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册封」
大和平成二年,公元1990年。在经过长达两年的深思熟虑之后,平成皇帝终于在三月十一日的御前会议上昭告了册立太子的上谕,册立时年已满三十周岁的嫡长子德仁亲王为皇太子,四月初六日谕宫内厅:“帝王绍基垂统,长治久安,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朕荷天眷,诞生嫡子,已及而立。兹者钦承皇太后慈命,建储大典,宜即举行。今以嫡长子德仁为皇太子。尔部详察应行典礼,选择吉期具奏。”册封吉日选定在当年五月五日(该日恰为大和的传统节日:男孩节)。吉日前一天,即五月四日,皇帝在亲自检视了祭祀用各项祝版后,以册立皇太子,祭天地、太庙、社稷。五月五日,皇帝入紫宸殿举行册立大典。皇帝亲自检视御座前桌上放置的金质册、宝,落座后接受众人三跪九叩之礼。
帝派使臣(以公爵、内大臣德川家英,内阁大臣竹下为正使,副大臣、交通大臣金丸信,陆j大臣吉田为副使)到达东宫后,先把册、宝、御杖放于宫前铺着黄缎的桌上。太子跪在桌前接受册、宝(正使授册,副使授宝),在御杖前行三跪九叩礼,向皇帝谢恩,使者亦向太子叩头。之后,太子跟随手捧册、宝的内侍官至皇帝前复命。最后,皇帝使臣把御杖送到皇帝宫中,向皇帝并报庆典完成。当日,皇帝率诸亲王、王、公、候,及内大臣、内阁各大臣、在京高级武官、各部大臣、宫中一等侍卫等,诣皇太后宫行礼。以上立储全部庆典仪式均沿袭华夏礼仪。五月六日,皇帝临紫宸殿接受文武百官对册立皇太子的朝贺,并颁诏天下。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嫡长子德仁,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平成二年五月五日,授德仁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大典告成,洪恩宜霈,所有合行事宜,开列于后。于戏。主器得人,益笃灵长之祜。纶音式涣,用昭浩荡之仁。布告中外,咸使闻知。”诏书中还包括三十三条皇帝赐予百姓的恩典,诸如蠲免赋税,特赦死囚等。同时,设立并配备了为皇太子服务的东宫属官。
在仪式上,太子手中所持之物叫作“笏”。一般是用玉或者象牙做成。它在仪式上没有任何特殊意义,主要是为了体现出皇室的庄严与尊贵。
仪式上,太子身穿的乃是“黄丹色”古服,这是专属皇太子的颜色,是其余王公皆不得僭越的尊贵。而皇帝穿着的,则是更为尊贵一级“黄栌染”御袍。
皇帝公开册立皇储,在平成一朝的历史上是第一次,但却并不会是唯一的一次。
这件事情意义重大,于朝内外都产生了深远影响。但令皇帝没有想到的是,皇储的确立,并非是争斗的休止,而是另一场腥风血雨的开始。膝下子嗣间真正的交锋,到这,才真正拉开了序幕。
……
诸王公、百官,依礼向太子跪贺。
其中为首的便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常陆宫正仁亲王。今天,他跪的不是侄儿,而是太子储君。
王叔都跪了,礼宫心中就算再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得向太子跪下了行礼了。不过礼宫那腰到底是算弯下去了还是没弯下去,可就真的有待考究了。相比礼宫的不情愿,泰宫则表现得更为“自然”一些。他不卑不亢,并没有不舍得弯下他那高贵的膝盖,也没有为了刻意讨好太子而把头低的太过。
“起——”
礼毕,诸王、公、百官纷纷起身。帝即于宫中设宴,赐太子、诸王、公、百官分食胙肉。
……
储君的册立,乃是近几年来仅次于皇帝即位与驾崩的重大国事,全国的民众们都兴奋地坐在了家里的电视机前观看着由nhk电视**家播放的现场画面。
说起这nhk,它本是一家公共电视台,但是因为它在大和具有较强的影响力和知名度,渐渐的也就被朝廷盯上,并收归于大和朝廷直接管控了。现在它所充当的角色,是朝廷和内阁的喉舌,与其他知名电视台一样,统一归属于文部大臣属下的放送?テレビ総局监督管理。
十二单礼服,专属于皇室女子的最高等级的隆重礼服。不过除了外表稍显美观以外,却好似再别无它用,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人裹得跟个千层饼似的。就这一身衣服,穿在身上估计有二十公斤重,真应了几年前玄月在婚礼后对启殿下所抱怨的那句“伸不开手,迈不开腿”的精辟吐槽。
那本是她不想再去回忆的噩梦,可今天却噩梦又一次成真了,作为启殿下的王妃,陪同参加这样隆重的典礼,她就算再不乐意,最后也不得不穿上这套十二单衣,将自己裹成一个会行走的人形千层饼。谁叫她是大和的亲王妃呢。
这样一套衣服穿在身上,或许能够挡住利剑也说不定;不过下一次再要想穿上它,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两天后的五月八日,皇帝或许是内心对他那小儿子有着些许亏欠。便把他召进了宫去,委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差事,令他去赤炼瓦大楼总揽法务大臣职权,兼管下属各级官吏。
启仁明白,皇帝这是准备要对竹下派动手了。而他之所以派自己去赤练瓦大楼担当重任,就是要让那些散播流言的人看明白当今的局势,并让那些听信了流言的人知道:泰宫亲王与竹下派并无任何瓜葛。而如何要向世人证明这一点?当然没有什么能够比得过让启仁自己去查办竹下派更加能够以正视听的了。
虽然皇帝没有明旨任命皇三子启仁为法务大臣,但他启仁亲王往赤炼瓦大楼的办公室里一坐,那原本的法务大臣不就也只能甘心让贤,挂着个正牌大臣的虚名,去做他亲王的副手了么。想必在皇帝召见启仁之前,内大臣德川家英便已奉皇命去与那“倒霉”的法务大臣见过面,通过气了。
册立太子,是皇帝一人乾刚独断,这次让皇三子总揽法务大臣事宜,自然也就不用与内阁的大臣们商量。毕竟是做了近四十年储君的老太子,这点威严还是有的。
在大和,倘若哪个大臣胆敢公然违背作为现世人间的神的皇帝的心意,不用法度治他,只需街上随便一个从小受武士道理念与忠君思想熏陶的普通年轻人就能拔了他的皮。当然,不会有任何一位大臣会傻到那么去做,因为就连是出现这样的想法都是极其愚蠢的。
不过这事倒也难说……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竹下跟金丸一家不就是两只不要命的愣头青么。
……
“记得我那时曾跟你开玩笑说:干嘛总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别人去猜,你又不是什么大臣。今天看来,却是一语成箴了。我家小启还真的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法务大臣了呢。”她小心地将那枚议员徽章为丈夫别在了胸口,笑着对他说道:“好了,全都搞定了,你可以出门上班了。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记得要时刻保持微笑,给属下们留下一个平易近人的第一印象哦~”
“母后都没你这么能絮叨我……你说你这是紧的什么张嘛。不就是派了个法务shěn的小差事么,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想当初爷们在高丽——”
“好汉不提当年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还说它干嘛。”她半蹲下身,一边为丈夫系着鞋带一边说:“现在你就是个十足的闲散王爷,今上赏你什么你就赶紧接着,若不然叫别人给抢了去,到时哭都找不到墙角去哭。”
启仁双手扶起她,道:“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如果闷得慌,就让尤妮斯或者特蕾莎陪你在院子里走走,千万别擅自离开宫邸,一定等我回来。”
“你看你又来了,”她说,“我不就是怀个孕而已嘛。又不是头一回了,用得着那么谨小慎微的么。”
“不管是任何事,我都会尽可能的把它们当做第一次来对待,因为我告诉自己,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能够掉以轻心。这一世我有太多东西需要守护,我不敢,也不容自己骄傲自满。”他说着,声音渐渐压得越来越低,直到拉过她的手,贴脸耳语:“皇嫂腹中孩儿新丧,于情于理这段日子你都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莫要挺着个肚子到处招摇。失了贤名不说,还叫人心中记恨。”
“好了,快去上任吧,第一天上班可别迟到了。我会等着你回来陪我一起烹饪我们两个的爱心午餐的。”
“真舍不得你啊~姐姐。”他紧紧地抱着他,像个孩子一样撒娇道。“如果姐姐可以陪我一起去上班那就太好了。”
“说什么傻话呢。好了好了,知道你舍不得我啦,可是你再拖下去可是真的要迟到了,快走吧。”她抚摸着他的头说。
启仁显然不是一个甘愿被人家占便宜的人。看着她一脸宠溺地摸着自己头,心中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为了把便宜占回来,他当即也伸出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如何?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么。”他问。
“你想说什么?”她说。
“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我今年已经……”
“我知道你很大了。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比你要大呀。”她咬了咬嘴唇,说。
“从今天开始,我的头上除了青天白日跟屋顶的天花板,以及冠冕以外,不应该再有其他任何东西。”
“头发呢?”她一本正经地问,“头发也不应该有么?还有车子的顶盖,这个刚刚你也没有提到。所以以上两样东西也不应该有么?”
启仁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首先头发应该被算作头的一部分,其次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还跟我抬杠。”
“我才不想跟你抬杠,明明是你自己说话有漏洞嘛。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了……拜托你看看手表,你是真的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么?”
启仁:“听说大人物似乎大多都有迟到的习惯,不过我可没有这样的习惯。我不会迟到,至少今天不会。”
……
第十九章:「新官上任」
“亲王殿下,这里今后就是您的办公室。当然,如果您不喜欢这间办公室里的装潢跟气氛,属下这就让人再腾一间空房间出来。”他微曲着腰,双手交叉放在腹前,低头不敢直视。卑微的活像一个风俗店里的迎宾。
亲王用手轻轻抚过办公桌,道:“环境不错,桌上竟一点灰尘也没有。在我来之前,这间屋子是否刚刚做过大扫除?”
“清洁工每天都会提前职工上班时间一个小时来进行清洁。”说完,他接着又补充道:“当然,因为这样,我们也会将清洁工的下班时间提前一个小时以作补偿。”
“各局,各会,各所,各厅的最高长官都到了吗。”
“回亲王的话,他们都到了,现在全在外面等着见您呢。”
“好,知道了。让他们根据在法务shěn内的职位排序依次进来吧,我要一个个的与他们见面。”
“亲王……各部门里掌事的人太多,全算下来足有十几二十多个,都是应景的事……您干脆一次就都见了吧?”
启仁拉开椅子坐下,道:“新朝要有新气象,所以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一大帮子人围进来,训话、走人。我要一个个的见,一个个的询问他们各部门里的工作情况和工作难处;先皇数十年前教过我的,今天我按原话同样教你一遍——你记住:为首者更多的应当主动地,及时地去了解下头的问题,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等到问题扩大了,下头报上来了,才后知后觉,如梦方醒。那样是绝对不可以的。”
“蒙受教诲……属下感触良多。”他说完,或许是害怕被问到到底有何感触,急忙转移话题道:“殿下稍坐,属下这就去贯彻殿下的意思,让他们挨个进来向殿下汇报工作。”
……
“小尤呀,你有看见那年殿下送我的那条白围巾放哪了吗?我找了好一会都没找着,总不会是不翼而飞了吧。”
“现在这样的天,戴围巾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吧……”尤妮斯回答说。
两个人对话时的神态跟语气就好像朋友之间的闲聊一样,轻松,没有一点拘束。她说:“我不是要戴它,但找不到它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你可以把这理解为是一种占有欲。”
“占有欲,”尤妮斯被她开玩笑似的语气给逗笑了,“王妃的这种说法真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所以你到底有看见我的围巾么,亲爱的尤妮斯小姐。”
“它应该被放在了楼上服装间进门右手边第三个衣柜里的白色礼品盒里,上次王妃嫌天气变热把它脱下来以后,殿下怕放外面落灰,就一直搁在那盒子里面了。”
“好的没事了,知道在哪就行。你去楼上帮我取件夏季外套,我待会要出门。”
“王妃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她问,“另外……王妃待会是需要去哪?”
“在宫邸里待着闷得慌,况且殿下又不在……就更加无聊了。至于衣服的颜色嘛,你随便帮我拿件白色流苏的吧。”
“流苏?王妃说的是那件好像被剪刀给剪得稀烂的外套么?”
“有什么问题么。”
“不……只是……我现在就去拿。”
“等等,”玄月拉住她的手,问道:“瞧你这慌里慌张的,该不会是给我弄丢了吧?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那件外套它……上个礼拜叫殿下他给不小心弄坏了……”
“欸?不可能吧,我昨天还在衣柜里瞧见它了呢,它好好的没见哪坏了呀。”
“那是殿下新买了放进去的。”
“那既然他都已经这样做了,你又为什么还要出卖他呢?”
“我也不想……是殿下他硬逼我这样做的……他说我要是敢不把这件事告诉你,他就要我好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你能不能简洁清晰地告诉我他为什么要你这样做。”
“事情是这样的,”她说,“上个礼拜殿下手拿一盒草莓味的酸奶,一边开着衣柜一边撕着酸奶盖,手一抖就把奶给溅外套上了。殿下他本想趁你还没发现的时候把外套洗干净后再放回去,结果就是怎么也搓不干净,衣服上总是留着一块粉粉的酸奶渍。他一生气,就把外套像丢棒球一样给丢出去了。殿下的性子你知道,没半分钟他就又自己去捡回来了……”
“叫你简洁些,你反倒给我啰嗦起来了,明说,最后到底怎么着了。”
“捡回来的时候殿下才发现外套刚刚被他扔院子里的时候让狗给咬坏了……我当时不在场,总之殿下是这样跟我说的,我想大致情况应该就是那样吧……”
“要说的肯定一些,别跟着他久了就学得跟他一样不愿意说肯定句了。”玄月说。
“是……我肯定事情就是那样。”她说,“之后殿下因为不好意思自己跟王妃你说,就让我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可是他不是已经为我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新外套作为补偿了么。”玄月笑着问道。
“是啊,我当时也这么问殿下。可是殿下他却说:虽然如此,但它终归不是原来的那一件了。我不能因为对错误做出了适当的弥补,便堂而皇之地当作自己从未犯过错,那样不光是对王妃的欺骗,亦是对自己的自欺。殿下还说了……他宁愿王妃你责怪他弄坏了你的衣服……也不愿欺骗你……哪怕一生,仅此一次。”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肉麻呢,”她向前走了一步,避开尤妮斯的视线,低头一笑,“弄坏了我的衣服,可不是一句两句肉麻话就能唬弄过去的。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教训他。行了,先别说这么多了,换好衣服我俩一起去水族馆玩怎么样。”
“奴婢不去……奴婢劝王妃也不要去。殿下不久前又打电话回来叮嘱我了,一定要好好看着王妃,不让您出门乱逛……这真不是奴婢要扫您的兴,实在是殿下他下了死命令……王妃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王妃这样任****婢夹在殿下与王妃两人之间真的很难做……”
“你觉得我很任性?”玄月笑了。她打开冰箱,取出两罐果汁,拉着尤妮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并将其中一罐递给了她。“好吧……其实我是有一点小任性啦,但是应该还不到会让人讨厌的程度吧?”
“女人都会有任性的时候的,说不上讨厌跟不讨厌,主要看关系是否亲近……面对陌生人的任性,人虽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厌恶非常;而当面对亲密好友的任性,人虽嘴上抱怨,但却并不会将这样的一件小事记在心上。过后便全都忘了。再说……我只是一个奴婢,向来都只有主子不喜欢奴婢,奴婢又怎能、怎敢挑主子的不是呢。”
听完她的话,玄月微微一笑,道:“看来殿下私下里没少教你当奴婢的规矩,瞧你这嘴里的说辞一套接着一套的,比起刚入府那会还真是有所长进了呢。”
“都是亲王殿下调教的好。”
“太谦虚了,要我看还是自己够聪明,才能学什么都快。若是换作个笨学生,那就是再好的老师也没有办法的。你说是么?”
“我应该不算太笨,但也不算聪明……我想我应该是很普通那一种,也就是俗语说的‘平庸’。”
不知为何,听到尤妮斯这样说,她的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看。
玄月放下手中的易拉罐,一双眼睛严肃地看着她,用着长辈似的,好像说教般的语气对她说:
“你怎么能把普通跟平庸混为一谈呢,要知道比起前者,后者可是一个包含了贬义的词。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么?我看你一定不知道,那我就给你打个比方好了——这就好像总有人喜欢把情义跟羁绊混为一谈一样,说起来真是令人不悦……如果读过三国就应该知道,刘备在青梅煮酒之后借讨伐仲氏残余之机带兵逃离许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鸟上青天,鱼入大海,从此再不受羁绊。刚才我提到了一个例子,那么现在我就要问了,倘若前后者的含义真的可以被混淆的话,那么为何不见玄德公对关张说:你俩是我的羁绊?他能这样说么,当然不能!因为那个词根本就不是这样用的,它并不能和情义混淆,它的含义仅仅只是束缚和约束。有空多翻翻字典总是没错的,在宫邸跟殿下和我说话时可以不想这么多。可是出了宫邸,在外面说话就必须得要咬文嚼字,注意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了。”
有苦说不出的尤妮斯,作为一个外国人她真的已经尽力不把词语的含义给弄混了,可却还是逃不过要被王妃给说教、纠正的命运。
算她倒霉。
启仁殿下不在家,她今个又偏偏伺候在王妃身旁,这挨批评被训话的“好事”,不就正好轮到她身上了么。
……
第二十章:「明月与日光」
“既然你们都觉得我任性,那我还就任性一次给你们看看。本妃现在要上楼去换衣服了,你喜欢就跟着一起上去,不过要是你喜欢穿着现在这一身好像服务生一样的服饰出门,我也不勉强你,你就穿着它好了。”她说着,便朝楼上走去:“我倒要看看,如果我硬要出门,你这位亲王殿下忠心的女官是否真的能够拦得住我。”
“纯子妃殿下,您不能……”
“我不能?不,我能,我太能了!小尤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你家王妃的性子你应该了解,我可从来都不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不过看你这副为难的表情还真是让人于心不忍,这样好了,本妃为你出个主意:你呀,就让我找根绳子来把你捆起来,这样殿下回来以后就怪罪不到你头上了。你看如何?”
