坐不下去了,是时候叫他回家了。
坐在客厅里一整晚上,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是一个母亲,她需要为她的孩子做点什么。
看着公安局大楼上那块闪亮的警徽,她有点害怕,她还没有想好台词呐。
王同打着哈欠进了刑侦科的大门。
易天:“少跟你家唐甜熬夜,本来就是野兽与美女的标配,瞅你那锃亮的脑瓜子,你还想来个大叔与美女的标配啊。”
王同不服:“我家甜甜才没有你那么肤浅。”
易天站起身来,看着大门外那个女人,他已经注意她很久了。
“王同,看来富长贵的案子有眉目了。”
王同:“一大早说什么梦话呐,这都多少天了,一点眉目都没有。难道一个晚上过去,凶手自己蹦出来啦?”
易天指了指窗外:“你看,那是谁?”
王同惊讶:“毛小芳?她怎么来了,又为什么不进来呢?”
易天:“你觉得呢?”
王同:“莫非咱们一开始的猜测方向就是对的?”
易天:“是与不是,你去将她请进来不就知道了吗?”
沉默,毛小芳进来之后就说了一句话。
“富长贵是我弄死的。”
那句话之后她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王同不解:“毛小芳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易天:“或许她是想替谁抵罪吧!”
王同来了精神:“会不会是胡莱?他具有那个气质。”
胡莱匆匆赶来,当他看见静静坐在问讯室里的毛小芳之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对毛小芳说道:“你这是何苦呢?”
他将双手递到了王同的跟前。
“警官,什么也别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做事一人当。富长贵这鳖孙的事情都是我一人干的,与毛小芳没得半毛钱关系。”
王同手铐掏得快,一面得意的对易天道。
“你瞅瞅,我就说他具有那个气质吧!”
易天敲了敲王同的脑瓜子。
“你这是谈恋爱谈得智商下了线了吗?”
王同一脸懵:“不是他,还能是谁?我看他与那万永强具有同样的气质。”
易天叹了一口气:“你呀,难道就没看出,这胡莱可比万永强有情多了。”
王同摇了摇头:“这个嘛,有了万永强的前车之鉴,我不敢轻易下定论。”
问讯室内,胡莱一脸急切。
“警官,我说的句句是实话,这富长贵的死真的和小芳没有关系,都是我干的。”
易天:“好吧,胡莱,你说富长贵的死跟你有关,那么你就说一说你是如何让富长贵死于非命的。”
胡莱一脸茫然,他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但他仍然执着:“警官,真的,我就是杀人犯,你将毛小芳放了,你要啥我都交待。”
易天难道的严肃,当的一声拍了桌子,不光吓着身边的王同,更是将对面的胡莱给吓了一跳。
“胡莱,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家吗?说来就来,说你是凶手就是凶手,你当我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
任凭胡莱有着多么好的口条,也被易天这突如其来威严给吓着了。
但他仍然不想放弃:“警,警官,我……。”
易天:“你,你什么你?你知道我们手里有多少个案子要办吗?我可以理解你是故意来搅局吗?如果你觉得在外头太过于自由了,我可以满足你,让你在里头呆上几天,尝一尝其中的滋味。”
胡莱脑门上冒了汗。
“别,别,警官,我这是关心则乱。毛小芳身体不好,我是怕她……”
“你怕她怎么啦?你是怕我们冤枉她,还是要对她动刑?”
“没,没,我没有那个意思。”
易天站起身来:“既然,没有那个意思,你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去。”
走到门口,又对胡莱道:“鉴于你对于毛小芳一番深情厚谊,我觉得你此时应该要做的是,回去好好收拾一些东西给她送过来。”
胡莱脸色煞白,特别无力的那一种感觉。
“警官,富长贵的死真的和小芳有关?”
“有没有关系,到时你就知道了。”
刑侦室窗前,易天和王同看着楼下,胡莱的背影虽然挺得笔直,但仍旧很萧索,一步又一步,走得很慢,到大门的距离不远,他却走了很久。
王同:“易天,你不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吗?那天,万永强的背影和胡莱的何其相似。”
易天:“怎么,你瞅出名堂来了吗?”
