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昭和本纪」
前言:加序号的是注释,见作家的话
……
“殿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哦?耀之兄何出此言哪?”
“这盘棋,殿下与我已经弈了快半个时辰了,可是一共却只落了二十子,算起来刚刚好每三分钟落一子。这可不像殿下从前的下棋风格。”
“从前我是怎样的?”启仁问。
李子煌端起一旁的茶杯,拿在手中却没有要喝的意思,他说:“昔日的殿下,棋风凶猛如虎,落子快如闪电,让人毫无招架之力。而现在,则多了几分沉稳。”
“智者向内寻求力量,这一年来我在草庐中通过与耀之兄的书信学会了很多,人若想要击败对手,首先要先平衡自身的阴阳,将所掌握的学识由众归一,返璞归真。如此,方才是真正的平衡之道。”
“殿下这般年纪,便已臻得化境,开悟证道;日后必定是前途无量,贵不可言。说来惭愧,小民悟道一生,却不及殿下一年修学,殿下真乃天人也。”
“我非天人,先生乃真卧龙。”
“殿下过誉小民了。”
“我从不随便夸人,正如同在昭和六十一年你我初次见面之时,当时我夸先生是剑术大师,而先生也的的确确展现出了自己高超的剑技。”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小民一介商贾,怎堪比那威武的巨龙;若依小民凡眼观之,殿下才真正是那真龙呢。”
“是龙,更是太阳女神的后裔。说起这个龙,我有一事,还需请教先生为我解之。”
“殿下尽管说来。”
“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双龙腾与空;那二龙一黑一白,一龙自水中而出,掀起万丈波涛;一龙自日中出,金光耀眼。先生可知此梦何解?”
“夫龙者,大富贵也;黑属水,白属金,金主杀伐而水主守护;殿下梦龙腾空,此大吉也。殿下定能心愿得偿,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倒是真的,至于心愿能否得偿,便是不得而知了。”
“殿下师承百家精要;才冠古今,手眼通天;以殿下今时今日的权位,竟还有实现不了的心愿么?”
“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赶在午饭前和先生下完这局棋;若是午饭前下不完,还可边吃边下,吃完再下,先生岂有意乎?1”
“皆依殿下。”
“记得还是在昭和六十一年,先生对本王说:先生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拔除一根扎在心里的木刺;青鴋2想请问先生,四年了,那根刺现在还在吗?”
“做事不能操之过急,我正在慢慢地将它拔除,等到大功告成的那一日,我会将它彻底丙去3。”
“看不出,耀之兄也是个狠心人哪;不知耀之兄有否想过出仕为官,助本王一臂之力。”
“经商做点小买卖,当明星作秀骗几个钱还行,至于出仕……煌或许就不是那块料了。”
“也罢,既然你不愿意,我便也不强人所难。不过人都是贪婪的,就拿我来说吧,总是无法感到满足,当一件心愿得偿之后便又会心生另一个愿望;青鴋虽不知耀之兄是否也是如此,但如果有朝一日耀之兄也有了新的心愿的话,大可告诉青鴋,我必尽力为你实现。”
“前段日子我去了一趟高丽,那里的风土人情着实是叫人流连忘返,虽然殿下已经回到了东京,不再是景福宫之主,但殿下所制之法令仍在,殿下虽身处东京,可在那些高丽官吏们的心中却仍然是严威赫赫。这让我想起先秦时,商君卫鞅的故事,商鞅虽陨,然法度不死;殿下得公孙先生嫡传,乃当今世上唯一集三教、九流之大成者;耀之大胆度之,对殿下来说,真正梦想的并非至高无上的权位,而应该是至高无上的成就。——圣人曰:立德,立功,立言;殿下入主景福,使高丽大治,此可为千古之功也;殿下以仁治民,以孝对先帝;待人以善,布施天下,万民皆颂殿下仁德。如今三不朽中,殿下未竟之业,仅立言而已。”
“依先生之见,我当以何立言?”
“先帝归天,修史乃国之大事;先帝在位六十余年,创下了大和自立朝以来前无古人的昭和盛世;昭和本纪的主修,必需要有一个德高望重,且才高八斗的人来担任不可,殿下岂有意乎?”
“若是由本王主修昭和本纪,必定能够流传后世,千古不朽。依先生之见,这编纂的工作,应当由哪些人来做最为妥当?先生遍游天下,必定熟知我大和哪儿可以找到真才实学的文人雅士吧?”
“那就要看殿下对‘真才实学’的定义是什么了。”他说。
“我对真才实学的定义么?”启仁想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张钞票道:“大概就像这样的吧。”
“这是……樋口一叶4小姐?”
“全世界仅此一张,我让银行专门为我特制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可是一叶小姐已经故去快一百年了,我真不知要去哪儿给殿下找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一叶小姐来。”
“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瞧把耀之兄你吓得满头大汗的。”
“额……是这样吗……”他微侧过脸,苦笑着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小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能否割爱将张钞票送给我?”
“那可不行,你得拿个什么物件跟我换。”
“只要是我有,殿下尽管开口。”
“哦,这么大方?那好,其实我早就看上耀之兄家里那只比特犬了,只不过一直没好意思开口罢了,不知耀之兄可舍得以它作为交换?”
“没什么舍不舍得的,一只斗犬罢了,殿下若喜欢,便把它牵走就是。”
说话这工夫,李家的女佣将为主人和贵客准备的午餐送了上来,二人一边下着棋,一边吃着饭,并商讨着昭和本纪编撰人工的合适人选。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这一聊,便就聊到了下午。
“约好了下午要跟王妃一起下厨,时候不早了,看来我得走了。今日这盘棋局,你我改日再接着下完它。”
“殿下慢走。小民定会在一周之内拟好修撰昭和本纪的合适人员名单,届时亲自送至殿下宫邸,呈殿下阅览。”
“有耀之兄这句话,我便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你办事,我放心。”
……
“我的亲王殿下,叫你出去买个菜买了一中午不说,你怎么还给我牵了条狗回来呀?早知道我就拜托特蕾莎去了。老实说吧,这只狗又花了你多少钱。”说着,她一把将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快要睡着的启仁给揪了起来。
“你说什么狗?”
启仁晃了晃头,使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可还没振作三秒,就又昏昏欲睡了起来,歪着脖子,将脸靠在了玄月的肩上。
“就是你牵回来的那条狗,栓后院这么大一只,你当我眼瞎看不见呢?”
“哦!你说的是那只比特犬呀!”他忽然又清醒了起来,“它没花我什么钱呀,就五千日元而已,很便宜对吧?”
“五千日元,买了一只健康强壮的雌性比特犬?卖你这只狗的人该不会是个大傻子吧?”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卖我这只狗的人的名字叫做李耀之,我想他应该不是一个傻子。”
“不会吧?”她说,“上次我看报纸,报纸上说李子煌家这只比特犬可凶了,见人就咬,你就这样给牵回来了?”
“那都是些二流报纸,一点可信度都没有,拿来擦屁股都嫌硬,没事看它干嘛。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那只狗一点也不凶,而且根本就不会随便咬人,我去牵它的时候它连叫都没有叫过一声,摇着尾巴就跟我走了,傻得就好像二哈似的。”
“你确定?”玄月眯着眼睛,一脸不相信地说,“我也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就在不到十分钟以前我想要去逗它,手差点就被它跳起来给咬了。”
“我想那可能也是它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就像猫咪会把咬死的老鼠放到主人面前以表达对主人的爱意。”
“我没感觉到它对我的爱意,我只感觉它想要攻击我,对此你又有什么见解呢?”
“那就离它远一点,这样它就没有机会可以攻击到你了。若你还是感觉到存在某些潜在的危险的话,就买个狗嘴套给它套上,钱我出。”
“别东拉西扯的了,老实交代,你大老远的跑去李家做客,总不会就是为了一只狗吧?都聊些什么了,可以告诉我也知道一点吗?”
“你只管相夫教子,没的问这么多朝堂之事做甚?你想篡我的权呀?”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不是武则天。”玄月没好气的骂了丈夫一句,转而又换回了之前那温柔的语气说:“就告诉我一点嘛,就一点点,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好吧。”
接着,启仁便将自己之前与李耀之所交谈全部内容通过耳语,悄悄地告诉了她。
听完丈夫的话,玄月瘪起了嘴,像个小女孩一样撒起了娇来。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眼睛委屈的看着电视,轻声问丈夫道:“这是不是就代表接下来你又有的忙了……我是不是又要和你异地恋了?”
“修史不等于写小说,不能够全凭着聪明来,我必须亲身走访昭和朝时那些还活着老臣们,从他们那里更多的了解皇祖的御极早期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奇幻经历,然后将文字汇编成册,之后还要加以注释,经过严密的审视与修改之后,才能最终上呈父皇,存入皇室密档。”
“不就是立言么,与其修史,你还不如写本小说呢。”
“这你就说错了,其实史书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小说的一种;它跟小说一样有真有假,有对现今朝廷的惊醒和暗示,并且充满了奇幻色彩。就拿汉高祖刘邦本纪来说吧,书中说刘邦是赤帝子,是他的母亲与龙所生,后又说高祖帝梦斩白帝子;像这样没有根据,神话连篇的东西,却是流传后世的史;史是什么?史应当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绝非神话;古代史学家们神化君王,无非是为了维系封建王朝的统治,这本无可厚非;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青鴋今日亦要屈尊来当一次化妆师,给咱们这位芳名‘历史’的小姐好好打扮打扮了。”
“那个……”
“你想说什么?”
“其实我在后世,有幸拜读过夫君您所主修的昭和本纪一书。如果夫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背与你听一遍,你把它记下来,到时照抄,不就能省去许多脑细胞了么?”
“如果你现在就把书中的内容告知我听,那么书成之后到底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他似乎有些不太乐意这么做。
“当然是算夫君你的啊,”玄月说,“是我在百年之后先读过夫君你写的书,然后才告诉夫君你知晓的啊。”
“别跟我绕圈子,我可不想与你争论这个类似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白痴问题,总之我要自己写,在此之前你一个字也不许向我泄露。不然别说夫妻,到时连朋友都没得做!”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不过如果某天你编着编着突然卡文了的话,大可来找我,我随时都会很乐意把书中的内容透露一些给你的;当然,前提是你自己先来求我。”
“不!”他很肯定地说,“我不会来求你的!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我要你答应我,我要你发誓!无论我怎么求你,怎么哭,你都不能把书中的任何一个段、一段句子、一个词泄露给我!那是天机,天机你知道吗!天机是不可以被泄露的!”
“你不是不信鬼神的么。”
“众所周知,我是诡谲多变的!话说你管这么多干嘛,快给我发誓!”
“好吧。我陆雨箫对天立誓:从今以后,无论我面前这个臭弟弟怎么求我怎么哭,无论他如何哀求,就算是他脱光了上衣在雪地里打滚耍混,我也绝对不会把昭和本纪中的任何一个段落、句子、字词,以任何方式泄露给他。若违此誓,就叫你我如同日月,永世相隔,死生不复相见。”
“这个誓会不会太毒了一点?”
“是你硬要我发誓的,要是不发个毒一点的,你又该说我没诚意了。”
……
平成二年二月五日,李氏唱片大厦。拍完行程表上的最后一个通告,幸子本周的工作便算是全部完成了,明天是她的生日,这是她应得的假期。
她今天所拍摄的是饮料的代言广告,幸子的记性并不是特别好,虽然才刚刚拍完广告,可是如果这时忽然有人问她产品的名字的话,她估计都只记得一个“宝”字了。
自从先后拍摄了魔教教主与倚天屠龙,并且发行了好几张得到大卖的唱片、专辑以后;现在的幸子小姐早已是在大和影视圈跟乐坛中都数的号的大名人了。
明天便是她二十三周岁的生日。
对于像她这样已经闯出名堂来了的艺人来说,除了趁着最红的这几年更加努力工作,多赚一些钱来养老,其他一切的想法全都是不应该存在的“异端”;至于像普通人那样的每周双休,更是连想都不要想,公司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就连明天那一天的假期,都还是她这一周加班熬夜赶在明天之前把工作全部做完才换来的呢。
……
“请等一等!”
就在幸子正回想着刚才的广告有没有哪里拍得不好的时候,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幸子听出了那个声音,她急忙按下了电梯的开门键,有希子走了电梯,松了一口气道:“真是好险,差一点就赶不上了。谢谢蒲池姐了。”
“就算坐不上这一趟电梯,也可以坐另外一趟呀。”幸子开玩笑说,“你怎么着急得就好像家里烧了汤忘了关火似的。”
“蒲池姐平时一定没怎么坐过公交车吧?”有希子反问到。幸子笑道:“这话怎么说?”有希子解释道:“距离公司三分钟脚程有一个公交车站台,而每天下午四点十七分时那里都会发出一班车。”“四点十七分,”幸子看了一眼手表,“那不就是五分钟后么?”
“没错,”有希子说,“所以我才会这么着急的想要赶上这趟电梯呀。”
说着,有希子从包里取出了一个记事本,翻开其中被折了一角的一页,把它递给了幸子:“蒲池姐你看,我把每天早中晚的各个时间点的大概发车时间都给记下来了。这样子不管每天什么时候收工,我都能够坐上距离收工时间最快发车的那一班车了。而且我还可以根据发车的时间跟收工的时间来决定我前往公交车站台时是要跑着去,还是慢慢走着去,所以这张纸可是很有用处的呢。蒲池姐要不要也抄一张?”
说话这工夫,电梯已经达到了一楼。幸子笑了笑,说:“有意思,那我也跟着你一起去坐一趟公交车吧,正好我要去火车站坐车回藤泽呢。”
“蒲池姐要去藤泽?哦,我想起来了,蒲池姐的故乡就在那里,蒲池姐明天是要回去探亲么?”
她微笑着说:“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回藤泽是因为我想跟父母还有弟弟妹妹们一起过生日,从小到大我的每一次生日都是和家人一起过的。为了不麻烦他们从藤泽这么远跑来东京,只好我自己坐车回去了。”
“蒲池姐,咱们稍微走快一点吧,不然可就赶不上四点十七分那班车了。”
“其实没有必要一定要坐哪一班车不可吧?就算错过了这一班,也还会有下一班呀。”
“可是如果不专程去赶一班车的话,那我的发车时间表不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么?”
幸子说:“就算我们现在跑着去赶上了四点十七分那班车,车上也一定是人满为患,拥挤的不得了了。与其那样,为什么我们不等它开走以后坐它的下班车呢,我想下一班车上一定有很多空位,我们甚至可以选择自己想要坐的任何一个位子。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看法,有希子你如果赶时间的话,就请先走一步吧。”
“比起去赶快一班公交,我更想和蒲池姐坐在同一班车上,就算那班车慢一点也没关系。”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不那么急,而是慢悠悠地,好像散步一样走着去了?”说完,幸子轻轻一笑。
“对了蒲池姐,”有希子问,“明天是你的生日,但是今天蒲池姐就要坐火车回藤泽了,我可以买好礼物然后在蒲池姐回来的时候再送你么?”
“送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是能够让收到礼物的人开心,无论什么时候送都可以。就拿刚刚来说吧,你宁愿改变自己一直以来的下班赶车习惯来陪我,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很特别的礼物了呀,我刚刚真的感觉很开心的。”
“不行,我觉得我还是要花心思去为蒲池姐准备一份礼物才可以。”她说
“知足常乐,我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所以真的不用再送我别的什么礼物了。你如果硬要花钱给我买礼物的话,我反而会感觉很过意不去哦。”
片刻无话。
“我有听过你的新歌,唱功有所长进哦。”幸子笑着,用着类似前辈一般的口吻说。并以此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听到夸奖,有希子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其实也没有啦……就是唱得多了,慢慢就有所进步了。倒是蒲池姐,你在艺大进修了四年,一定学到了很多吧?”
“我学会了很多乐器,列如钢琴和吉他,还有小提琴;课余时间学姐们还教会了我笛跟箫;另外我还学会了作曲,如果你有关注我近两年所发行的专辑的话你就会发现,里面有很多动听的曲子都是我自己创作的。”
“上次我看见蒲池姐一个人坐在录音室里吹口琴,那也是在学校里学的,还是说很早以前就会?”
“口琴……”幸子抿了抿嘴,“那是在高中的时候学会的。”
有希子:“我比蒲池姐小六个月,今年夏天便也是我的二十三岁生日了,真希望能够早一些遇见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从初恋,一直到结婚。话说……蒲池姐有喜欢的人了吗?”
幸子苦苦一笑。
“喜欢的人,暂时没有;想要结婚的人,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
第四章:「乾下坤上」
怀着满心的期待,幸子用钥匙打开了家中的大门,今天是周一,家人们这个时间都应该围在客厅里享用着晚餐才对。
“我回来了。”
幸子换好拖鞋,便朝客厅走去,“怎么不开灯呀?喂~请问有人在家吗?”呼唤了几声,却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以后,她只好自己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坐着等待家人们从外面回来了。
幸子有些沮丧。
她拿出手机,想要给家人打一通电话又或是发条短信询问一下情况,可刚打开手机通讯录,便又放弃这么做了。
“本来还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的……结果都出去了吗……真是的,亏我还买了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回来的火车票。”自言自语着,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虽然之前在车上吃了便当,可是因为最近太忙了的缘故,食欲好像有些见长呢。
幸子站起身,活动活动了略有些酸痛的肩膀和后腰,这段时间可真把她给忙坏了,得空真得找一个技术好的按摩师好好松松肩才行。
她在厨房里冰箱里找到了牛奶跟麦片,接着又在橱柜里找到了从国中时便一直用的马克杯。
她将用锅子加热过牛奶的倒进了放有麦片的杯子里,便又回去看电视了。看似简单的日常,对她来说却是难得的休息,尽管只是这样的晚餐,在喝下它的时候幸子也同样会感觉到一丝由心而发的,名曰“幸福”的暖意。
她一边喝着晚餐,一边用遥控器换着台,可换来换去也没有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看的节目。无奈,只好轻轻叹了口气,从电视柜里自己找了一张碟片来播放。《魔教教主》——她选中了这一张碟片,这是她的荧幕首秀,更是她能够真正成为一位合格的演员的证明。
她还记得,在拍摄这部电影时李先生曾亲自教导自己说:演员的基本修养其中一项就是,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下,遇到何种的突发情况,都要坚持把戏演下去。因为只有那样,才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刚拍摄完《魔教教主》的时候,李先生送了她一张电影的复制光盘,让她拿回家去慢慢看。当然他也不是只送给了幸子一个人,而是每一位同电影有关的工作人员都有份。
幸子当时把碟片带回了家,一路上好像国宝一样的看护着,生怕把它给弄丢了。要知道当时电影还并未正式上映,如果这一份成片在自己手中弄丢了,并且流传出去的话,抛开对公司造成的经济损失不说,她的艺人生涯也就同时要被宣告结束了。
如此一张重要的光碟,她怎能不将它当成自己的性命一样好好看护着。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几年过去了,当初被视作生命的珍宝,现如今可能和其他的电影碟片根本没什么差别了吧?如今它仅存的价值,或许就只是一些纪念价值罢了。
碟片尚且如此,艺人又当如何。
艺人和碟片的最大区别,也许就是艺人会说话,会思考吧?但那又如何呢,在商人和少部分存有偏见的人心里,她们和碟片又有什么两样呢?稍微昂贵一些商品么?
在一个充满文明,且自由民主的时代,如果连人也都可以被当做商品一样被贴上标签进行拍卖和玩弄的话,那么文明何在?自由何在?
如果那所谓“文明”的背后,只不过是既得利益者们一己私欲;如果那所谓的“自由”,只不过是卑鄙者们行驶名曰“放肆”的汽车冲向人群的通行证。
那么,在这样一个似人非人的世界,中下层人士的任何基本的权利都将会得不到保障;财产、自由、**,甚至是他们的生命。
对这样看似文明,实则荒谬;看似自由,实则昏暗的的世界,有一个词可以很好的诠释它——“反乌托邦”。
……
喝完麦片,幸子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暂停键;比起观看电影更重要的事情是,她必须在牛奶凝固以前去把杯子洗干净。
终于,电影里演到自己出场的段落了;幸子所扮演的角色是“芷若”,用李先生的话说,她是全公司在气质上最符合这一角色的女艺人。
幸子紧咬着嘴唇。“果然无论看多少遍,每次一到这种时候还是会觉得紧张呢。”她自言自语着,虽然紧张,却又很是期待,尤其是摘下面纱的那一个镜头,就连她自己都有被电到。
“我已经弄丢太多宝贵的回忆了,这张碟片无论如何可不能再弄丢了。”看完碟,她便小心地又把它放回了原处。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老姐,是你回来了吗?”小茂一边换着拖鞋,一边冲客厅跑了过去。
“早就回来了,电影都看完一部了。话说你们这是去逛商店了吗,手里拎着这大包小包的都是些什么好吃的呀?”
说话这工夫,其他人也全部都回来了,他们手里全都拎着各式各样的包装袋,妈妈跟妹妹进了厨房,父亲则很着急的跑进了厕所。
厨房那边,妹妹和子将买回来的新鲜食材放进了冰箱,从袋子里取出了一盒煎饺子递给了她:
“你就知道吃。”她略有些傲娇地说,“这可不是特意给你买的……我本来是想自己晚上肚子饿的时候热来吃的,你要是饿了的话,就拿去吃吧。”
“谢谢,那我就收下和子你的一番心意了。”
“才不是什么心意,就只是一盒饺子而已。”
“话说我的肚子突然有点饿了,如果你们都不吃这盒饺子的话,那么……”
“不可以,”和子当即用手摁住了放在茶几上的那盒饺子,“这盒饺子是我拿给幸子姐吃的,其他人谁都不可以碰。”
“好吧,那我只好去找找看其他地方里还有没有什么食物了。”说完,他便向厨房走去,“欸!我放在冰箱里的那瓶牛奶呢!”
“抱歉……两小时前我肚子饿,就把它泡麦片喝了。”幸子笑着说道。
“我想老姐你们公司的食堂伙食一定很差,要不然你也不会每次回家都先去厨房找吃的东西了。”
“那倒不是啦……只是最近食欲比较好,总是容易饿。对了,我上周寄回来的新歌专辑你们收到了吗?能够给我一些意见或是反馈么?”
和子:“你说你的新歌啊?听起来就好像是小鸡叫一样,好吧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其实歌词写的还不错,旋律也还过得去;不过像这样的专辑也能大卖,也算是一种奇迹了吧?”