“王妃这话……真叫奴婢伤心……若王妃真要出门,奴婢宁愿是挨殿下的责罚……也要跟在王妃身边护卫您的安全……又岂有把自己捆起来的道理。”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捆你了。起来吧,别搁这跪着了,跟着我去换身漂亮衣服,待会让我带你去商场里再多买几件新行头。放心好了,只要我们赶在他下班回来前先回到家,没人会知道我曾偷溜出去的。”
……
赤练瓦大楼,法务大臣办公室。
此刻,启仁正在与东京检查厅的最高长官进行交谈。“关于人手不足的问题,这件事本王和清浦大臣会尽快为你们解决;实在不行,就从各地方抽调一些人手到东京来嘛。”
“如果能从地方上抽调一些优秀的检察官到东京来……缓解我们检查厅现有的人手不足问题……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他低着头说。
启仁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道:“我抽空看了近几年来本土检察官的人事调动报告。我得出一个结论,所谓人手不足,其实多是少数检察官们的能力不足;对此我个人的意见是:将东京方面少数工作能力不足的检察官下派到地方上去历练,再将地方上少数优秀的检察官升调到东京来工作。如此,既弥补了东京方面“人手不足”的难题,也并无对地方造成太大的影响。就照这样办。你让各地方上的主事人就地方上检察官们的成绩跟表现拟出一个地方优秀检察官名单。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见到这份人员名单,并对它进行审核、盖章。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份名单里的人可容不得半点水分,要是让我发现存在有滥竽充数的现象存在,我第一个问责你这个检察厅长。”
会见完各厅局主事,启仁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披在了身上,便准备“脚底抹油”、下班开溜了。
不过倒也不稀奇。全大和的高级公务员的不都这样吗,一个月到头就上那么几天班,一天还就只在办公室里坐那么几个钟头,完了还美其名曰什么“宵衣旰食、朝乾夕惕”,对外说什么“就算是回到了家,也时刻都处在工作状态中。”
这话……若是启仁口中说出来,或许还值得一信,毕竟他是皇子。既时刻身处权力漩涡,当然是时刻都在拼力向前,一秒也不能停歇。
但这话要是从某些享受着朝廷给予的禄位,却懒惰傲慢的蛀虫的嘴里说出来……那人们就得好好想想,是不是最近上头派调查团来考察地方了,故而它们才忙着作出大义凛然般的姿态,说着满腔的漂亮话,演戏给上面看呢。
……
脸上,黑色口罩配墨镜;脚上是擦得反光的皮鞋。笔直的西装裤,没有皱褶的白色寸衫与夹克衫,还有那件披在身上的长袖外套。这还没离开办公室呢,启仁便已将自己包装得好像一个大明星似的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位启殿下的名头可不比当今世界上任何一个世界巨星要小,人可是正儿八经的皇族亲王,再加之现在又派了法务的差事,风头便更是无俩了。艺人外出尚知乔装遮掩,更何况他启仁亲王。
或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又或是习惯与品味的相互融合。另一头,顶着纯子妃身份的左臣小姐此刻也换好了一身新行头准备要出门了。瞧她,身穿一件粉白色衬衫外套搭配着一条淡粉色的西裤,脚上穿的是一双白底金边的女士篮球鞋……
许是当了母亲,心中少了几分杀伐暴戾之气,故而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粉色系的衣服跟粉色的东西了。——是的,看起来他们两个人的衣品与穿搭风格并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如果硬说这就叫心有灵犀的话,未免太过牵强。
但换个角度想。若不是心有灵犀,又为何都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华丽,就好像约好了要在这个时间去某个地方约会一样。
……
“小尤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sunroad商业街。你知道吗,以前我跟殿……咳,跟小泰他在东大读书那会每次放课后都会来这吃小吃,你小泰哥他最喜欢吃这里的炸牛肉丸跟章鱼烧了。”
“想不到殿……怹驾也会喜欢吃街边的小吃呀。”尤妮斯说。
玄月微微一笑道:“别怹驾啦,出来玩用不着这么严肃,称他作少爷就行了。”
“少……少爷?”她愣了一下,忙道:“这怎么行呢,这样不可以的,我怎么能够……不……我不能那样称呼怹驾的。”
“瞧你这一脸紧张的模样,真是傻得可爱呢。我知道,一时叫你改这个口是有些难为你了,可咱这现在不是在街上吗,总不能还怹怹地叫他吧?若叫别人听见,那岂不是要坏事?”
“可是我……我真的做不到……”她低下头,怯怯地说。
玄月拿她没办法,只好无奈一笑道:“好好好,我不难为你了。那这样好了,咱们只管玩咱们自己的,不再去提他就是了。如此也省的你战战兢兢的,腿软的连路都走不动了。”
“我多句嘴,您别嫌我啰嗦……这我们出也出来逛这么久了,衣服也买了好几件了,您看……我们是否该回去了?”
“你看你又来了,”玄月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咱拢共才出来不到两个钟头,你就唠叨我快八次了,还能不能消停会了?”
说完,她或许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太重了一些,便又笑着说道:“好啦好啦,就在前面去给小泰买些小吃,买完咱们就回家,这样总行了吧?”
……
她倒是消费舒服了,可却难为尤妮斯提着大包小包的一路跟着她。这不,买了炸牛肉丸跟章鱼烧还不算完,一转眼又跑去可乐饼去了。“谢谢大叔,请帮我打包两大份的可乐饼带走。”她一边点着单,一边对身旁的尤妮斯说:“我忽然想到小泰可能还会想要吃关东煮或者是糯米丸子什么的,小尤啊,你快去那边卖关东煮的摊子帮我排好队。”
“殿……殿……殿!”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跟见到鬼似的。”她接过老板找的零钱,将包装好的可乐饼递到尤妮斯的手中,说。
“我……我……怹驾……”她看起来慌张极了。尤妮斯拉了拉玄月的衣袖,指着她身后说:“怹驾!是怹驾!”她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但却无法抑制住自己那颗惊慌跳动的心,一时间,额头上竟冒出了好几滴冷汗。
“你在说什么啊,”玄月转身朝她指的方面望去,“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怎么没看见他呀。”
“是怹,一定是怹!我认得怹的身形,而且怹昨天晚上叫我给他准备的今天要穿去上班的就是这身衣服!”
玄月开始有些相信了,她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我眼花了么……”她轻咬嘴唇,略思对策,计定,忙对尤妮斯道:“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我,永远都不要抱有不恰当的侥幸心理。不管是真是假,你现在赶快给我上去跟他搭话,拖住他,给我争取回家的时间!”
“我……我要怎么……”
“他要问你,你就说是我叫你出来帮我采购的!这么简单的事情总该会做吧?!”她有些不耐烦地说。
“会,我会的。”见王妃有些不大高兴,尤妮斯只好急忙点头将此事应承下来。
……
“殿……少爷!”
她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微妙的称呼。尽管她极不情愿叫出口,可确实是没其他法子了呀;若不然,难道还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唤他作亲王殿下么?
对此,启仁稍感意外。他意外的不光是自己下班后逛逛街买点小吃还会被人叫“少爷”,更以外那个唤自己少爷的人居然会是她——尤妮斯;这朵如高岭之花般冷傲的女杀手,竟也会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呢。启仁还以为只有特蕾莎那个喜欢跟人开玩笑的女人才会这样叫自己呢。
他略低着头,看着她,看着这位矮自己一个头的“小姑娘”,竟不禁捂嘴一笑。“是你啊,小尤。”他笑着说,“看你这手里拎着这么多东西,一定花了不少钱吧?怎么,是小纯让你出来帮她买东西么?”
“是……是的……主上。”她弱弱地说道。
“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哇,炸牛肉丸子,章鱼丸子,还有可乐饼,全是我喜欢吃的呀。既然你都买好了,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去买了?不过……”他想了想,说:“我忽然好想吃关东煮,走,陪我去买一碗关东煮,然后我们就回家。不过话说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为什么她要叫你来买这么多好吃的啊。难道是为了庆祝我第一天上班么?”
“兴许是吧。那个……您想吃关东煮是吗,我现在就去替您排队吧?”
“好啊,那就拜托你了,正好我还想要去对面的店买几串糯米丸子呢。”他说还没说完,尤妮斯便已准备要跑去排队。可他却忽然从身后拽住了她的手,叫了一声“请等一下!”尤妮斯回过头,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却不敢多言,只等待着他进一步的举动。
“排队就排队嘛,用不着提着这么多东西,把它们都给我,让我来提好了。”启仁接过她手中的那些袋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说道:“好了,手上没有东西,总该会跑得快一点了。可尽管如此,还是要留心着路,不要着急摔了跟头。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当然如果你先买好东西,那就拜托你在这里等我啦。”
……
“我回来了!”刚进玄关,鞋还没来得及脱呢,他便扯着嗓门嚎了一声,就像是生怕家里有谁不知道自己回来了一样。
“你回来了,亲爱的。”玄月也是闻声不见人。这不,她也才刚进屋呢,区别只不过是他俩一个走的是正门,一个爬的是窗户罢了。
“你知道吗,几个小时不见我都想死你了我。”他说着,便朝刚刚她声音传来的二楼走去。
听见丈夫上楼的声音,她急道:“你没什么事吧,没事的话我就先不急着下来了……我这正在洗澡呢。”她说着,急忙溜进了浴室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放水。
“不是吧?我听着你怎么像是刚刚才放水的样子。你把门打开,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
“这样不太好吧……我这洗澡呢……身上光的就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你就在外面稍微等我一会嘛。实在不行你就隔着门说嘛。”她说着,一边取下架子上的浴衣套在了身上,并一边用水将自己的头发打湿,以防备他的突然闯入。
“这件事只能跟你一个人说,我必须要进去贴着你的耳朵跟你说悄悄话才可以。你若再不开门,那我……我就只好在门外坐着等你了,没关系我有耐心,你要是高兴在里面过夜都成。”
“这叫什么话。”她打开门,说。
启仁拉过她的手说:“回你的房间待着,等我洗完澡再来跟你好好絮叨絮叨咱俩今天的事。”
“好的亲爱的……”她轻声答应着,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见丈夫走进房间,原本坐在床上的她急忙站起身来迎接,可他却刻意避开了与她目光的交汇,将视线挪到了一旁。启仁在床边坐下,她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一旁,等待着接受教训。
尽管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揭穿自己,但玄月知道……他大概是已经知道自己今天偷溜出去逛街的事情了。
启仁本想转过头去看她,中途却又停止。他站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而她也只好厚着脸皮,跟着他转移了“阵地”。刚洗完澡的他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就像刚把头发弄湿的她一样,半干半湿的……
看起来,他是洗完澡连头发都没有来得及吹干便急匆匆的跑来教训自己了……玄月这样想着,心中更是胆怯了几分。
“咳咳。”
他轻咳了两声,但却仍然沉默着没有说话。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通常暴风雨来临前,都是宁静的。
“夫君是在等我主动坦诚自己的过错么……”她率先开口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好吧,我承认是我不对。我没有听你的话老实待在家里等你,而是偷溜了出去闲逛乱逛……你骂我吧,我绝不还嘴。”说完,她挨着他坐了下来,慢慢地……慢慢地把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启仁一抬肩,便让她的满腔温柔化作了烟云。他说,“如果你的耳朵没有去打蚊子的话,我想我应该亲口对你说过叫你不要出门乱逛吧?你为何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呢!”
“我有听,只是……”
“只是什么!”
“我知道错了嘛,亲爱的。”
“我现在是在跟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要跟我撒娇!我不吃这一套!”
“那我闭嘴不说话了总行了吧。”她笑着说。
“你笑你……你笑什么呢?”听得出来,他刚刚差点蹦出一句脏话。
“好吧,我不笑了就是了。”
“你现在哭丧着个脸又是什么意思。”
“笑也不行,难过也不行,就没你这么会欺负人的。”
“两分钟前是谁说自己绝不还嘴的,这么快就反悔了?”
“我没还嘴,只是稍稍表达内心的不忿罢了。怎么说我也是个孕妇,就算是我犯了什么错……你总不该得理不饶人吧。”
听到这话,启仁竟被她给气乐了:“哎呦,我才说你几句,就成得理不饶人了?话说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孕妇呢,刚才爬窗户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是个孕妇啊?”
“你都看见了呀?”
“我不是很想看见,但可惜我的眼睛不争气,偏偏就看见你跟个猴子一样爬墙翻窗了。”
“什么叫跟个猴子一样嘛,真是的……我看你才是猴子呢!你这只讨厌的志贺野猴子,滚回火山上泡你的温泉去吧!”
“这也算是“稍稍表达不忿”么?”
“当然不是。”她摸着他的头说,“我那是摆明了在骂你呢,笨蛋。”
启仁猛将她扑倒在床上,恶狠狠地说,“你胆不小啊,明明是自己犯了错,却敢反过来骂我?!”
“不想被骂,就想办法让我闭嘴呀。”就像是在暗示什么似的,她慢慢闭上了双眼,并微微噘起了香唇。
好吧……这或许已经是一种明示了。
……
第二十一章:「失语皇妃」
平成二年五月,皇帝正式册封嫡长子德仁为大和的太子储君,入主东宫。在外人,甚至是皇室亲贵们看来,这都是无比荣耀与光彩的事。可除了皇族嫡系血亲一脉,现今全大和人都不知道的是……那太子妃腹中的皇儿早已在一个月前滑胎。
可这件事瞒始终是瞒不住的。早在四十多天以前,德仁与雅子出席一次皇室记者会时,他便亲口对记者公布了雅子已经怀有身孕的事实……
雅子曾怀有身孕是事实,可如今她的滑胎同样也是事实,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跟去,这肚子却忽然没了动静,到了那天,就怕是瞒傻子也瞒不住。所以,这是一件早晚都要对外公布的事情。但皇帝之所以压下它,为的就是将它拖到太子正式册封之后再对外公布。这是令礼宫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几天,宫内厅已经在着手准备新闻发布会,将太子妃失去皇嗣这件事公诸于众,但眼看着日期将近,东宫那边却一直没有想要动身的意思……这发布会没有主角可不成,没法子,便只好将这原本定下的日期一改再改,一拖再拖。
必需有个了断了。如果再像这样拖下去,无疑是要使得最终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来的更加巨大的……这很好理解,因为要是再像这样拖个一两个月不开新闻发布会的话,那么太子妃的预产期就差不多要到了……可雅子的腹中已无了皇嗣,因此这“预产期”三个字听起来便就变得那么可笑了。
总不能叫全大和的老百姓们兴高采烈地等了老半天,结果到头来却落了空,那该多败兴啊。
……
东宫。
“太子妃今天还是只进了一碗粥么?”德仁看着刚从雅子房间里出来的宫人手里的托盘,明知故问道。明知故问的原因或许是……有时明明早知结果,却还是期盼着奇迹吧……当真是傻瓜的表现呢。
奇迹没有发生,宫人的回答还是和前几天一样,他心爱的太子妃今天仍然只喝了一小碗米粥。已经一个月了,她却仍是如此,沉溺在自己一个人的伤心与绝望里无法走出……身处沮丧……乃至于临近崩溃的边缘。
面对这样的事,德仁的心已经乱到无法正常思考任何对策,甚至都无法组织出一句恰当的话来哄她开心。在他内心深处,依稀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曾有一段日子也是这样沮丧……他不禁在心中回想……那个时候母亲是怎么慢慢好起来的呢。而现在,他又应该如何做,才能让心爱的雅子振作起来。
……
另一头,泰宫家的小两口子此时也因为孩子的事情烦恼了起来。——玄月紧握着丈夫的手,靠在他的怀中,闭着眼睛休息着。忽然她说:“亲爱的,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挑个日子把我怀孕这件事情告诉两陛下和大和的民众们知道了呢?你看……父皇母后刚刚失去了一个未出世的孙儿,咱们进宫去把这件喜讯告诉他们,也好让他们二老心里稍微高兴些……你说是么?”
“我本不想这么急着将这件禀告父皇,因为太子家刚刚失去了一个未出世的男婴,你我这么急着去报喜……总归是不大好的。不过你方才的话或许有提醒到我,你说的没错,也许我们是该有所行动了。”
“夫君想怎么做?”
“我想……这件事我不要去说,你也不要去说,而最好是让一个“第三者”去把它传到宫中去。”
“我好困……你能不能在我睡着以前告诉我你这个“第三者”是谁呀?”