王同吃一堑长一智:“这个,我可不好说,胡莱对毛小芳大概是真的吧!”
他个“吧”字拖了一个尾音,明显不自信。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胡莱对于毛小芳绝对是一百二十个真心。”
“大神,又开启神算模式了。那小的就再问你一个问题,凶手真的是毛小芳?”
易天摇了摇头。
王同不解:“那,为何你让胡莱回家,不让毛小芳回家?你这大仙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易天一张白脸瞅不出神色。
“我只是在等一个人而已。”
第282章 孽缘之十二
易天等的那个人到底没有来。
夜色下来很久了,家里的那个女人已经洗漱完毕,开启了日常模式坐在电脑前,不是写她给报社的稿子,就是在写答辩状。
那件该死的睡衣,袖子那么长,他一直没有瞅见她到底戴没戴那只手表。
她工作起来总是很专注,他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好几回,她都没半点反应。
冒着生命危险给她沏了一杯茶递给她,她倒是懂得享受,伸手接了那杯茶,伸出来的手腕上,那只表好好地呆在上面。
他舒了一口气。
“你慢慢写着,但不要写太久,我出去一趟,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和周公去约会了。”
她难得关心他。
“这么晚了,非得要出去吗?”
“是的,去见一个人。”
“谁,男的,还是女的?”
内心莫名的喜悦,向来心很大的女人,总算有那么一丢丢在乎自己了。
“呃……”
他在琢磨着是否要卖个关子,没想到自己这个关子还没想好怎么卖。
她手一挥:“那,不重要,注意安全就得了,早去早回。”
又继续敲击着她的键盘,有的时候,他甚至有些羡慕那台笔记本电脑,似乎她与它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她跟他更长久一些。
心情跟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的,万般不是滋味。
在感情的世界里头,到底是他更在乎她一些。
车子在巷口停好,约摸一戴烟的工夫,他下了车。
巷子里的夜晚幽静无比,月色刚刚好,映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脚步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声响清晰可听。
巷子的尽头,月色映下来,将将好可以看得见那个少年静静地坐在篮球架下。
远远看上去,好像电影镜头里一位忧郁的日系少年。
少年在那里,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朝着少年走过去,少年见到他来,似乎并不愿意见到他,起身欲离开。
“猜到你会在这里,你不想和我谈一谈吗?”
少年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清冽无比:“谈什么?”
“谈谈你的母亲,她都一天没回来了,你不担心她吗?”
少年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一双手无处安放,似乎在轻微的颤抖。
“你不担心她在里面的身体状况吗?”
“胡叔叔已经给她带了药了,现在是夏天,我收拾给带去的衣服也足够。”
“我是说,你不担心她再也回不来了吗?”
少年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睿智有光。
“我相信警察,也相信妈妈,她不是凶手。”
易天一时之间语塞,他低估了少年的心理承受能力。
“那么姐姐呢?你相信她吗?”
那扇窗户里,隐隐有一个人影,一动也不动地望向这里。
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影正是小雅。
其实也不用猜的,这个时候,那所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
少年有些迟疑:“我,我不知道,她不怎么爱和我交流,她总觉得我的想法很幼稚,尽管她只大了我两分钟而已。”
“那么,她和妈妈,还有那个人的关系怎么样。”
“她,就那样的一个人,谁都不爱交流。”
“那个人呢?”
少年又咬了咬嘴唇,这一次很久都没有松开,似乎特别用力。
易天害怕他会伤害到自己,然而,只是自己多想了。
他张了嘴,明显不太耐烦:“我不知道,你别问了好吗?”
他觉得今晚要从这位少年嘴里知道一些什么,似乎有点难,换个话题。
“你认识一个喜欢扮演小丑的人吗?”
少年面色沉静,棱角分明的一张脸,青涩无比。
他虽然不想说话,但仍然摇了摇头,不像在说谎。
“或者其它面具,不喜欢将自己的真实面目展现在别人面前的人。”
少年脑中闪现那个狐狸面具的男人,警官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警方已经掌握了他的什么罪证了吗?