“我可以把这当成是你对我的一种鞭策跟激励么?谢谢你提出的宝贵意见,我会努力在唱功上让自己做到更好的。”虽然她刚才的说话很不客气,但幸子因为早已习惯倾听他人的批评的缘故,只是笑了笑,脸上并没有丝毫生气的表现。
和子又接着说道:
“不得不说你的戏演的还不错,最近我们都一直在追你主演的那部倚天屠龙,话说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好像是快到节目的播放时间了吧?”
小茂说:“距离七点半还有几分钟,现在打开电视机还来得及。”
……
“老姐,我可以说是你的天字第一号死忠粉了,这部戏刚播出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围在电视机前等着看姐你出场;和子姐她非说里面那个郡主是你演的,只有我第一个认出来了你演的是道姑。”
“咳……道姑?”幸子揪住他的纠正到:“我在戏里有名字的好吗,我的名字叫芷若,不叫道姑。”
“老姐,我有一个疑惑……”
“嗯?什么疑惑?”
“为什么你在电影里跟电视剧里扮演的明明是同一个角色,而她们给我的感觉却又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呢……我总觉得电视剧里的你要可爱一些,电影里的则讨厌了一些。”
“哪有人说姐姐讨厌的,真是的,下个月不给你零花钱了。”
“不要嘛,我就是随口说说,老姐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吧?”
“电视马上要开始了,拜托你们稍微安静些好吗。”和子说。
……
节目开始前的广告播放结束,电视荧幕里终于响起了令人熟悉的主题曲——刀剑如梦。演唱这首歌的是大和最负盛名,粉丝遍布全国的超级大明星:李子煌;他同时也在新戏倚天屠龙中饰演了查先生原著中的“翠山”与“无忌”两个不同的角色,而他的妻子明菜小姐则亦同时饰演了剧中的“素素”与“赵敏”的角色。
李与明菜的结合,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艺人与艺人的结合,而是作为艺人的明菜嫁入了豪门,真正地飞上了枝头,从一只笼中鸟变成了凤凰。
换一种说法就是,明菜虽仍还从事着演员的工作,但她却已并非是演艺圈中人;她虽还拿着麦克风唱歌,却已再不能被称为“歌姬”。现在是明菜,乃是全大和首屈一指的李氏集团的少夫人,以前演戏跟唱歌对她来说或许是工作,而现在却只是一种消遣;对不想演的戏,不想拍的广告,她可以说“no”,她有比大和任何一个女明星都要自由的生活,每周只工作不到二十个小时,甚至还有双休日。
但不可否认的是,明菜小姐的确是一位出色的演员跟歌手,她的成功并不是一个奇迹,而是历史的必然。
……
东京,启亲王宫邸。
启仁咬着笔杆,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下笔而不能书。
他对一旁的王妃说:
“总有一种被人逼着写作业的感觉,身心都受到了摧残。目前我定好了一个大纲,这样好了,我用白话文跟你简单的讲解一遍吧?”
说完,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
“皇祖生于明治三十四年,自幼聪慧果敢,英武非凡;并于大正十五年登基……登基……呃……接下来是什么?”
“你是在问我么?不过就算你问我我也不会说的,还记得吗,半小时前你逼我发了一个誓。”
“我不是要你告诉我本纪里的内容,我只是想知道那一段历史究竟是怎样的。”
“你指的是这个世界的历史,还是另外一个世界的。”
“当然是这个世界,我又不是个大sb,明明活在这个世界,还要去纠结另外一个世界的历史的大sb,你告诉我这个世界的历史就可以了。”
“小轴和他们的大军征服了全世界,ok,我说完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历史。”
“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与其问我,你何不买一本这个世界的近代史来看看呢?”
“你现在是在欺负我高中的时候整天翘课破案,没读过近代史是吧?”
“我没有那样说,但是如果你想学习历史的话,跪下来给本小姐敬茶,拜姐姐我为师,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上两课好了。”
“上次不是跪过一次了吗。”
“那你昨天吃过饭了今天为什么还要吃呢?而且上次你拜师学的是理科,这次这个是历史学,属于文科。”
“算你狠……”
……
“我跪也跪了,你茶也喝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上课了?”
“嗯,那我现在就给你这个不好好学习这个世界历史的大傻x好好上一课吧。适才我们提到,小轴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世界征服者’,现在老师就详细的跟你说一下前因后果;话说还是在几十年前的1926年,你启仁的爷爷,就是先帝昭和皇帝御极成为了大和的新任天子;当时可真可谓是内忧外患,险象环生,而好在先帝他英明神武,变法图强,要不然哪来的今天这么大的疆域呢?就连某洋,都已是我大和朝的内洋,试问从古至今有哪一个朝代曾创下过这样的盛世?”
接下来,她又很详细的给启仁讲解了从昭和元年到昭和六十四年以来的所有大事记。
……
“世界征服者……听起来怪耳熟的。”启仁一边消化着刚才学到的知识,一边说道:“还有就是……为什么每次一要让你教我点什么,你都一定要让我跪下来给你敬茶呢?我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欸。”
“周瑜打黄盖,要是你自己不愿意,我难道还能硬摁着你的头让你跪下么?”
“我发现你现在好像过于收敛了,我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什么都敢说的你。”
“哦,既然你这么怀念以前,那我就表演一下以前的左臣玄月来给你回忆回忆好了。”她轻咳两声,换回了自己的声音,并用一种很冷漠的语气说:“其实我是很赞成你以不争为大争的理念的,但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无论是以何种方式登上帝位,手段都一定是肮脏的;你那看似正义的说辞,其实就与你在六年前亲手置纯子于死地,将她引上黄泉路时的行为一样见不得光;在你的心里,没有什么是比权力更重要的了,甚至包括你的生命;我知道,你阴暗的内心中从来也没有过丝毫的光明,因为你的内心是一个空,没有血亦没有肉;你没有良知,更没有良心,你的优柔寡断与懦弱只不过是你阴暗的伪装;你自称尧舜,可你却更像挟天子的曹操,像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李世民,像靖难的朱棣;就算你再怎么伪装,却仍然掩盖不了你灵魂深处那份残忍好杀的性格,亏你的名字的还有个‘仁’字,要我说,你简直就是麻木不仁。你就像你的皇祖一样,像他一样多疑嗜血,无情寡义。大和在你的手中或许会走向一个比昭和更加昌盛的新的盛世,但你手上的鲜血却永远也无法洗去。你并非现世人间的神,而是一头食人心肝的人间恶魔,你是恶魔,恶魔!”
“左臣小姐对恶魔的定义是什么?麻木不仁,薄情寡义的就叫做恶魔么?手上沾染了血液的就叫恶魔么?”
“那不然呢。”
“你适才说我是曹操,是李世民,是朱棣;老实说,我不光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些暗自欣喜。至于理由我想我用不着跟你过多解释,我从来也不相信什么正义必胜,我只相信成者王侯败者贼,无论别人说我什么也好,我都不在乎;我不说太大的,就拿裁判来说吧,并不是正义就一定会在裁判所中获胜,而是获胜的,才是正义。和我大和的千秋大业比起来,区区一个纯子算得了什么,如果有必要,今后我的手上还会沾染更多的鲜血,我也不在乎会沾染上那些鲜血。如果他们自以为自己的血液要比其他人更加鲜红,以为我不敢把他们送上绞刑架的话,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在我的大和,没有人天生高人一等,在我们这些人身体中真正鲜红的也并非是与先祖一脉相承的血族,而是那一颗自身后天修养出的,有着敢为天下先的觉悟的,作为一个大和人的心!那才是真正的高贵,来源于自身的高贵。我们绝对不能够让那些拥有热忱之心的人们寒心,亦绝不能放任那些自命高贵的宵小祸乱天下!”
“你的这番鬼话,你自己信么?”
“你说这是鬼话,那就是鬼话。不过未来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做,那就是废除华族们的一切特权,并取消两院中的贵族院;我大和,绝不能养着一些不干事的蠢猪和蛀虫!”
“好个热血男儿!干脆我给你一刀,好让你下辈子早生几十年去打鬼子吧?”
“那你还不如送我回蜀汉去和丞相北伐呢,醒醒吧,大汉已经亡了,还说这些没用的干嘛。拜托,现在已经是二十世纪九零年代了,就算未来某天我当上了皇帝,也不可能再去‘匡扶汉室’了啊。”
玄月说:“真正心存汉室的人,无论过了多久都一样会……”她话没说完,便被启仁给打断了:“我叫你帮我回忆以前的你,可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你是喷子上身还是杠精上身啊,信不信我一会把你摁在沙发上暴捶。”
“抱歉~一时太入戏了,没吓着你吧?哈哈哈……亲爱的你肚子饿了么?我去给你煮碗面吧?要不咱们来玩德州扑克,或着您往后躺着,让小的来帮你揉揉腿?”
“民夫才做选择,本殿下我全都要!
……
第五章:「否极泰来」
“老姐,为什么你要用剑刺李先生呀?你好讨厌啊你。”小茂看着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节目画面,同时对一旁的姐姐说。幸子无奈的笑了笑,说:“这个问题上次我们一起看魔教教主的时候你就问过一次了。”
“是啊,可是上次你也没回答我,只不过是给了我一本原著让我自己有时间慢慢看。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真的希望姐姐能够直接了当的为我解答心中的疑惑。”
幸子一边用筷子夹起刚刚加热好的饺子,一边对弟弟解释道:
“因为剧本是这样写的,我当然就这样演咯;如果我不刺的话,在戏里我会被师父骂死,在戏外我会被李先生骂死,这个回答够清楚了吗?”
小茂笑了笑说:
“我不知道戏里的老道姑和戏外的李先生会不会训你,不过老姐你现在一定会被观众们给一路骂到大结局才是真的。”
“有人骂我那就说明我角色演的好呀,只有平平无奇的演员才既不会挨骂又不会被夸呢。”
“老姐你心态可真好……换我我可受不了整天被一群只会躲在屏幕后面敲键盘的人来对自己评头论足,甚至是无理的谩骂和攻击呢。”
“因为我有一颗大心脏,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也都不会生气的;我知道,虽然我的好几张专辑都得到了大卖,但是在演艺界我却还只是个新人,新人当然就要在观众们的批评声中慢慢成长起来呀。”
“可是老姐……就算是老演员,也还是会遭到网络谩骂呀。当你在报纸上又或是大街上听见别人对自己的负面评论的时候,你真的一点也不会感到生气,又或是沮丧么?”
“当然会,因为我也是个普通的人啊。可是别忘了,我已经是一个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了,现在的我又怎么可以还像十三岁的那个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呢。小茂你也是个快上大学的大小孩了,姐姐刚才说的你应该懂吧?”
“大概懂了,但是这样的剧情总让人会感觉有些遗憾……抛开李先生跟明菜小姐的夫妇关系不说,单从戏里的角度出发,明明是你先跟男主互相喜欢上对方的,最后都要结婚了,却突然被人给抢婚了……真是让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了,因为原著里本来就是这样写的呀。难道你没有看过我买给你的书么?”
“我有看……但是因为功课太多的缘故一直都没有看完……姐姐,最后在戏里你的结局是怎样的?你最后有遇到新的能够给你幸福的人吗?”
“这么好奇我的结局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按照目录上的页数去翻看原著最后一回的大结局呢?”
“因为我真的很害怕……”他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声音也渐渐沙哑了起来,“我害怕希望破碎,一想到结局有可能……我便更加没有勇气去这么做了……就算只是在戏里扮演的角色也好,我也希望姐姐能够拥有一个幸福的大团圆结局。除此以外的其他任何,都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和接受的。”
“什么时候咱们的小茂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幸子将手搭在了弟弟的背上,以长辈的口吻开玩笑到。
“对别人也许是多愁善感,但对自己的姐姐,我并不觉得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姐姐幸福。”
“难道姐姐现在不够幸福么?”幸子微笑着问道,“姐姐现在是有名的艺人,每个月都能赚很多的钱,还有很多喜欢并支持着我的影迷跟歌迷;但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些,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喜欢音乐,喜欢在镜头前扮演不同的角色……人如果可以一直做着自己所喜爱的事情,那不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么?”
“那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一段新的恋情,给我找一个姐夫回来呢。”他问。
幸子笑了笑,说:“这好像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吧?再说了,我才二十三岁,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挑,根本用不着为了这种事情而去着急吧。”
“要是源哥哥还在……可能现在我都当舅舅了。”
幸子没有接话。
“我很喜欢刚刚那个段落。李先生巧妙的运用了不同机位的分镜来拍摄了那个画面,李先生把角色在被剑刺中时眼中的失望与悲伤表演得淋漓尽致,今年的电视剧大奖大概又是李先生拿奖了。”
“老姐……”小茂怯怯地问,“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幸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刚才不是说了吗,姐姐可是一个有着大心脏的女强人,才不是什么玻璃心的小女生呢。好了,接着看电视吧。”
……
“小尤,你说咱们王爷他是不是个奇人?前段时间满世界的乱跑不着家,这两天又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你说这上等人是不是都有点什么怪癖呀?”
“我说,我能说什么,咱们做爪牙的没的管主子这么多事干嘛?不过我听lise说王爷他前段时间到处跑好像是为了要找什么写作素材。”
“她的话你也信?我可听说她是个香肠人,现在我们大和跟他们的外务关系那么微妙,你怎么能相信一根香肠说的话呢。”
“为什么不信,我觉得她人挺不错的。哦~差点忘了你是一朵西兰花,怪不得你对别人这么不友善呢。”
“西兰花?什么西兰花?”特蕾莎不解道。
“上次我跟王爷学中文,王爷说法兰西倒过来念就是西兰花。”
“什么稀奇古怪的语法!”特蕾莎几乎被羞得涨红了脸,“还有为什么你是什么时候偷着跟王爷学中文的,王爷真是太偏心了,居然偷着给你一个人开小灶,却不……却不教我。”
“我也是这样问王爷呀,可王爷说你自己会中文,所以就只教我一个人了。”
“谁说我会……我只是……只是会说普通话而已,像你们那种把‘花’念成‘法’的方言我可不会。”
“我听王爷说,那叫做粤式普通话。”
“你跟他一个日本人学粤语,早晚被带沟里去。”
“那总好过跟你这朵西兰花学日语的好吧?我的日语发音就是叫你给我带偏的,我当时还以为你教我的是正宗的东京普通话,结果后来才知道你教我的是关西腔。”
“关西腔怎么了,王爷说话不也是满嘴的京都味么;你自己的小时候上外语课的不听,怪得了谁。”
“术业有专攻,我自幼学的本领主要的是跟踪跟刺杀,谁像你学的净是些花架子。”
“快别说这些了,你这个二十米内连西瓜都打不中的家伙。”
“你用飞刀不也丢不中目标么,凭什么好意思说我枪法差。”
“抱歉,现在可是热武器的时代,对杀手来说枪法才是最重要的。”
“说的好像你是什么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一样,真是大言不惭。”
“那你也不是什么百战百胜的啊,别忘了那次战斗中你眉上留下的伤疤。”
“我的伤又不是你造成的,你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那你也并非是我飞刀时没有飞中的靶子啊,你又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你知道吗特蕾莎,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不要随便岔开话题好不好。”
“你的脑子一向转得比我要快,想事也比我要细;特蕾莎,我现在想问你一件事情,那些从小就收养我们,把我们培养成杀手的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就连南美鼠都不知道‘那位大人’的真实身份,我又怎么会知道……话说你忽然关心这个干嘛?”
“以前当杀手的时候,真的很少能够睡上一个安稳觉,那时我经常会想,只要能够不再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就算是去给人洗盘子打零工我也甘愿。”
“还记得老组长刚把你带来秘密基地的时候,你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个刚诞生这个世界的婴儿一样好奇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我很清楚的记得你身上当时的穿着,那是一件比你身子要大一号的泥土色的破旧连衣裙,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胳膊和腿上的淤青,还有那些用来止血的绷带。因为我比你年长,更比你要早进入组织缘故,刚开始可都是我一直在照顾你。”
“那条裙子原本是米色的。”尤妮斯面无表情地说,“而它之所以大了一号,是因为它原本并不是我的裙子,而是我姐姐的。姐姐死了,他便变得神志不清了,一天夜里他拿刀攻击了我,我的胳膊受了伤,逃跑途中摔下楼梯昏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上便被换上了这样一条裙子,并被他关在了地下室里,脚也被链子锁住了。我不想再去回忆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我从地下室逃出来的那天是一个雷雨天,我弄断了自己的脚腕,让脚能够从脚铐里挣脱了出来,并用墙上的灯台砸开了门锁,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获救的了……我只记得自己逃出来后就一直在奔跑,一直奔跑,直到昏倒在了路边的一个泥水洼里。我在晃动和颠簸之中醒来,四周漆黑一片,我的手脚全被绳子给绑了起来,嘴巴也被缠了胶带,就好像被绑票的人质一样。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是在一辆汽车的后备箱里。汽车在一个未知的地方停了下来,后备箱被打开,亮光照在了我的脸上;我被抱着来到了一个好像是实验室又像是私人医院的地方,那里的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用她冷冰冰的手为我包扎了伤口,并为我的脚腕做了固定手术。之后……之后的事你应该也都知道才对,我就不用多说了。”
“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自己的过去,这是否说明我们的友谊又进一步的升华了?”
“我的过去……这应该是组织高层和我自己才知道的事情……可是上次在列车上……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上次在列车上那个姓源的警察他……”
“好了尤妮斯,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现在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不是么?不要再让过去的痛苦像锁链一样缠着自己,成为精神上的负重了;那真正的锁链,你不是早已在十数年前就将它挣脱了么。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现在的生活,死心塌地的效忠于王爷,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去想。”
“也许你是对的,特蕾莎。”她说,“我真庆幸源氏死了,像他那样一眼就能够看穿别人内心的妖怪,如果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话,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在这么多对手中,唯一真正让我感到过恐惧甚至是颤抖的人,就只有源氏这个怪物了。”
“那什么……你觉得王爷是个怎样的人?”
“王爷?王爷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和源氏完全不一样。在王爷身边我感觉安全感十足,而源氏则只会让我感觉到他正在威胁我的安全。”
……
第六章:「千秋功业」
“话说后来怎么样了,我的意思是,你那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最后你回去把那个囚禁虐待你的人给杀掉了吗?”
“众所周知,组织的成员是没有自己的自由的,我又怎么可能擅自行动去杀人呢。你为什么会傻到问我这样的问题。”
“只是一时好奇罢了。”她说,“那如果有机会,你会去杀了他么?”
“为什么我要让我的刀沾上那种人的血呢;一个失去理智,疯疯癫癫的人,就让他去自生自灭好了。我甚至都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活着,或许他早已为自己的疯狂付出的代价,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都已经十多年了,或许他早已经是一具骸骨了。比起杀谁不杀谁,我更关心自己下一顿饭的着落。”
“那不如我帮你拜托德川小姐,让她去查一查西美洲近十几年来的意外死亡名单吧?如果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的话,那么查找的范围还会缩小很多,如果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的话……我们就能同时再缩小查找所需要的时间。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如果查找出来那个人没死的话,只要你出的佣金价钱合适,我不介意出趟差去西美跑一趟的。”
“省省吧你,还佣金呢,就跟没见过钱似的,再说了何必要为了这种小事去麻烦德川小姐。”
“以前在组织的时候,无论谁也不能够私自去任何地方购买任何东西,都是每周四把想要购买的物品清单写好送到组长哪里,然后在周日以前就会有专人把东西送到宿舍来。我还真没体验过自己拿着大把的钞票去花钱是什么感觉呢,除了在外出执行的任务的时候能够在餐厅和其他必要的场所消费以外……最惨的就是我这些年的奖金全部随着我的假死而一起死掉了,我感觉自己好像不是背叛了组织,而更像是背叛了自己的丈夫,然后被净身出户了一样。”
“没有丈夫会在自己的妻子的身体里安装跟踪定位芯片,我们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杀人和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目的的工具人而已。”
“千万别把自己当人,大胆一点,把‘人’去掉,我们……从来都仅仅只是工具而已。尤妮斯,你有考虑过以后的生活么,比如结婚生孩子什么的?还是说……我们要抛开那些无谓的幻想,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王爷。”
面对特蕾莎的试探,尤妮斯冷笑着回答道:
“除了生和死,我们并没有选择其他任何事情的权利;而且就算不结婚,不孕育后代,作为女人的我们也一样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不是么。杀手最不应该有的,就是爱……与怜悯。但是特蕾莎,你好像已经不配作为一个杀手了,因为在你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一个让你目眩神迷的人了。”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更加明白,爱并不是占有,只有他能够幸福安好,我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我只想能够待在他的身边,默默地为他付出就够了。”
“不,爱应该是两个人的事,而不是某一方的一厢情愿。而且就算你付出再多,到最后也什么都得不到。看起来虽然我的个头比你小,但是却比你要成熟许多,因为我只想做好自己现有身份的职责跟本份,而不会心存其他任何的想法。”
“可我也跟你一样,只是想做好自己身为女官的本份而已,全心全意的为主子奉献自己的一切,我又有什么想法了呢?难道我们两个所做所为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我并没有说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指的是你的心;你应该心存一颗对主子的忠心,而并非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爱慕之心;需知作为一个女人,一旦长期忍受着一种爱而不得的痛苦,那份爱就会逐渐变得扭曲。为什么呢?因为一旦时间久了,每次当你看见他与她在一起卿卿我我时,你眼中的羡慕就会逐渐变为嫉妒;嫉妒让是一个天使堕落成恶魔的最可怕的毒药,所以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什么所谓亲密而又洁白无瑕的男女关系,也不用脑子想想,都已经亲密了,还有可能洁白无瑕么?”
“听起来好有哲理……看来王爷好像不止只教了你说方言,还给了你上了不少哲学课吧?”
“当然,但他是一个不称职的老师。王爷授课经常没有自己的定见,简单说就是很容易跑题,他总是把一个本来很易懂的知识给解刨的很复杂,你可以在他的中文课上学到韩语,又或是在被传授马术的同时学会如何为动物接生。”
“殿下他有时的确是话唠了一点……但这也说明了殿下会的多,相当于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啊。”
“你绝对无法想到上次你去东京出差,王爷王妃跟我在玩三人麻将的时候王爷他都做了些什么——短短两圈牌的时间里,我竟然先后学会了地质学跟风水学。要不是王妃清十八罗汉杠上开花,把一整盘柠檬都塞王爷嘴里了的话,我估计他还能接着说上一会考古学。”
“地质,风水,考古……还挺连贯的,你们这是打算上哪去摸金么?”
“摸金?什么叫摸金?”