“这个嘛……”启仁咬唇一笑。他望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停顿了片刻方才又接着说:“咱们把德川小姐撂在吕宋也有两个月了,我想也是时候让她从那个多灾多难的小岛子上回来了。”
“这件事其实大可以再挑另一个人去做,你若这么快就把德川从吕宋叫回来,就不怕李家公子一个人在那太过“孤独”么?”
“我相信就算没有德川,他一个人也一样能够应付那的杂务。所以,也许是该让德川尽快赶回来了。”
“话是这样说……可该用什么名义召她回来呢?当初你留她在那的时候说的是让她协助李氏,处理吕宋灾后事宜;如今事还没办完,你便就要召她归府,如此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做法……未免会让德川心中生出些许负面的情绪。此人虽说是你府上的大管家,但却始终是宫里派来的人,身份特殊,不可与旁人同语。我看夫君你这次可得要想一个召她回来的好由头了。”
“ok,让我自己慢慢想。你可千万别给我什么所谓的“友情提示”。”
“这么倔强有什么好处,它能够让你更快登上顶峰么?不,它并不能。所以如果你想要问题的答案……无论是任何一个问题,都请随时来向我请教,我这里可是有来自未来的“参考答案”的。”
“神不需要答案。”
“你并不是神。”
“那你要怎么解释我为何无法真正死去的原因?通常,人死如灯灭,时间亦如覆水难受,绝无说后悔便能重新来过的理由。但为什么明明我已经死去,却又一次又一次的回到“过去”,无法挣脱呢?”
“我……”
“你也无法解释对么。其实在我看来,与其说它像一条锁链束缚着我让我难以挣脱,倒不如说它是时、空所赋予我的天能,是我的本领。我就像神,不,我就是神!任谁也无法真正杀死我。”
“我可以确定你已经过了会犯中二病的年龄……但似乎你患上了一种新型疾病,这种病的名字叫做狂妄自大加丧心病狂综合征。的确,你的灵魂似乎暂时……又或是永远也无法真正意义上死亡了,但是别忘了当刀子划过肌肤时,我们仍然会像普通人一样感受到疼痛。这也就是说,如果你稍不留神成为了一个失败者的话,那么“死亡”虽遥远而飘渺,却也是随时会降临到你头上的。关于这点我想你应该已经心有体会了才对,毕竟上辈子躺在病床上当植物人的经历对你来说应该是“终身难忘”的,但是我也不敢断言,是否再未来的某天你会忘了这么一段痛苦的日子,而重蹈跌落深渊的覆辙呢?”
“神不会踩中同一块小冰块滑倒两次,这个世界上也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凡人能够击败我,除了另一个神。”
“我只当自己是凡人,当然如果在某种意义上我被算作一个神的话,我也不会想要去跟别人斗狠的。其实你大可放心,因为据我所知当同一个平行世界同时出现太多异世人的时候,那些多余的家伙就会被“程序员”,也就是世界上真正的神,被那些高维生物给当作“bug”一样修复掉。修复的意思是——抹除。不过你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当成垃圾一样清理掉,因为你应该是属于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中的人……我这样说当然有我的理由,你想啊,如果对于这个平行世界你是一个闯入者的话,那么在我的世界线中就不会有关于你的历史。所以你就把这一切都当作是一场梦好了,人在梦里只要别胡思乱想,平静的海面就不会出现漩涡,墓地也不会爬出吸血鬼。”
“我懂你的意思。”他说,“正因为我懂得如何维系平行宇宙间的稳定,所以我才不需要你的参考答案。因为我想做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做书本上的那个我。”
“可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相互间并不存在差别。人不是画,不存在真迹独一无二一说,况且……况且就算是画好了,难道不同世界中的同一副画还会有什么差异么?”
“当然。既然是平行世界,当然就会有很多与“原世界”相为不同的地方,哪怕同样一位画家在同一年代所画的同一副话,也会因为当时屋外晴天与暴雨的差别而令画的灵魂构造所产生不同。所以我就是我,我并不是另外一个你在你的世界线中所认知那个我。”
“我可以把这当成是一种诡辩么?”
“当成什么都行,请随意就好。至于该用个什么由头召德川回来,我差不多已经想好了。”
“哦,是么……说来听听?”
“就告诉她说我想她了,让她赶紧的坐飞机回来,你看理由什么样。”
“这个理由是否是有些太随意了。其实我到不是担心这个理由能不能召她回来,只是……”
“那就让她再在吕宋待几个月,等到时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再把她给叫回来,我想这样总不会还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式的做法了么?”
“再过几个月,不等德川禀报,但凡是有长眼睛的人都该看得出我有孕了。也罢……也罢,许是我过于谨慎了,德川小姐怎么会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呢,毕竟全世界好像只有我才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若你觉得我的提议不好,直接否决它便是,完全不用像这样拐弯抹角地来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
“不,我没有,我想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刚刚说的全都是认真的,我才没有闲心来耍小孩子脾气。”
“好了不说这些了……不如你来跟我聊聊你今天第一天上班都发生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吧?我会很想听的。”
“法务的工作并无任何趣味,”启仁回答道,“换句话说,任何工作都是没有趣味的,如果不是为了得到工作后所能得到的回报,我想应该没什么人会愿意把一天大部分的时间浪费在办公室里。通俗点说,工作的最基本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之后才是赚钱。如果说一辈子要工作的时间是一百的话,那么趣味往往只占其中的百分之零点零零二——也就是最开始满怀期待,第一天上班时的零点一,和将脱苦海,退休前一天的零点一。”
“可是有些人……我是说一小部分人。他们就能把工作当做兴趣来做,换句话说,他们便把兴趣变成了工作,例如现时代当红的中森小姐,她便是一个热爱舞台,享受艺人工作的人呀。”
听到妻子的话后,他轻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到:“明菜么……天幸她在这一个世界中遇到了一个能够真正爱护她珍惜她的人吧,否则真是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傻女孩在她一生中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悲伤。”
“哦。”
“哦?这是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因为我的心里很平静,所以我也不能回答你那是一种什么反应,也许……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刚才我们应该是在聊工作才对,对么?”
“我承认刚刚是我提到了中森小姐,但是话题可不是我带偏的,但我可能有些低估你的话唠能力了……因为不管是聊工作还是其他,你都好像能闲扯出许多无话题的事情来。”
“我的话一向很多,哪怕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一个人也一样会自言自语出许多话来。我不否认我以前的确是一个喜欢抓犯人,并且享受推理和破案过程的大侦(警)探……但是不知怎么的,一旦当我把那当成是一种工作,我就忽然变得没有那么喜欢它了。”
“假如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你只想……也只适合做一个四处漂泊,漂到哪算哪的流浪侦探,而不是做一个隶属于侦探事务所的职业侦探,又或是在警察局里上班的警官么。”
“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那么没错,我就是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如果是在古代,我一定会是一个好像全云致一样的法师吧?”
“为什么一定要是全云致呢,洪吉童不行么?”
“我比较喜欢全云致。”
“可我更喜欢洪吉童。”
“好的,你喜欢洪吉童,我了解了。那么然后呢?你是想要改变我的喜好,让我跟着你一起喜欢洪吉童吗?”
“然后就……没然后了呀……我只是告诉单纯的想把我的喜好告诉你而已,大家互相交换交换意见,并没有谁要强迫谁喜欢对方喜欢的东西。”
“让我枕着你的膝,小眠一会吧。”他闭着眼睛,轻声说,“在渐渐我已把作为人活着也当成是一种工作时……在你的怀中入梦,便是我最后的自由了。”
“说来奇怪,为何你在枕头上睡觉时总是会流口水,而在我的怀中时……却不呢……”
“因为每一次在你膝上小眠时,我都是醒着做梦的。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请姐姐也闭上眼睛,就当我是一个抱枕,抱着我,让我们一同入梦吧。”
“话说你不是不做梦的么,我们要怎么在梦中相见呢?”
“我人就在你身边,还用得着什么梦中相见。我只是想你抱着我……仅此而已……可为何你却忽然变得不解风情起来了呢?”
“ok,我现在抱着你了。但你既然不喜欢被束缚,却又为何喜欢让我抱着你呢……想这样被抱着,真的会比较容易睡得着吗?”
“我觉得你可以稍微再放松一点,自然一点……那什么,你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呃……其实偶尔被喜欢的人束缚一下,到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啦。”
“快些睡吧。如果你闭上嘴专心休息的话,没准我会考虑为你哼唱一首安眠曲来哄你睡着的。”
“我不是小孩子,我睡觉不需要别人哄。”
“可是我觉得你需要。”
“不,我不需要。”
“不需要那就快睡,我可是早就已经困了……尽管如此,但却还是硬撑着陪你闲聊了这么久,你当是可怜我放我一马也好,心疼我让我早些休息也好,都请闭上嘴巴赶紧睡午觉了好吗?”
“刚才你说要唱歌哄我睡觉,那句话还作数么?”
“算数。”她说着,眼睛却忽睁忽闭地,就像是随时便要睡着似的。她捂着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不过到时是先把你哄睡着还是我自己先睡着这我就不敢肯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
第二十二章:「暗渡陈仓」
“德川小姐,请问你现在是否有空?”李公子走进她的临时办公室,说道,“抱歉打扰了你的工作,我本想敲门来着,但你门没关……所以我就直接进来了。”
“门没关就不可以先敲门了么,真没礼貌。算了,你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这桌子上还有像山一样的数据等待我来审核计算呢。”
“我想那应该是会计部的活。”他说,“不过能者多劳……德川小姐如果愿意做,我又有什么好多说的呢。”
她甚至都没有抬头,而是一门心思地把目光都放在了文件上。她一只手翻阅着,另一只手则用计算器确认着心算结果,等到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时,她才会最终将数字制作成表格保存在电脑上,并手写一份备用。
她正是一边做着这一切,一边不慌不忙地对那位此时正站在她办公桌前好像一个前来汇报工作的下属的这家超级财团的真正掌权者说:“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也不想说虚伪的话、做一个虚伪的人。其实我只是单纯地不信任你们公司的会计而已,所以我才会自己亲自来做这些事情。”
“其实你没有必要信不过我的会计们,因为在我看来无论是我大阪总公司的会计部,还是各地分部的成员,她们都是最专业、同时也是最优秀的。”
“你为何总是那么自信。而且我不懂,你的自信究竟是你对你麾下会计团队的自信,还是说那仅仅只是你个人对自己的自信。”
“你可把我给问住了,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你……我也不多废话了,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去对面街上的咖啡店喝一杯的。怎么样,肯赏光么?”
“我以为我刚刚已经回答你了。”她说,“我的手里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工作。如果你有公事想要找我商谈,那么我们在这就能说,用不着再移步了;但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想要请我喝咖啡又或是有其他什么与工作无关的私事……那么你就找错人了——因为正如你所见,我真的很忙。”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处理着手头的工作,且仍然没有抬头看他哪怕一眼。
说话这功夫,她屏幕上的电子邮箱的图标忽然闪烁了起来。德川移动鼠标,查看着发信人;如果是无关轻重的人给自己发的无关轻重的邮件,那么她连点都不会想要点开。但当她发现给自己发来邮件的人是远在东京的他时,她竟立即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将它给点开了。而那位李公子,则被她有意无意地晾在了一旁。
他就像提前洞悉一切了似的,一言不发地避到了旁边,挑弄起了办公室里的百叶窗。一拉,窗便拉起;再一拉,又放了下来。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玩的是不亦乐乎。或许他并算不上是全世界最强大的人,但却一定是全世界最幼稚、最孩子气的财团公子了;他的性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很随意的,但有时却又偏偏喜欢钻牛角尖……所以,他真实的性格标签应该是善变、又或是多元才对。
德川阅读完邮件里的内容,简洁地敲了一句话回复了之后,便起身收拾起了桌子上的个人物品。例如一个看上去很老旧的古董笔筒,还有早几年就已经过时的旧式卡通手表;对了还有放在桌子抽屉里用来防身的伯莱塔92f手枪。那东西可千万不能落下了。
德川一边将那些东西全都装进了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中,一边背对着他说:“看来这次就算想不相信你的会计部也不行了……麻烦李公子替我订一张今天下午的机票,我要即刻赶回东京。”
“下午就要走,这么急么?那我最好现在就得打电话让秘书帮你订机票了。”
“最迟明天早上天亮以前我一定要赶回去,所以如果你能订到下午的机票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就算订不到下午的机票,也要保证最迟能订到晚上最后一班飞机的机票给我。”
“这时节路上不容易打到车,不如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吧。”
“这种事情不用麻烦你亲自做,让司机送我就行了。”
“抱歉我没有司机,因为我既不喜欢别人开我的车,也不放心把方向盘交给任何一个人。”
“有钱人的性格都蛮怪的哦?”她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你是否就属于那种比较多疑、无法相信人,且又很洁癖的那种呢?”
“像德川小姐这样出身良好家庭,并享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实在不应该用怪这个词来形容别人的性格。我的确在某些地方跟别的人有些不一样,但我并不“怪”,也更不是个怪物。”
“对不起。刚刚是我用词不当,我向你道歉。那既然李公子都这样说了,那今天就劳烦你最后送我一次了?”
“乐意之至,德川小姐。”
……
在开车去机场的路上,一向话唠的李公子却沉默得有些反常。一直到车子快要开到机场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道:“放心吧,刚才秘书发短讯告诉我机票已经订好了,而且是将会一个小时以后就起飞的最快一班航班。这家航空公司是我家开的,临时买张机票并非什么难事,所以你就不用谢我了;愿你路途愉快、平安抵达你想要前往的目的地。”
“谢谢,尽管你不用我谢,我还是要说一句谢谢。至于机票钱,回东京后我会抽空打给你的。”
“不用了,一点小钱而已。”
“我知道机票钱不贵,可我这个人偏生就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这一点德川小姐跟我很像呢……”
“前面靠边停一下让我下车,然后你就可以去做送我登机以外的其他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了。”
“好歹“同事”一场,德川小姐竟不想让我再多送你一程么?”
“李公子日理万机,况且你我也没什么深厚的交情,我看还是罢了吧。”
“好的德川小姐,那你我就后会有期、有缘再见了。”
……
美丽的背影,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这一切似曾发生过,又好像第一次般新奇,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那么优雅,那么地落落大方……
她这个人很奇怪。无论是在告别还是离去时,一旦迈出了第一步便再也不会回头;不管对方是谁、身份尊贵与否,关系厚薄与否……她都只会向前、向前、一直到抵达终点以前都不会转身回顾。终于……她的身影在他的视野中消失;虽不是风却像风一样迅捷,正如她不见的瞬间,在他内心深处快速掠过的,好似寒风吹过时的凉意。
李公子目送着这位老熟人在自己的眼前远去,一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中时,才挪开了注视的目光。他打开车载音乐,闭上眼,聆听起了那首许多年前的经典老歌……
跟随着音乐的节奏与律动,他轻轻地、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膝盖;同时,他也抚摸着自己的眉角,并用舌头舔着牙齿……一圈又一圈,就像是闲着无聊,没有其他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了一样。
“走了,全都走了。”
他苦笑一声,便趴在方向盘上细声抽泣了起来。顶级跑车的方向盘就是不一样,一点也不硌脸,趴在上面舒服极了;渐渐的,李公子忘记了适才的哀伤,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盒蓝莓冰淇淋,用银勺子一勺一勺地吃了起来。
“寒冷……”
他自言自语着。
刚刚还哀伤哭泣的他此刻却又展开了笑颜。他微笑着,望着后视镜里自己的脸说:“也许这就叫完美的脸庞么,可是世界上又哪会存在所有人都喜欢的脸呢……所谓完美真正的含义,是否就是被大多数所喜爱呢?或许我说错了,完美并不需要得到所有人又或是大多数人去认可,而只需要自己喜欢,任何一张符合自己心中审美的脸都是完美的,每个人都有选择并决定自己心中最完美脸庞的权利。那么……在我心中一直以来最为完美的脸庞究竟是?糟糕,为什么我的人生突然会变得这么无聊……是它本身没有乐趣,还是我拥有的已经太多,故而对此感到乏味了呢。不行,我得找一些新鲜并刺激的事情来做,就像一开始我决定要当艺人一样;虽然做艺人的初衷并非是为了找寻刺激,但它的确带给了我一些不同的人生体验,并让我享受到了短暂的趣味……不过还有什么事情比站在摄像机前耍大戏,拿着麦克风给人卖唱更加“刺激”的呢?嗯……去擂台上打拳?或者是f1赛车?不过想想这些似乎都太危险了,我虽然对死亡早已不再恐惧,但这并不代表我要去没事找死,再说万一我要是提前翘辫子了,又有谁能代替我现在的位置、又有谁可以完成我兼并四大财团的宏图伟业呢。而且明菜还这么年轻……不,不!我不可以没事找死!我还要陪明菜举办全国巡演呢!冷静……姓李的你给我冷静……想想豪华跑车,想想超级大别墅,想想私人飞机,想想古董!还有银行里数不清的钞票跟金条!啊——我嘞个去!越想越气——赚泥马多钱tm的想花都花不完,留着全便宜家里那个小混蛋了!怎么老子当年就没捞着这么个好事!?不行,只好再来一盒冰淇淋给自己降降温了。”
就在他伸手去开车载冰箱时,衣兜里的电话却突然响起了。“谁这么会挑时候呢。”他这样想着,还没来得及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号码便接通了电话:“喂,请问是?”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总裁,您的私人飞机一分钟前已经在马尼拉国际机场降落,请问总裁是要现在过去么?您现在是在马尼拉分公司么,我是否要派人过去接……”
那是高木小姐的声音。
他没等她把话说完,便道:
“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不在公司……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我现在人就在机场外面,随时可以准备登机;你让机组人员都先准备着吧,我马上过来。”
“好的总裁,请问午餐需要为您准备些什……喂?总裁?您有在听么?”