其实他应该不奇怪的,一个时常戴着面具,在黑夜里神出鬼没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
他就不应该是一下正常人,他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秘密也应该是与法背经离道的秘密。
但他知道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和自己一样,有着无奈而又想要摆脱现实的经历。
他知道他的初衷是不想那样的,他应该是一个好人,一个从另外的角度来衡量的好人。
所以此时面对眼前这位警官的询问,他出于本能地摇了摇头,但他知道自己迟疑了两秒钟时间。
正是这两秒的时间,一定逃不过这位眼神犀利的警官。
好在,警官并没有过多纠缠,话锋一转。
“你姐姐呢?你有注意到她跟什么神秘人来往吗?”
“谁知道呢,她本身就很神秘好吗?”
“具体能说一说吗?”
少年迟疑了两秒:“呃,说不上来,她在这个家里几乎不怎么说话,有时候,我会觉得家里有没有她这个人存在。”
“那,她平时爱出去玩吗?”
“那倒没有,学生嘛,总得要有个学生的样子,何况她是一个学霸,学霸也不是天生的,不刻苦下点工夫,从何来的学霸之说。”
“呃……”易天似乎还想要知道一些什么,但却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这貌似跟来时想的不太一样,说实在的,他有点懵。
之前的自信与猜测,此时又有了新的疑问。
“早点休息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他转身之即,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扇窗户,那个人影不见了。
走在长长的巷道之中,脑子中一团浆糊。
真相到底是什么?
公安局大楼一片静谧,小王在保安室里打起了瞌睡。
他习惯地朝二楼法医室看去,那里漆黑一团。
记不起来有多少个夜晚,他因为案子迷茫的时候,那扇窗户里总亮着灯。
可如今,那个人不在,灯也自然不会亮了。
可,她为什么宁愿去死,也不说出真相呢?
他越来越看不懂,像他们这样处在社会边缘的人,他们的信仰是什么?如果才能猜得透他们的心思。
在他们的心目中,到底有没在法的存在?
还是在他们的世界里,有自成一体的价值观?
他知道,答案其实有一个人心知肚明,但她不肯说。
第283章 孽缘之十三
问讯室里,打开灯,毛小芳拿手捂了眼睛,突然之间出现的光亮,让她很不适应。
片刻之后,他还没有开口。
倒是毛小芳先说话了:“警官,你不需要问什么?我只会说,富长贵他该死,我做梦都想要他死,他真的是死在我的手里头的。”
毛小芳说完这一句话之后,誓将沉默进行到底,倒让易天一筹莫展。
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小王睡眼稀松。
“天哥,大晚上的又在想案子呐,别太辛苦了。”
车子停在大门前的空地上,他并没有急着走,摸了摸口袋,这是一个资深烟民的习惯性动作。
掏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戒烟了。
站在车身前,打开手机app,那个熟悉的红点还在西湾公寓内,遂放下心来。
收起电话,准备上车的时候。
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接起来,那头的声音在这个夜里让人听起来有点兴奋。
是富长贵公司的张经理。
张经理在电话里欲言又止。
“易警官,有个信息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毕竟富总已经去了,我不想揭他的伤疤。”
“那你打这个电话是几个意思?张总,你不会是在逗我吧!”
电话那头的语气仍然十分犹豫:“我……我只是觉得这或许跟富总遇害有关联。”
易天的声音威严起来:“张总,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不说,等着它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吗?”
电话那头张总才吞吞吐吐道来:“警官,其实吧,我跟着富总十来年了,他一抬手一跺脚,我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其实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那样……”
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
“那样什么?”
“那样……无情吧,其实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什么苦衷?”
“大概在九年前,那个时候,富氏集团也还在起步阶段,那年公司年会的时候,富总一家盛装出席了年会。那个时候的富总确实意气风发,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幸福,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对象。但就在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富总的性子变得乖张起来。”
“什么事?”
“那天,公司前不久才签下了一个大单子,席间大家都很高兴。特别是富总,一双儿女坐在旁边,简直就是人生赢家。杯光交错之间,有人酒喝多了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富总当场黑了脸。”
“什么话?”