尤妮斯显然并不懂特蕾莎在说什么,毕竟她可没有什么专偷古董的大盗师父。
忽然,尤妮斯说:“我知道了,摸金就是偷东西的意思对吧?王爷上次教过我,金钱和财富同义,摸是一个动词,意思是指用手去触碰某样东西。”
“你倒挺有语言天赋的嘛。”
“我可聪明着呢,哪像你,笨的跟只傻狍子一样。”
“傻狍子?”
“是啊,上次去动物园的时候王爷教我的,矮鹿叫傻狍子,羊驼叫草泥马。”
“动物园?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像也没有!”
“也是在上次你去东京的时候啊。”
“我的天哪,我出差那几天你们到底都瞒着我做了多少好玩的事情啊!”
“也没什么,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也就只剩下逛商场买零食,电影院包场看电影,教训街头小混混了。”
“教训街头小混混?”
“是啊,就在看完电影以后。当时王爷王妃还有我都穿着王爷买的韩服,在街上遇见了几个穿和服跟木屐的流氓,他们看王妃长得漂亮,就想调戏王妃,结果被一顿暴打。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看上去这么斯文的王爷,一脚居然能够把人踢飞两三米远。”
“后来呢,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王爷没有受伤吧?”
“受伤?王爷怎么可能会受伤呢,他下手可狠毒着呢,每一招都是奔着别人要害去的,三拳两脚那些人就全趴地上起不来了,要受伤也是别人受伤啊。”
“我很好奇那群流氓之后的下场。”特蕾莎说,“你不知道,咱们的这位王爷可是一个既小气又记仇的人,报复心强着呢。”
“下场,呵呵……”尤妮斯冷笑道,“惹怒了王公权贵的人,是没有下场的,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说这个了。尤妮斯,你好久没画小丑妆了,我都快忘了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如果有机会,可以再扮一次小丑给我看吗?”
“真是个奇怪的要求,恕我直言,我无法满足。以前我之所以会画那样的妆,是因为任务的需要;不管是谁,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突然看到一张那样的脸,都一定会被吓一跳……我不想再吓到任何人。”
“你应该试着画上小丑妆,敲门去书房给王爷一个惊喜。”
“你确定那是惊喜而不是惊吓么,我可不想被一脚踢飞几米远。”
“那我们做些小点心给王爷送去吧,他忙了一上午一定饿坏了。”
“你够了……要去你自己去,别总带上我。我只会在殿下唤我去时才去,而不是自己没事总往上凑。”
“可是像现在这样干坐在这里真的好无聊啊,好怀念在景福宫时的日子,那时可比在东京的时候自在多了。”
“知足吧,王爷对我们够好了,他甚至都没有把我们当成过下人,而是把我们当做自己的朋友。”
“可是对他来说什么才算是朋友呢……别傻了,像他那样高度的人的身边又怎么可能存在真正的朋友呢;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友情也同样是,单方面的爱情并非爱情,单方面的友情也并非是友情;殿下虽拿我们当自己的朋友,可我们又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身份,真把自己当作是殿下的朋友呢。如此……我们又怎么能够算作是殿下他的朋友。”
“看来殿下平时也没少教你哲学。”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别人教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早就明白这些了。”
“我记得殿下有一次跟我说,决定一个人成熟与否的并非是那个人活了多大岁数,而是他在已经活过的年月里所经历的挫折的多少。”
“所以啊,像我们这种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人,怎么能够不早一点成熟起来呢。毕竟曾经已经吃过这么多的苦了,难道还想以后还接着吃下去么?”
“你是个好女人,”尤妮斯说,“你配得上拥有幸福的生活,跟一个爱你的丈夫。”
特蕾莎自嘲地笑了起来,“虽然我的手上沾满鲜血,虽然我让无数人家破人亡,但我还是个好女人么?”
“你只不过是完成了别人交给你的任务,尽力做好了每一件工作而已,这无可指责。”
“虽配得上拥有,却并非就一定会拥有……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地不公道。”
“人生并不存在所谓的命运,就算真有命运,那么这种命运也是可以靠人力去改变的;而改变它的走向的,正是人们的每一个选择与决定。——这是殿下告诉我的,现在我把它告诉你。”
“殿下对你可真是‘偏心’啊,背着我不知道给你开了多少次小灶,教了你多少人生哲理,我都要羡慕死你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殿下他总是喜欢找我聊天,一聊还没完没了的,这让我莫名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殿下现在应该是和王妃在一起吧,他们总是那样寸步不离的……就像刚满月的孩子跟母亲一样。”
“这个比喻不太好,被除我以外的别的任何人听见你都会有麻烦的……说起比喻,以后关于殿下的话,还是不要有任何比喻的好。话说的越简单越直接,越少些不必要的修辞,就越不容易出差错。王妃可是一个厉害的女人,你不想像上次在高丽一样,差一点被家法伺候吧?”
……
此时,启殿下书房。
“千秋功业!千秋功业!”
说罢,启仁拍案而起,朝着一旁坐在沙发上正惬意的喝着下午茶看着电视节目的玄月小跑了过去,手里还拿着那一沓刚刚写好的五万字大纲。
“嚎什么呢,吓姐姐一跳。”
“我写完了,你看,昭和本纪!”
“是么……”玄月接过他手中的纸页,细心的审视了起来,她说:“就这些而已么,这好像只是个大纲吧?”
“大纲都写好了,正文还算得了什么呢,有耀之给我找来的十余位当世一流文豪,再加上我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大纲,我相信不需要一个月《昭和本纪》就能全部编纂完成!”
“在那之后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的手酸死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你刚刚在看什么节目,我们一起看怎么样?”
“没什么,新出的电视剧,名字似乎是叫倚天什么的。”
“这个我熟,不就是无忌跟郡主的故事么,来我陪你一起看。”
“可是演周芷若的那个女演员,名字好像是叫做幸子哦,她你是不是也很熟啊?”
“呃……突然觉得好乏……我想我得去书案上趴着打个盹了,你自己一个人看好了,记得把声音开小一点。”
“确定不来看么,演郡主的可是你最喜欢的明菜小姐哟。”
启仁趴在案上,就像在课堂上打瞌睡的坏学生一样,没有再理会她的任何引诱。
……
第七章:「以退为进」
“陛下忽然召见,岳丈可知是为何事?是否是因为立国本的事要召内阁商议?”车上,金丸康信问岳父道。
今天不知为何,竹下特意放了司机的假,而让女婿康信来为自己驾车。
后视镜里的竹下此时正环抱着双臂,一双眼睛紧闭着,好似在睡觉一般,他说:“不要问这么多,一切等进了宫就都知道了。”
“是……岳丈。”
他不再说话了。
竹下睁开眼,瞥了他一眼道:“我这两年当着陛下的辅相,你因为你父亲跟我的缘故,现在也当上厚生大臣了;说话做事谨慎些,不要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康信,有件事我要问你,上个月吕宋台风,大藏下拨给你们厚生用于吕宋地区医疗保障,劳灾补偿,残障援护的那一万两千八百亿日元……现在都到哪里去了?!”
“那些钱……”康信满头大汗,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连我也不能告诉吗?”
“不……岳丈……”康信说,“您知道……那年为了让我能够顺利当上议员,父亲私下挪用了一大笔建设shěn的公款……用于收买当时的正副议长与大臣们……而为了让我坐上厚生大臣的位子,又向议会跟贵族院打点了不少钱。我实话跟您说吧,大藏下拨的那笔钱,除了二千八百亿被确确实实的下发了各局用于实际,其余大部分……都叫父亲的建设shěn挪用去填补前几年修铁路跟高速公路时落下的亏空了,说是等下半年手头宽裕了……再如数还给我们厚生。但女婿听人说,皇上原是从大藏拨一万八千亿亿给我们厚生的……那另外五千二百亿都叫大藏那帮小子自己给扣下了,实际到我们厚生手上的也就一万二千八百亿了。”
“给你们再多,也都叫你们污了去,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止一次告诫你,并让你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你的父亲。做人要堂堂正正,做事要谨慎小心,当官的不说做到一片冰心,至少不要太丧良心吧!?这朝廷拨款的一万亿用来救助吕宋灾m的钱你们也敢私自挪用,那可是成千上万人等着吃饭和救命的钱哪。”
“岳丈,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可以先把手里的这两千八百亿下发给厚生驻吕宋分局,将急需援助的残障家庭所需的救助金先发放了,至于其他的……能拖就先拖一拖,实在不行的时候,不是还可以提前向财阀们先借一些钱来周转么?”
“两千八百亿,那够什么使的?一场台风下来,遍地残垣,无论是民居的重建还是灾m的救助都是需要花钱的;你们如此克扣挪用朝廷的救灾金,若是闹出人命,告到东京上达天听!你这个厚生大臣第一个便是难辞其咎!”
“可是那一万亿早已叫父亲划去……他是朝廷的副相,又是小婿的父亲,小婿我又能说些什么……就在前几日,在内阁会议上皇上还当着我们这些内阁大臣的面褒奖了父亲,现在这种局面,也只有先委屈一些吕宋的灾m了……”
“混账话!我看你这个厚生大臣是不想当了,若是不想当了就直说,本相这就另换贤能!”
“岳丈息怒,小婿定会想出个妥善的解决方法;保证……保证吕宋不会有一个灾民被冻饿而死,所有灾m的医疗都会得到保障,居有所,食有肉……”
“你就别跟我这打太极了,老实说吧,若是每日照最高标准提供灾m三餐,两千八百亿够用多久?”
“大概……大概能支撑不到十天……”
“十天之后又当如何?”
“家父已与吕宋总督通过电话,商量了应对策略,届时我们仍然会为灾民们提供临时住所,但是日常的生活所需则需他们自己掏钱购买……当然,因为考虑到他们是灾m的缘故,我们会以最便宜的进价将食物与饮用水之类的物资卖给他们。对于那些积蓄都要洪水淹了的去的没有经济来源的重灾区灾m,我们还会给他们安排一些适合他们去做的工作,并付给他们应得的报酬,让他们可以自食其力。这就叫做以商兼赈,两难自解。”
“本相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口中所说的那些物资,其中大部分都是琉球与安南地方所捐赠的吧?你这个厚生大臣可真会做生意啊,居然拿手里免费的物资去向灾m们卖钱,你的良心都叫狗给叼去了吗?”
“岳丈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小婿可真是委屈死了;早晓得当大臣这么难做人,当初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议员的位子上呢。”
“若是激起灾m闹事,到那时你这个厚生大臣才真正是难以做人,无论是对下还是对上都将无法交待,真到了那一天,谁能保你?”
“岳丈别忘了,咱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再说岳丈这些年也没少从经世会里拿到好处,现在局面到了需要岳丈来顶起大梁的时候,岳丈可不能只是站在岸上观望啊。小婿可听说,大藏之所以扣下应拨给我们厚生的那五千二百亿,其原因似乎和岳丈在高丽担任总督时治理京畿道洪水所留下的财zhèng赤字有关。岳丈……你可不能光顾着自己上了岸,就把咱们都丢在水里不管了呀。”
“你这是在威胁本相吗?”
“小婿不敢,小婿只是希望岳丈能够出面,让大藏把扣下来的那五千二百亿还给我们厚生,只要手里有了足够的资金,小婿就能够处理好吕宋的局面,保证报纸上不会出现任何一条有关灾m闹事的新闻,所有的灾m都能够得到有效的安置并领取到日常应有的物资。”
“你看本相这颗头值多少钱,就摘了拿去换钱好了!”
“小婿不敢……”康信说,“岳丈既然需要那五千二百亿来填补高丽任上留下的亏空,那就尽管拿去用好了,咱们一家人什么都好商量不是。只是被建设划走的那一万亿日元,就还请岳丈高抬贵手,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至于吕宋那边,小婿我敢担保,一个月内天下太平;一个月后,等各地财阀、官吏本季度的献金到账之后,小婿就能周转开吕宋的局面了。”
竹下冷笑道:“好嘛,金丸大臣把一切都计划得很周详嘛,这个月还没过完就已经想到下个月要怎么办了,很好,很好嘛。”
……
皇宫,御前会议厅。
竹下并非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大臣,在他之前大藏大臣安倍与外务大臣宇野早已于厅内那长方形的两张左右摆放的会议桌中根据他们自己的座位序次就坐。
自从昭和三十年之后,内阁已经很少出现有着“五摄家”血统的华族大臣,先帝重用寒门打击摄家,从某种意义上削弱了贵族们手中的权力,但是贵族之特权却一直未被废除,满足一定条件后,皇族与华族们将自动成为贵族院议员。内阁辅弼皇帝,贵族院制衡众议院并维护皇帝的统治,这是从明治朝就定下的规矩,因此就算是昭和帝在位时,也并没有废除华族们的全部特权,保留了贵族院跟封爵制度。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内阁大臣们的定位仅仅只是皇帝的臣子,而享有爵位的贵族们,才真正是皇帝的家奴。而现任掌管宫内厅的内大臣兼皇帝侍从长的不是别人,正是德川家英公爵;这位德川阁下在昭和三十八年(1963)世袭成为公爵,并在昭和五十六年由先帝亲自敕封为内大臣,掌管宫内事务;值得一提的是,被派往启仁亲王身边担任女官长的德川良子小姐正是他的亲生女儿。
御前会议的召开,正是为了决定究竟是由皇长子立为国本,还是皇三子启仁。然而就在御前会议召开的前一天晚上,皇帝收到了一份由启仁亲王觐见送来的“宝物”,随宝物一同的被递上的,还有两封奏书。
现在它们都被摆放了在御前会议厅中皇帝的御案上;陆续的,大臣们全都到了,他们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候皇帝的驾临;康信注意到了御案上的奏书,与那堆得高高的被装订好的一沓书。
就在这时,皇帝终于驾临了;大臣们齐刷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低头的同时并弯下了那高贵的腰,直到皇帝开口让他们免礼入座,他们才又挺直了腰板。
“近段日子,诸卿与两院的议员们整日里为了册立国本一事而相争不下。有的议员,还私下里给朕写奏书,互为攻击、诋毁。朕看后很是失望哪。”说着,皇帝拿起了御案上的奏书,“正好,昨晚泰宫也给朕递来了奏书;这两份奏书,一份是奏请国本事,一份是建吕宋地方救灾与复兴六要事,署名分别是儿启仁与臣启仁。朕看过之后不甚欣慰。”
说完,皇帝让内大臣德川家英将奏书中的内容念与了在场总大臣听。听完,大臣们全都傻眼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有望争取太子之位的启仁亲王竟会主动上奏书举荐其长兄dé仁亲王当太子。
说实话不光是他们这些大臣没有想到,就连皇帝当时也没有想到奏书中居然会是这样的内容;毕竟,随着这份奏书一起送来的还有另一份奏书跟昭和本纪呢,没翻开以前,怎么看都像是他为自己请功的奏书。
皇帝轻咳一声,震慑住了诸臣,随即说道:“泰宫修昭和本纪有功,且公心难得;朕意,指派泰宫以特使的身份代朕前往吕宋慰问灾民,并总览吕宋一线救灾与灾后重建事务,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这时,副相兼建设大臣金丸信说道:“启仁殿下以特使身份前往慰问受灾百姓并无不妥,然而皇室亲王直接参与z事,似乎朝廷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老臣,还望陛下三思。”
竹下瞥了盟友金丸信,没有说话。
而康信则附和着父亲的话说道:
“亲王参z,有违祖制,还望陛下三思。”
这时竹下站出来说话了:
“启奏吾皇,此吾皇家事也,诸臣无权干涉。至于吕宋救灾与重建事务是否应该交由启仁亲王全权总览,皆由陛下决定。”
“那就照这个意思去办吧。”皇帝模棱两可的说着,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案上的昭和本纪,又说:“这是泰宫率领一帮文人所编纂的先皇本纪,诸卿不妨拿去看看,下次御前会议时,谈谈心得。”说完,皇帝看了一眼德川家英,家英会意,将装订好的书册分发给了在场的大臣们相互传阅了起来。
而此时,皇帝早已离开。
……
皇帝心里明白,他下拨至厚生援护吕宋的那一万八千亿日元经过大藏与厚生的几番克扣早已所剩无几;而大位初定,为时局想,他还无法在此时就大刀阔斧地去整治吏治;唯一能够既不再拨款又能解决吕宋局面的方法,就是派启仁前往吕宋。为什么呢?因为启仁曾在高丽当过竹下的顶头上司,“竹下派”与“经世会”多少会他有所畏惧,不至于像别人那样处处掣肘,工作难以展开。
做皇帝是要很谨慎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整个天下的风向,呼风唤雨,使云散又聚,变幻莫测。不到必要的时候,皇帝是不会轻而易举打倒这位先帝为自己留下的辅相,把他一脚踢回老家去养老的。
御前会议结束后不久,启亲王宫邸便接到了从宫内送来的旨意,令其即刻启程,以特使钦差的身份前往吕宋慰问灾m。而与上谕一起送到启仁手中的,还有一份盖有皇帝玺印的一千亿日元内帑的交付证明;只要手里拿着一份这样的证明文书,启仁便可随时从皇家内帑中提取一千亿日元的现金;这一千亿并不是送与他启亲王私用的,而是交与他应对紧急局面的,毕竟皇帝也不想看到堂堂一位大和亲王在吕宋栽了跟头,而至于内帑之中究竟收藏着多少皇帝的私人财产,则是除了皇帝与内大臣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得而知的了。
长这么大,启仁还是有生以来唯二的手里拿着钱但心里却不舒服;这一千亿拿在手里不是真金白银,而是束手的铁链,无论是多用少用、全用不用,都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头”。
对此,启仁已有自己的打算……
……
这天上午,皇帝正在批阅着内阁递上来的公文,内大臣德川家英却忽然收到了下面禀报上来的有关启王府内的密信——今日凌晨,泰宫殿下忽染重疾、高烧不退,昏迷中仍呓语不止,心念吕宋之事。至天明时分,病体已越发沉重。
德川家英不敢耽搁,急将密信送至御前;帝略观之,曰:“看来泰宫并不想去吕宋,是朕会错他那份奏书中的意了;也罢,看看……看看另外派谁去吧。”
巧合的是,就在德川家英退出门外后不到两分钟,他便又一次折返回来了;而这一次,他又带来了新的情报。
“启禀陛下,二重桥守卫处打来电话——启仁亲王请求入宫面圣。”
“泰宫?他不是“龙体欠佳”吗?”皇帝随口的一句话,竟差点把内大臣德川家英给吓出一身冷汗。
“唔……”德川说,“听下面的人说,殿下是硬拖着病体前来求见陛下的。”
“罢了,宣他进来吧。”
……
在妻子的搀扶下,启亲王拖着沉重的病体进入了殿中,向高阶之上的皇帝行了跪拜之礼,“儿臣启仁,拜见父皇。”启亲王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无力,果真就像一个重病中的病人一样。
而在那大殿御案之上,皇帝却一边审阅着公文,一边用着平淡的语气问道:“听奏报说,你病了,何如,好些了吗?”
启仁答道:“劳父皇忧心,吃了两剂药,烧已稍退下了些了。”因为皇帝并未叫自己起来的缘故,故启仁还在那跪着。
这时,皇帝才终于瞥了他一眼,说道:“朕观你脸色尚佳,病许是好的差不多了;怎么,来见朕是有何事要奏啊?”
“儿无本奏,”他说,“只是明早就要启程前往吕宋,故今日特来拜别君父。”
“还有其他事吗。”皇帝看着公文,说道,“你也都看到了,朕还有许多奏书要看,若无他事,你便先退下了吧。”自启仁入殿伊始,皇帝一共只看了他两眼,并且直到现在都没叫他“平身”,而是让他“退下”。
“儿臣……”启仁说,“此番吕宋之行,千里路遥,儿臣高烧虽退……却仍在病中;儿想请父皇旨意……让王妃纯子陪伴左右,侍奉汤药,直到儿臣病体痊愈,不知可否?”
这时,亲王一旁的王妃开口附和道:“若是亲王跟王妃一起莅临吕宋,吕宋地方的灾m定会感激父皇一片仁德之心,儿臣以为……”
“既然纯子自己都这样说了,那朕就遂了你们这对夫妇的愿吧。”
“如此……儿臣便不打搅父皇办公了……儿臣告退。”
……
离开内宫,出了二重桥,他们便上了一辆车头有着菊花徽印的皇室用车。在出宫以前,启仁还与王妃一起去拜望了皇后。
车上,启仁紧握住了坐在驾驶位上的妻子的手,冷笑道:“我的身体未免好的有些过分了,折腾了半天才终于染上的重感冒,两小时不到居然自己就好了,真是差点误了大事。”
“还没问你呢,你这蒸桑拿泡凉水的招是从哪学的。你可真有一套啊。”
“厉害吧,看《雍正》学来的。”
“雍正?你这剧情好像不大对吧?我记得那部戏里四爷是为了坑八爷才染的病,你现在这是要坑谁啊?到头来去吕宋的不还是你么。”
“开车,把这辆车开回宫邸,你我骑单车去机场。”
“不是明天才去吕宋么?难道说……你又想玩之前对付高丽那一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呀?”
“不,我只是想一天到达灾区,慰问那里的百姓而已。要知道我可是一个好像刘玄德一样仁德爱民的人呀。”他开玩笑道。
玄月抿嘴一笑,“都说长得好看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过你的这张脸,似乎也并不是永远正确的哦。”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你我夫妻之间如果说点什么话都要拐弯抹角的话,那么为何还要做夫妻呢。”
“话不是这样说的,偶尔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必须得察言观色,小心着不要出错啊。就拿今天来说吧,我看你今天心情就不大好,所以我今天跟你说话就得比平时要小心一点,免得惹你不高兴,就不喜欢我了。”
“呵……”启仁苦笑一声,道:“你且说来我听听,我今天怎么就心情不好了?”
“因为皇上对你的态度很冷淡,全程连看都没多看过你一眼,作为皇子的你心情当然就不好啦。”
“胡扯。”
“我说错了吗?”
“那不然嘞,你还以为你是正确的咯?”
“为什么突然用奶音说话。”
“我喜欢,不行么?!”
“你说行那就行,夫唱妇随嘛。不过昨天你好像没有送我情人节礼物哦,嗯哼?”
“谁说我没送,我可是给你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礼物,就藏在家里的某个角落,是你自己没找着罢了。”
“是是是,我昨天就差把电视机拆开来找了,可是你这臭小子到底把礼物藏哪了呢!?”
“很容易找啊,就在院子里那颗樱花树上,我趁前天晚上夜黑风高的时候徒手爬树上给它挂上去的。”
“你这个……”
她紧紧握住了方向盘。
“我什么?”启仁问。
“有创意!把礼物藏在树上的这个点子实在是太有创意了!”
“这就叫有创意了?那去年我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你把礼物给我挖了个坑藏韭菜地又算什么呢?!”