“抱歉,我刚刚有些走神了。午餐让厨师随意准备些就好,就像平时一样就行了。”
“是,总裁。”
“辛苦你了,高木。”
“为总裁分劳是我的职责所在。”
“原以为这样的老套对白只会在电视里出现,但是我说句老实话——其实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集团任何一个部门的主管,而让你留在我的身边当一个秘书,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上次我对你提出的关于你工作调动上的提议么?”
李公子说完,电话那头她沉默了数秒,方才说道:“总裁……请不要勉强我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后悔?”
“不后悔。”
“尽管你这样无私,但我却不能那么自私……但,同时我也不想强人所难,强迫你去做一些勉为其难的事情;这样好了,我就再多给你一些考虑的时间。如果以后你改主意了的话,请随时来我的办公室找我。”
“是!总裁!”电话那头她的声音明显要明亮了许多。
……
第二十三章:「无题」
“高木小姐,你有什么想要得到或守护的东西么?”吃完饭,他放松地靠在了真皮座椅上,嘴里叼着吸管,一边喝着酸奶一边问她道。
高木此时正在为他收拾着盘子跟餐具,恍惚间被他突然这么一问,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这种事情让她们来做就行了,你是秘书又不是空中小姐,这本不是你的工作。”李公子试图让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回她自己的原位,但她却笑着说道:“别说空中小姐了,只要总裁高兴拿我当拥人都成。作为您的秘书,我想我是有为您清理这些盘子的责任的。”
“不,你并没有,我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把自己的秘书当成拥人去使唤。再说了……就算是在家里,我也没有什么事都要去使唤佣人的习惯;听我的,把它们放下,把它们交给应该做这份工作的人来做。”
在李公子的再三劝说下,她才终于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餐盘。随后空中小姐走了过来,她便又端起盘子,将它递到空中小姐的手中……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做,但是却总是控制不住的手,总是想要为自己的总裁多一些、再多做一些。这并不是拍马屁也不是刻意在表现自己有多忠心,而单纯的只是她想要为眼前这个男人去做而已……这或许就叫做奉献吧?
“总裁……其实你知道我的,我只是想尽可能地把我的工作做好而已。我从来……其实我一直都不想让您感觉到困扰……我……我是否让您感觉到困扰了呢?”她怯怯地问道。
“怎么说呢,如果说我的秘书能够为把我交给她的一切工作都做得面面俱到,那么我应该是无话可说才对的;但是呢……你某些时候的确有些越权,换句话说就是犯了一个名曰“越俎代庖”的小错误。”
“总裁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我下去后一定会吸取教训,认真反思自己的错误的。”
“我不是在教训你,你也用不着去反思什么,下次稍微留点心、注意区分在不同的场合下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就行了。”
“您说的有些复杂……我并不是很懂……总裁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要自己学会去随机应变?”
“也可以这么理解。”
“我大概听懂总裁的意思了。”
“不懂也没有关系……我这个人其实挺好相处的,我是可以容忍属下身上的小缺点跟她们偶尔的愚蠢的。”
“对了总裁,最近唱片公司里发生了一些小事……我想,您会想要知道的对么?”
“有事就说吧。”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艺人之间闹了一些小矛盾,消极怠工罢了。”
“这段时间我的确太忙了,没有时间去关注娱乐公司里的琐事,但我想既然是艺人之间的小矛盾……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消极怠工?”
“是的总裁,您没有听错。”
“主人公是谁,事情的经过是怎么回事?消极怠工……真不敢相信在我麾下的娱乐公司里竟会出现这样丢脸的丑闻。”
“一个礼拜前电视台录制节目,今日子小姐跟蒲池小姐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了,之后两人不欢而散,节目的录制也就因此耽搁了……”
“你还是没有跟我说清楚。”他说着,顺手便把已经空掉的酸奶盒丢进了脚边的固定垃圾箱里,“所以究竟是这件事本就不清不楚呢,还是你对此并非很了解呢?”
旗下艺人之间的吵闹和争斗,对像他这样几乎拥有着一切的大富豪来说根本就不能算作一件正正经经的事来对待。其实高木大可不必把这件事告诉他知晓;而他,其实也完全用不着这么上心。
高木沉默了几秒,方才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根据现场的工作人员说,在主持人向今日子小姐提问乐坛中她最欣赏哪几位前辈或是近几年出道的新人时,今日子小姐说了一句:其实有些人的运气真的是要胜过唱功,如果我有这么好的运气,我就干脆去买彩票了。今日子小姐说完这话,蒲池小姐当即微笑着接了一句:你大可把话说的再明白一点,不要说‘有些人’,想说谁直接点名岂不是更痛快么?今日子小姐要知道,一个人要成功并不是光靠运气就能行的;如果说我的运气要胜过我的唱功的话,那么我的词曲创作则更胜过我的运气。”
说话这工夫,李公子又开了一盒酸奶喝了起来。他一边喝着酸奶,一边问到:“然后呢,最后谁吵赢了?”
这个人似乎又关注错重点了,不过以他的性格来说,似乎这便是正确的关注点。
“说不清楚。”她说,“吵架这事您知道的,一般很难分出胜负;通常都是谁也不服,最后不欢而散。”
“据我了解,今日子小姐并非是一个喜欢无理取闹的人。其实小今说的没错,蒲池的运气的确是要胜过她的唱功的;我想或许我应该将公司给她的各种资源都削减一些,这样公司其他的艺人才会觉得公平,你说是这么个理吗?”
“这个“她”……是指?”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的高木小姐,我想你应该学会自己去思考。”
“总裁的意思是不是……”
“哎,打住!千万别问我,最好是自己下去慢慢琢磨;等你想明白我说的这个“她”到底是指谁的时候,就抽空知会长户一声,让他照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意思去办吧。”
“是,总裁。”
“总裁总裁,我这个总裁可不好当哟。话说她们录制的那个什么电视节目的通告还有多少天,这个礼拜之内还赶得及么?”
“明天就是最后限期,总裁您看是不是要换人?”
“换人大可不必。”说话间他又开了一盒酸奶,“这种小事我相信你应该有办法搞定的对吧?其实办法很简单,一个礼拜前录制中发生的意外并不用剪掉,将它保留并且今天叫她们接着上次没录完的给我录完它!真是笑话,作为艺人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难道还指望要我去像哄小姑娘一样哄她们吗?!我管她是当红艺人也好,我亲自调教过的晚辈也罢,不想干的就让她立马给我结薪走人!”
当红艺人、他亲自调教过的晚辈……这两点她们两个似乎都符合,可他李公子到底说的是谁呢?总裁不明说,作为秘书的高木也不好强行问个究竟。
……
几分钟后。
“直子,我刚刚……是不是很严厉?”他就像是一个打了鸡血后忽然冷静下来的人一样,忽然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问高木道。
“我回头一定会好好训她们一顿,总裁千万不要为了这种小事气伤了身子。”
“我倒不是为小事而生大怒,只是……呵,算了不提它了;在飞机抵达本土前,我们还是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要紧吧。”
“总裁为公事操劳,几个月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囫囵觉。您就安心睡吧,飞机降落前我会叫醒您的。”
……
第二十四章:「水」
东京,李府——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清风徐来,诗情画意。庭院中,假山上流淌着竹中水;房间里,笼中的寒皋鸟用喙整理着羽毛;只见书房的门缓缓打开,打头个进来的便是这座豪华庄园的女主人——明菜。尽管是在家里,她还是把自己打扮得就像要上台表演一样正式,其实平时她不这样,只不过今天较为特殊。
她的丈夫是个大忙人,经常地整日都不着家,可她明菜小姐也不是个没事做终日闲在家里混吃等死的闲人。这不,前段日子公司里闹出了点小事,她这个做老板娘的总得多上心着点,留神着不要让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以免对公司的形象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
故而今日她特意把“闹事”的两位主人公全都请到了自己的家里,给她俩做回和事佬,化解她们之间的一点小矛盾。
这间书房除了蒲池是第一次,明菜跟今日子她们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进来了;每次李公子与艺人签约、续约的时候,都会把艺人请到家里,到书房这种僻静的地方来详细商讨合约的一些细节问题。不过奇怪的是,全公司这么多艺人中,偏偏就只有蒲池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按理说以她的资历和咖位,被邀请到老板的家里谈工作是完全够格的,可是偏偏,在此之前她从未被邀请过进入李府半步。
“请坐吧,女佣稍等就会把茶水送到;在此之前,二位都请先静下心来反思一下自己吧。”明菜抿了抿嘴,对她们二人这样说到。
今日子瞥了身旁的蒲池一眼,很心机的等到了明菜先坐下了,她才坐下,并且还挨着坐在了明菜的身边。这样一来,房间里的三人看起来便好像分成了两派似的——明菜跟今日子两个人是一派,剩下的蒲池则被孤立成了一派。
相对无言,没多久女佣用托盘将茶壶跟茶杯都送了上来,并将它们熟练地摆放在了茶桌上。明菜亲自为她们每人倒上了一杯凉茶。
明菜端起自己的茶杯,微笑着说道:“这是华夏地方有名的凉茶,这时节饮来最是清热解渴,我家先生平时便最喜欢喝它了,二位不妨也试试?若喝着合适,便抄一份配方带回去,平日里没事自己煮来当饮料喝,总比在便利店里买些碳酸饮料来的要好。”
“今天的天气虽算不上热,但一杯凉茶喝下去,心中便也觉得清爽了许多。记得上次也是在这里,跟总裁讨论续约细节的时候也喝过这么一杯凉茶。但那天一心只顾着合同的事,没有好意思向总裁问及凉茶的制作过程……今天明菜姐愿意既愿意将配方相告,便算是了了妹妹的一桩心愿了。”
听了今日子的这番话,明菜笑着抿了一口茶,道:
“先生他平易近人,从来不摆什么架子,下次你心里若再有什么疑问,大可直接向他请教。”
说完,二人接着又闲谈起了工作上的一些事。至于蒲池,则本着礼貌第一的原则,双手捧着茶杯,一直静静地倾听着没有插嘴。就在这时书房门忽然被打开了。此先明菜早已吩咐府上的女佣,无事不可进来打扰,她转过头刚想教训,可等她看清那位无礼的“闯入者”时,却惊喜得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瞧他,都三十出头的人了,竟还穿得跟个在读大学生似的,真是青春洋溢呢。
当他开门发现自己的书房里竟同时坐着这么多熟人的时候,明显他也有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或许是手中的章鱼烧比起书房在座的三位大美人还要更加诱人,诱人到让他一心只顾着吃东西,而忘了要向客人们打招呼了。
“先生,您回来了!”
明菜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她带着笑,紧紧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好了,好了……别这么激动。”因为手里提着东西的缘故,他只好张开双臂接受着她的拥抱,而不能给予她像那她般热情的拥抱。
明菜不开心地哼了一声,轻推开李公子,娇嗔道:
“先生回家,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好让我去接你……现在这样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倒像是我不知礼数,连丈夫回家都懒到没有去接了。”
“没人会说你懒的。”他说,“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你在我的书房里为我准备了一份惊喜。”
李公子走到茶桌旁坐下,值得一提的是——明明他可以选择坐在蒲池的身边,因为在那里的位置上放有跪坐时专用的软垫……但他,却没有。
而为了不让自己的这一举动看起来太过有所谓的“针对性”,他宁愿跪坐在冰冷的硬木板上,也没有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坐垫哪怕一下。或许对他来说跪坐原本就是一种不舒服的坐姿,有没有坐垫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李公子将在外面买的小吃的包装袋放在了茶桌上,一边松着袋子上绑得紧紧的死扣,一边说道:“我买了很多小吃,如果你们不喜欢吃章鱼烧的话,口袋里还有炸牛肉丸子跟关东煮、另外还有可乐饼跟不同口味的糯米丸子,相信总有一样你们会喜欢的。”
“请问有买鲷鱼烧吗?”这时蒲池终于开口说了她打从进书房来的第一句话。
“真是抱歉。”李公子回答道,“因为事先不知道你们来家里做客了的缘故,所以我只买了一些我自己学生时代喜欢吃的小吃。”
包装袋已经被打开,但今日子与蒲池二人却都不为所动,看样子她们还是有些拘谨。毕竟是在大老板的家里,主人都还没开动,客人又怎么能喧宾夺主呢。
见此情形,作为主人的李公子取出袋子里盛放着各式各样关东煮的一次性饭盒,将里面插着鱼丸的一根竹签递给了今日子。
“请尽情地享用美食吧。”他微笑着对身旁今日子小姐说,“吃完这串鱼丸,稍后你还可以用这根竹签来签其他东西。”
说完,他并没有像对待今日子那样亲手将竹签递到幸子的手中,而只是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也可以这样做。
“亲爱的,我给你买了冰沙就放在了厨房的冰箱里,你看是否现在就要吃?”他说着,同时给了明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暗示。
明菜会意,站起身走到李公子身边,俯下身在他脸颊上一吻,便微笑着离开了。
……
“打我一进门,你俩这脸上便不停在笑。女孩子嘛,总归是要笑起来才好看的;我不管那是刻意做出来的强颜欢笑也好,还是见到我真的很开心也好,在这我只想说一句……你们俩既然不是面瘫,既然懂得怎么样去笑,可为何在录制节目的时候,却偏生要给我摆出一副臭脸?”
听他这话音,没有一点怒气,似乎并不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可尽管如此,却还是把今日子和蒲池这两个当红一线女艺人给吓成了两只小鹌鹑;都老实的把头给低了下去、抿着嘴,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二十四岁,一个二十三岁,虽说不是同一年出生,生日却前后只差了两天。我就不懂了,同样是公司的艺人,为何就一定要看对方不顺眼、非要在工作的时候吵架,到最后闹得不可开交才行呢?”
李公子正教训着这两个后辈呢,那笼子里的寒皋(八哥)鸟却在笼子里一蹦一跳的叫唤了起来:
“笨蛋!笨蛋!”
它这样叫着,可把两个小姑娘都给吓了一跳。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幸子说,“听说这种鸟不光会说话,养久了还会认主人。先生为何要把它关在笼子里,而不放它自己出去飞一会呢?”
“可爱?不,这小家伙的脾气可凶着呢;况且这鸟上个月才刚托人买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训。看它这现在架势,放出去准得咬人,还是关着好。”
“总裁说的没错,像这种凶巴巴的鸟还是要把它关在笼子里好好学学规矩才行。不然放出去准得“咬人”,没准还会咬自己的主人呢。”今日子说。
“先生,我有一事不解,这小家伙为什么只会说“笨蛋”这个词呢?是先生特意教它的么?”
她们两人就像把对方给当成空气了一样,既不想看对方一眼,也不想接对方的话,一门心思地全放在李公子身上了。
“我试过教它很多,但它却总是很笨,一句话也学不会。所以我经常会骂它“笨蛋”这两个字,兴许它听多了就记住了这一句吧。”
幸子捂嘴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说着,她略瞄了今日子一眼,接着又说:“听到它这么大声叫出“笨蛋”这个词,还以为这小家伙有多聪明,原来它才是这间屋子里最笨的大笨蛋呀~”
“蒲池!”今日子终于忍不住开口直接对她宣战了,“你这样说,莫非是在暗指此前一直教训八哥鸟是笨蛋的总裁大人是笨蛋吗?”
“我并没有那样说,小泉小姐可不要强行挑拨是非哦。”幸子轻蔑地一笑,说道:“小泉小姐,现在可是在李府;当着先生的面,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好的呀,蒲池小姐。”今日子忍住怒火,硬推出一张强颜欢笑地脸对她说道:“不过你也别忘了,在总裁面前可也没有你翘尾巴的份。”
……
“桌上这么多美食,都堵不住二位美人的嘴,这是令我没有想到的。话说……是东西不合口味么?”真幽默,就连在生气的时候都不忘幽默一下,他也当真是一个风趣的人了。
“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容许我稍稍离开一会去洗手间漱个口;你们都知道,我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吃完东西若不漱口,是会令我感到浑身不适的。”他说完,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只留下了今日子和幸子两个人单独待在了房间里。
李公子出门刚没过两秒,她们两个人便互相用眼神“攻击”起了对方;如果把那形容为一场精神上的械斗的话,那她们现在可真是对应了一句“刀光剑影”、“炮火连天”。
当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两个对头就这样死死盯着对方的脸,但凡谁的目光要是先闪躲了,那便是输了。而这种失败,是高傲的小泉今日子的小姐所不能接受的;故而此时她的心里想的一定是自己一定要赢、就算是输,她也绝对不要输给眼前的这个女人,因为在她看来,幸子迄今为止所有的成就都和总裁大人的扶持脱离不开关系,如果她不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得到了总裁大人错误的偏爱的话,凭她自己的实力根本就不可能达到今日的高度。
高傲如她,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在她看来全凭运气上位的人在公司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是高过自己一头呢?