“有人说,富总的一双儿女生得那么俊美,跟富总一点都不像。”
说实在的,易天在见到毛小雅和毛小致的时候,也觉得这两个孩子生得十分秀气,和五大三粗,扁平脸的富长贵确实不像。
他并没有在意,认为这只是母亲的基因强大了一些,如今看来,果然是有问题。
张经理继续:“其实,公司私底下早就有人在议论了,有几个闲来无事好嚼舌根的人,被我开除了,底下的人才有所收敛。这一次,那个人简直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好在富总并没有发怒,只是一笑了之。”
易天有点急躁:“张总,你能说重点吗?”
“第二天,富总就拿了两根头发,然后发了狠一般在自己头上拽了一撮头发下来给我,让我去做亲子鉴定。几天之后,鉴定结果出来了,两个孩子果然与富总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这就是两个孩子都姓毛的原因吗?”
“是的,那之后不久,两个孩子都改了姓。然后,富总也搬离了那个家,在外租了一间房子住,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就在海边买了那一栋别墅。”
“那,两个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张经理有些不太确定:“应该不知道吧!因为那天拿到报告的时候,富总交待这件事一定在烂在肚子里,包括他的家人。”
“那给孩子改姓,家里人都不怀疑的吗?”
“富总说,因为生意场上,总不免会得罪一些人,给孩子改了姓是为了保护他们。”
“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你知道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这一件事到底是富总内心的一道疤,那之后,我也不敢提及。富总也没有交待我去查证,我想,他应该是不想再追根究底吧!说到底,这件事越深究伤得越深。”
孩子的父亲是谁,说起来,孩子的母亲当然知道?
这则消息或许是今晚的彩蛋,也是让毛小芳说话的一个突破口。
转身再次走进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小王有些意外。
眨巴眨巴了眼睛:“天哥,这案子真的这么烧脑吗?”
易天微微一笑:“不,一点都不,我看还没有你看大门的学问大呢!”
小王也跟着笑了:“天哥,你笑了,说明案子应该差不多该破了。”
这小子,倒还挺有幽默感的。
问讯室里,毛小芳对于易天去而复返有些意外。
她神情倦怠,有些不愉快。
“警官,你这是何必呢?其实你不必纠结,结了案子,大家皆大欢喜。”
易天将一瓶水放在她跟前,微微一笑,坐到了她的对面。
“没有,只是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
“警官是单身吗?”
“不,家里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友。”
“那,陪你聊天的不应该是你女友,而不是我这个黄脸婆吗?警官,你这样女朋友会不满意的。”
“我想,她在做我女朋友之前,已经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毕竟做为一个警官的女友不是那么好当的。”
毛小芳一笑:“那,我倒是挺佩服她的。”
易天话锋一转:“说吧,两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毛小芳面色一怔,愣了好久,易天并不着急,她需要一点时间。
她开口了:“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你信吗?”
“其实,你不必挖空心思隐瞒的,基因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想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只是需要你亲口说出来而已。”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她杯子里的水都喝干了,还将杯沿不停地往嘴前送。
“警官,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富长贵的死跟那个人并无关联,他是无辜的,一直都是我在利用他而已。”
“当然,有无关联,我们警方自然能判断。鉴于他和你和两个孩子的这一层关系,我们有理由将他列于怀疑的对象。”
第284章 孽缘之十四
毛小芳情绪有点激动,她手心紧紧地攥着杯子。
“我都说了跟他没关系,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
易天起身拿过她手里的杯子,也费了好大力气。
“我去给你倒杯水来,你再想一想。”
脚步走在过道上的声音,在黑夜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再次回来的时候,她终于不再沉默,开口说了那一个故事:
我是一个传统的女人,高中毕业之后没有考上大学,结婚生子是每个女人必经之路。
我比同龄人结婚结的早,富长贵虽说长相太过于普通,甚至说有些难看,但我并不在意他的外表,只要这个男人踏实肯干,性格说得过去,我觉得日子就可以过下去。
结婚之后,我们来到了b市打工,富长贵先是在一家建材店打工。
后来老板生意做不下去,想要盘店,他觉着这个生意可以做下去,回老家借了一些钱,将这个店盘了下来。
富长贵确实能吃苦耐劳,多累多苦,他都毫无怨言。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这家店终于起死回生,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两年过去了,村里跟我们同期结婚的孩子都快走路了,可我,肚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慢慢的,富长贵有了怨言,他说我这块地太过于贫瘠了,咋努力都没有结果。