“不能藏韭菜地里,那……总不能藏鱼池子里吧?”说完,她转头对丈夫笑了一下
“你还好意思笑。”
“我怎么不可以笑了?”她说,“记得还是你自己说的最喜欢看到我笑了呢,哼~”
“我的好姐姐,明知道我心情不好就不要逗我玩了啊,搞不好我真的会生气的哦,我跟你讲。”
“哎呦,小奶狗还奶凶奶凶的呢。姐姐我好怕哦~”
“你最好是真的有怕哦,因为我可是真的会咬人的,汪,汪!——我现在就要咬你了。”
“我才不信。”
她说着,脸上却忽然传来了软软的触感,尽管戴着这样一张假面,皮肤远没有原来那般敏感,但是她仍然可以很确定——“他在吻我”。
“现在信了吗。”
尽管已夫妻数年,她却仍是害羞了。她红着脸,用着比平常高半调的声音嗔怪道:“拜托……不问就亲很没礼貌的欸,真是讨厌死了。”
“我还敢更讨厌一点,你信么。”
“好啦好啦,我信了啦;开车呢,别闹。”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永远摘下这张假面,用自己的脸去面对全天下人,我说到做到。”
“只怕假面戴得太久了,大家都忘记我原本是什么样了。”
“虽千变万化,姐姐仍是启仁心中独一无二的姐姐;因为无论姐姐戴着一张什么样的假面,爱我的心却是永恒不变的,这一点我比谁都要确信。”
“谢谢你……亲爱的。”
“等一下,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心情不好啊?为什么现在换我在哄你开心了呢。”
“丈夫哄妻子开心,天经地义的呀。”
“哪有什么天经地义,有付出当然就要有回报才是真的;我刚才亲了你,你现在是不是……嗯……也亲我一下?”
“哟,小奶狗还脸红起来了。”
“通常男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会很容易害羞的,脸红是我正常的生理反应,红了就红了咯,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实话,我不喜欢吕宋;提起要去吕宋,远没有去高丽更让我心中欢喜。”
“高丽毕竟是你的故乡,在你心里吕宋比不了高丽也是人之常情;妻子的故乡,便是丈夫的故乡,我与你一样热爱着那片土地。因为在我看来,那也是我爱你的一种表现。”
“那你的故乡呢?”
“我,呵……我是个没有故乡的异乡人,直到遇见你,我才真正有了家。姐姐可要用力抱紧我,别再让我一个人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流浪了。”
“之前在高丽时我就看出来了,竹下不是一个底子干净的人,他和他的竹下派还有经世会这些年没少从下面捞钱。夫君难道不打算打一打这些老虎吗?”
“不怕老虎吃肉,怕的是吃了肉还不干事,那就是不能被容忍和原谅的了。他们千不该动这笔朝廷下发至吕宋的援护公款,害得本王要千里迢迢地从东京跑去吕宋给他们这帮子人收拾烂摊子;这帮家伙,当真是臭不可当,臭得熏人。”
“但凡是腐烂的**,通常都会散发出恶心刺鼻的异臭。而一旦烂到一定程度,则便可以”她说。
“这话说得好,但却令人后怕;不寒而栗,冷汗直流啊……”
“我知道,刚刚你的脑中一定联想到了尸体对吧?你当的是王爷不是艺术家,不要总是有这么多的幻想,没的想那些干嘛。”
“因为以前当警察,见过很多,所以就很容易联想到。我想这可能是一种职业病吧。”
“有病就得提早治,切莫害人害己,这就好比那些患了贪心病的官吏们是一个道理。”
“先帝在时,曾以高薪养廉,然而在我看来那却是治标不治本,是抓尾巴的办法;要整治那些墨吏,就必须让他们知道——只要敢污一个子,一百个里面有九十九个都会被抓,抓来必被重判;如此,才真正是掐脖子的办法。比让那些人感到畏惧更重要的是,要在大和上下都塑造这样一种反腐倡廉的风气,大和的教育应该首先在于教育大人,教育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上层人士”们,其次才是教育我们的下一代。需知,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孩子可是最会见样学样的了。”
“夫君在高丽时,便正是这样教育下级的,现如今高丽g场风气为之一变,可以说全是夫君你的功劳。”
“我可不敢贪天之功哪,说起来还是全靠着你这位军师从旁参谋啊。”
“我不是什么军师,我只是你的妻子而已,与其说是为你参谋,倒不如说是锦上添花,提了一点小建议罢。”
“你总是那么谦虚,要我说,老头子喜欢你可比喜欢我要多啊。我辛辛苦苦说半天没啥用,你一句就顶我几十句,外加两份奏书和一本昭和本纪。要不是你面子大啊,我就得自己一个人去吕宋吹台风泡洪水了。”
“所以你就拉我一起下水了。”
“粗活我一个人干就行,你只需要在每天我忙完回来后给我一个拥吻就ok了。而且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睡得安稳;你是不知道,在草庐那会每天我都做噩梦,都快被搞得精神衰弱了,没有你我真不行啊。”
“那认识我以前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她问。
“唉~”他叹了口气,说:“就是因为前半辈子没有你在我身边,所以我这才不抑郁了么。”
“肉麻死了,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啦,就快到家了,收拾好行李就准备出发去吕宋吧。”
“这次“出差”,就不带特蕾莎跟尤妮斯去了;你我都不在东京,如果再把她们两个也带走的话,女儿在王府就很孤单了。我们就像六年前在神奈川相恋时一样,照顾自己的同时并互相照顾对方吧?好吗姐姐?”
“六年前……时间转眼可真快啊,都已经六年了。还记得那时追你追的可真不容易啊,源课长。”
“姐姐取笑启仁了,您是月读女神下凡尘,明亮耀四方哪。还有你的名字——玄月,九月里的月亮;恰好我就是九五日生辰,此真无巧不成书啊,命中注定我俩是一对,任谁都拆不散。”
“且慢说你的神话故事,前面就是赤坂御用地了,别忘了你是“病体未愈”,待会在外人面前装得像一点,教你的要领都记住了么?”
“你当我白痴啊,这么简单当然记住了,不就是眼皮沉、腿发软、说话无力、外加反应慢半拍么。放心好了,我可是影帝级别的老演员了。”
“好吧影帝,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哦。”
……
第八章:「皆成双对」
“先生回来了,我去给先生泡一杯咖啡吧?”听到开门的声音,明菜放下手头的一切,从厨房跑到了玄关,紧紧抱住了归来的丈夫。
全大和知名度最高的女艺人,在他的面前瞬间化身成了一个小迷妹。“先生的脸色好苍白,是身体不舒服么?”她关心地问到。
作为一个小粉丝,就算是偶像手指头上的一个小伤口,她们也能在很快的时间内关注到,更不用说偶像脸颊上的变化了。李子煌摸着妻子的头,笑了笑说:“不要太敏感了,是光线的问题而已。”说着,他用手指了指一旁墙壁上的壁灯,对明菜眨了一下眼道:“你看,就是因为这盏灯的光是白色的缘故,所以你看我的脸才会觉得苍白。”
“先生这个时间才回来,想来应该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餐了吧?我知道先生有在睡前吃点水果的习惯,所以刚才正在厨房里切柠檬,先生如果现在想吃的话我这就去把它端出来吧?还是说先生更想先喝一杯咖啡呢?”
“你一次问我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好了。不如你告诉我,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我的明菜大记者。”
“记者,我是吗?”
“我说你是你不就是咯。”
“那我可要好好采访采访咱们的李先生,尽可能的再多问你几个问题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记者了?我可爱的小明菜。”
“不是先生说我是的吗,我只是进入了导演先生给我安排的角色而已,谁叫我是一个敬业的好演员呢。”
“对比之下,我好像就显得那么“不务正业”了,去年一年我一场演唱会也没有开,戏也仅仅只拍了一部而已。”
“先生的正业是一位企业家,而不是演员;因此,我可不许先生再说自己“不务正业”这样的话了呢。”
“突然不想吃水果也不想喝咖啡,如果可以的话,劳请倒杯水给我好吗?”
“当然,先生。”她说,“电视里正在播放我们最新主演的新戏,你坐着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去给您倒。”
“新戏么,演到多少集了,我记得今天好像该演到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那个桥段了吧……是演到那一集了吗?”
“好像是呢,”明菜一边用杯子倒着水,一边和沙发上的他说着,“我刚刚看的时候电视里已经演到先生跟今日子小姐进明教秘道了。”
“那应该马上就要演到光明顶那一段了,话说这广告可真不是一般的长啊……明菜,家里不是有成片的光盘吗,你为什么还要在电视里看啊?”
“我还是比较喜欢享受这一种好像普通人一样每天坐在电视机前等广告、辛苦追剧的乐趣。先生给,你要的凉白开。”
“谢谢。”子煌接过她递给自己的水,放在了茶几上,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来,坐我旁边,我们一起追剧。”
“先生不喝水么?”
“热水放久了会变温水,温水会变凉水;这已经是一杯凉水了,就算再多搁置它一会,它也是不会结冰的。毕竟这里是东京,不是南极。”
“广告还有十秒就要结束了,先生。”明菜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只好又把话题转移回了电视上。她说:“今日子小姐的演技真好,就连我也自愧不如呢……先生能否以导演的身份,对戏里每一个女演员的演技做出评价呢?我真的很好奇自己在这部戏的表现可以在先生心里打几分呢。”
“敢于挑战自我,并且发挥出色,就能得到高分,这就是我的打分标准。拍摄这部戏的时候今日子的年龄是二十三岁,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演戏,我认为凭借在这部戏的表现来说的话,至少可以给她打个八分吧。经过这几年的磨练,明菜你的演技越发的精湛了,我给你打九分,然后再加上一分感情分,你的最终得分是满分十分;另外一个和你一样得到了满分的人是小百合女士。可是如果真的要我在你们这么多演员之中选一个演技第一的人的话,我一定会选择饰演师太的吉永小百合女士;多年的演员生涯早已让她的演技变得出神入化,这是像你还有今日子这种后生晚辈们短时间内都无法企及的,所以虽然你们两个人在我心中都拿到了满分,但是为了表示对前辈的尊重,我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小百合女士。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要气馁,今后也请加倍努力吧。”
“说到演技,我是真的比不上先生——明明是同样的一个角色,先生却能够分别演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而我就不能了。想来……或许是我的功底比起先生要浅薄一些。”说完,明菜抿了抿嘴。她接着又问:“先生给今日子小姐打了八分,给我跟小百合女士打了十分,可先生为何却偏偏不给幸子打分呢?”
他一时没有想好回答的话,便端起水杯喝起了水来,借此为自己多拖延了几秒思考的时间。放下水杯,他说:
“这部戏里叫的出名字的演员太多了,我没有精力去对每一个人的演技做出评分。像蒲池这样的女艺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生了一张讨人喜欢的好面孔;当然,长相不能代表一切,但有时它的确能够发挥出其明显而又显著的效用;六分,我给她打六分,并且这六分中的其中一分便正是给她的外貌分。怎么说呢……算是勉强及格了。这是一个很公正的打分,众所周知,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公平的人,做事但凭公义是从,绝无偏私。”
“那先生刚刚又多给了我一分‘感情分’。”明菜说。子煌笑了笑说:“我想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这个感情分它其实是指你出道比小泉跟蒲池都要久,观众对你更加熟悉,所以那其实是我站在观众的角度上给你加的分。”明菜道:“原来是这样的啊……真是让人白开心一场呢。”
“你的戏真的演的比她们几个晚辈都要好,这句话可不是为了哄你开心,而是我发自内心的评价哦。”
“先生是不是忘了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关于同一角色不同感觉的。”
“要说不同,其实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因为电影跟电视剧的剧本不一样的缘故,演出来的人物当然也就会不一样。首先,电影的片长远比电视剧要短很多,如果我要出色地展现出一个角色,并让观众记住他的话,我就一定要在剧本中将他设定成一个性格鲜明的角色,因为电影的时间太短,我基本上是不能够像电视剧里那样循序渐进地去向观众们慢节奏去解刨一个我想要展现出的角色的性格,与作品中心思想;因为那样电影就会过于枯燥。电影的节奏首在一个快字,在有限的时间中表现出尽可能多的个性鲜明的角色,这就是电影要做的。——我想要在这次的电视剧版本中创造出一个完全不同的张无忌,这就是我在这部戏里所做的。”
“其实我觉得幸子这部戏里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特别是拍‘濠州抢婚’那一段的时候,拍完之后我看片子真的吓了一跳,她当时的眼神真的好恐怖。那感觉就像是想要把我给生吞了一样。当时她的眼睛里不仅仅是单纯的怒,而好像真的有恨意在里面,就是那种恨到极致后的平静,而又捎带着有那么几分悲伤在里面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好难用语言描述,反正我是学不来就是了。”她说着,这时电视机里已经演到了芷若用倚天剑刺无忌的画面。看到丈夫被人用剑刺穿了肩膀,明菜当即被吓得大叫了一声,尽管那只是在演戏,她仍然下意识地紧握住了身旁丈夫的手。明菜转头看向了他的脸,而他因为听见妻子的叫声,故也将脸转了过来,二人因此视线交织了一起,明菜心有余悸地说道:“好可怕……尽管明知只是在演戏,可是每一看到这样的画面,我的心脏就难免会发出猛烈的跳动。我总是像这样担心着先生,害怕先生受到伤害,而且远比对自己的担心要更多……”
他紧紧抱住了明菜,并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下去,笑着对她说道:“只是演戏而已,当时你不是也在片场么,那把剑根本就没开刃,而且也没真的刺中我呀。话说……孩子这个礼拜是在他祖父母家吧?”
明菜点了点头,说:“嗯……昨天我拜托高木小姐送他去的,说好这周五我们两个一起去接他回来。先生问这个干嘛?”
子煌撩了撩明菜耳边的头发,说:“我的意思是……孩子也快三岁了哦?”
明菜笑着说:“没这么快啦,下个月才满三岁。”
子煌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贴着脸在她的耳边说:“或许我刚才说的不够自白……我是想问……明菜你,有考虑再要一个的打算么?”
“嗯……”她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以先让我把这一集看完么?拜托了。”
……
平成二年二月十五日中午,西太平洋,吕宋海上空。
“再用不了一个钟头,飞机就能在马尼拉机场降落了,但愿今天那的天气不要太恶劣,否则咱们就只能去别的机场降落了。”
“如果整个吕宋都大风呼啸,暴雨倾盆呢?”她笑着问。
“那就改道琉球,然后让琉球总督派一艘能扛得住大风浪的战列舰送我们去吕宋。当然,我只是开个玩笑……可别当真了,不会有人会坐战列舰去上任的。我真正的回答是——风雨无阻。无论发生何种情况,今天下午之前我的专机都会在吕宋降落,就算是志那都彦亦不能阻止我前进的步伐。”
“那个……你跟李先生的关系还算过得去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啦,就是最近追剧追得挺辛苦的,想看看能不能请你拜托李先生送我一套电视光盘,好让我能够在闲暇的时候看一个痛快。”
“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就这个呀。好,我答应你,等待会一下飞机我就给耀之打电话。正好他说他最近也要来吕宋,似乎是为了捐款做宣传什么的,顺道让他带一副来就好了。这样我在外面吹风泡水的时候,你在家里有光盘看也就不会太无聊了。”
“这话说的……好像你有多伟大,辛苦的事全都让你一个人干了,我就只会待在家里喝牛奶看电视似的。”
“我也没有那样说嘛,姐姐。但其实打消懒惰嫌疑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别人亲眼看到你有这么勤快,那这样好了,姐姐你认为我们到了吕宋之后应该先从哪一步开始着手呢?呐,开始动动你敏捷的小脑子吧。”
“我认为,在灾情之中收拾起被大风吹散、被暴雨淋湿的数以数十万计的人心,远比建设十座百座收容所要更加困难。因此我们抵达吕宋后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稳定人心,关于这一点,夫君在上呈皇帝的奏书中不也提到了吗,所以想必夫君对此应该是早有准备了的吧?”
“我是有主张,可是我现在想听听你的主张;简单一句话稳定人心谁都会说,可是要拿什么去稳?怎么去稳?治g可不是光会耍嘴皮子就可以搞定的,得拿出确实可行的手段来才行。现在请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吕宋的官吏们这些年没少捞钱,叫他们捐些出来?”
“这怎么能行呢。”启仁抚摸着她的手,说:“捐少了不顶用,可要是捐多了,那不就坐实了贪赃之名么?吕宋的那些小子们是不会多捐的。”
“那就叫当地的富绅们捐。笑话,家财是他们多,闹了天灾他们到不出钱不出力。捐,就叫他们捐。”
“这个点子不错,可是就算那些富绅们肯捐,我们也只是解决了小头;另外还有一个大头又该怎么办呢?你可别忘了,现在我们手里就只有不到四千亿日元的赈灾款;就算是我把一个子掰成两半花,满打满算,也就最多只够半个月开销而已。”
“李氏集团那边能够出些钱救急么?”玄月问。
“耀之与我说好了,他愿意出两千亿,并且是以他个人的名义捐赠给朝廷,到时由我来接收。如此,咱们手里头就有近六千亿救灾款了,只要先把这最难的头一个月给渡过去,接下来的日子就会好很多了。”
“既然这样,那夫君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担心的不是救灾,而是重建。我更担心下一次天灾到来时,又该由谁来收拾残局。这一次的台风之所以能造成如此巨大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在我看来并不全是因为天灾的缘故;你有没有想过,同样是受到台风侵袭的地区,为何其他地方便没有出现像吕宋这般惨况?到达吕宋之后,我真的要好好看一看下面送上来的灾情报告。我千里来一趟吕宋,不能只是治标不治本,更不能叫吕宋六千多万百姓对朝廷失望。”
“我能为此做些什么呢?”
“趁着还有时间,帮我写一份演讲稿吧,明天上午十点我要在nhk电视台驻吕宋分部进行直播演讲,并让全g各大媒体进行现场转播。”
玄月微微一笑,说道:“全g直播。好家伙,都快赶上当年我们的婚礼了;你一下给我这么大的压力,我还真怕自己写不好。”启仁听后亦跟着笑了起来,他说:“是我演讲又不是你,稿子写的不好,丢人现眼的也不是而不是你,你有什么好怕的。”玄月倚靠着他的肩膀,说道:“天生伉俪,注定一荣而俱荣,一损而俱损。倘若夫君受辱,我又安能置身事外?”
“姐姐从没让我失望过,我相信这次也一样。你一定能够写出一份让我、甚至是让全大和都称颂叫绝的演讲稿。它将流传后世,并成为国文课本上的一个重要章节。”
“好吧,我现在感觉压力更大了。不过请放心好了,我到时候一定交出一份让你满意的答卷的。”说完,她便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随身携带的黑色记事本,咬着笔头,开始构思了起来。
“万里江山,非我启仁一家之江山。启仁,终归要秉持公义,视己为天下仆,苟利社稷,轻身报国。——以上就是我给你的文章中心思想;除此我没有其他的过多意见,你自己看着写,随意发挥就好。另外那仅仅只是一个中心思想,千万不要把它照搬进文章里去。”
“能不能请小帅哥到旁边去一点,你在我身边这样看着我,我无法集中精神去写文啊。另外我提前问一下,大概写多少字合适?”
“嗯……篇幅太短没诚意,太长了又显得啰嗦。这样好了,你就按照十到十五分钟时间的演讲稿来写吧。”
“好的我知道了。”
……
第九章:「亲王的演讲①」
启仁原以为她还需要构思一会,甚至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写好,可没成想,飞机还没降落,她便已合上了笔盖。“我写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启仁张开嘴,迟疑了片刻,才笑着说道:“还挺快的嘛,真出乎我的意料。”
“每一个当特工的人都必须具备速写和速记的功底,并且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才行。”玄月说道,“所以哪怕你现在把它撕掉烧了,我也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里面的内容。”
“从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既然明天就要用到它这么急的话,今晚你还是把其他的安排全都取消,一门心思地在镜子前练习演讲技巧吧。”她说。
“我启仁还需要对着镜子练习技巧?”他笑着说,“我就这样跟你说吧,只要演讲的头天晚上我没有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的演讲就绝对不会出状况。”
“看来你对我给你写的演讲稿并没有意见。那好吧,谢谢啦。”
“谢谢?”启仁微笑着说道,“这句话应该是我来对你说才对吧。”
“启大爷大发慈悲,让小女子能够一次过,小女子当然要对你表示感谢啊。”
“那要不你拿去再改改?”
“饶了我吧……我已经没有精力了。就算真的要改,也请让我先休息一会吧。”
“开个玩笑罢了,你写的这份演讲稿我很满意,没有任何需要修改的地方。好了姐姐,把手给我。写了这么久的字,你的手一定累了,让我来帮你揉揉吧?”
“你可真势利,每次都只有在别人先为你做了些什么之后才会对别人付出。”
“那不然呢,”启仁冷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要玩那些虚的东西了。成熟一点,既然有付出就当然应该有相对应的直接的或间接的回报,不然人们为什么要付出呢。”
“你这句话能不能被加进你的演讲稿里?”她笑着问。
“当然不能,我的傻姐姐。现实虽然丑陋,但有时明面上的漂亮样子还是要做的;你可以轻易地碾死任何一只蝼蚁,却不能激怒蚁群。正所谓水能载舟……”
“正所谓说了这么多的话,嘴巴一定比较干了吧?喝点什么,我去帮你拿。”
“帮我拿一罐冰果汁吧,任何一种常见的口味都行,我不挑的。”
“好的,稍等。”
大概一分钟不到,她便拿着两罐果汁回来了。
玄月拉开了其中一罐果汁上的拉环,并把它递给了启仁,微笑着说道:“知道你有选择困难症。来,这罐苹果味的是你的。”
“谢了,姐姐。”他接过果汁,一口便喝了小半,“味道不错,果然冰过的饮料味道跟口感就是要好一点。”玄月笑着用手为他抹去了嘴角的果汁渍,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又没人跟你抢,慢着点喝,小心呛着。”
“你怎么不喝你那罐?”他说,“快把它打开,这样我就能两种口味换着喝了。”
“你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觊觎别人饮料的想法呢。”
“你是我的王妃,对你我无需遮掩我的任何想法,而对别人则不行。要知道我很少会这么对人坦诚相待的,你就偷着乐吧。”启仁开玩笑道。
“我手有些酸,想喝的话就自己开吧。”
启仁略做尝试,最后却还是放弃了,他说:“我没有指甲盖,还是你帮我扣开吧。”
“没有指甲就用别的什么东西代替啊,比如钥匙、刀子。”
“钥匙太粗,用刀我又怕不小心割着自己手,所以还是你来吧?而且你刚刚不是都帮我开了一罐了么,你就好人做到底,拜托再开一次吧。”
玄月没有理会他的请求,并轻轻推开了他递过来的果汁罐,微微一笑道:“好人。什么样的人才叫做好人呢,行善积德的便是好人么?可正如你刚才所说,人们的付出都是渴望回报的,或是物资或是其他,又或只是个人心理上的慰籍;然而无论那人怀着何种的愿望去行善,我认为都是无可厚非的;因为在我看来,善行远比善心要更加实际也更能派上用场,因为无论是任何事,只靠空想是完全不能够的,必须用双手将它付诸行动才行。清蒲松龄在《考城隍》中说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上文中所言,为德治而非法治,我认为那是极不正确,甚至是极不负责任的言论;我不管什么人本着什么样的心去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我在乎的只是他最后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在我看来,哪怕是怀有目的地去做善事,人们也应该得到应有的褒奖,倘若不然,人情天理何在?而哪怕是无心之中做了恶事,也一定要受到应得的惩罚,倘若不然,朝廷立法何用?刑法中的确有酌情处理一词,对无心为恶的当事人也可以谅情节从轻处罚,但绝无不罚之理。——而对于善行,人们也应该有一个最清晰的认识;那就是善行是发自一个人或一个群体的内心,是自愿的,而非旁人所强加的,所强迫的。所以,什么叫我已经帮你开过一罐了,什么又叫做好人做到底啊?你既可以拜托我,我当然也可以拒绝你;要明白,就算是夫妻之间,并没有谁欠谁的,也没有说谁一定有义务帮对方做什么事;你的手既然没断,为何不能自己开拉环!”