“我回来了。”
几分钟后,李公子终于漱完口从洗手间回来了。而这时几乎是在同时,她们两个人的目光都从对方的脸上挪开了;唯一不同的是,幸子是老实地低下了头,而今日子则是转过头去看总裁了。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李总裁,尽管已经结了婚,在迷妹们的心中却仍是有着这么大的魅力呢。
这一次回来,李公子别有深意地选择了在今日子的身旁坐下;他看着桌上的小吃,微笑着对今日子说:“身为一个大和人,在东京生活有很多好处,其中一点则是可以在街上买到各式各样不同的美食小吃,并且还不用担心会出现食物中毒的情况。因为大和在食品安全方面做得真的是没话说。不过还是那句话,街边小店里的食材比起星级酒店里的东西总归是有所不同的……我是吃多了大餐,偶尔换换口味,吃吃这种路边摊。其实我本人的厨艺比星级酒店的大厨可不差,只是工作太忙,没什么时间再亲自下厨便只好在酒店将就着对付过去了。”
“总裁日理万机,真是辛苦了。”今日子用一种非常温柔的语气说道。
李公子转过头,冷不丁地瞥了她一眼,语气阴冷的说道:“你还知道我辛苦呢?小泉。”
“对不起总裁……”今日子用一种无比顺从的眼神看着他,声音细弱地说道,“刚刚您不在那几分钟我好好反思了自己。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在节目录制的过程中说出那样的话,现在当着总裁的面,我必需向蒲池小姐道歉;对不起蒲池小姐,居然对你说出了那样的话,实在是万分抱歉!”
“欸……”
幸子没成想今日子她竟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一时语塞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你接受她的道歉么,蒲池?”李公子问。幸子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既然这样,那也就只能接受了吧。”
“果然要让两个人和好,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一个拥有强权的人来当调解人呢。”他说。
李公子正准备要把放在桌子上的竹签放回袋子里,可手刚准备拿起桌上的竹签,便不小心把它给碰掉了。
他正要弯腰去捡,脑中却浮现出了一幅微妙的画面;就好像某本名著中曾经出现过的那样,只不过别人弄掉在地上的是筷子,而自己则是竹签罢了。不过竹签也好,筷子也好,又有什么区别呢?捡还不都是同一种捡法么。
“啊呀,我的竹签掉了。”
“让我来帮您捡吧,总裁。”
今日子本想表现一下自己,但却被他给拒绝了:“不了,我自己来就成。”说罢,他便弯下了腰。
“啊嘞……”
今日子似乎忽然感到了些许不适;但仅仅两秒过后,却又抿起嘴唇,害羞地低下了头。
“真是抱歉,刚刚捡竹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脚。”他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将竹签放回了盛放着食物的纸袋里。
接着他又说:
“我也觉得我刚才那句话挺有道理的,不过,我不需要你向她道歉,今日子。同时,蒲池你也不用接受她的道歉。”
“我不用接受她的道歉?”
“是的,你不用;因为在我看来,这件事情上你们两个人都有错,也都没错。”
“啊嘞?”今日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严格的总裁,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平时他可是把这种事情看得最重要的了。
李公子见二人听了自己的话后都很疑惑的样子,便又接着说道:
“艺人之间有些小吵小闹的本是常事,算不得什么新闻,但是我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你们为了区区一点小事,便都使着性子不肯再同台把节目录完,以至于明明应该在一周前就录完的节目一直被拖到今天还没个着落。言尽于此,我也懒得再骂你们什么了。接下来我说的你们给我闹闹记住,不管是作为艺人也好,还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也好,若你不服你的同事,认为自己比她要强,比她更有实力的话,那么你就应该努力在工作上做出成绩,用实力去证明一切!光靠嘴皮子说能顶的什么用啊?蒲池,你别以为我光是在说小今没有说你,就把自己置身事外了。你也一样!直到跑到终点以前都不许停,也不许减速!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今日子给远远的甩在身后,这,才是艺人们真正应该有的竞争态度!你们两个都听清楚了吗?”
“是!”
她们二人难得这么默契地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
不久,今日子和蒲池提出要赶回公司去把一周前那出没录完的节目尽快搞定,李公子便没有再留她们。
李公子一路送她们到了玄关,忽然他说:“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不如我开车送你们回公司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今日子有些害羞地说。真是奇怪了,她平时挺放得开的,怎么忽然就变得腼腆起来了。
“没关系,咱们今天正好顺路:正好我也要去公司,就便宜你们搭一次我的顺风车啦。你们穿好鞋子在大门口等我一会,我跟明菜打个招呼就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总裁桑~”
……
“咦,有人看见我那件白色的蟒袍了吗!我那件白色的蟒袍哪去了?”王府内,启殿下翻箱倒柜地找寻着他心爱的“二老婆”。没错,如果说左臣玄月是他心爱的唯一正宫“大老婆”的话,那么那件他有事没事就要穿,一穿还不肯脱下来让人洗的正白色亲王蟒龙袍也就差不多相当于是他的二老婆了。
如果除此以外还要给他找一个“三老婆”的话,那就是他那把先帝所赐之“三”字开头的三日月宗近名刀了。
“洗了,”玄月笑着答道,“这一天天的……你都问了七遍,我也回答你七遍了,还有完没完了?”
“你说德川今天能到东京么?”
“这个问题你今天问得更多,算上这遍已经超过十遍了。你若对这事这么上心,干脆收拾被褥去机场外边打地铺等着好了,这样你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她回没回来了。”
“我若不是碍于身份,早收拾东西去了!你以为我不想去呀?”
“唉~等着吧,她既然复了信了,就一定会回来的。没事,有我陪着你,你不会等得太无聊的。”
“等待是一种另类的折磨,不瞒你说,我已经等急了我……”
“可是从德川复信到现在,你才一共等了不到十五分钟。”
“才十五分钟,我怎么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四五天似的?”
“大概是精神错乱了吧,这种事情在你身上发生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上次在高丽你不就还失忆了来着么。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要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在草庐那一年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他说,“我刚刚说等待等同于折磨,指的是等人而不是其他;我仅仅只会因为等人而觉得无聊,而除此以外的其他任何的等待都不会,相反还会觉得兴奋。”
“小怪咖。”玄月白了他一眼道。
“话说……你有看见我的白色蟒袍么?”
“第八遍。”
……
第二十五章:「继续水」
“我不在本土的这几个月的集团麾下各大子公司的财务报告跟上半年的销售记录都准备好了么?”
“它们现在正都安躺在您的办公室桌上,随时供您审阅。”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给自己放个大假,去逛逛街泡泡温泉,好好放松放松,休息个三五天了。”
“总裁这是要赶我走?”
“赶你走,不,我只是想让你去休息几天而已。”
“不,我不能,”高木激动的说道,“就是一天也不能!我不想去逛街,更不想去泡什么温泉,我的状态很好,根本用不着休息!”
“每个人都需要时间休息。我希望你明白,你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不是不知道累的机器人。所以,我必需给予每个员工适当的假期,以免像你这样的工作狂把自己给身体给累坏。”
“就算总裁放我回家,我一样也无法让自己真正从工作的状态中抽离……我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完全不能达到总裁您想要让我休息的目的。所以……总裁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且没有价值的,我恳请总裁三思。”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工作狂呢。不过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让你继续工作呢。其实呢……我靠,这什么东西!”
“总裁,那就是您要的财务报告跟销售记录呀。”
“不是吧……这么厚一沓就算用翻的也要翻它好几个钟头吧,别开玩笑了,我记得以前可没这么多的。”
“那大概是因为您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些东西了吧,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您一直都忙着拍戏唱歌什么的,公司的事几乎一点都没过问。”
“谁说的,我记得上次我还跟总部理事们开会来着呢。”
“是啊,您是有开过会,但是这几年您开会的次数我只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数清,您在会上所说过的话,我也几乎可以倒背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那合着我这些年对公司就一定贡献都没有了吗,还有为什么这沓东西会越来越厚你也还没有跟我解释啊高木小姐!”
“财务报告跟销售记录之所以会越来越厚的原因其实很好解释,因为这些年我们集团一直在兼并跟收购全球各地的许多有潜力、有资质的中小型企业,因为旗下品牌和子公司的数量越来越的缘故,所以这沓东西当然就越来越厚了。”
“本想看完这些东西就回家陪明菜看电影,现在看来……别说看电影了,就连看集动画片都没时间了。”
“容属下说句放肆的话:您既这么长日子都没有想要看过这些东西,今个便也没有什么必要再看了。”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挺放肆的。也罢,那就把它们放回档案室吧,我不看了。”
“除此以外,总裁还有其他什么事要吩咐的么?”
“本总裁的工作你这个做秘书的全都替我干了,那我现在该干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呢?”
“您仍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专心去做您的大和巨星,至于集团中的琐事,一股脑全丢给我就行了。”
“这样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您都已经这样快十年了不是么,要是真的不好,您早该提出来了,何必现在才说呢。”
“你真的很能干,高木小姐。但是你有一点不好,就是某些时候过于死脑筋了一些。”
“总裁是说我不懂变通么?我知道……人都是多变的……十年前的总裁和现在的总裁虽说还是同一个人,但终归是变得不一样了。可是我,却总是学不会怎么随着时间去改变自己。”
“你这样说,真叫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所以在你看来你和我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或者说我对你而言究竟算是什么呢?你能……呃,你愿意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吗,高木小姐。”
“对您,我总是知无不言……”她像尊石像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可是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就别回答了,我们聊聊别的?”
“别的……别的也没什么好聊的了吧……嗯,总裁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吧。”
“对了,我上次给你的那本企划书你有看过了吗?”
“已经看过了。”她说,“除了内容猎奇、稍带着有些恶趣味,外加一滩番茄酱的印渍跟七个错字以外,还算得上是一本不错的企划书。”
“猎奇、恶趣味、错字,合着就没一个词是在赞美的。”
“我说它猎奇的原因是因为我之前从没有见过类似于这样的企划书,而恶趣味是因为找演员扮鬼吓人的确是有些恶作剧的意味在里面……”
“扮鬼吓人怎么了?大家嘻嘻哈哈大笑一场总比一个晚上听电台说书要有趣多了吧。”
“可是以前从没有人这样做过,我有些担心,万一我们没有做好的话……可是会沦为竞争对手的笑柄的。”
“我不管,我连节目名字都想好了!”堂堂李氏集团ceo,为了企划书的通过,居然对自己的秘书耍起赖来了,这种事情说出去就连三流杂志社的狗仔都不会相信的吧?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可就是这么荒唐、且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它就这样在眼前发生了,真是让人不相信不成。
“这样的企划是要花很多钱的,总裁,您真的想好要这么做了么?”作为一个秘书,尽管总裁看得起她给她面子,但她总归还只是一个秘书,是完全做不了总裁的主的。
“花钱,”他笑着说道,“不就是请几个搞笑艺人,准备些道具吗,我想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
“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预算大概在每期一千万日元上下。”
“也不是很多嘛。”
“对您来说或许是这样吧……”
“我都想好了:首先我们先将台里收视率最差的节目给毙掉,然后由我个人出资打造一档全新的整蛊类节目;就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它作人间观察!嗯,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明天你就去给我签几个搞笑艺人回来,本导演这就要准备录制人间观察第一期的节目了!”
“您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呢。”
“是啊,最近我就总是在想——最佳歌手最佳作词最佳作曲,外加最佳男主角最佳导演最佳编剧的奖项我都有了,那么作为一个长期混迹在娱乐圈的富二代的我来说,我现在还缺些什么呢?”
“缺什么?”高木很配合的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我还缺些什么,综艺!对!就是综艺!我还应该拿一个最佳综艺大赏的奖项!”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吗?”她说着,嘴角竟微微上扬了起来。
“还有?还有什么!?”
“当然是“最佳电台主持人呀”,这个奖项您不同样也还没有拿到过么。”
“最佳电台主持人,真是有够好笑的呢;就好像东京甲级联赛的冠军队要去和高中生踢友谊赛一样可笑。”他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的厌恶,“不过高木小姐,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刚刚那句有关电台主持人的话很幽默吧?”
“呃……总裁,第一期节目的一千万日元预算我会尽快落实,至于艺人方面我也会抓紧时间去找,总裁您就放心好了。”
“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艺人的人选方面本总裁就替你解决两个好了。嗯……就今天那两位好了!”
“那两位?可是她们最近的档期都已经满了呀。”
“年轻人有的是精力跟体力,只要加加班不就都搞定了。”
“今日子小姐或许可以,可是蒲池她每半个月才有一天假期,如果加班的话……那她可就全月无休了。这对艺人的身体来说会不会是一种负担呢?”
“每半个月放一天假?”
“是的总裁。”
“我的天哪,这也太过分了吧!”
“是呢,听说是长户社长特意……”
“我每个月才休一天,她居然有两天,这也太过分了!不行不行,改,这必须得改!就改成和我一样,一个月就放一天假好了!”
“啊嘞……”
“有何不可么?”
“可是您给其他艺人的假期……似乎都是每周一天……可为何对蒲池却……”
“那就每二十天休一天好了!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我这可不是菜市场!”
“我……好吧……我不再说了就是。”
因为之前高木拒绝李公子向她提出的休假建议的缘故,此时她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倘若自己继续为蒲池求情的话,倒显得自己在休假这个问题上对别人和自己是双重标准了。
……
第二十六章:「水无止境」
“休息对于一个“成功人士”来说是奢侈的,尽管你没有开口,但我知道当一开始我提出让你去休假的时候,你的心里一定很想用一句“总裁自己都不放假,为何却要我放假”来反驳我的吧?”
“不,总裁,我从未想过要反驳您。倘若您是对的,我将会顺从;倘若您是错的,我则会再三地去向您进言……至于“反驳”,没有,从来都没有。”
“这种话我真喜欢听呢……可是我的内心最无法相信的,偏偏也是这样的话。——不过今天例外,我就破例相信你一次好了。”
“总裁,您不能这样靠着椅子,万一……”
“万一椅子向后倒下,我会受伤对么。”
“是的,所以请您不要再像这样……”
“我知道了。”
“您要去哪?我陪您一起去吧。”
“这几个月净忙着工作,不知道琴技和唱功是否退步了许多。我想一个人去琴房待会……两个月后就是告别乐坛的最后一次演唱会了,我不希望给观众们留下一个好似“余晖落日”般的糟糕形象。”
“没人会在乎的。”
“我在乎。”
“抱歉……我又说错话了……”
此时,他又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却又回过头道:
“我忘了拿挂在架子上的帽子了,替我递过来一下好吗,高木小姐。”
那顶帽子看上去有些眼熟。那是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眼熟,却又说不出到底是怎么个眼熟,但确实总让人有一种好像在哪见过它的错觉。
“您不是要去琴房么?”高木问。
明明是要去琴房,却还念念不忘那顶帽子……究竟是该说他对帽子的执念太深,还是帽子本身具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呢。
高木没有去想太多。取下帽子,便赶紧给总裁递了过去。可正当二人都离开了办公室,她锁好门正准备走时,却发现总裁还站在自己旁边,并未离开。
高木又惊又喜。虽脸上没有表露什么,嘴上却连忙问道:“总裁您为什么……您为什么还没走呢?您不是要去琴房的吗?”
“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额……是没带琴房的钥匙,还是太久没来这里忘了琴房在哪吗?”
“都不是,高木小姐,”他说,“我只是忽然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去我的私人专用琴房而已。”
“不,这不可能,您不是一向都不喜欢别人擅自进入您的私人地方的吗。”
“私家重地,当然不允许擅自闯入,”他说,“可现在我是在邀请你。”
“邀请?”
“是的,邀请;就连吸血鬼在接受邀请后都可以进入私宅,你难道就不行吗?”
“吸血鬼并不真实存在,就好像狼人一样,都是编出来吓唬小孩子的。”
“因为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的缘故……你当然可以说它们是不存在的。不过重点不在于此。”
“我还是不懂。”
“任何音乐,演奏时没有听众可不成,所以我邀请你,现在你懂了吗?”
“可是我不会欣赏音乐。”
“一开始就是你自己问我要去哪、还说要陪我一起去的,怎么现在却逃避起来了呢。”
“总裁知道,我对您从不说谎;不会欣赏就是不会欣赏,这并不是逃避;如果您想要让我陪您一起去,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拔腿启程。”
“不勉强?”
“一点也不勉强,完全自愿。”
“就当你是自愿。”
……
“噢,这就是您的私人琴房吗。”进门的那一刻,高木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住了。
说起来这里也没稀奇的,无论是装潢还是钢琴的品质,都算不上是最烧钱的那一种。她的惊讶,显然是因为其他更值得让她惊讶的事情。
“是啊,这就是我的琴房。”他说。
“可是这,”高木环抱着双臂,微笑着说道,“总裁您是否知道,您的琴房很像我去过的一个地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艺大的钢琴演奏室,这里和那里很像,对么?”