我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我没有任何问题,建议让长贵去医院检查。
富长贵死活不去,说他不可能有问题,有问题也是我。
他这个人性格非常偏执,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我也没有办法。
那之后的一年时间是我最难捱的时光,富长贵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了偏方。熬的那个药不光味道难闻,还奇苦无比。
他要求我一天三顿一顿不落地喝下去,弄得人苦不堪言。
尽管我们俩个因为孩子的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我并没有想到要离开他的意思,我想和他好好地过下去。
那年春节,他因为一单比较重要的生意留在了b市。
我回了老家,回到老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周遭投递过来的全是异样的眼光。
孩子已经成了我们这个小家的一大块心病,去除它已经迫在眉梢。
春节期间,有好事的高中同学组织了同学聚会。
那是毕业之后我头一次和大家见面,一个二个都还不错。
我见到了胡莱,席间他和我坐在一起,全程十分殷勤。
同学们拿我们俩开了玩笑,很多声音在耳边响起,大意是说富长贵这个癞蛤蟆吃了天鹅肉,他配不上我等等。
那天,因为心里头的那块心病,我喝了不少。
聚会结束之后,胡莱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一定要送我。
我们两个在路上走了很久,我心中慢慢萌生了一个主意。
我对胡莱说,不如咱们去镇上的招待所写一个房间吧!
胡莱是一个正直的人,他这个人虽然话多,但品行还是十分不错的。
他说:“小芳,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在说胡话,我胡莱是那种混账的人吗?”
我站在路灯下,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我没喝醉,我是认真的。”
他说:“为什么?”
如果他非得要一个理由的话,我就给他一个理由。
我说:“因为我喜欢你,从上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其实,根本没有,上学的时候,我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个时候我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班上的男生,说实在的,我几乎没怎么注意到。
他果然很兴奋,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回家。
第二天,他还在睡着,我起身走了。
给他留下了一张纸条,大意是我昨晚确实是喝多了,请他不必在意。
胡莱不太甘心,他追到了我家,他说如果我愿意,他愿意离婚和我在一起。
我冷冷地回了他的话:“你想多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老公又能挣钱,在b市已有了我们自己的家,我也很珍惜我们那个小家。而你,能给我什么?”
最后一句话伤了胡莱,他默默地转身走了。
我对他不住,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的运气还不错,回到b市后不久,我就有了。
随着两个孩子的出生,我们这个家也和别的幸福家庭一样,过得红红火火。
但我知道,这两个孩子的身世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不管我怎么担心,这一天还是来了。
那天晚上,我头一次见到富长贵愤怒得跟头公牛一般。
他将一张亲子鉴定甩在我的面间,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都快出血了的那一种。
我很平静:“看在孩子的份上,咱们别在家里吵,去外面吧!”
家门外的篮球架下,他控制不住的脾气,甚至到了要动手的地步,我一句话让他瘪了茄子。
“当初,我让你去医院检查你不去,现在能怪谁?”
他转身离开了家,第二天,他去医院检查,问题果然出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了一次。
他对两个孩子还是有感情存在着的,毕竟好几年的父子亲情存在着。
我们达成了协议。
生活不变,以前是什么样子,以后还是什么样子。这只是一个秘密,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当然,他也问了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撒了一个谎,说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也不知道,通过医院捐献的方式。
其实为了预防这一天的出现,我找人做了一套假的手续。
不管他有没有相信,总之,这件事他再也没有追究。
但这件事情引起的后续反应越来越严重,他对两个孩子大不如从前,到了后来回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孩子们起初也问我为什么爸爸经常不着家,我只能骗他们说,爸爸在忙着赚钱。
再到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也懂事了,富长贵几乎再也不回这个家。
他在外面的找女人的事情,新闻上也不止一次的报道过。
孩子们不知道实情,只觉得富长贵这是有了钱就变坏了,慢慢的对他有了敌意。
其实我是理解富长贵的,毕竟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不同他商量就做了那一件事。
错在于我,他不回家我也没有怨言。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