“我……”启仁轻咬嘴唇,一时语塞得说不出话来,他把头往她胳膊上一靠,撒娇道:“姐姐说了这么多,要不先歇一歇,喝点果汁润润喉吧?如果嫌冰的话,我可以抱在怀里替你捂一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天似乎是你的生理期吧?”
“乏了,闭上眼养会神,飞机落地再叫我。”
“那什么……跟你商量个事呗?”
“刚有一点睡意,又怎么了?不把我给烦死,你是不开心吗。”
“不是……我那个……记得那时候你不是跟我说,我们会有七个孩子么?可是眼看着姐姐夏天过完生辰就三十了,咱们却还有六个孩子还没生呢……你看,咱是不是抓紧点进度;我的意思是……生理期之后就是传说中的危险期了,我们是否可以尝试要第二个孩子了?当然如果姐姐你还没有做好生二胎的心理准备的话……我们也可以过几个月再……但我觉得,最好还是趁着最佳生育年龄赶紧多要几个,这样孩子各方面也会比较健康,作为产妇的姐姐也更安全些……您看,我这样说对么?”
她捂着一笑道:“我当时就随口一说,没想你还真信了。如果我今年跟你一般大的话,也许咱们真能要七个。可我今年都三十了,要七个未免太难为我一点吧?”
“你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启仁说,“孤昔日读唐史,书中曰武则天二十七岁时方嫁高宗李治为妻,一生却生下四儿两女。武后乃一介古人,医疗落后,尚且如此;姐姐难道就不能实现自己昔日的诺言,为孤生育七子?孤与你夫妻五载,对你从未有过一次失信,可姐姐……现竟要失信于孤了么?”
“我不是神,我并不能保证能够百分之一百地兑现自己的每一句话。”
“你是凡人,可却为什么总是散发着好似神话一般的光芒;用你的臂弯,似拥抱孩子般拥抱我,像山一般为我阻挡侵扰的寒风,如堤岸般将浪潮阻隔。——看来,你的确只是一位凡人,但……你亦是我的姐姐。”
“度日如年本是一件让人煎熬的事情,可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多想时间能够像这样被三百六十五倍地放慢下来。直到认识你后我方才知晓,度日如年,有时原亦是一件乐事,甚是幸事。——既然小启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尽力兑现自己的承诺吧。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你因我而感到失望。”
“我亦都不会让你因我而失望,因为我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没有别人。我每一世皆爱上了不同的人,然唯有仇恨在心中保存了三世;下一世,我希望前世的仇恨全部烟消云散,而只有你,无论百世千世,都永远占据着我的心。”
“果汁给我,我帮你开。”
“不用啦……还是让我试着用自己的力量跟智慧去打开它吧。”
“你没指甲,还是把它给我吧。”
“那好吧,那我就先谢过姐姐了。”
“举手之劳,不用谢。而且夫妇之间本就应该互相帮助,以后夫君打不开的易拉罐,请都交给我吧。”
……
第十章:「亲王的演讲②」
某时某地,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一男子手持一把银白色左轮手枪,对准他的目标连开了两枪,并先后命中了腹部与手臂。显然,他两枪本都是瞄准心脏去的,但不知为何却都打偏了。
他望着被自己打中的那个人,似苦笑,却又更似冷笑地说:
“有时闭上眼睛想一想,曾我真想跟你去一个没有纷争与烦恼的地方,在那生儿育女,直到生命的尽头,都不分离。故在那一刻,突然我好像明白了张无忌为何要抛下称帝的机会与赵敏一起隐居世外;原来,做一个俗世中人是那么的累。从前我亦以为,所谓“伤心之地”,说的乃是一方土地,如今看来,这伤心之地,乃在于人心中。十三年前我曾在此救你一命,如此今日只当是你把命还我……非我无情要取你性命。莫怪我。”
窗外的月光隐约照清了他的脸,却又并不那么清晰。乌云蔽月,顿时漆黑一片,只听又是四声枪响。
……
轰隆,窗外响起一声惊雷,使他从这噩梦中醒来。适才的一切,原都只是一场噩梦。
已许久不做梦的他,面对突如其来的梦魇确实是有些措手不及,就像久不上阵的军士忽然被拉上了战场,与敌人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万幸的是,尽管如此,他仍然取得了对心魔的胜利。
他既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大出一身冷汗,也没有吓得从床上惊坐而起,而仅仅只是睁开了双眼,从梦中醒来。
在梦里,他杀死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被他称之为“刺”,视之为“毒”的女人。
床头亮着微光的闹钟显示此刻的时间是4:20;已经不早了,就算不是被噩梦惊醒,再过不到一个小时他自己也会被闹钟叫醒了。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做体能训练——半小时沙包拳击,另外又做了半小时的引体向上、仰卧起坐、俯卧撑,外加半小时慢跑。做完以上这些,最后他会下楼去洗澡并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等他换好衣服吹干头,时间便已大概是六点四十多了。
此时如果他没有急事赶着要出门的话,他便会亲自下厨,在七点以前做好一顿丰盛的早餐。说来这已是他保持了数十年的良好习惯了。
李子煌并非是醒了就再睡不着了的那类人,相反他很喜欢睡到一半醒过来,然后换个姿势又接着睡;据说那样会让他感觉精力得到了更多的恢复。就在他翻了个身,打算抱着妻子继续入睡的时候,却抱了空。
他打开床头柜上的灯,方看清枕边空无一人。也许是上厕所去了吧,他这样想着,又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仅仅不到五秒过后,他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并顺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缓缓从床上坐起。“嗯……怎么还没回来呀。不行,没人在我旁边我睡不着啊。”想到这,他穿鞋下了床,开门出了房间,朝走廊走去。
明明穿着拖鞋,可走路却悄无声息,好似光着脚丫的人,全大和也就那几个了。他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只是习惯在走路时不发出声音而已。
扶着楼梯的扶手,他一步步走下了楼梯。从这条通往客厅的楼梯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通常年轻人的眼睛往往只关注到“美观”,而不考虑“安全”,可他却为了安全考虑,在每一阶阶梯上都铺上了防滑的毛绒垫,并且在阶梯的棱角处粘上了泡沫制的防撞垫。如此,就算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也不至于非死即伤了。
看起来他可是一个很惜命的人呢。然而往往越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就越不怜悯他人的性命,他们总是会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别人。
还没完全走下楼梯,他便已瞧见了客厅传来的光,不用想,一定有人在客厅看电视。沙发的靠背并不是很高,明菜坐在那上面,她的大半个脑袋就都暴露在李公子的视野中了。“什么时候起的,”子煌远远地对她说道,“刚起来,还是已经很久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了过去。听见丈夫的声音,明菜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她轻轻揉了揉眼睛,说道:“睡不着,所以就下楼开电视来看了……因为怕吵到先生,所以把声音开得很小。”她说着,忽然很自责地拍了一下脑门,她说:“先生平时这个时间一般都还在睡觉的,一定是我看电视的声音把先生吵醒了。”说完,她双手合十,向他道歉道:“真是对不起,我现在就关掉它。”
李子煌轻拉住明菜衣角,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做了噩梦,你既想看,就让它开着吧。”
“先生也做了噩梦?”
“听你这话音,莫非你也梦到了些什么?”他说着,牵着明菜的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是的……我梦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我想,我还是不要把它告诉先生会比较好。”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是关于我的么?噢不……瞧我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我怎么会问出刚刚那种话来。”
“先生问的其实没有错。我们虽是一个整体,却也是两个特使的个体。”她说,“我的噩梦中有或没有先生出现,同时都与先生有关,或无关……”
“简单点说,你到底梦见了什么?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说,那我便就不再追问了。”
“不如先生先告诉我,你梦见了些什么吧?虽说通常都应是女士优先,但这次我想将这份特权让与先生。”
“小滑头,真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李子煌掐了掐她的脸,说,“我的这个梦虽然很长,但却也是可以用一句话就能概括的,但你得答应我,如果我告诉了你我的梦,你也一定要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你看这样可以吗?”
“好,我答应你。”她说。
“我梦见无忌杀了芷若,好的我说完了,这就是我的梦。”
“欸,就这样吗?这就是让先生凌晨四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噩梦么?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简直难以置信。”
“你若不信,我也没法子。不过现在到你告诉我你的噩梦了。”
“我梦见……嗯……我……”她支支吾吾地,似乎都不知道五十音是一种什么东西了似的,半天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爱妻如此,李子煌不多言语,只将她抱入怀中,并轻轻亲吻了她的耳垂。“没事的,不管梦见了什么,都只是梦而已。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吧。”
“不……”她说,“我刚刚已经答应先生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对先生言而无信。我……就算再难开口,我也一定要说出来不可。”尽管这样说着,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起,半响,才缓缓续着刚才的话说道:“那是一个我从来也没去过的地方,那是……一间屋子……不知为什么,当我进入它以后,房间里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包括我……”
“许是我们上次看了太多的黑白电影的缘故吧?”
“不,那梦太真实了。”二人四目相对,她说:“在梦里我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液是红色的……没错,在那个全是黑与白的房子里,我的血液却是红色的。血把整个房间都染得通红,直到占据我全部视线,我的眼睛渐渐变得看不见……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浓雾……好疲惫……好无力……就在这样朦胧的感觉中,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浸泡在了一个大水池中一般……我睁开双眼,蒙蒙地瞧见自己在一个浴室里,被割开的伤口中流出的血染红了整个浴池中的水……使它鲜红一片……最终我在梦中昏迷……却又在现实惊醒……我好怕,先生,我真的好害怕……因为当我醒来时,房间里的一切也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与梦中无异……所以我下楼开了电视,试着让自己能够放松一些。抱歉先生……我刚刚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太吓人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手腕。“的确是很吓人的梦……不过梦终究是梦,梦总是会醒的,并且永远也不可能会成为现实。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下不停的雨,也没有永远不会天亮的黑夜……所以,自然也就不会存在醒不来的梦。”他这样说着,手轻轻地抚摸着明菜的头发,像安抚孩子一般安抚着她紧张的心情。明菜苦笑着说道:“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懂得安慰人呢……雨当然雨停,天当然会亮,梦当然会醒;可是在那之前,心早已被雨淋湿,被黑夜侵染,被梦境所惊。且就算是在那之后,它们也会留下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并非是仅凭一句都已过去了就可以掩盖的,就像伤口虽然愈合,却留下了伤疤作为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明。”她这样说着,带着笑,握住了丈夫抚摸自己头发的手,用手指轻轻在他手心的那一条长长的伤疤上温柔划过。
他攥紧手心,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倚着她的肩,微微一笑道:“你的噩梦,六年前我已替你将它扼杀。而我心头的刺……却只能在六年后,我自己来替我拔除了。”
“六年前,六年后?”明菜疑惑的看着他,不解地问道:“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不必知道。好了……我想我还是得再睡一会,就让我靠着你打个盹吧?别忘了五点准时叫醒我。”
“先生要睡觉,还是上楼去睡吧?在沙发上睡的话很容易着凉的。”
“没关系,我习惯睡沙发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不在我的身边的话,就算是上楼躺在全大和最高级最舒服的床垫上,我也一样无法入睡的。”
“那我也陪先生一起上楼好了,总之……先生还是去床上睡觉比较好。”
“噢……我不行了……我就要睡着了……还是就在沙发上睡好了……你知道的,两个小时以下的觉,我都嫌麻烦懒得去床上睡的。”
“那至少也请让我拿条毯子来给你盖上,如果你这样也嫌麻烦要拒绝的话,那我就只好把自己现在盖的这条毛毯给你了。”
“好吧,我妥协了,不过我还真的比较想要盖你现在盖着的这条。那么,就请明菜你上楼另外拿一条毯子给自己了。”
明菜一脸宠溺地将毛毯盖在了丈夫的身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乖乖的,等我拿完毯子回来才准睡哦。因为如果你在我回来之前就睡着了……就不能用我的膝盖当枕头了。”
“不如我俩一起盖着这条毯子,这样你就不用上楼跑一趟了。”
“这样可以吗?可是先生不是一向都不喜欢跟别人盖同一条被子或毛毯睡觉的吗……今天为什么……”
“不要问这么多为什么,只管大胆去做就是,这就是信任了。”他笑着向妻子张开了双臂,道:“来,小明菜,到我怀里来。”
“嗯,先生。”
……
第十一章:「亲王的演讲③」
“这座府邸这有个古老的名字叫南宫,吕宋总督日常就是在此办公;皇祖三次南巡,途径吕宋时,有两次亦都是在此下榻。这座府邸虽比不得东京的启王府,更比不上高丽的景福宫,但希望你能住的习惯,不要抱怨才是。”
“我知道,先帝另外一次是住在舰船上,与大和水师官兵们在一起,并亲自检阅了大和联合舰队的威武军容。”
“舰船,我也好想乘船远航啊,只可惜我还是那么惧水。”说完,顿了顿,他便又转移话题道:“虽说已不是第一次面对镜头,可不知怎的,一想起明天的事……我的心就不由得紧张起来了。”
“我的目光会一直注视着你并为你送去鼓励和无限的力量,所以我的夫君,你大可不必这么忧虑。就像你说的,你毕竟已不是第一次面对镜头高谈阔论了,你完全不应该感到紧张的。”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无论是谁,在面对这种情况时都难免会有些怯场的。”
“怯场终须上场,人生没有替补。六年前,我尚可以帮你剪断你迟疑不决时无法剪断的炸弹线;六年后,我却无法再替你做出任何决定了。”
“你真神仙,我只随口说了这么几句,你便猜到我想让你替我上场演讲了。”
“我不是神仙,只是比较了解我的男人罢了。在面对难题时,你偶尔会想要逃避而不是面对,哪怕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也仍然会后悔。我太了解你。”
“这次来吕宋,我瞧你行李箱里带了一个小盒子,那里面是什么?”
“你说那个银白色的礼物盒么,那是我给你买的礼物,如果你想拆开来看,我现在就把它取来给你。”
“不了,你还是直接告诉我那是什么吧。是吃的,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而且最近好像没有节日吧……为何你要给我买礼物呢。”
“女人不是一定要过节才可以给丈夫买礼物的,只要我高兴,每天送你一件礼物都可以。还有啊,别一听礼物就只想着吃,好像我除了吃的就没别的能够送你了一样……真是的。”
“那姐姐且说,你这次为我准备了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既不是吃的,那敢莫是武器?”
“bingo!没错,就是武器。”
“那礼盒不大,是短刀,还是手枪?”
“是手枪,一把银白色的左轮手枪。夫君喜欢么?”
“左轮?”
“是的,是左轮。虽装弹麻烦,但却不像别的枪械那样会卡壳,我将它赠与夫君,愿我夫君此生只用它杀人,不用它防身。”
“说的我都心动了,快把礼盒拿来,让我拆开看看那把枪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想它一定美极了。”
玄月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了那盒要送给丈夫的礼物,递到了他的手中。看着他拆开礼盒,从防摔泡沫里取出了手枪,玄月这才说道:
“其实我刚刚骗了你,这把枪并非是我买的,而是我以前当特工时所使用过的杀人利器,希望你不要嫌弃。”
“你用它杀过几个人?”启仁把玩这把银色左轮手枪,忽然他说:“姐姐可真有意思,送人手枪,还提前为人装上了子弹。”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发子弹所装填的位置用肉眼应该是看不出来的才对。”
“重量。没错,就是因为重量。就在我刚才把它拿在手里的时候,我发现它比未装弹时的状态要稍微重了那么一点。别忘了,我的手对重量可是很敏感的,哪怕枪身里只是多了一枚子弹的份量,我也一样能够感觉得到。所以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在这把当作礼物送人的枪里装上一发子弹了么?”
“我这还有五发,你若需要,我可一并给你。”
“我想这六发子弹大概够我用一辈子的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我亲手去解决。”
“某些人,若决心要杀,则必要趁早,迟疑于大局无益。需知一旦待其羽翼丰满,再要剪除可就事倍功半了。”
“这就你我两个人,你大可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你言语中所指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还能是谁,不就只能是说那个姓李的吗;他虽跟我一样是高丽族人,但我却着实信不过他。此人身上,可隐约有着三分帝王气哪。”
“哦……你说他呀。”不知怎的,当听见她明白说出那人是谁时,启仁竟好似松了一口气。但,眼中却又略流露出有失望之意。他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说:“耀之是我友人,他出财出力,全心全意助我建功;如今大业未竟,我怎能在此时自断臂膀。除此以外,姐姐另说一人,弟定无多言。”
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除此以外,那可就没有咯。不过我听你这话音,似乎你好像有点什么想法?呐,如果不拿我当外人的话,不妨说出来大家交换交换意见嘛。”
“意见……不,我哪有什么意见;除了跟我有亲属关系的,除了刚刚提到的我的摇钱树,其他的你要杀谁我都没有意见。”说完,启仁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我刚刚说的亲属中也包括家里那几个女官。尤其是德川,她入府比你早,你俩现在虽是主仆,但你平日里对她还是要多礼敬些才是。”
“你知道的,我向来都是一个比较谦逊的人;我只对你一个人比较放肆而已,因为你总是会迁就着我的小脾气,还有我的任性胡闹。所以,在你面前的我,虽然不是最温柔的我,但一定是最真实的我。礼敬……嗯,我记下了。”
“有件事你一直没有跟我说,我也一直没有问你,今天既然你提到了,那我便问上一问。”说着,他将那六发子弹一发一发地全部装进了手枪的弹巢里,并且扳动了击锤。“姐姐能否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中,她的未来是怎样的。我只问这一次,你若不愿说,那也没关系,便只当我从来也没问过。”
“她指谁?”
“我不想拐弯抹角,这个她当然是指蒲池。所以你能否告诉我她的未来?”
“知道太多的未来对现在绝非是一件好事,并且她的命运也不是攥在我的手中,而是由她自己去决定,我又如何能够预知在这一个平行世界中她的未来。当然,以亲王殿下您今时今日的权位,若想要改变一个女子的未来,那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话虽这样说,我倒是知道在我原本的那个世界中的她的未来,你想听么?”
“也罢,权当我没问。”说着,他又将枪里的子弹都给卸了下来,并将左轮手枪递还给了玄月。他留下了那六枚子弹,说:“比起杀人的枪,我更喜欢闻子弹里火药的香味,并且我可以直接用鼻子闻出人在开枪后残留在衣服上的硝烟味。这把手枪虽说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应该好好珍藏,但我常丢三落四,所以我想还是把它交给姐姐来为我保管着吧。不知姐姐以为如何呢?”
启仁说着,手慢慢放到了她的脸颊上,脸亦慢慢凑近。二人越靠越近,几乎就要抱在了一起,就在嘴唇即将触碰交叠之时,她却一把将他推开,冷道:“要吻就吻自己的手背去吧,我没这心情。”
“居然叫我亲自己手背,我的手背又没长舌头……真是的。话说干嘛忽然又耍起小女生脾气来了呀。”
“烦死了,烦死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明明早就说好了不再提起她了,现在干嘛又要提她啊,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我的好奇心总是过分的强烈。让你不开心是我的罪过,我向你忏悔,我的月亮女神。”
“假如你是一个jd徒,你会在教堂向神父忏悔告解的时候搂他的腰么?”
“不,我不会。”
“那你现在干嘛要搂着我的腰。”
“我搂自己的王妃,不需要理由,因为我想,所以我便这么做了。”
“那你惹我,是不是也是因为你想,所以你就这么做了?”
“我知道,姐姐不是一个小气的女人,更不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ok,这个话题就当从来也没被提起过,就让它像吐出的烟雾一般消散掉,亦把它当做偷渡的风,一闪而过的影,不必去将它捕捉。”
“那现在聊些什么?”
“聊聊孩子。”
“孩子?我们的孩子么。”
“不,聊一个尚在娘胎,还未出世的孩子。”
“夫君说的是……小和田?”
启仁轻轻点了一下头,道:“我安插在宫里的喉舌近日来信告诉我说,雅子王妃腹中那一胎是个男婴,且是一胎健康强壮的男婴。”
“夫君竟在宫中有喉舌?天哪……我竟今日才知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另外我得到了一个更要紧的情报——有人不想让这个孩子顺利诞生。并且那人已然买通了大哥府中宫人,在其王妃的日常饮食汤药中秘密放入了慢性滑胎药。”
“是谁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以我办案多年的经验来看,我可以肯定那个人一定是天潢贵胄,宗室血亲。因为旁人既无如此胆量,也无如此手段。”
“若只论嫌疑跟事后得到的好处,我想我的心中此刻应该也有一位适当的人选了。只是不知道我俩想的是否会是同一个人?要不我们学周瑜和孔明在手心写字吧?”