“您说的没错……我之前因为蒲池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去过艺大,我亲眼见过她们那里的教室;您的琴房不能说像,因为它简直就像是被复制出来的一样。”
“我不否认我是一个很任性的人——就像当初我仅仅只是因为喜欢,便让设计师把琴房弄成了这个样子;但同样如果我今天不喜欢它了,我也一样可以叫人来把它拆了重新装修一遍。”
“作为总裁,您有任性的权力。”
“这话听着,可真叫我脸红啊。”
“也叫别人眼红。”
“叫别人嫉妒总比叫别人可怜好。”
“我赞同。”
“你想学钢琴吗?我可以教你。”
“我只是个秘书,”她微笑着说,“没人会在乎我是否会弹钢琴,学来也没什么用。”
“难道人学东西就只是为了谋利又或是把它当成在别人心目中的加分项吗?”
“也可以这样说。”
“好吧……”
他戴上帽子,在揭开钢琴上的防尘罩、并将手中的罐装饮料放在琴凳边后,便坐了下来。抚摸着它就像抚摸着爱人,温柔的指尖似水般在一格格琴键上滑过,温柔,却也调皮——但或许这就是恋爱吧。
“在你三点钟方向的窗户的旁边有一个白色的储物柜,那里面存放这所有还未对外发行的歌曲曲谱,打开它,然后随便取一张拿回来吧。”
“这么大的储物柜,里面一定存放了不少谱子吧。”
“不多,也就两千来首歌;别闲聊了,快去取吧。”
“两千分之一,在这么小的概率中,我还真没有信心能够一次就挑中总裁您中意的那一首呢。”
“它们全都是精品,无论是哪一首我都没关系,钥匙给你,放心去挑吧。”
“那就看看我的运气怎么样了。”
……
“噢,天哪,”高木正要从中选择自己最心仪的一张曲谱带回去给他,翻开装订好的谱子,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总裁,这些谱子上怎么都没有歌名的呀?”
“所以我才叫你随便挑的嘛——我没别的长处,就是记性稍微好一点。谱子也好,台词本也好,只要看过一遍,遍就牢牢记住了,所以就算没有名字,我也能很快分出它们谁是谁;换句话说,其实那上面的音符,就是它们的名字。”
“那我还真就得随便挑咯……”
“随便一点没什么不好。要是在做什么选择的时候都犹犹豫豫的,反而会令自己日后后悔。”
高木选好曲子,走回总裁身边:“您看这首曲子怎么样?”
“这首曲子么,呵,你倒真会挑。”他看了看说。
“它不好吗……那我放回去重挑。”
“放下吧,就它了。”
“总裁为什么要把饮料放在椅子旁边呢,要是起来的时候脚不小心碰到不就全洒了吗?”
“那也总比放在钢琴上,被手碰到把钢琴弄坏要好吧。”
“说的也是……不过比起后者,前者发生的或然率似乎相对要高很多;我有个提议:不如哪都不要放,让我来替您拿着它吧?”
“那你会不会偷喝呢?”
“总裁说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偷喝别人的饮料呢。”
“那好吧。不过你要好好拿着它,别偷懒放在座位旁边,结果到头来自己不小心把它碰倒,弄脏了新裙子。”
“我会注意的。”
“我印象最深的,最近的一次钢琴演奏……还是在昭和五十九的那一场演唱会上。”
“那天您还弹了吉他。”
“呵……是啊。”他笑着说,“那天我做过的事可太多了,像是公布恋情这种事情,都仅仅只能算是一件小事而已。”
“呃……我还以为那已经算得上那天晚上您做过的最大的一件事了呢。”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好了,不说这些了,安静下来,好好听我的钢琴独奏吧。”
……
第二十七章:「箫赠箫」
“启禀陛下,潜伏在泰王府中的密使这个月的密信已经送到了。”
“念。”
“密信上说,纯王妃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三王爷怕此事传到东宫,令刚刚才痛失爱子的太子夫妇触景伤情,故而一直隐瞒未报。”
“太子宅心仁厚,若东宫此事传到东宫,只会是一件喜事!泰宫此举未免是多虑了!”
“这件事上,三王爷的确是多虑了。纯王妃有孕本是喜事,是完全无需向陛下隐瞒的。”
“既是喜事,稍后你就吩咐下去,让宫内厅准备些赏赐送去泰王府吧。”
皇帝此举,无疑就是在向启仁宣告宫内早已在王府之中布有耳目,无论他做些什么小动作,都无法逃过自己的眼睛。
内大臣德川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当即道:“这样做的话,不就等于直接告诉三王爷宫内厅在王府之中布有耳目了吗?”
“小三子鬼着呢,”皇帝放下手中朱笔,微微一笑道,“宫里派了耳目潜伏在他的身边,你以为他真会没有发觉吗。与其让他佯作不知,继续利用宫里的耳目来为自己向朕争宠;倒不如我们先给他点明了,令他有所忌惮,让他给朕好好的安分一段日子。”
“那臣这就吩咐下去,让宫内厅尽快为泰王府挑选好赏赐,今天就给三王爷送去。”
“纯王妃也不是第一次有孕了,赏赐上就尽量精简一些吧;像什么金银玉器、绫罗绸缎的就不要送了,太俗气!你去,把朕挂在书房中的那副乾陵六骏图给泰王府送去,如此,也算是朕没有偏心东宫而冷落了泰王府。”
“臣这就去办。”
不一会,德川竟又折返了回来。
帝正欲问及事由,他却先开口道:
“禀陛下,宫人来报,礼宫夫妇正在殿外,请求入内面圣。”
“礼宫夫妇为何事而来?”
“回禀陛下,据礼王爷说,纪子妃殿下腹中已有近一个月的身孕。”
“不来都不来,一来全都来了。很好,很好。”
“是否召礼宫夫妇入内觐见?”
“朕看就不必了。”皇帝道,“你去代朕见礼宫一面,随后将原要赐与泰宫的六骏图赏赐于他,便就可以让他夫妇二人回府了。”
“陛下方才不是说……要将那副图赐与泰宫殿下的吗?为何却。”
“此时非彼时。朕刚才改主意了,既然泰宫想要隐瞒纯子妃有孕一事,那就让他继续隐瞒下去好了,朕又何必去拆穿他的小把戏呢。你即刻传朕旨意于礼宫,纪子妃有孕一事勿要过于张扬,最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一切等胎儿稳定了再说。”
“是。”
……
数日后,启王府中。
“德川小姐回来也几天了,怎么宫里到现在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该不会你那皇帝老子压根就对你不上心吧?”
“别没事揣测圣意了,揣测来揣测去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顺其自然好了。”
“怎么你今天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这么与世无争了,这可不像你的性格。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我的性格是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人而异的。”
“我问你有没有事瞒着我,你说这个干嘛?转移话题,这可是心虚的表现,你该不会真有事瞒着我吧。”
“不玩了,闷死了,总是我输。”他一边说着,一边丢下了手中的游戏手柄。关掉了连接在电视上的格斗游戏,从地板的坐垫上站了起来。
“喂,请别再转移话题了。”
“我没什么瞒着你的——毕竟想瞒也瞒不住呀。好了,今天我可是把一整个午休的时间都用来陪你了,接下来的时间就请你自己慢慢打发吧,我要回赤练瓦大楼办公了。”
“诶,这下不转移话题了,直接改脚底抹油了么?”她一把拽住他的手,硬将试图开溜的他给拉了回来。
“干什么啊……虽然你是高丽人,但你也不用真的这么野蛮吧,野蛮女友看多了呀,你以为你是全智贤啊你?拽这一下很疼的欸大姐。”
“明明还没到上班时间,干嘛这么急着走,讨厌和我在一起吗?哼,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我可是把一整个午休时间都用来陪你了’,真当我一孕傻三年,连时钟上的时间都看不懂了?现在明明才一点不到,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
“好吧……只怪太久没上班,错把下午的上班时间记错成东大的下午上课时间了。呵呵,原来还有一个小时才上班呀,那我还真是有些急了呢。”
“你既约了人,那就赶快走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她嘟了嘟嘴,一脸正经地说:“我没胡说,你的的确确就是约了人,所以刚刚才会急着要走啊。”
“啊嘞嘞……”
“别总是‘啊嘞嘞’,‘啊嘞嘞’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真是幼稚。我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怎么,是默认了吗。”
“在此我要纠正你刚刚话里的一个错误,首先我不是‘约了人’,而是‘约了属下谈工作’,请你下次把话说全一点,这样我就不会误会你的本意;其次,我说‘啊嘞嘞’并不是幼稚!而是。”
“而是什么,你说,我听你说。”
“撒娇,是撒娇!”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在姐姐的怀里撒娇,难道这就不算是幼稚了吗。”
“谁规定说成年人就不可以撒娇的,你么?”
“对我,你应该强势一些,而不是总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因为那样的话,你对我就会变得一天比一天更依赖,那样不好……至少对你不好。”
“可那对你没什么不好。”他轻声道。
“我的祸福不算什么。只要你能够安安乐乐的度过此生,其他不管发生任何事,对我来说便都不再重要了。”
“如此看来,究竟是我在依赖你呢,还是你在依赖我呢。”
“我想是互相依赖、互相照顾吧……所谓夫妇,不正是这样的吗?”
“你说的这种情况很少,并且几乎等同于零,至少我活了快一百年都没怎么见过。”
“那你现在就见到啦~我们两个不就是么。”
“唉~全日本也就你这样稀罕我了,其他那些喜欢我的不是想要飞上枝头当王妃的黔首,就是家教森严、从小到大根本就没见过几个男人,甚至没有跟同龄异性自由说过几句话的华族大小姐。”
“真正爱你而不是爱‘殿下’的不止我一个,只不过有些你不用心去发觉,有些……你早已不想去提起罢了。”
“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提它呢。”
“这件事并没有过去。当年说到底是我不对,是我把你从她的身边抢走的,是我对她不起。而这么多年以来,我竟也一直把这当作是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情,对她的工作跟生活没有一点关心和照顾,甚至都不准你再见她一面。是我……是我太小气了。”
“不再与她相见是我自己的决定,不管你的事。‘源’早已死去,你我又怎能让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再复生,再还阳呢……”
“某一时刻,你有恨过我吗?”
“我不恨任何人,甚至不去怨恨苍天,而只痛恨我自己。你也看到了,德川回来几天了,消息想必她也早已送进宫里去了,可是直到现在宫里对王府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想大概是皇帝不想暴露潜伏在王府里的卧底的身份吧。”
“你是个聪明人,有时甚至比我还要聪明,但是这次你却猜错了。不过用不着气馁,因为就算是再聪明的人,如果不了解你要揣度的目标的内心的话,也是极难真正猜透对方的心思的。”
“我自然是没有你要了解你自己的父皇的,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倒想听听你的见解。”
“我自小便被宫中的奶娘抱去抚养,未在父母膝下享有一日承欢;稍稍大些,便就又日夜跟着师父读书,学习宫廷礼仪。在我生命中漫长的二十三个昭和纪年中,一直都只有在天长节,地久节,还有当时还是太子和太子妃的父母亲与二位皇兄的生日时,才能够一家人在一起用一次膳……当然,还有我自己的生日。所以我对父皇的了解,并不比你多多少。但是没关系,因为我曾经经历过更加苦痛的日子,所以这样的生活方式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福报……因为至少还有人记得我的生日,至少,还有在一起用膳的机会,至少,我在他们心中是人,而不是畜牲。”
“嗯……可怜的孩子。”
“告诉你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来可怜我。”
“好吧。那刚刚我猜错了,现在能不能让我重新再猜一回?”
“好啊,你再猜过啊。不过这次要是再猜不对,可是要受惩罚的。”
“我刚才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你利用德川小姐将我怀孕的消息送到宫中,所为根本就不仅仅是传递消息这么简单,而是为了试探圣心。我,说的对吗?”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怎么个试探法。”
“这很简单。太子初立,雅子腹中的男胎却离奇滑落;此事疑点重重,今上岂能不查?虽说雅子滑胎前夫君你早已前往吕宋离京避祸,但作为既得利益者,总归是要被怀疑怀疑的。此番我有孕的消息被送到宫中,倘若今上对你依旧信任,那么就会找借口召你我进宫,让你自己把事挑明,而后给予赏赐。而倘若今上对你有疑……就会当作没有此事,继续让德川小姐潜伏王府,暗中搜寻有关雅子妃滑胎一事的证据。不过我想夫君大可宽心;且不说谋害皇胎之举并非是我泰宫王府所为,今上所疑之人,也并非只是夫君一人而已。”
“你还不算很笨嘛。”
“呵……我虽然对今上了解甚少,可是却很了解夫君你的心啊。不过比起今上的怀疑,夫君或许更应该担心不要叫礼王府给暗中构害了,要知道作为真凶的他们,此时才是最为心急如焚的呀。”
“礼王这人我了解。他敢冒着东窗事发后受到重罚的风险去谋害皇嫂腹中的侄儿,可却不敢构害自己的兄弟。要知道在今上的心目中,皇子之间手足相残的罪名,可是远远要比谋害一个尚未出世的皇孙的罪名要大多了。不过呢,如果是谋害一个已经出世、且长得半大了的东宫皇孙,那罪名可就又比手足相残要大的多了,搞不好可是要被流放边疆的。”
“只是流放而已么,还以为会被赐死呢,原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冷笑着说。
“天家是最重脸面的,自个家里的萧墙之争又怎会闹得太大,让外人去看了笑话。就这流放边疆,还仅仅只是给贬到美洲西部、又或是东南亚。让当地总督代为将皇子软禁起来而已。什么苦力都不用做,整天照样好吃好喝享受着,只不过对于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嫡出皇子来说,那差不多就等同于地狱了吧。”
“听说今上赏赐了礼宫夫妇一副昭陵六骏图,不知道真的假的。”
“这种事情你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是很多年前在书上看到的:‘平成二年夏,纪子亲王妃殿下有孕,上赐礼宫昭陵六骏图’,书中是这样记载的没错。”
“平行世界凶险难测,怎可自以为凭借读过几本历史书便可以横行无忌?”
“他礼宫敢赌,你泰宫就不敢赌了么?这次不赌别的,就赌这段历史没有发生改变,怎么样,敢不敢博他一博。所以你现在是变成个胆小鬼了,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
“胆小鬼?”他耸了耸肩,轻轻推开抱着自己手臂的玄月,说道,“你说我是我便是!但我要告诉你:我从来也没有怀疑过你对我说过的任何一句话,你的每一句话,我都是当作真心话来听的。”
“抱歉是我不好。”她拉着他的手,用好像开玩笑似的语气说:“你知道,孕妇的脑子有时是不太中用的……刚刚是我胡说八道了,我向你道歉:亲爱的,真的对不起,请一定要原谅我哦~”
“你的道歉太“沉重”,它几乎要把我压垮。你还是将它收回吧。”
“我亲爱的夫君不肯接受我的道歉,这真让人伤心。”
“接受如何,不接受又如何?能够改变任何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吗,如果不能,我为什么一定要接受你的道歉;用强权去摁着一个人的头道歉,再摁着另一个人的头去接受,这种无聊的事情难道你觉得很好玩么?”
“在这个王府里你才是强权,你不愿意,谁又能逼你。”听她的话音,似乎是有些不太高兴了。
她顿了顿,接着又换回了刚才那少女般甜美的语气:“哼,某人既然不接受,那就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像那种低声下气的道歉,本小姐还不乐意再来第二次了呢。”
“赤练瓦那边还有人在等我,如果你没有其他事了的话,我想我是否可以先走一步了。”
“是九条检察官么,你把她从横滨调到东京来了对么,如果没猜错的话,还有其他各地方上的一些优秀的司法人员亦被你一齐调到东京来了对吗?”
“清理竹下派是一件大事。他怎么说现在还是内阁首辅大臣,牵一发而动全身,稍不留心便会弄出大乱子。所以我当然需要让最优秀的司法干部去调查他,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大程度上降低出错的风险。”
“那你去吧,我自己在家看会书……等你回来。”
“嗯。”
“哎,等一下!”
“干嘛啊,怎么每次都等我要出门的时候才叫我等一下,有什么话下次你一次说话好不好。”
“那什么……我给你买了礼物,你要不要现在就拆开来看看呢?”
“一不过生二不过节的,买礼物给我,该不是有事相求吧?老实说吧,是在外面闯什么祸了,还是把我什么东西给弄坏了。”
“别胡思乱想了。我既没闯祸也没弄坏你东西;你还记得你上次看电视的时候说过的话吗?当时你说你很喜欢李公子演古装片的时候腰上别的那根白玉箫。你说的,我记在心里了。所以这几年我一直托人在各地找寻上好的美玉,终于在今年上天让我得到一块整块的羊脂白玉,让大和国最好的玉雕师将它给雕刻成了一支玉箫。昔日李公子在电影里用的是几万日元一支的廉价道具,而我为你准备的这件礼物可完完全全称得上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了。”
“我当时就随口一说……不过你也真有心了,难为你花了这么多工夫去为我准备礼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我多嘴问一句,这支……咳,这件艺术品花了多少钱?”
“嗯~我细算一下,大概……大概比我的陶瓷杯还要贵那么一点点吧~”
“哦!这么贵的吗。”
“都说是艺术品啦,当然会比较贵一点的嘛。”她笑了笑说。
“就因为我说了一句喜欢,便耗费几千万日元的人力跟财力去为我准备这样一件礼物……我看你不像个特工,倒真像是高松宫家的女王了。”
“今上不送你礼物,我这个当姐姐的送你礼物你还不开心呀?我知道你有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洁癖,所以我这次给你准备的礼物可是全新的、底子是干干净净的,在你之前可从未有过主人的哦!虽说贵是贵了点……可是箫这种东西不比其他,是要和身体亲密接触的,所以我怎么能买支被人用过的老古董来唬弄你呢。你想啊,被别人用过的东西那多脏啊,光是想想我都想呕吐了~”
“你那是孕吐,是怀孕早期的正常现象,过段日子就会消退了。”他说。
“你怎么都不问我从哪来的这么多钱给你买礼物呢,我都等你半天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么?”