“我不喜欢我的手沾染上除眼泪跟纯净水以外的任何东西,而且就算是眼泪,还仅限是我自己的。所以在手心写字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
“真扫兴……我还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提议来着呢。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既然明知有人要害皇嫂腹中的龙嗣,为何却不采取一点行动呢。”
“谁说我没有采取行动,我这不是远远地躲到这吕宋来了,在此作壁上观么。别人既然是要害人,当然一切早已计划周详,所以就算抓住了相关的宫人,也只是好比抓住了蛇的尾巴,需知那爬虫多狡猾,叫它一嗦逃走了且罢,若让它吐着信子反过身来咬你一口,那便是得不偿失了。且让他们相互争斗去吧,你记住了,对付毒物必要一击必擒,并且最好不要直接用身体去触碰它,而是要借助外力或是工具。就算是抓住了机会砍掉了它的脑袋,也要提防着不要被蛇头咬伤,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铁叉将它好像刺肉一样刺穿丢进焚烧桶里烧成灰烬,永绝后患。”
“你现在是在教我怎么样杀蛇么?好吧,其实我知道那是一个比喻;所以你并不打算要揭穿这件事,我说的对么。唉,可怜的大侄子……虽尚未出世,便已被自己的皇叔们算计来算计去了。”
“或许害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启仁,他嫡亲的三叔。倘若我不上那封奏请大哥为太子的奏书,那人也就不会这么急着想要害雅子腹中的孩子了。需知如果大哥成为太子,太子妃又诞下长孙,大哥的地位便越发的稳固了。”
“因果因果,夫君似乎是先已预知了这样的果,方才种下了那样的因吧?换句话说,你正是为了借旁人之手来杀皇嫂的男胎,更为了捧杀自己的大哥,所以才会“大公无私”的向今上写了一封那样的奏书。我说的对吗?”
“我无心的。”他随口回答着妻子的疑问,态度敷衍,且无丝毫内疚之意。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锉刀,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悠闲地给自己修起了指甲,“阴阳并济,那封奏书便是阳谋。”他说,“我从来也没有拿着枪逼谁去害皇嫂腹中的孩子,是他们自己瞧着新太子将立,借此来为自己做最后一搏罢了。父皇日渐苍老,大哥已近而立,今上的龙体但凡出现一丁点的变故,大哥这个太子随时都有可能承乾即位成为大和的真龙新君,这是高傲的礼宫所不能接受的。他要争,要斗,就只能在现在,在父皇还活着的时候;而谋害皇嫂腹中的龙嗣,令大哥断子绝孙,无所后继,便是他唯一的胜算。我可没有逼任何人,这都是他们看着形势的变化,自己自愿去做的。不得不说,这是一招险棋,但他却是瞧准了大哥对皇嫂的痴心才落的子。”
说完,他轻轻吹了吹手指刚修好的指甲,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玄月坐下。
她轻咬嘴唇,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吊灯,接着又低下了头:“权贵宗室勾心斗角、手足相残,竟至如此地步。想来真叫人害怕。”
启仁不以为然,微微一笑道:“人间处处是勾心斗角,世人亦皆相互算计。手足相残的,绝非是我皇室一家而已。始终我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的眼里只有我们,至于别人怎么样,是生是死我都不想去管。你只当从来也没听过这件事,该吃吃、该睡睡,回东京后,你还可以抽空去商场挑一辆婴儿车给皇嫂送去,就当是你这个做叔母的对孩子的一番心意。”
“既如此,是否再买些小孩子穿的衣物跟尿布,或是顺便买一张婴儿餐椅?”
“自己看着买吧,总之心意到了就成,不用太过破费。”
“造孽,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真是造孽。”
“孽又不是我造的,我反正是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你好坏啊。”
“我知道。”
……
第十二章:「名演员的一天」
咚咚咚,电视台专门为贵宾准备的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亲王殿下,是我,我可以进来吗?”是德川的声音,启仁听见是她,便让她进来了。她一进来,便很直接地对他说道:“电视台那边全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殿下到场了。殿下的动作请稍微快一些,不要让媒体等得太久,虽说直播还有十五分钟才正式开始,但在此之前工作人员还需要再检查一次殿下所佩戴的电子设备,防止出现岔子。”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殿下。”
直到德川离开,启仁才终于开口对妻子说道:“我还是坚持我刚才的意见跟态度,我是个男人,男人没的化什么妆嘛,说出去多叫人耻笑。”
“都说了不是化妆,我只是想把你的眉毛梳整齐一点,眉胶我都准备好了。对了,另外再给你打些古铜粉。你知道,你的肤色看上去太白了,在镜头前这会给人一种看上去不健康的视觉错觉的。当然,如果鼻子上再打上一点高光粉那就更好了。”她说着,便顺手便刚才提到的那些化妆品全都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了出来,放在了沙发上。
“咦……你不会是真想把这些东西擦到我的脸上去吧?我可无福消受。”一看到这些东西,启仁就像是看到油污一样露出了十分嫌弃了表情,一想到玄月她想要把自己东西弄到自己脸上,他就更是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知道您老人家天生丽质,可是别忘了,你现在要面对的可是……”
“可是全大和的民众,所以我就要牺牲自己的脸对吧?”
“不,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要面对的可是九十年代的摄影机,那画质跟像素比起百年后的可差了老大一截了,指不定把你拍成什么样呢。所以,你真的不介意被拍成一只猴子么?”
“夸张!不就是少了点滤镜么,怎么就变猴子了,本大爷我最自信的可就是这张脸了,再胡说当心我揍你。”
“那好,那就只梳理一下眉毛,您看这样可以吗?”
“哼,你早这样说不就没什么事了么。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啊,你向来都是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可为何却对化妆如此精通啊?”
“废话,要是不精通化妆术,怎么能够把易容的假面做得那么真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教你易容术的老师没有教过你吗。”
“呃……这个。”
“这什么,莫非我说的不对么?”
启仁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如果这样的话,那遇到高温跟雨天的时候该怎么办呢?那种情况下,妆大概是会花掉的吧?”
“笨蛋,画个防水妆不就行了。而且这在这个时代应该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吧?”
“真不愧是一流的易容大师,这都能被你想到办法。”
“为何恭维我,难道这不是易容界的常识么?所以我会知道也并不稀奇吧,难道你易容之前都不给面具化妆的吗。”
“啊,居然是常识么,可我为什么不知道啊。”
“呵呵呵呵,终于被我找到你的知识盲区了呢。原来叱咤风云,身兼百家所长的启仁殿下,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化妆,而且连防水妆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到底是你跟着学易容术的老师没教过你化妆,还是人家有教,但是你压根就偷懒没学啊?”
“在你之前,我只有教我琴棋书画跟古今典籍的老师,除此以外的所有本领都是我自己自学的。”
“可以呀你,天赋不错嘛,居然可以自学成才。照这样说,你可真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呀。不过就算你是天才好了,登台前还是再温习一遍稿子吧?”
“能否记住纸上的文字,靠的不光是过目不忘的天赋,同时也是临场时良好的心态。几千字的小玩意,不温习也不会出错;真说起来,这吕宋的事都是小事,比起这我更担心的还是本土、还是东京。我一定要在这几年之内最大可能性的扩大我的势力,得到更多的权力;需知权力即是筹码,而且在必要的时候,手里还必须得有武备。”
“你的武备就是那些女杀手么?”玄月笑着问道。对于丈夫从外面招揽回来的那些奇能人士,她向来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似乎对她来说,这天底下除了她自己,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了。
在启仁招揽的那几个人中,特蕾莎擅易容术,然而她的易容术却丝毫不逊色于特蕾莎,甚至更为精湛。伊丽莎白擅使枪械,能于千米之外夺人性命,然而她的狙击本领却也同样出神入化,令人恐惧;尤妮斯就更不用说了,乃是她的手下败将。如此,也就难怪她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傲则傲矣,既有资本,傲一傲又何妨。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而言,骨子里的那一股子傲性,反而让她这位王妃殿下显得更加贵重了。
一旁,听见妻子类似质疑的一句疑问,一向好强的他却一言不发,闭上眼睛沉思了起来。良久,方才回答道:“并不一定是要手握千军万马才叫武备,大和的要害在本土,本土的要害在关东,关东的要害在东京,东京的要害则在于皇宫近卫。谁要是掌握住了这支御林军,就等于握住了大半个东京。不过通常它都是由皇帝亲信统领,并且更换频繁。这几年你叔父、高松家的新世袭的王爷历练有成,我有意在这两年保举他做新任师团长。这是你我夫妇私下里的悄悄话,听过之后权当没这回事,把它给烂在肚子里。”
“呃……这样吗。那实在是太好了。”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大对劲,不过却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似乎是当听见启仁提到要保举自己的叔父的时候,她的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实在是太细微了,尤其是她戴着一副假面,如若不细看实在是看不出来。
“太好了?——这可不像是会从你嘴里会说出来的话啊。”启仁笑道,“作为未来人的你,对此不应该是早就知晓了才对的吗。”说着,他从她的手中拿过了镜子,他照着镜子,道:“我的眉毛原本就很整齐,可你非说它有点乱,我看刚刚被你这么一梳理呀,才真是有点乱了哩。”
“时间差不多了,别让人家老等着,你快去吧。放心好了,这里有电视,我会在这里等你,并且坐在沙发上一直观看完你的表演为止。我鼓励你的眼神,就算是隔着屏幕,你也要远远地感觉到哦~”
“姐姐的鼓励,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总是会赋予我无限的力量。可是比起让你在这等我,我却是一秒钟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吧?完事之后你只需要和我一起向灾难中的遇难者们鞠躬默哀就行,除此以外一句话都不用说,很轻松的。”
“好,我陪你一起去,现在你满意了吧?”
他搂着她的腰,她挽着他的脖子,二人紧紧相拥、亲吻;甜蜜得就好像新婚刚第一个月的热恋情人一样。难得,实在是难得。难得有结了婚生了孩子后还这么如胶似漆,恩爱似热恋情人般的夫妇。
……
演播室内,各大媒体的摄像机都已对准了此时已于台上就坐的亲王夫妇,等待着工作人员最后一次为亲王检查设备,并等待示意可以开始拍摄的手势信息。亲王的耳麦中接收着导播室内的一切信息,现场的摄像师与工作人员们也都佩戴了这样一个耳麦。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年轻的亲王今天穿上了他自记事以来便最不喜欢的服饰——燕尾服。说起常服,他最喜欢的仍然是方便活动的运动服跟尊贵的亲王服,不过那两种服饰在这种场合下却并不适用;首先运动服看上去太过普通,会让人认为他并不重视这一次直播,而亲王的服饰则又太过奢华,实在不适合穿着它面对吕宋正在受难的灾民们。没法子,折个中,也只好选择西式礼服了。
启仁的容与音,再加上玄月那出神入化的文采,便等于一场完美的演讲。
面对镜头,他淡定自若,尤其是在最后为遇难者默哀时,低头之前、抬头之后,他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泪光。真是恰到好处。
……
在这之后,亲王携手王妃乘车来到一线,和蔼善良的王妃还亲自为最新被送到医院里的几个轻伤妇女与孩子们包扎了伤口。她的动作很娴熟,就像一个有经验的老护士长,临走时,王妃还蹲下身子,亲吻了一位不久前失去母亲的小姑娘的额头,在此之前,也是她亲自喂那位小姑娘吃下了她绝食三天后的第一口饭。
另一头,亲王脱下了他燕尾服,在雨中帮助军士们搬运了最新送到医院中的物资。慰问的下一站是安置所,在去安置所的路上,亲王不慎摔倒,原本已经被淋得湿漉的白衬衫此时更被溅上了泥水,王妃扶起亲王说:“您浑身都湿透了,鞋袜也都泡在了水中,还是先去换了它吧?”亲王却当即拒绝到:“大雨倾盆,暴风虐民,此刻万千百姓之身家性命尚在水中,启仁怎可独自上岸乎?并且既是早已说好了要去,我更不能让苦苦等待我的民众们失望。”王妃拗不过“倔强”的亲王,只好点头默许。
陪同随行的吕宋总督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并由一路跟随摄像师拍摄了下来。相信在不久之后,甚至就在今晚,这就会登上大和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
慰问结束,当天他便回到了位于吕宋的钦差官邸,换下**的衣物与鞋袜,好好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启仁身穿浴衣走出浴室,并同时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可没走几步,却扶着额头,忽然向前倒了下来,新亏玄月反应及时,才没让他摔断自己的鼻梁。
“殿下的头好烫。”她摸了摸丈夫的头,转头对一旁的良子道:“德川,快去,速请当地有名的医官来!”
“是!”
她连声应诺着,甚至来不及去查看真伪,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因为着急的缘故,在门槛处还差点摔了跟头。
……
“一天竟要演这么多的戏,就算是名演员都会觉得疲惫了吧?”她说着,并轻轻用手点了点他的鼻子。
“如若不是姐姐先前提醒,我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在“病中”了。”
“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德川在往王府外悄悄输送情报的?”
“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她是大内派来监视我的。对这个时代的大和女子来说,家族远比个人要重要得多;她或许曾经真的对我效过忠,但如果面临选择,我相信她还是会更忠于德川家,忠于今上,而并非是我启仁。也罢,就让我利用利用她的这份苦心,让她把我抱恙的消息送回东京,骗一骗她真正的主子吧。”
“难道就没有办法,能够真正将她收服么?”玄月问。
“当然,我已经想到一个妥善的法子了,不然我也不会一直把她留在王府,留在我的身边了。”
“夫君打算怎么做?”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德川小姐已经快三十岁了,我想也该为她谋一门亲事了。”
“这样不太好吧,我看得出,人家德川小姐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呢。”她笑着说。
“呵呵呵……姐姐又在挖苦我了。真心不假,但好男儿又怎能娶二妻呢,我既已有姐姐,便对别人再无任何心思了。三井财阀的长公子孝太郎是位良人,我有意撮合二人见上一面,在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交流交流感情,不知姐姐以为如何?”
“吃饭看电影,那也未免太老套了一点吧,就没点新花样了么。而且……”
“而且?”
“而且我看德川小姐未必看得上三井公子,你若强行做媒,可当心弄巧成拙哦。”
“那总不能叫她一辈子不嫁人,留在王府给我当一辈子的女官长吧?虽然这样对我来说很好,但却似乎对她太不公平了一些。”
“就算是要嫁人,也总该让她嫁一个自己乐意嫁的人吧;都已经是二十世纪九零年代了,还兴上世纪指婚联姻那套呢?”
“别说是二十世纪,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也总得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吧。你别看母后名义上是出身平民,但人家可是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皇嫂虽也是平民,但人家却是出生于外交官家庭的“平民”;要说出身最差,也就数二皇嫂,她的父亲是学习院的教授,不过学习院是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那可是皇族、贵族大学。二皇嫂不正是因为在那就读,才得以勾搭……咳,邂逅上我二哥的吗。”
“这样说起来,我的出身到是近几代皇妃、王妃里最高的了。就地位显赫来言,比起你的皇祖母都要更胜一筹呢。”
“怎么就一口一个我的啊,不是应该说是“咱们的”吗。唉等等,我突然想起来其实你跟这德川小姐其实还是能攀得上亲戚的姐妹呢。”
“我知道啊,”她说,“我的祖母就是出自德川家,所以我跟德川小姐可以说是远房表亲呢。”
“哈哈……看起来你现在是真的已经把当成纯子了呢。”
“为什么不呢,既然演戏就应该好好演,免得不小心露出马脚啊。”
“所以其实我刚才就是在考验你的临场反应,恭喜你通过了。”
……
第十三章:「胎死腹中①」
东京——
比起吕宋的暴雨倾盆,今日的大和却是一如往常的风和日丽,这样的天气适合晾衣服,亦适合与爱人外出。
这天,大和的皇长子d仁亲王与他的王妃雅子女士一同来到了京郊踏青。说起来在这种特殊的时候,他的这种行为似乎是有些不合时宜;毕竟嘛,大水滔天,自己的兄弟正在吕宋卖命,而自己却作出这般玩耍模样,这要是传了出去,实在有损皇长子的德望。起初雅子也是并不赞同他这么做的,因此她一直对丈夫隐瞒着自己近段时间来身体上的不适;但纸总是抱不住火,这不,为了让雅子能够暂时离开那囚笼一般的宫邸外出散心,他竟在上谕议立储君的这一关键时候,不顾自己的名声,携带妻子来到了京郊踏青。尽管雅子再三拒绝,可他心意已决,倔强得五匹马也拉不回来。
下车后,亲王屏退随从,拉着雅子的手,与她单独步行到了公园的湖边。“城市里的空气充满了油烟,皇室的氛围又太过沉闷,希望这次郊游能让你找回以前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能够……让你开心的笑。”
“殿下真的不该在这当口还带我来这,而且……”
她话说到一半,便被他打断了,“我说过会用我的一生去爱惜和保护你,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不要说这么多和约会无关的事了,来,我特意准备了鱼食,我们一起喂鱼吧?”
雅子没有说话。她看上去一副很不自在样子,不知是因为身体的不适,还是这里的环境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但亲王却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看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呢。
亲王将鱼食递给雅子,但她却并没有接,而是说着“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一类的话,惹得亲王很是不悦。
“好吧,那我就一个人喂鱼吧。”他说着,几下便把手里的鱼食全给抛进了湖里。雅子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无奈。
少顷,他又说到,“珍惜这片刻的安宁,和短暂的自由吧。”亲王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支香烟,他真的是从衣兜里里将香烟取出,而不是烟盒;看上去它的价格并不昂贵,且皱巴巴的,几乎快断成了两节。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它,却将它丢在了地上,踩熄后又捡起,丢入了一旁的垃圾箱。
他说:
“三皇弟的专机还有不到两个钟头就要降落在东京了,他这段日子风里雨里,在吕宋办了不少实事,到时我们必须得去机场接他,摆酒为他接风。”
“真没想到会这么快,”雅子说,“我原以为泰宫殿下且得废些时日才能回京,可这才不到一个月……他竟就稳定住了吕宋的局面吗?他可真是太……”
“是有些快,”他又一次打断妻子的话道,“不过还是多亏了父皇先前给他的那一千亿内帑,不然他可就真得要被以二弟为首的他们的那些人给撂在吕宋回不来东京了。毕竟我的这位三弟在他出发前可是对今上说过使命不达,誓不还京这类话的。抱歉,我不应该在外出散心时还跟你说这些……但是你知道的,我的心里总是藏不住事,有什么都想要与你分享。”
“三殿下这次立下了这么一个大功劳,”雅子有些忧虑地看着丈夫,问道,“您看……今上会立他作太子吗?”
雅子本不该问关于朝政的任何一件事,不该提关于朝政的任何一个人,不该说关于朝政的任何一句话;但无奈的是她太过关心丈夫的前程,倘若身为嫡长子的d仁当不上太子,那么他的处境无疑是极其尴尬的。
试想一国之君若放着嫡出长子不立,而立他人为嗣的话,那么不就等同对全天下宣告他这位嫡长子的无能与昏庸么;但凡今上心中还念着一点与d仁亲王的父子之情,便会尽全力去保全他这位长子在世人眼中的德望,而不是听了几句大臣们的流言蜚语,就轻易放弃这位已被他寄予厚望、培养了近三十年的皇长子。启殿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故而才耍了这么一招以退为进,祸水东引的好戏,真可谓是阳谋中“防不胜防”的最高境界。
面对雅子的疑问,他的心里一时却也没有个底。从迹象上来看,似乎皇三子的确就是最佳的储君人选;启仁他贤名远播,又娶了一个好王妃、借此得到了关西诸王的支持。虽说那些宗室王爷们几乎都是被朝廷所豢养的大肥猪,但正是这些整日里吃喝玩乐的宗亲们,有时却是能够派上大用场的。列如在今上迟疑不决,需要一些来自“民间”的建议时,他们便能代表那所谓的“民意”了;又例如当皇帝想要让某一位大臣为自己肝脑涂地的去效忠时,将大臣的女儿嫁入宗室皇亲,便是最好的招揽手段了。
宗室子弟虽享有特权,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还是非常低调的;如若在街头看到某位开着豪车、一身名牌,怀抱着年轻女模特的公子哥,那么抱歉,你所看到的一定不是皇族而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得意忘形的暴发户。别说皇族,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候家的华族弟子,也知道应该低调行事,低调做人。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道:“那边的阳光很不错,我们去躺在草坪上休息一会吧?”说完,德仁牵着妻子的手便朝草地走了过去,可他刚一在那斜坡的草坪上躺下,便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股寒意。急忙起身,可外套却还是被弄湿了。
自小在皇宫中长大的他或许并不知道,哪怕是在没有下过雨的晴天,草坪里也仍然有可能会有浇水后所留下的积水;而东宫庭院中的草坪上之所以没有积水,乃是因为宫人们都专门掐着时间,避开了小王爷们放课后的活动时间给花草浇水;而在这郊外的公园里,可就与东宫完全是两个样子了。
原本想着要晒太阳,尽管却弄得一身湿,说来真叫人既好气又好笑。没法子,他只好回车上去换一身干净衣服了。
……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东京国际机场,一架载着大和王朝“未来”的专机在跑道上成功降落了,虽途中略经风雨,稍有颠簸,但总归是平安无事,顺利返京。
泰宫身上所穿,乃是先前慰问官民时所穿的常服;众所周知,这个人有严重洁癖,一般情况下衣服被泥水弄脏成那个样子就算洗干净了他也是绝对不会再穿了的,但这件常服却不同,它是他的“功勋章”,他当然要一路穿着它。——以上都是虚假的外表,事实是那**脏了的常服早就被他用火给烧了,而现在身上所穿的这套只不过是同款而已。
像他这样吹毛求疵的人,怎么可能忍受一件曾经肮脏过的衣服再上自己的身呢。他不光这样要求着衣物,同时也这样要求着自己,如果衣服很干净而他自己却一身臭汗的话,他便同样打死也不会穿上它。而他对“肮脏”和“干净”的定义,却只有他自己跟他的她才知道。
他的专机比预订的要早到了一个多小时,这并非是偶然而是故意为之。因为他正是要利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去见一个人——
时任大和内阁首辅大臣的竹下登。
自受先帝拔擢,担任朝廷文官之首迄今,已逾数载。竹下组阁辅z这几年,虽无建树,却也还算过得去,但这次他们所做的事却确实是让今上太过恼火了。皇帝先前没有办他,是因为大灾在前,还需用着他竹下派的官吏们,可一旦局势稳定,又哪有不秋后算账的道理。
为了掩人耳目,泰宫在常服外又多穿了一件外套,并戴上了口罩、墨镜。他与玄月像一对普通的平民夫妻一样牵着对方的手,并肩离开了机场。马路旁,一辆黑色保时捷汽车早已等候它的主人多时。
车上,特蕾莎驾车。泰宫依偎着王妃的肩膀,闭目长叹道:“不知你是否已经忘记,但我却清楚地记得。七日前在吕宋,那是我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前往安置所慰问灾民,当时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当着众人的面扑通便给我跪了下来,一个劲地向我磕头。我俯下身,双手拉起他,他的双手满是老茧与皱纹,而仅仅只是因为我的这一举动,在场全部灾民竟都向我跪了下来,那位老人家更是感动得泣不成声。一间住所,几餐饱饭,便能赢得一片民心,可朝廷给予京中与各地官吏们的优待,又何止百倍,但官吏们却仍然中饱私囊成瘾,欺上瞒下成风,他们竟不知耻地连朝廷下拨的救灾款都敢克扣。此刻我真的很为难哪,我明明知道竹下不干净,明明知道今上即将下手整治竹下派,却为何还要在这种时候冒着天大的干系前去救他竹下呢,我到底图个什么。你能否给我一些启示,我现在究竟是该掉头返回亲王宫邸,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前去救他竹下……”
“殿下英明睿断,自有主张。”
“孤是有主张,但兼听则明,旁听则暗,只要是建议孤都想要听上一听。说说,说说也无妨。若有意见,不妨说来听听。”
“您就让我消停一会,像你一样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好吗,我的殿下?”
“我的回答当然是“好”。我现在想听听车载音乐,如果你的回答也是“好”的话,我就让特蕾莎为我们播放一首安静的抒情曲,用作助眠了。”
“既然你对我说了好,那么我的回答当然也是好。嗯……那就放吧。”她闭着眼睛,抱着他的手臂说,“不过我希望待会播放的真的是一首安静的抒情曲,而不是吵闹的喧嚣,不然的话,我可是会……”
她说着,忽然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特蕾莎的脸,笑着换了一种轻松玩味的语气说:
“不然的话,我可是会用榔头砸烂你的车载音乐哦。”
“你似乎总是喜欢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吓人的话,这真让人害怕,话说你出阁前在高松宫家当女王时也是这样吗?”
“你说的没错,我总是喜欢这样。”她说,“可是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当然我也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去转换我说话的语气,但至少不是现在,因为现在我只想倚靠在肩膀上小睡一会,其他的事我全都不想去想,更不想去做,就让我在你的身旁,完全地放松自己吧。”
“我虽然人已经回到了东京,但是对于吕宋的事却不能全部撒手不管,眼下虽然大局已固,但转眼就是灾区重建,这可得委托一位有德望有才干的人去办才行哪。孤的百姓们,不能一辈子都住在安置所里,孤既有承诺在先,就应该让他们全部重回家园,过上安定、自给自足的日子。”
“z务的事,不是我一个小女子应该置喙的,而且我想……你心中一定已经有了一位合适的人选了,是吗?”
“我本想委托耀之全权代理筹办重建事务,但他还是太年轻了,我怕他不能服众哪。到头来京里的大臣们便该说我是任用私人、结d营私了。”
“大和朝不止是只有他李家一家建筑公司,殿下或许可以另……”
“但反过神来一想,倘若他连几个官吏跟一点新闻舆论都不能摆平,日后又何能担当大任呢。所以,我还是决定由耀之来担任“总代理”一职,话说回来,这也算是孤还他之前那两千亿的情了。”
“这么大一个项目交到李氏建筑手里,他赚的可就多了。灾区重建工作,那可是一块大肥肉啊,多少人眼红着想要吃,可殿下却把它丢给了李家,我想到时少不免有人要跳出来说话。”
“尽管让他们去说,叫它们去吠吧,孤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亲亲疏疏的。孤用人最看重忠心和才干,除此以外的其他一切都是次要!”
……
第十四章:「胎死腹中②」
“前面靠边停一下。”
“殿下可是内急?”
“当然不是,只是车子最多开到这里就可以了,如果再往前开可就会出岔子了。”
“这是怎么个话说,难道你不是要亲自去与竹下首相会晤么。”
“这当口我亲自去和他见面?”启仁笑了,他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支钢笔,一边向她伸出了手,就像是在讨要某样东西似的。
玄月会意,取出手册递给了他。
“我怎会在这当口还亲自去见他这个是非之人呢,那岂不是惹祸上身,坐实了外界传说的……”
“外界已有流言了么?”
“是啊,”启仁笑道,“难道你没有听说么?近来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整日都在朝中和坊间私下传我与那竹下两人之间不清不楚,还说他是我的死忠,马前卒什么的。”
“我的耳朵通常都不去听那些风言风语的,清者自清,他们并不能借这个拿殿下怎么样。”
“他们本就不能拿我怎么样,一帮用泥巴跟尿堆出来的乌合之众、既不美观也不坚固,更不好闻!”启仁说道,“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呢,他们只不过是想借此来抹黑我的名声,好让今上对我感到反感罢了。现世道中,清者自清可不管用,得让别人都相信才行;故而,我绝不能亲自与竹下见面。”
“那殿下的意思是?”玄月问。
此时启仁早已在纸上写好了他要写的字,便将那页纸从册子上撕了下来,递给了驾驶座上的特蕾莎。
他没有直接吩咐她要办的差事,而是转头对妻子说:“特蕾莎身手矫健,伶牙俐齿,又善巧变,她便是本王府中最好的信差;同时也只有她,才能避开首辅大臣府上的家丁、耳目,以潜入的方式进入府中,将字条送达。此番本王让她去给竹下送这一张字条,自此便算是对那位昔日的总督大人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会不会、愿不愿意自救了。”
“殿下刚才在纸上都写了些什么?”
“不是吧,我刚写的时候你没看见么,别闹了我的小甜心。”
“我……刚刚只顾着看车窗外的甜品店了……所以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这时特蕾莎插嘴到:“请问主上,我是现在就去么?”
“当然,”他回答道,“不然干嘛叫你在这停车,快去吧,我跟王妃在这等你。话说你想吃点什么甜品么,我待会去买好了放车里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
她怯怯地偷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玄月的脸,弱声弱气地回答到:“主上随意,依着自己要吃的口味多买一份就好,我从不挑食的。对了……我现在马上就去办差,请主上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嗯,你去吧。”他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办好差事,带着一副笑容回来复命。”
……
“她走了,现在车里就咱俩了,你可以做回自己了。”透过车窗望着特蕾莎离去的背影,启仁对身旁的妻子说道,“你方才说看到了一间甜品店,不如我们下车去买一些冰淇淋之类的甜品吧,正好我的车上刚装了一个最新型的小型冷藏柜,我们可以把买来的冰淇淋放在里面,这样它就不会在特蕾莎回来之前就化掉了。”
“啊……演戏可累呀,终于又只剩我们两个人了。”玄月揉了揉眼睛,指着窗外说,“我刚刚看到的甜品店就在马路对面,是你一个人去呢,还是我们一起去呢?”
她虽这样问着,可是却还是存在一些倾向性的——在问到是否要两个人一起去时,她有意无意地朝他露齿一笑,并在得到他的回答以前便提前解下了腰上的安全带,像是迫不及待想要下车了一样。看起来这段时间在吕宋扮演仁慈王妃,白天黑夜地不是在跟着丈夫四处奔走就是待在官邸陪着办公实在是把她给闷坏了,现在她就像一匹已经脱了缰野马,随时就不知道要跑到哪去了一样。“哎呀,你还在想什么嘛!”她撒娇道,“男子汉大丈夫这么优柔寡断可是会遗憾终生的!”她说着,便伸手去解开了他的安全带。拉着启仁的手,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便硬把他拽下了车。
接着她又从兜里取出了口罩递给了他,“来,快把口罩戴上,要是不小心被人认出来可就不太好了。”
紧接着,她又把他自从上车后便一直挂在t恤衫上的墨镜也取了下来,硬给他戴在了耳朵上。
“买个冰淇淋而已,用得着又戴墨镜又戴口罩的么,搞得好像是强盗打劫一样。”
“听你这话音,你是想被认出来然后搞得这一片的街巷全部交通堵塞咯,我的大明星殿下?”玄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了,平常特蕾莎跟尤妮斯她们两个不是形影不离的好搭档么,怎么这次就她一个人来接我们?”
“小尤买婴儿车去了,怎么你忘了吗,我们说好回东京后要给皇嫂送点“心意”的。”
“额……这样啊。”她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解,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这次就我们俩个人回来,德川她人去哪了?”
“哦,你说她呀,我把她留在吕宋给耀之帮忙去了啊,怎么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么?”
“你没有。”
“抱歉,那就是我忘记说了。”
“所以你到底在纸上写了什么,那张纸是我的我有权利知道,再故意岔开话题不说我可挠你了。”她说着,同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作出了好像猫儿伸爪子挠人时一样的动作。
启仁抓住了她伸过来想要挠自己的手,说道:
“断臂求生——这就是字条上的内容,信不信由你。”说完,他便松开了手心里妻子的手腕。
“现在你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吧,你握得我好疼。”
“抱歉,这是面对攻击时的正常反应,我称它为“条件反射”。我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一点?”
“当然……如果换作一个普通女人的手,可能早都已经手指骨折了。”她有些委屈地说,“真是的,刚刚是你头发上沾了樱花的花瓣,我只想帮你弄下来而已,我可没有真的要挠你的闲心,而且我也不会那么幼稚。”
“这附近有樱花盛开么?”
“已经三月中了,樱花当然开了。夫君若想赏花,找个时间我陪你一起去浅草寺走走吧?据说那的樱花美极了。”
“据说?你没有去过那里观赏过樱花吗,那可是东京的一大名胜古迹啊。”
“很久以前去过……现在已经记不得是个什么样子了。有机会真想跟你去一次浅草寺,最后再登上东京塔,眺望原处的富士山。”
“当然,浅草寺的景色美不胜收。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皇宫里的樱花,它比其他任何地方的樱花都要庄严、尊贵。”
“其实都一样。哪的花儿都一样美丽,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就像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坚定不渝地珍视与深爱着你一样。”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所以就算同样是樱花,但总归还是有所不同的——我虽是我,但就像启仁跟源,总归是不同的。”
“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嗯……我突然好想吃冰沙,我们去买吧?”
“真巧,我也是。”
……
“三人份冰沙打包,芒果味的谢谢。另外麻烦再打包三盒酸奶跟三个蓝莓口味的蛋挞,谢谢。”
“好的先生,请稍等。”
“芒果味么,虽然不是我最喜欢的,但也还在接受范围以内。”她说,“不过我想蛋挞应该会在小特回来以前就凉掉吧,那样真的没关系么。”
“没关系,她本就不喜欢吃烫的,凉些反倒好。”
“是么,那我就放心了。”
“先生您的餐点做好了,谢谢惠顾一共是八百零五十元。”
“真糟糕,零钱都用光了,我只有最小一千元面额的钞票了。小姐请问你们这有价格在一百五十元的商品推荐给我么?”
“先生,我们这里一份三角小蛋糕的价格刚刚好就是一百五十元,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们还有多种不同的口味可供您选择。”
“我要樱桃口味的。”
“那个……”玄月本想提醒他可以把一千块交给收银员找零,但是看他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便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启仁接过包装好的樱桃小蛋糕,问她道。
“没什么,”她笑着说,“就是想问你这蛋糕是买给谁的。我吗?”
“你想吃就拿去吧,我再多买一份就好。”
“原来不是买给我的呀……”她有些失落。
“小尤喜欢吃松软的食物,这蛋糕是专程给她买的。看你绷着个脸,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没事,”她轻轻一笑道,“这也在我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说完,她从他的手中主动接过了包装袋提在了手中,并用另一只手挽着他的手臂离开了甜品店。
……
吕宋,马尼拉。李氏建设南洋分部。总经理办公室。
办公椅上,一个男人正在通着电话。他翘着二郎腿,手里玩着一枚银白色的硬币,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高木小姐。最近我不在本州,就麻烦你替我多盯着点美洲市场了。有空让销售部和企划部把今年第一季度的营销情况做成一个电子图文表格发到你的邮箱里。是的,我回去以后会在第一时间召开董事会议,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打算。”
就在他刚准备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一位留着长发的年轻女人闯进来他的办公室,“你就是那位鼎鼎大名,并且在一周前刚刚登上过“新世界周刊”封面的李子煌先生吗。”
李公子抿嘴一笑,幽默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什么新世界周刊,不过我想我应该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没错,我是李子煌。”
保安:“对不起总经理,这个人硬要闯进来见您,我……我没有能够拦住她。是我失职。”
“呵,都市文里老套的桥段了。行了你下去吧,我自己会处理。”他说着,并挥了挥手示意保安离开。他站起身,朝德川礼貌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很高兴认识你,德川小姐。亲王殿下怹常向我提起你,今个终于有幸见上一面了。”
“废话少说,想必亲王殿下应该已经向李先生告知我来的目的了,我就挑明了说吧——我虽奉命来协助你督办重建事务,但无论是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我都不受你的统属,我有权知道你去了哪里,但你却无权过问我的任何事情。你可知道,你可明白?”
“好的我知道了。待会我要和公司的技术人员们一起去采集土样,勘察土质,根据各地区土地的不同来选择不同的建筑材料。不知道德川小姐是否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呢?”
“很远么?”
“不远,坐车很快就能到。”
“你这么大一个总经理,也需要亲自去干那种粗活么。”德川冷笑道。
“呵……”
“很好笑吗。”
“某有幸翻阅过怹驾所著之《昭和本纪》复本,对序言中的一句——表正万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无轻民事惟难迄今记忆犹新。不知德川小姐可晓这句话的出处否?”
“此乃清康熙皇帝玄烨所题,迄今仍高挂于乾清宫龙椅前的两根大红柱子上,谁人不知?”
他将手中硬币放在桌上,使其转动了起来,微微一笑道:“知道就好。那这就是我的答案。”
“放肆!”德川当即怒视道,“亲王殿下借古之佳句,以此赞颂昭和先皇的丰功伟绩,你是什么人,竟也敢以此句加之己身!?”
“我只是说“这是我的答案”而已,可并没有将它强加在我自己头上的意思;德川小姐若是硬要把它栽给我,可别怪我不认账。”
“没功夫跟你抬杠,不是说要去勘察土质么,怎么还不动身。”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强势的语气催促呢。”
“你会习惯的。”
“哦,是么。”他拿起桌上仍在旋转的硬币,将它放回了衣兜,说道,“那我就试着来习惯习惯你的坏习惯吧,强势小姐。”
“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什么?当然是德川小姐呀。走吧德川小姐,别让我的员工们等太久,我可没有迟到的习惯。”
……
第十五章:「胎死腹中③」
“川端先生的《雪国》,我也很喜欢这本书。”李公子礼貌地对她一笑,说道,“不过请原谅我打断你的阅读,德川小姐,前面不远就是目的地了,我想你似乎应该合上书本,准备下车了。”
“李先生平时这么忙,竟也有闲心看书么?”她很不客气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只会看剧本跟歌词什么的呢。”
说完,她捂嘴一笑,样子很是轻蔑。看起来她是有意在羞辱他;在她们这些出身官宦世家的大小姐们的眼中,无论是商人还是艺人都一样是最底下的,而一个同时身兼商人与艺人双头衔的人,则是她更加瞧不上的了。
若不是主子硬要自己来呀,她还真不乐意与一个低贱的商人打交道。虽说朝廷早有明令,无论官吏百姓皆不分贵贱、同视一体;无论从事何种职业、以何谋生,凡不违朝廷法度者,皆为大和子民;但在德川良子这种出身高贵华族的公子与小姐们的眼中,贵贱它就是贵贱,高低它就是高低。不是一句“一视同仁”就能改变的,更不是凭谁说几句漂亮话就能动摇的。
“天下大同”的梦想固然美好,但“阶级贵贱”却才是真正的现实。在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无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都永远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高墙。除非是真的英才天纵,冠绝古今……否则,哪怕终其一生,也永远无法敌过一个更会投胎的人。
一般人倘若听见她这样说自己,且用那种语气轻笑的话,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会心生不悦。哪怕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这通常从那个人的反应就能看出——要是他听完后沉默了两秒,那么便一定是不爽。而如果他听完后立即作出回应的话,那他不是白痴到没有听出别人在讥讽他,就是城府深得可怕……
他几乎想都没想,便说,“川端先生是我大和文学界的一代泰斗,十几年前我曾亲自拜访过川端先生,他的物哀思想对我影响很深。先生一生留下许多著作与名句,但我最喜欢的却是那句——自杀而无遗书,是最好不过的了;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
他的语气跟说话时肢体动作完美的就像是早已准备好的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在他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一个一流演说家所应该具备的一切魅力。
“你既然这么喜欢川端先生,怎么却不见你演过一部由川端先生的书所改编的戏呢。”
“表达喜欢的方式有很多种,况且我所喜欢的也远远不止一样。我不是哪咤,没有三头六臂,无法将所有我所喜欢的故事都搬上大荧幕。”
“你骗了我。”她说,“你说不远就是目的地,可是车子却仍在快速行驶着。”
“我太爱说谎,如果一天不那么做,我就会活不下去。并且请原谅我的无礼,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一开始对你的邀请仅仅只是我的客套话而已,其实我并不喜欢被人盯着。比起结伴同行,我更习惯独来独往。”
德川冷冷地一笑,说道:“那要不要我现在就下车回去?还是说你打算要派人送我一程。”
她环抱着双臂——这是一种自我防备时的动作,由此可见虽然她嘴上说着那样的话,但内心却并不想就这样被丢下车。当然,这一姿势也有“排斥”的可能,她排斥车里的一切,包括身旁的那个人。人的情绪是多变的,就像流动的水一般无常。如果仅凭对方一时的心情而去说或做些什么,又或是改变什么,最后一定是自己会吃亏的。
“随口一说罢了,干嘛一定要这么认真呢。道路颠簸,别总翘着个腿,当心不留神给碰着。会痛的。”
“你少说话,好好开车多留神着路上的坑坑洼洼,我不就不会碰伤了么。”
“小姐的话不无道理,但人生在世,凡事不能够全都依靠别人,而应该自己掌握主动才是。另外……大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喜欢我,为什么你却对我这么无感。”
“可能我恰好是那少数的百分之十吧,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在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去喜欢和追捧的。大明星先生。”
“容貌、才华、人品。况且之前我还慷慨解囊为吕宋的灾民们捐赠了价值两千亿日元的物资,难道这些没有一样可以让小姐你对我提起些许的好感么。”
“长得好看的的男人到处都是,大和也不乏有才气的学者跟得道的高僧。至于那两千亿的捐赠,你我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笔交易……不,应该说是投资才对。这样听起来可能会稍微“悦耳”一点。”
“这么说,这个世界上小姐一个喜欢的“人”也没有。”好刁毒的一问哪,这个问题无论德川答“有”或“没有”都错,却也都对。面对这样的刁难,她最好的选择只有是“不回答”。
也许他本是无心,因为他并没有刻意要去刁难身旁这位德川小姐的必要,和动机。
她沉默了。而她之所以沉默,并非是因为这个问题让她难以回答,而是它像一把刀子一样,不偏不倚地刺痛了她内心的最薄弱处。她曾经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众所周知,良子是高贵的幕府将军德川家的后代,她身上流淌着所谓高贵纯净的贵族血统。她的父亲,便是两朝元老,内大臣德川家英。而除此以外,她还另一个外界所不知晓的身份背景——她的生母不光五摄家之首的近卫家的千金,而且还曾经做过当今启仁三殿下的奶娘。身份显贵非常。
但即便是如此显赫的家世,她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些许“任性”的权利。相反正是这样的出身,束缚了她身为女子去追求自己所爱的自由。作为贵族,在拥有锦衣玉食的同时,则必须失去一些普通人的“基本”。拥有的越多,需要守护的也就越多,便越不能够任性了。相反那些本就一无所有、孑然一身的人,才常常敢于去“放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害怕失去的了,有的只是烂命一条;而如果能以此烂命去博得顷刻的浮华,享受一番内心或**上的愉悦的话,何乐而不为呢。这,便是已被抓进监牢,或仍逍遥法外的那一少撮人的“犯罪之源”,又或者说是作案动机了。
……
公元一九九零年,大和平成二年春,三月三日。民间称为“人偶节”,又叫“桃花节”。
为了给从远方归来的三弟接风,d仁亲王特意在自己的宫邸里设宴,并让宫人准备了颇具节日气氛的糯米甜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席间,浩宫亲王稍带两分醉意,对启王道:“吾弟近来远在吕宋办差,朝中事多有不闻。兄闻,今上已决意在下周两院会议上宣布储君人选。兄……仅以此杯,提前祝贺吾弟荣登太子之位了。”
启惶恐而不敢举杯,谦逊地低下了头,道:“按理弟本不该私下里与大哥议论此事,但既然大哥提到了……弟便不得不跟大哥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了。大哥是长子,又素得两陛下与内外官民人心,这太子之位……理当是由大哥来坐才是。”
“三弟自谦了。”说完,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吾弟仁德,当为尧舜。再者说了,这储君这位又岂有私自相让之理;若今上立三弟为储,大哥绝无半句怨言。三弟如此,莫非是以为大哥在试探于你?”
启仁无言,手拿银筷却不夹菜,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而他身旁的“纯子妃”却替他向大哥说到:
“王爷您有所不知,我家殿下早已在一个月前便已向今上递呈了奏立太子的荐章;我的殿下所举荐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哥您哪。”
“三弟……你……你竟上表举荐我为太子?这,这真是让我意外。”他说着,一时嘴角扬起了难以抑制的好像孩子般的笑容。
真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老实说,这笑得有些不得体;但情绪来了,谁又还管得了那些呢。
……
“刚刚在宴席上,我是否喝太多酒了?”车上,启仁问她道。
“糯米酿的甜酒,度数并不是很高,但你刚刚的确喝了不少。你的手指有痛风,我本该劝你少喝一些含有酒精成分的东西的。”
“不……我没有痛风。”
“好吧,你说没有,那就没有。”
“这是个事实,我不需要你来迁就我。因为这是个事实,咳……事实,你知道吗?事实。”
“你不用跟我重复这么多遍,我的耳朵还没有背到需要用助听器的程度。好吧,那是个事实,你说了算。”
“看,你又来了!我都说了我不用你迁就我!”
“如果某人愿意抽空去看医生,做个专业的检查的话,我们就不用为了你的手指争论不休了。”
“不,我不用去看医生。睁大你那双迷人心魄的眼睛给我看清楚——它不红,不肿,不热,仅仅只是偶尔会像触电一样微微地有些疼痛而已。难道这看起来像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痛风吗!?”
“没有指向性的原由跟某种标志性的症状,而只是单纯的疼痛,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情况才更糟糕么,因为我们现在完全搞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病了。”
“我没事,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事。噢……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来着,开车回家么?”
“你真健忘,我们不是一早就说好要回家陪女儿过桃花节,而且还要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的美食的么。就为了这个所以我刚刚才只吃了个三分之一饱,话说你不是真的这么健忘的吧?”