“我不是猫,不想知道这么多事。”
“你就真的连问都不问我一句吗,万一那些钱它不干净呢?”
“不用问我也知道,你花的准是你自己的嫁妆跟私房钱;而所谓私房钱,便是高松宫家这么多年来,每年按时送进你的口袋里的钱。种种这些,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说的没错,不过你还是漏算了一样。”
“我漏算了什么。”
“漏算了我当特工近十年来攒下的血汗钱。我给你买礼物的钱,正是从这里面出的。八千万是我小半生的积蓄,如今全花在了你的身上,你可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一番心意,要好好珍惜这支箫。”
“这么贵重的东西,且被你这样一说,我都不敢随身携带了。我想我应该买一个玻璃柜,把它好好珍藏起来。”
“再贵也贵不过你亲王殿下的千金之躯,昔日你拆炸弹,跟人玩枪战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的命这么值钱,才不应该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这样的话呢?”
“我是我,你是你。我可以不在乎自己明天是否会死,但又怎么能不宝贵你的心意呢,雨箫姐姐,这是你第一次为我这样破费,我希望这同时也是最后一次;我不要你的礼物,也不要你送我任何东西,我只要你就足够了。”
“等你回来,我们是否一起去东宫拜访一下皇兄皇嫂?听说皇嫂近来的身体状况可不大好,自从失去孩子后,便一直寡言少语的,吃不好,也睡不着。夫君正可借此机会收买人心,同时打消今上对你的疑虑。”
“可我又该怎么做呢……皇兄都没办法,难道我就能行了吗?虽然此前我曾……但那终归是对母后,同样的办法对皇嫂我可没什么信心。”
“什么时候我举世无双的夫君大人也变得不自信起来了呢~昔日提剑闯宫,据理力争的启仁殿下哪去了?这才过了多少年了,怎么就老虎变小猫了?”
“我不是老虎也不是猫,我是你男人!唉,真搞不懂为什么我总摊上这些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好吧好吧,去就去吧;我下午四点回来,记得替我放好池子里的水,我回来后要沐浴更衣,然后再去东宫拜访,这是礼节,不能荒废。”
“好好好,我知道啦~”
……
第二十八章:「身份的转变」
“殿下,横滨市高等检察厅检察官九条丽美前来向您报到!”
“我看过你的资料,九条检察官你是一位作风优良,工作能力极强的人,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行了,夸你就夸到这,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夸奖而骄傲自满,因为接下来你将会接受一个干系与责任都极其重大的任务;你是我亲自点的将,我想你应该知道上级这次把你从横滨检查厅调到东京最高检特搜部的目的是什么,也应该知道自己作为一位大和检察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忠诚!廉洁!公正!”
她站的很是笔直;微微昂头,眼睛平视着前方,就像个礼仪士兵一样。而她刚刚口中所喊出的三个词,不是别的,正是她面前这位启仁殿下年少时接受记者采访时所说过的话。记得当时启仁还不到十岁,但却能够通过劫匪在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协助将被抢走的三亿元现今找回,真可谓是少年扬名。而启仁当时所回答的记者采访中的唯一一个问题:司法人员所必备的三种精神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回答便正是忠诚,廉洁,公正。
模仿,是对一个人最大的奉承。
尽管理性如他,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认可的微笑。
“你的资料上说,你曾经当过三年的警察。为什么不接着干下去却选择转行当检察呢,不都说干一行爱一行的么,怎么,不喜欢以前的工作?”
“不是,”她回答到,“我很喜欢以前与警察同事们并肩作战的时光,直到现在我也依然怀念着那段作为一名刑警的回忆、与工作中不可多得的宝贵经验。”
“既然这么喜欢,却又为何要“背弃”了她?这岂不是很矛盾么。”启仁说,“或许我不应该问这么多,但既然未来不短的时间里都要在一起共事,对于你的一切,我想还是要多了解一些比较好。”
九条丽美礼貌一笑:“当刑警更多时候面对的都是血腥的案发现场、和冰冷的尸体,久而久之会容易使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这也就是为什么警察局和消防队一样会配备心理安抚室的原因了。而我会放弃刑事的工作的另一个原因是——比起检察官,刑警的工作更像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工作,我并不是说刑警的工作是无意义的,只是我认为司法的工作重心应该从这个gj的根本展开。如何减少垃圾的产生,远比如何清理垃圾更加值得人们去思考。”
“你刚刚所提出的司法工作的重心的观点,很对我的胃口;不过抱歉,暂时我还不会颁给你奖章。”
“我相信我会是殿下手下最优秀的女性检察官,如果殿下认为我不是,那么我会在日后的工作中慢慢向殿下证明我是。捍卫司法公正,是后半生我要用生命去践行的事情!九条绝对不会辜负殿下对我的期望!”
“虽然我很不想这样说,虽然你已经很优秀,但你暂时还不算是我手下最优秀的那一个。行了,面试通过——下楼左转走到底,去找你来到新部门后的新上司高桥检察官,她会给你安排工作的。”
“高桥检察官,”九条问,“殿下说的是横滨的高桥麻里检察官?”
“你没听错,是高桥检察官。”启仁说,“你在横滨高等检察厅工作过,想必跟她应该不算陌生吧,如何,她是否是要比你更加优秀啊?”
“如果殿下心目中最优秀的检察官是高桥检察官的话,那么属下只能是心服口服了。”
九条丽美内心是尊敬作为前辈的高桥检察官的。在横滨,她就像座山一样遮挡住了众多新人的光芒,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刑警出身、半路出家的九条丽美。
每一次当看到她走出法庭,那轻轻撩过头发的手,与她嘴角那副轻蔑的冷笑时,九条都在心里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的成就要超过那个女人。
是啊,当然超过她,人要是不翻过面前的那座大山,又如何能成为一座更高的山呢。
启仁看得出来,她虽然说着“口服心服”,但她却是标准的口服心不服。
毕竟曾经一起共事过不短的一段时间,这点简单的了解还是有的。
许是在家的时候和玄月聊了太久,这才刚说几句话,他便感觉喉咙里有些发干了。
启仁轻咳一声,道:“进来的时候看到走廊上那架自动贩卖机了么,今天第一天来东京上班,让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恭敬不如从命。”
……
“喝些什么,咖啡还是?”
“谢谢,咖啡就好。”
“最近能喝冰的么?”
他等待着她的答复,以决定是要按下热饮的按钮还是冷饮。
“我都可以。”她微笑着说。
启仁为她买了一罐咖啡,为自己买了一罐果汁,将咖啡递给她后说道:“这是我最喜欢喝的口味之一,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了,不喜欢就请直说,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可以用这罐还没开的果汁跟你换。”
“它的味道很特别,我很喜欢。”
“做着一份特别的工作,当然要喝点特别的饮料才符合身份。”他风趣地说。
“您说话的风格,真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熟人。一样地幽默、风趣。”
“九条检察官说的是自己曾经的上司、神奈川的骄傲:源警官?”
“英雄的早逝是大和司法的一大损失。属下曾与源警官共事一年有余,他的推理与侦查能力当时罕见,如果他没有在追查境外枪手的案件中因公殉职的话,现在至少也应该是警视正一级的高级警官了。”
“既然喜欢喝,就拿着一路上慢慢喝吧,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喝其他牌子的罐装咖啡。一直到让你把贩卖机里的所以不同口味的咖啡都尝过一遍为止。”
看样子亲王殿下想要就此结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了呢。显然,他并不想再过多的谈论有关自己……
不,是有关那个人的事情。
“不送。”
他打开手中的果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同时朝她挥了挥手。
……
第二十九章:「战前动员会」
九条丽美前脚刚进特搜部第一特别行动小组的集体办公室,向作为这次这个特别行动组的高桥检察官简单地介绍完自己,后脚亲王殿下便跟着也走了进来。
跟刚刚唯一不同的是,他戴上了之前一直挂在领口的金框墨镜。不为别的,只不过她们这间办公室里的灯泡有些太晃眼睛了;也许她们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对于久眼睛一向害怕强光的启仁殿下来说,那就是个需要被重视的大问题了。
关于这一点,他与李公子倒是格外相似呢——众所周知李公子最不喜欢的就是狗仔队和私生饭拿相机偷拍自己,尤其是偷拍还开闪光灯的那种,对于前者,他通常会让保安取走他们相机的胶片后轰他们离开,而对于后者,他则会当场砸了他们的相机。
像李公子那样身份的人,大媒体一般都不敢去招惹他的晦气;而一些无良的小媒体为了业绩,却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至于私生饭么,有人可能就会问了,在九十年代竟就已经有私生饭这种生物了么?
答案当然是是。
早在1980年,刚刚复出不久的欧洲著名乐团——披头士乐团的前主唱约翰列侬,便于12月8日晚10点49分在自家的寓所前被一名叫马克·查普曼男性疯狂歌迷手持一支点三八口径左轮手枪连开五枪(其中四枪命中)打死,年仅40岁。
此枪杀事件一时间震惊世界。在被警方逮捕后,凶手直言他为了这次刺杀而精心策划了好几个月,其中作案的细节包括但不限于掌握约翰的行踪、摸清他的家庭住址等。而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因人类内心中那份极端而又扭曲的“爱”和想要出名的虚荣心所酿成的惨剧。
不过且不说李公子此人自身武功如何,就说他那多疑到好似有被迫害妄想症般的性格——英年早逝,可还轮他不着。
特搜部特别行动组共有组长一名,组员二十七人,其中除了九条丽美是在今天才刚办完档案交接来到东京,并接受亲王面见以外。其余二十七人早在昨日与前日便已接受过亲王的召见。
首长召见,第一个与最后一个被叫去的人一定都是最特别的。
亲王的到来,使得这间办公室里的所有检察官们全都将手头正在做的事情全都暂且搁置在了一旁,起身相迎。
“诸位都请先坐下吧。”启仁说,“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不是我的,所以不用如此拘束,我这次来,为的只不过是跟你们说几句话。坐,都请坐。”
“殿下,特搜部特别行动小组全体成员已做好战斗准备,请您随时指派任务!”高桥检察官率领一众检察官们向启仁敬礼,随后在他的再次手势示意下分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诸位有的是原本就在东京方面工作的,有的则是这次才从各地调来的。在检察官这一行业中,我相信都是最为优秀、最为拔尖的。什么叫精英?身经百战,万里挑一就是精英,说句玩笑话吧:倘若诸位的工作能力不是可以让大和乃至于世界都为之敬佩,宝剑一出,便惊得便山群妖四逃,令得那些不干不净的贪官污吏们心惊胆战而惶惶不可终日的话——我是绝对不会一个一个地专门腾出时间来对你们进行一对一的召见的。众所周知,作为特搜部的检察官,你们的职责就是一丝不苟地去捍卫司法,打击存在于我大和公务员之中一些罕见,而又屡见不鲜的职务、经济犯罪。我接下来说的话,大伙可全都竖起耳朵听真实了:从今天这一分这一秒开始、一直到把任务完成为止,你们所需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协助我掌握金丸信大臣与他麾下一切亲信人员的全部行踪,找出他职务犯罪的确凿证据,将这身为高位却不思报g安民的朝廷败类,从他那趾高气昂的高头大马上狠狠地拖拽下来。ok,如果诸位有什么问题,就请现在立即向我提出吧。”
“金丸信……殿下说的是内阁次辅、建设大臣金丸信阁下?”一名年轻的男性检察官举手提问道。
“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就是他。”
启仁说完,在场大多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刚来东京接收的第一个任务便这么“刺激”。
接着,另一位检察官又问:“据说这位副相阁下与稻川会的会长石并进颇有交情,就连本土三大物流公司之一的佐川快运公司社长渡边广康都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马前卒……请问殿下,这些传闻是真的吗?”
启仁微微一笑,道:
“此前也有传闻说大和五大财团之一的李氏集团总经理是我的马前卒,至于真假——媒体说了不算,传闻说了不算,就连我自己说了也不算。所以,关于金丸大臣是否真的具有黑色背景,在此我并不能对诸位下一个准确的定论,如果诸位想知道谜题的谜底,那么就请用自己的一双手去层层揭露它吧。”
这时,又有几个检察官举起了手,而启仁则一眼选中了其中的一位戴着眼镜的女检察官向自己提问。
“殿下,”她说,“鄙姓望月,是一名生在山梨,从小在山梨长大,并且在山梨县任职了多年的检察官。”
“望月,的确是很具山梨风格的名字呢。”启仁说。
“谢谢殿下的赞美……现在我可以开始提问了么?”
“当然,小姐请问。”
启仁这一声小姐叫的,竟叫她有些脸红了呢。
望月调整好心情,道:
“金丸大臣跟我一样是山梨人,不过我和他不同的是,他在当地拥有极其雄厚的势力,而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罢了。以下我为殿下跟大家念一段数年前“ll新闻社”的报道:金丸信自在其家乡山梨县出仕,由市议员到县议员,最终一步步晋升自国会议员后。他从利用他手中的权力,为山梨县修建道路、娱乐场所等公共设施,使得当地人对他感恩戴德。而特别是在金丸信出任建设大臣之后,为山梨县的企业、公司在承包工程项目方面更是提供了相当多的方便。数据统计——山梨县的公共事业费从1970 年的100 亿日元猛增到1988 年的1010 亿日元,其中99%的公共工程都由金丸大臣拍板。因此,在山梨县只要有金丸信的条子或他的口头承诺,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山梨县的建筑行业中有一条不成文的惯例,凡是曾受惠于金丸的公司,按其规模每年分两次拿出100——500 万日元向金丸信上贡,这在行话中叫上缴“馒头”。至于县的协同工会上缴的“馒头”则以“亿”日元计。即使是金丸信不提任何要求,每年仍可得到10 亿日元。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山梨人,我可以向殿下和在座大家证明:在我的印象里,金丸大臣与以上报道中的形象几乎一致,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既然是连媒体跟报社都知道金丸大臣的种种劣行,为何朝廷却直到今日才想到要对他进行调查呢?请殿下回答。”
这时,没等启仁叫人提问,另一个检察官就又站起来了:“请问殿下,如果金丸大臣的屁股不干净,那么作为他女儿亲家与zz同盟、甚至同为“经世会”成员的竹下首相是否也是“黑”的呢?”
“如果想知道竹下首相是黑是白,那么就请诸位在调查收集金丸大臣的时候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严密注视二人除正常办公外有无可疑的越格交往。只要调查属实、证据确凿,那么我可以向诸位担保:有虎必打,上不封顶!”
“殿下此话当真?”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高桥检察官此刻也终于开口提问了。
“我刚才说的上不封顶,可不是一句玩笑,”启仁摘下墨镜,目光傲然,身姿矗立,如鹤立鸡群,“方才望月小姐送了我与诸位一段新闻报道,在此我便给也送给望月小姐与诸位一段古语,诸位听之:‘吾辈进退不苟,死生唯命,务请尚方之剑,斩彼元凶,头悬国门,以儆天下墨吏’!”
看他这状态,似乎大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之势。
……
第三十章:「戒急用忍,讷言敏行」
赤练瓦事毕,画面一转,启仁早已回到家中。
在她的注视下,他此时正裹着一条白浴巾,躺在他那大得可以同时进入四五个人的圆形浴池里泡着呢。
他枕着防水的软枕,戴着墨镜,仰头望着正拿着刷子给自己洗澡的她,忽然他说:“我还以为在这个角度下的你会很丑呢,没想到还是依然很美呀。”
她瞥了他一眼,并举起手中的刷子,诈唬着好像随时要给他一下一样。
不过诈唬就是诈唬,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是真的,她又怎么真的舍得打自己心爱的丈夫呢。
“某人下次夸人前请先搞清楚状况好不好,这张脸可是纯子小姐的脸,所以你现在是在夸她好看么?”她放下手中的刷子,用盛水的大勺子从一旁的木制水桶里盛了一勺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一边单手熟练地从瓶子里打出了洗发水,一边将勺子放回了桶中,“虽然你戴着墨镜,不过我还是建议你闭上眼睛,不然万一一会打泡泡的时候不小心把泡沫弄进你眼睛里我可不管。”
“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我今天居然差点栽在几个三十岁都不到的小毛孩子手里……不过仔细想想,二十九年前那个同样作为检察官的我,或许比这群孩子还要更加“讨厌”一点吧?”
“洗头呢,别乱动。”
“真没面子,明明是上一任法务大臣的渎职过失,结果居然是我来替他被那群咄咄逼人的小年轻逼问。某些时候,这群年轻气盛的检察官们,竟比手持新型单兵武器的士兵还要具有“杀伤力”呢。”
“你也不是第一天当公务员了,对此应该早有觉悟跟心理准备了才对。好了好了~闭上眼睛不要再想了,乖乖的,等洗完澡换好衣服,箫箫姐就陪你一起去哥哥家看嫂子去喽。”
“你……咳,你这是哄小孩么?”