“感觉好像是一个星期以前的计划一样……我的意思是,光阴似箭,我们快去商场买食材准备晚宴吧。”
“首先,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食材。其次,我们要吃的不是晚餐而是午餐。别告诉我你又失忆了,我会给你一耳光,好让你回忆起自己悲惨的人生。”
“我都不记得我还有个女儿了……”
“这种话都说的出口,我真是不打你不行了。”
“你只是说说而已吧。”
“是啊,可是我刚刚的眼神真的没有吓到你吗?我还以为我已经很用心在扮演凶恶了,看起来我需要回到科班重新进修演技了。”
“姐姐心中深爱着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己当成一只大猫来凝视它的猎物呢。”
“没错……或许我需要先酝酿一下情绪。对,我想就是这样没错。等等,你刚刚说我是什么?大猫?”
“我是这样说了,可你不是狮子座的么,我这样说有什么问题么。”
“那你介意我叫你“girl”吗?”
“当然,我介意。”
“那就是了。”她说,“所以你也不能够那样叫我,因为在我看来那是一种侮辱性的词汇。听起来好像我很野蛮似的。不过我觉得你真的挺像个小孩的,因为你之前偷偷吃掉了要送给小尤的樱桃蛋糕上的樱桃,完了还跟别人说蛋糕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但是你却忘了擦掉嘴角的奶油。”
“是么。那我可告诉你,小孩子的火气可是很大的,你最好不要惹我。”
“假使我用像那次在火车上对付偷拍客的招式对付你,你这个不懂礼貌的小屁孩是否会稍微学乖一点?”
“你是说……去静冈县取凶魔案卷宗的那一次?”
“嗯哼?”
“不,你不会那样做的。对了,不知刚刚在席上你有看出些什么,又或是得到些什么情报么?”
“你想听?”
“我现在挺无聊的,就当是说来解解闷吧。”
“现在就连街边扫地的大婶都多少听说到启仁殿下给皇上老爷子递呈了一份保举太子的奏书了,可是你的那位大哥却浑然不知此事,可见他不光是朝中无人,而且根本就是不问z事。像这样的人,用我的话说——他的耳朵是堵塞的,眼睛是朦胧的,就连口鼻也都是不中用的;他既听不见风声,也瞧不见时势,更连近在眼前的危机也无法嗅到。对一个半君主半立宪的王朝来说,储君便是国本,是未来。你就看着好了,倘若你那父皇老爷子糊涂到把大位传给你那大哥的话,咱们或许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目睹“大和解体”的“if”历史。”
他微微一笑,道:“在我的字典里没有那种假如,我不容许任何人侵犯我的私人权益,天王老子也一样。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身份应该做的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死后不被人给把陵给我刨了,我必须尽我所能,保证大和王朝的长盛不衰。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吾皇盛世兮,千秋万代。”
“没有不会改朝换代的江山,细观大和历史,虽然书上一直说大和王朝是最为正统的万世一系江山,但其实掌权者却已经更替了不知道有多少代。在弥生时代,本州岛充满了战乱与纷争,一直到三世纪中叶之后,大和才将中部地区归于一统。后又经过古坟,飞鸟,奈良,平安时代。十一世纪末期,大和文治元年,第一个幕府镰仓幕府建立,皇权从此沦为虚设,后又经过南北朝时代与室町时代、战国时代,一直到德川幕府垮台,大政奉还。你不妨用自己的手指头好好算算,这都换了多少代不同家族的统治者了。”
“虽然我刚刚的确说过我很无聊……但你或许用不着花时间专门给我上历史课。因为我这一世已经不想再学习更多有关学术方面的知识了。”
“我也觉得这样挺无聊的,不如我们去找点什么乐子吧?”她望了一眼车窗外的天色,转头对他说,“去哪你定,只要能在六十三分种后赶回家,其他都不是问题。”
“我想去出出汗。”
“就听你的。距这十分钟车程有一家网球馆,要去那里吗?”
“记得上次跟你打网球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真是让人怀念呢。好,那我们就去打网球吧。”
“除去来回的二十分钟车程,和换衣服的时间,我们大概还有三十七分钟可以玩。听说那家网球馆楼上新开了家拳击馆,我们用三十分钟来打网球,剩下的七分钟用来打自由搏击,就像那次神奈川警察自由搏击大赛上一样。嗯……你看这样好吗?”
“久不实战,你我的拳脚或许都已经生疏了,要是不小心伤到对方怎么办。”
她抿嘴一笑,拉着他的手说,“夫君怕我会弄伤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的。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们可以事先做个约定,我只防守不进攻,这样你就绝对不会受伤了。”
“话可不能说的这么绝对,万一我飞踢的时候你一个转身闪开,我一脚踢空摔在地上弄伤脚趾头怎么办。”
“你居然想要飞踢我!”
“是啊,上次在比赛里没踢中你,我为此懊悔了好几个晚上呢。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不是用飞踢而是用侧踢就好了。喂,你发动引擎干什么,我还没答应要去打拳呢。”
“等你答应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系好安全带,抓紧扶手,本小姐要提速了!”
“喂喂喂!等一下!先不要踩油门!这tm该死的安全带死到哪里去了啊!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我警告你!在我系好那该死的安全带之前,把你的脚从那罪恶的油门上挪开!”
“抱歉。为了补回你刚刚说废话所浪费的时间,我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你真的敢踩那东西,我发誓待会在八角笼里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我会像上次在自由搏击大赛时那样凶残的!”他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
“那样最好了,正好让我可以好好活动活动我这把老骨头。”她说着,忽然一脚踩下了油门。而启仁眼看就要系好的安全带,也在车胎压过减速带的一瞬间被震脱手了。
他只好紧抓住了身边的扶手,同时大喊大叫的说:“我一定还没有跟你说过,我最近练了一招七步之内可以轻易制敌取胜的究极大杀招!你最好立即中止你的犯罪!我是认!真!的!——左臣玄月!你听见没有你!!”
……
第十六章:「胎死腹中④」(不想思考标题名的懒狗)
“接球,你这只小恶魔!”
“太慢了,你的球速还是太慢了,就像那个时候一样,完全没有进步。”
“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不,因为我对自己的认知远远超过你们所有人对我的认知,本大爷就是本世纪最强的网球手!”
“你应该多训练自己的力量跟速度,而不是技巧。和我比技巧,那简直是班门弄斧,自找苦吃。”
“是么!等你为我接我的高吊球而来回奔跑,疲于奔命,最后精疲力尽累得跪倒在地上向我求饶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的进步是多么神速了。”他挥动着手中的网球拍,将她打来的球向着死角的方向回击了出去,说道:“如果能在你最擅长的技巧方面胜过你的话,我才会更有成就感!”
她一边向落点奔跑着,一边脸不红气不喘地对他的话回击道:“如果仅凭我是个女人,就断定我的技巧要胜过我的速度更力量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笨蛋!”
pen!一记漂亮的大力击球!
这真惊人,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有如此之快的速度,并且力量强大到能够打出球速这么快的强力正手。噢,天哪……原来她之前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么。好一个被称之为“秘密武器”的女人,果然深藏不露。
“糟糕!”
启仁心道一声不妙。这一发球速实在快得吓人,就好似从枪膛中喷射出的子弹一般,迅捷而又致命;他虽眼睛能够跟上球速,并找出它准确的落点,但是双腿却已然跟不上思维的运作。
眼看球就要落地。不能丢,这一球绝对不能丢,如果丢了它,自己就将要在“抢七”大战中落败了……如此,刚才说的那些狠话不就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脸了吗。
无论如何也要接住它!想到这,启仁飞身向前一扑,有机会了!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接住那枚将要落地的网球了!究竟是球速更快,还是他的手速更快,这个问题仅在不到一秒后便要见得真知。
球拍的边沿擦着地面,正好“切”中了那枚将要落地的网球,那一微妙的切球角度,恰好让他能够打出一记完美的吊高球。“太好了!”他兴奋地喊出了声,甚至分不神来管自己有没有因为刚才的扑救而受伤,就像一位真正的运动员。
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此时,那梦魇一般的人早已在网前落位。
“某人未免高兴的太早了一点!”
她露齿一笑,没等他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在网前高高跃起。
“仰视神吧!”她挥动球拍,用手臂与腕部的力量向着启仁不可能再接到球的另一个死角将球打出。
pen!网球落地,极具观赏性的暴力扣杀球。且不说她刚才所跳跃的高度鲜有人能够做到,这光是这一球的球速,便已经是快到令人发指了。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不去当职业选手真是可惜了材料。启仁抬起头,有些不甘心地望着她,“你这球鞋哪买的,那里面垫了多少气垫,竟可以让你跳这么高。”他撅了撅嘴,不太服气地说。
“姐姐我还可以跳得更高,只是没有必要罢了。我说你这人是不是输不起,怎么一会赖球拍一会又赖球鞋的?你怎么不干脆说今天的黄历和你相冲,不适宜你打网球获胜好了。”
“哼,我才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呢。”
“那就别在地上坐着了,多脏啊。”她笑着,用玩笑般的口吻说,“怎么,看你这样子还想让我抱你起来呀?”
玄月俯下身,伸手将他从塑胶铺就的室内网球地上拉起,并习惯性地为他拍净了屁股上的尘埃,她像大人教训孩子一样,用好像说教似的语气说:“你呀,好胜心总是那么强。下次像这种接不到的球就不要去接了嘛,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不还有你么,姐姐。我相信你一定会在我身边照顾我直到痊愈的。”
二人或许是太过投入刚才的比赛,投入在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中,竟没有发觉四周已经停下了不少的人,因为他们出色的球技而驻足观望。这时,休息场地上的一个身穿运动服的中年男人合上了他手中的小本本,对身旁同样一身运动系打扮的男人说:“真是一位天赋异禀的网球健将。你去,为我将这位年轻小姐邀请到这来,我要与她单独谈谈。”
……
“亲爱的,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正在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她低下头,小声对他说。
启仁轻轻一笑,说:“如果你稍稍低调一点,不要这么卖死力,打球速这么快的球,我想那些专门停下来看我们打球的人可能会少很多。”
“或许我刚才是太认真了一点。”她说,“不过我那可是为了跟上你的节奏,因为明明是你先跟我认真的。”
说话这工夫,球探已经走到了跟前,他掏出名片,礼貌地说道:“小姐你好,我是职业网球俱乐部的专职球探,我们俱乐部的大老板对你出色的球技非常感兴趣,不知小姐可愿赏光去楼下喝杯咖啡?”
启仁接过他递给玄月的名片,低头略看了几秒,抬头对她道:“东京乃至关东有名的网球俱乐部,旗下的职业网球手先后为俱乐部拿过三界全国大赛的冠军奖杯和两次亚军银盘,不过自从昭和六十年主力选手受伤退役以后,他们便再没有打进过决赛,近几年最好的成绩仅仅只是四强。”
“这位先生对我们俱乐部的了解真多,想必是经常关注网球比赛的球迷吧?”球探笑着问到。
“我想她可能不能和你们的大老板去喝咖啡了,因为接下来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这张名片还是请你拿回去吧。”启仁将名片递还给那名球探,但他却并没有想要接的意思。
他笑着说说:“一张小纸片占不了多少空间,先生还是留着它吧。”说着,他又掏出了另一张名片递给了玄月。
“抱歉。”玄月礼貌地拒绝道,“既然我家先生都这么说了,这张名片还是请你拿回去吧。承蒙错爱,但我本人对成为职业选手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谢谢,后会有期。”说完,她便拉着启仁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刚才的拒绝真熟练。”
“你不知道,我早已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在我们认识之前,还有人想要找我去打女子棒球呢。”她骄傲地说,“可是那些全都被我给一一拒绝了,因为我知道,只有你才是我的命运。陪在你的身边,看着你睡觉时流口水的脸,比成为任何一种世界知名的项目冠军都更加吸引人。”
“我睡觉的时候会流口水?真的假的?”他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惊讶地说,“这种事情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的口水每次都被你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用手背给擦掉了,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突然觉得好害羞。合着每天晚上我睡着以后你都在偷偷盯着我的脸么……”
“也不是每天啦。就是偶尔,你懂的……偶尔会。”
“那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你做什么吗。”他笑了笑,说,“每次你在看喜剧时被逗得开怀大笑时的那副傻劲,我真是一天看一百遍都不会觉得腻呢。”
“怎么说就是想打架咯?”
“是啊,我忍你很久了。别废话快穿上防具,待会在八角笼里看我怎么用启式飞踢来教你什么叫做真正的身法跟武技吧。”
“我需要防具?我看你趁现在赶快去给自己买一份人寿保险才是真的吧!”
“唷,你现在是在挑衅我么!?”
“挑衅你又怎么样,有本事待会让我好看啊。本小姐让你一手一脚都不见得会输。”
“喂,我说你这也未免太自信了吧。之前说什么只守不攻,现在又说什么让我一手一脚,你这是不把本大爷当人看是怎么的?我感觉你不是在挑衅而更像是在羞辱我诶。”
“你说我是让你左手呢,还是让你右手呢?要不我两只手都不用,只用双腿来闪躲吧,哈哈……不然你又该哭着鼻子说姐姐欺负你了。”
“你够了……我真的有被你的赛前垃圾话给惹到了。”
“心态真差~”她抿嘴一笑,道,“不过还是希望你加油,如果你真的有实力让我双手并用来防备你的攻击的话,或许我会对你刮目相看——当然,只是百分之五十的刮目相看,我的另一只眼睛仍然会对弱者充满鄙夷。”
“呵呵呵呵……没用的,没用的,这种程度的嘲讽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因为我们都知道待会谁会赢——我!我!还是我!而你永远都只能当no.2。”
“那待会就让我称称你到底有几斤几两吧,boy。”
“等一下。”
“呵,小弟弟,你是害怕了么?”
“我才没有害怕。”他说,“先说好,待会可不准打脸……不然要是不小心弄出个熊猫眼什么的,明天入宫见母后我可不知道该怎么说,到时候母后还不知会以为我俩在家里怎么着了呢。”
玄月微微一笑,道:“我不会让你身上出现任何一点伤痕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比起我伤你,你还是注意点不要伤到我吧。”
“如果怕受伤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把护具穿上吧。”
“我不。”她俏皮地一笑,说,“因为不穿护具我一定不会受伤,而穿上护具,我可能就真的会受伤了。”
“这是怎么个话说。”
“你想啊,我穿上护具那不就是等同于让你可以放开手脚来攻击了我吗,哼~我才没那么傻呢。我偏就不穿护具,这样我浑身上下你可以攻击我的地方就只剩下手心跟脚心了。”
“哎呀,你居然跟我玩心机。”
“这不是心机,是对你的了解,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忍心攻击我除了手脚心的任何地方的。”
“仔细一想还真是……踢你腿怕你变瘸子,踢你背又怕伤到你脊柱,脖子以上又都是危险区域,脖子以下那个地方……攻击起来又不太雅观……其次又不能打你腹部,也不能当众打你屁股……这样一来好像真的只剩下手心跟脚心了诶!可是我要怎么攻击你的脚心啊!再说了攻击那个地方有什么用啊!天哪,姐姐,我拜托你还是穿上护具吧!”
……
第十七章:「⑤」(只打个序号就完事的“故而”作者)
(这里不欢迎任何认识我本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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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激发人的潜能,同时也让暗弱的懦夫在众人面前显形。享受战斗,是武者对武的尊重,亦是对自己的尊重;无论进攻或防守,皆是武技,无论胜利或败北,皆是结局。
她的防守‘无懈可击’,他的进攻快如闪电。看起来,这位年轻的亲王私下里没有少学“闪电战”的精要,他一拳一拳,狠狠地打在她绑在手臂上的格斗陪练在陪同练习时专用的腿靶上。
防守本不是她的性格,但既早说好只守不攻,此刻若临时反悔,那又算什么,骗子么?要知道他可是最讨厌被欺骗的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欺人者方人欺之,启仁既从来也没有欺骗过玄月,玄月又怎舍得欺骗他呢。
“我的天,靶子都被你给打凹进去了,干嘛这么认真。”
“因为我有气没处撒!”他说着,抬脚便赏了她一记侧踢。启仁这脚至少使了七成力,要是没有腿靶挡着,她少说也得断几根肋骨。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震得往后连退了几步,差一点就撞了在被人造皮所包裹着的钢丝网上。
玄月解下手臂上腿靶,并把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来真的呀你!”她指着他的脸,语气责怪地说,“这么大力是想谋杀亲妇吗!”
“这年头还有谁会信守自己的承诺呢,你尽管向我发起反击好了,别再管半个钟头你许下的那可笑的承诺。”
“我早知道只要我穿上防具,最后就一定会变成这样一个结果;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不过既然是玩,最好是点到为止,千万别太认真,也别事后追究。”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废话少说,接招!”——寸拳,他使的竟是极具杀伤力的寸劲拳。玄月本以为他伸过手来是想在正式比赛前先跟自己握个手,可没成想他居然玩阴的。
拳劲所至,就算是像她那样超一流高手也都被震撼住了,若不是她反应及时,急忙用小臂一挡,让这一拳实打实击中自己胸口的话,非得一屁股摔在地上不可。换作别人玩这一招她一定能躲开,但是因为对他没有太多防备的情况下,确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防具在尽可能的保护了她不受伤的情况下同时也增加了她身上的负重。
在撞击在铁丝网上时,她并没有像一个“外行人”那样用手去抓住它来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也没有像一个“内行人”那样抬起手臂做出防守姿态,而是急忙向着旁边作出了闪避动作。
她的决定是对的。
因为如果再慢那么哪怕0.5秒,她将会被随即而来的后旋踢踢中。正所谓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作为武者的玄月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发起有效的反攻,才不会让自己的处境看起来这么被动。同时,也只有进攻才能取胜;而一味地防守到头来只不过是给他当移动沙袋来打。
这是高傲的大和第一女武者所不能忍受的。
就在启仁再一次发起攻势,借助自己转体时的惯性和腰部的力量向她打出一记凶猛的鞭拳时。玄月算准他手臂的长度,向后一躲,一个转身,便是一脚勾踢出脚了。
从她刚才转身的动作来看,她一开始想使用的招式明明应该是后旋踢才对,可是不知为何却忽然变了招;而且以她一米七五的身高来说,她这一脚明明可以选择踢他的头部,可最后也只选择了踢胸口,并且巧妙了避开了心脏部位所在的左胸,而选择了向右胸出腿。
这样的选择,不光给了启仁反应的时间,也大大减少了此次进攻的杀伤力。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脚不偏不倚地踢中没有穿着护具的启亲王。
亲王被踢中右胸,忙向后退却了几步,正当他意图重整姿态再次发起进攻的时候,她却已近身到了跟前——
“这是还你的!”是寸拳的起手式,想不到她竟也会这一招,不过……亲王可没有穿防具,这一拳若是打实了……那可真有得他疼上几天的了。
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左臣小姐,认真战斗时的她,真是恐怖。
启仁中拳,应声倒地。看起来他受创不轻,但是以他的功夫底子,这一拳是远远不足以让他丧失战斗力的,况且玄月方才也并没有用尽全力。
等等!她现在这是要干什么!她把腿抬这么高是要干嘛,这是下劈腿的起手式吗!?
天哪,亲王可连防护头盔都没有戴啊,这一脚要是踢中了非得把他踢傻了不可,那可怎么得了!
尽管雄猜如启仁,此时也想不出她除了是要踢自己还能是想要做什么了,总不成她把脚抬这么高,就仅仅只是想展示她的大长腿吧?
他……要怎么应对……
是和她拼拼看谁的速度更快,还是赌她这一脚会不会劈下来?可是这两个选择,怎么好像都有点不大靠谱的样子。
没法子了……只好用“那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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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启仁忽然从地上站起,见此情形,眼看玄月的脚便要朝丈夫的头顶落下,却忽然被他给死死抱住,用力扑倒在了地上——“放开我,你这个臭流氓。”她使劲想要挣脱,可是两只手的手腕却被他紧紧抓在了手心里,摁着不能动弹。就连那只适才高高抬起的大长腿,此刻也被他用胸口顶着,怎么也放不下来。
启仁用食指轻轻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一下。他注视着爱人的眼睛,虽不发一言,却已仿佛向她传达了一千句话。
玄月害羞的把脸转向了一旁,手上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停止下来。“你打算这样压着我的腿到什么时候……”她用低半调的语气说。
启仁松开她的手,并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摘下头盔,脱下露指拳套,卸下一身的护具,将它们全都丢在了地上,并用脚把它们踢到了一旁。
“可别太得意忘形了。”她说,“如果不是我不想弄伤你的话,别以为你真的能锁得住我。”
“原以为且有的打,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出胜负来了。在我不断进步的同时,你也没有停止变强……这次是我输了,姐姐你真的很了不起。”
“这么快就认输了,不想再重新来过了吗?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她笑着说。
“很多时候人只有一次机会,败了就是败了,并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今天的比武是一场正大光明的较量,你我都在不使对方受伤的前提下发挥出了自己真实的水准,我输的心服口服。”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才活动了不到一个小时,我却竟流汗了。看起来无论是打球,还是格斗,你都带给了我不小的压力呢。好了,差不多也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了,我们走吧亲爱的?”
在她挽住他手臂的那一秒,她便就不是一秒前那个恐怖的杀人武器,而只是他的妻子。
“我越来越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你;如果那一天早晚都会到来,到时我该怎么去面对它……”
她拉着他的手,抿了抿嘴说:
“你这样害怕着,我亦害怕着。但既然那一天还没有到来,与其为了看不见的未来而担忧,不如让我们一起享受此刻。毕竟……我们的手此刻仍然可以相牵,那便是我的所有……我能给你的,所有。我相信只要我们爱得足够虔诚,上天一定不会忍心将你我分开;让你我的十指在彼此的心中相牵,永不放。来世,你我便一定可以再次相见。”
“有姐姐这句话,我便不用再害怕了。”他抚摸着妻子的头发,说,“不过有时我真的不懂,姐姐你到底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你最开始对我的接近,真的只是因为你喜欢历史书上的我么。”
“我……”她欲言又止,像是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似有心事,却又抿嘴一笑。无奈之中,却也带有几分甜蜜。
有些事现在就告诉他,或许为时过早。
“也罢,都是早已过去的事了,现在还追究那些有什么意义呢。我俩既已成婚,以夫妇相称,那么不管当初你是以何种目的接近到我的身旁,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夫君,你真的这样想吗?”
“来,耳朵转过来,我跟你说句悄悄话。”他拉着她的手,在她的耳边轻轻说,“本王是大和的皇子,有什么必要专门编一个谎话来骗你这样的弱女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