“你可不就是个小孩么。”
“说起哥哥,我记得你不是也有一位哥哥的么?可作为未来人的你,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找寻不到他的踪迹呢,难道人真会凭空消失了不成。”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确来自未来,可是且不论我的未来与这个未来是否完全一致,就说我哥哥那种人吧……虽然在神奈川,甚至是在关东都算得上是有名的神探了,可是史官又怎么会可能为了那种在整个历史进程中小得好像蝼蚁一样的人物去浪费精力呢。而且,如果我哥哥真的是假死在执行某项特殊任务的话,那么对于他的一切,就更加是不会在后世的历史书中会有着墨的了。”
“我想他一定还尚在人世,我向你保证我会替你把他找……”
“就是死了也没关系,”她打断了他,“经历这么多世的轮回之后,我早都已经习惯去面对人世间的各种生离死别了。”
“嘴硬的家伙。”
“才不是。”
“那就是没有心的魔女,”他说,“如何,挑一样来作为自己的标签吧。”
“好吧,我承认我有时是有些嘴硬啦……可是女人不都是嘴硬心软的么,我这样也不算是什么异端的“魔女”吧?”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真挺同情你的。”
“同情我什么。”
“在我的认知里,大多数女子都应该是柔弱、温良、并且感性的才对。也许我说的不对,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但是你给我的感觉似乎和我多年认知中的传统女性形象完全不同。你刚强,叛逆,并且具备远远超乎于大多数男子的理性与智慧……这并非是异端,亦非一种不可能,但它在女子的性格中的确是极少会出现的。”
“我看你也洗得差不多了,现在是否应该从池子里出来,擦干净身子换衣服了。”
“其实人并非都是生来刚强,也绝不是生来叛逆的,每一个婴孩都干净得好像白纸一样,至于他未来的故事会如何发展,最早早在文章的开头或许就已经埋下伏笔了。我相信你的性格养成经历一定很有趣。”
“夫君认为我的性格不好么。”
“正好相反,我很喜欢。不过,刚易折,柔易靡,人还是要权变些好。我喜欢你,正是因为你既有温柔似水的一面,又有性烈如火的一面,人若能将完全对立的两种性格切换自如,那其实是极为难得的。”
“我也很佩服你可以一会是人,一会是鬼,一会又是神啊。”她说。
“其实我还可以当妖、魔,跟畜牲,只不过没有必要的时候我不想太极端而已。”
“我刚才叫你别泡了那句话你大概是没有听见,好吧我再说一遍:请快从池子里起来换衣服。别忘了待会还得去拜访东宫两殿下呢。”
“好,完事,更衣!”
……
启仁擦干头发,换上一件白色长袖t恤衫,并在外面套上了一件轻薄而又让人看起来慵懒帅气的橘色连帽外套。
正当他穿好长裤,准备换鞋的时候,却被雨箫姐给拉到了书房中。
他疑惑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却只见她笑着从自己的书桌上取来一个长型的系着红色丝带礼物盒,害羞地低着头,伸着手,将它硬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什么东西啊。”
他脱口而出道。
“怎么你居然忘了么。”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说。脸上已然没有刚才的羞涩。“箫啊,这里面是箫啊,不是说好等你回来就要马上拆开了看的吗。怎么你居然这么快就给忘了吗!”
“抱歉,你刚才给我洗头的时候挠的我太舒服了……脑袋一空,竟一时把这茬给忘了。”
“清醒过来,快拆开来看看吧,这可是我的心意啊。”
“是了是了,我这就拆,不过像这样拿在手上拆还是太危险了,啊——我想还是拿到那边的桌子上去拆会比较好一点吧。”
启仁走到桌前,将盒子放下,并动手解起了上面的丝带。
“噢……什么鬼,这谁系的带子居然绑这么紧。哈哈,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能把它打开了。”
“丝带是我系的。”她说。
“哦,可干嘛系这么紧。”
“你可以用刀割断它。”
“没那个必要了,我已经解开了。”
启仁将丝带放到一旁,以作来日之用,打开礼盒,取出防摔泡沫中的羊脂玉箫。可仅仅只是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吹奏了半首曲子后,便又将它原封不动地放回了礼盒中。
“上面刻的字我瞧见了,”他说,“戒急用忍,讷言敏行,不错,很好。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它太贵重,而我又手拙好动,一不小心就会将它弄坏,你还是找个玻璃柜把它收藏起来吧。”
“没关系,夫君既觉玉箫珍贵,那我便先把收起来。除了它,我这还有另外一件礼物,相信夫君一定会喜欢的。”
“你今是怎么了,如此殷勤。”
“夫君你看,这是我照着你的样子,自己手工做的小公仔,夫君可以把它挂在钥匙扣上,也可以挂在车上当个小挂件。”
“呵……这是我么?”他接过那只有头而没有身子的小玩具,“我的脸有这么圆,眉毛有这么粗,眼睛有这么小,嘴有这么大么,还有鼻子,它为什么没有鼻子?你这公仔,做得倒是挺“任性”的。”
“我知道我没有做陶艺的天赋啦……以前的那个陶瓷杯你也看见啦,烧之前就已经歪歪扭扭的了,做成成品以后就好看不到哪里去了。真是人生的一大黑历史呢。”
“好吧,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只要说出来我就一定会原谅你的,无论你弄坏什么东西或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ps:除了我宝物间里那个用白色幕布盖起来的玻璃柜子里的陶瓷娃娃。”
“嗯……亲爱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伤害”能够被算作是爱情的一部分么?”
“额,这个问题……怎么说呢。”
“请回答。”
“倘若希望得到爱神阿弗洛狄忒的青睐,那么前提是必须相信她的存在;‘伤害’在爱情中存在,正如疾病般可怕,然而它亦应该像疾病,得到预防和治愈,而非消极地等待死亡。”
“嗯!你说的对,我承认我就是把你的陶瓷娃娃给弄坏了,而且还是身首异处的那一种。”
“你!”
“对不起,是我不好。”她说,“不过我当时真的没想到,我只是轻轻碰了它几下而已,那东西头就自己掉下来了……那会不会是一种不好的预兆啊?”
“原来箫上面的戒急用忍,讷言敏行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抱歉!真的万分抱歉!”她双手合十作求饶状,并惭愧地低下了头,“做出那样的事情后我马上就想到要尽我所能去弥补,但是我找遍了全大和的玩具店也没有找到和那同款的娃娃。我尝试过拜托一流的大师依照原样去复刻一个一模一样的娃娃,可是就连大师也都无法做出来和那一样的……没办法我只能换一种方式来补偿你了……”
听完她的话,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他却仍是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焦躁。心想既然刚才已经说过要原谅她,那么如果现在反悔,则不光是小器,更多的还要再加上‘出尔反尔’和‘暴躁易怒’这两个糟糕的标签给自己了。
好吧,既然话都已说出口,那就只好饶过她这一回了。
不过为了要要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明白那些娃娃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可以原谅你,”他说,“但是你知道自己一时的贪玩,对我造成了多大点心灵伤害吗!?”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不,你不知道,其实我真的知道。”
“你知道?不,你怎么会知道,我知道你不可能会知道的。”
“德川小姐告诉我,那些娃娃都是夫君你小时候自己做的,它们每一个对你来说都非常珍贵。她跟我说,自己有一次只是不小心弄断了一个娃娃的胳膊,你竟当即把娃娃从她手中夺回,并把她赶出房间,一个多月都没有理她。”
“这么久以前的事,她竟还记得……”
“弄断一只胳膊尚且如此,若是头部又当如何?所以……我怕你像当时对待德川小姐那样冷落我……才一直不敢告诉你这件事。”
“你不敢告诉我,难道是你以为自己在我的心中还比不上一群陶瓷娃娃么?”他笑着说。
“所以原来德川小姐在你的心中,其实还比不上一个陶瓷娃娃更加珍贵么?还好今天她不在家,不然要是让她听见夫君你这句话,可不知该有多伤心了。”
“那时我认识她并不久,比起一个尚且算不上朋友的人,花了我不少精力制作而成的娃娃当然是要更加珍贵。”
“既然你已经原谅了我,那我是不是就可以把它给扔掉了。”
“你指什么?”
“当然是你手中现在拿着的我的失败作。”
“为什么要扔。”
“你不是不喜欢,说它一点都不像你么。”
“它现在是我的,我喜欢怎么吐槽它都可以,但我是不会扔掉它的。真是的……原本我还以为我的陶瓷娃娃会在今后的几年内被我跟你的女儿或儿子给玩坏,结果没想到它竟这么快就死在你的手上了,真是天不假年呢。”
“我是不是挺蠢的。”
“娃娃的关节并不能旋转超过180度,人也是一样,否则就会“咔蹦”一声断掉,这点希望你记住。”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扭动娃娃的头的时候把娃娃给弄坏的?”
“宝物室中有监控,内存数据每周自动覆盖,而覆盖的数据都会远程传送到我的电脑。”
“所以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你弄坏我的娃娃是在去年的冬天,我二月二十六号从草庐回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不过既不是什么大事,你没提,我也就懒得问咯。”
“早点说嘛,害人家怕了这么久。真是的。”
“不过从监控录像上看,某人好像是故意弄坏我的娃娃的哦?”话锋一转,直指重点,不愧是他。
“我从来也没说过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这样说,那我可真就接不下去了……得,爷们让你给气困了,我现在要上楼睡觉去了。”
“不是说好要去东宫的么?”
“不去了。”他光着脚在光滑的地板上行走着,并将一开始准备更换的球鞋踢到了一旁,“反正又不是我媳妇,管她的呢。”
“可是按照历史,你应该去一趟的才对。”她着急地说。
“可是我不想去。”
“真倔。”
“时间在流逝,亲爱的,不停在流逝,我不想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我。”
“可是中午你明明答应我的……”
“瞧你那瘪着个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就算是要装可怜也多少挤点眼泪出来嘛。”
“已经很努力在挤了……请再给一点时间……”
“眼泪不是罩杯,不是轻易就能挤出来的东西,一看你这哭戏就不熟练,抽空再好好练练吧。我靠,说说而已你怎么还真把眼泪给挤出来了,行了可以了,收住收住!天哪,我最受不了女人在我面前流眼泪了,好了好了,我去一趟东宫总行了吧,快拿纸去把你眼泪擦擦吧。”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么。”玄月弯下腰,将适才被他踢到一旁的球鞋捡回,并放到了他的脚边,“还有谁叫你说我哭戏不熟练,没演技来着的,呐~我现在有演技了吗。”
“一般一般,比我还差的远呢。”
“自大狂。”
“自大狂怎么了,我就算顶着自大狂的debuff,演技属性也还是比你要高啊。你哭还要挤眼泪,我的眼泪可是说来就来的。”
“哦~”她点了点头说,“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当某天你真的因为悲伤而流眼泪了的时候,也再无法向别人证明了它的真实了不是么。”
……
第三十一章:「尺布斗粟」
真糟。
尽管百般拒绝,可最后居然还是被硬拽着来到了东宫。泰宫夫妇向特意来门口迎接自己到来的太子殿下施了一礼,说明来意后,便很顺利的被邀请到了待客室。
兄弟间饮了几杯茶后,太子才缓缓向三弟诉说了雅子现在的身体情况和她内心的压抑、焦虑。
接着,启仁向太子讲述了有关心理学方面中i型心理创伤中的急性应激障碍(asd)、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适应障碍等知识;并在喝完下午茶后又给他另外讲述了一遍有关i 型心理创伤演变成ii型心理创伤的可能。所谓ii型心理创伤的包括范围,便是:慢性创伤后应激障碍(cptsd)、适应障碍、躯体化障碍、严重的应激障碍未定型(desnos)等。其中以cptsd恶化所演变成的重度抑郁症最为可怕。
听完启仁的介绍,太子除了被他给绕得一头雾水以外,更多的是表露在了脸上的担忧和内心的恐惧。
雅子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为疼爱的女人,他绝不能……
因此他急忙向启仁询问了解决的办案,但启仁却支支吾吾地,似乎心有顾虑的样子。这一点仅仅是用肉眼就能看出来了。
不过像单用肉眼就能看出的东西,有关可信度的高低就不得而知了。关心则乱,太子一时竟忘了自己是太子,更忘了自己是长兄,当瞧见他杯中茶水已近见底的情况下,竟端起茶壶,恭敬地为弟弟斟满了茶水,虚心求教了起来。
为了爱妻,他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了。堂堂大和王朝的皇太子殿下,竟如此的女儿情长,英雄气短,为了自己的爱妃,竟连太子的体面都可以不要,如此的皇太子,他日后真的能够治理好这万里河山吗?
启仁不禁在心中这样怀疑。
很快,他便得出了答案:
这样的一个人,他或许可以是双亲的好儿子,妻子的好丈夫,子女的好父亲。但他却当不好一个太子。太子倒的茶,启仁并没有喝,而是站起身道:糕点吃过,茶已饮过,既已果腹,便该到是为大哥分忧的时候了。请大哥前面带路,小弟这就去见过嫂子。弟虽无必胜之把握,但愿一试。
雅子门前,启仁抬手轻叩房门,并开口向房间里的雅子表明自己的身份。心想若是外人,她便不会出现太过激的反应了。
可房间内却出乎意料地安静……
以启殿的性格,越是像这种安静得好像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反而会越加警惕。
开门走进,只见窗边站一女子,她身着一身振袖和服,手指撩开窗帘的一角,脸贴着墙壁,偷偷注视着窗外的庭院。昨日曾下过雨,庭院中的花草都被雨水淋湿了,直到现在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水珠呢。启仁不想惊动了她,不管她刚才有没有听见自己敲门,反正自己是敲过门了,而且进都已经进来了,难道还有原路退回的道理么?
他低劣、无赖、更是个没有道德与正义可言的卑鄙小人,但他却比谁都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样的时间做什么样的事,将神与鬼,人与兽的多副面孔切换自如。
他步行到她身旁三米之外处停下,一只手插着衣兜,一只手把着窗沿,道:“下人们真不省(xing)事,明知昨日要下雨,却不把庭院里的花盆收进屋子里,也不给花圃盖上雨布。瞧啊,风雨无情,多美的栀子花,竟遭这般摧残。若我是那朔风,遇香如此,定当爱怜,吹向别处去罢。”
雅子沉默着移开了原本注视着庭院的目光,靠着墙,慢慢坐了下来,坐在了地上。
一场被迫接受的婚姻,带给她的可远远不止是丧子之痛而已,腹中子的夭亡,仅仅只是点燃干草堆的一枚火星。可别小瞧了干草堆,它虽不比火药桶爆炸起来的威力要怕人,可火势一旦凶猛,却也是要弄出大问题来的。她绝望也失望着,绝望的是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却可以任何办法可以拯救自己的孩子,而失望,则是对丈夫……他曾经明明说过会永远在自己身边,会尽所有力量来保护自己度过一切困难。可是他既没有能够保护住自己腹中的孩子,也没有在诸多的质疑与嘲讽声中保护自己……
皇儿才刚夭折,仅仅过了一个月,他便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接受了皇帝的册封,成为了大和的太子,接受百官的朝拜。真是喜从心来,止不住的笑颜……似乎他根本就记不得……他曾有过一个还未出世便已经夭折了的皇儿。
之后雅子请求回到娘家修养,得到的答案却是‘拒绝’,她不想出席新闻发布会,在记者跟媒体们的面前再一次揭开伤口,得到的答案却仍是‘拒绝’……
多么讽刺。
还记得是在那样一个星期六,自己应他的邀请前往鸭池赴约。也就是在那里,他向自己求婚。而自己当时的回答便是:我晚点会正式答复您,但答案可以是‘不’吗。这次,这样的情景终于也回报到了自己的头上了。
在大和,只有嫁了人的姑娘才会身穿留袖,而同样也只有尚未出嫁的姑娘才会身着振袖。
她今天穿了这样一件振袖和服,真算得上是一种无言的反抗了呢。她或许就是想借此告诉别人,自己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能够顶住皇室的巨大压力选择了妥协,后悔嫁入皇室。
她后悔……
后悔出席了那一场举办用于欢迎西班牙公主的音乐会,在那里结识了那个让自己伤心的男人。
……
雅子的重重心事,被封锁在了内心的最深处,而心脏从她嫁入皇室的那一天开始便又被重重锁链所束缚。但尽管如此,这一切却都瞒不过启殿的眼睛。
这个大自己三岁的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尽管她一句话也不说,自己也全都知道。
启仁不是一个喜欢说漂亮话来取悦听众的人,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有问题,那么就想办法去解决它好了,话说得再好听又有什么用呢。
但……有时明知说了没用,可该说的话却还是要说的。说,并非是说给当事人听的,而是说给旁观者听的。
在启仁看来,虽然她多么“脆弱”,多么“软弱”,但她无论如何都终归是自己的皇嫂,是大和的皇太子妃。因此,在她坐在地上以后,启仁亦将姿态放低,坐着以和她对等。
他说:
“振袖极美,但对于自幼在外国长大,又曾在柏林留学的你来说,洋装或许才是最适合你的。其实不理我大可不必,因为我今天既不是来说好话当说客的,也不是来逼你去出席将在三日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的;我来,完全只是因为我敬重大哥的为人,敬爱平日里宽和善良的嫂子、也就是现在在我面前的你,当然……那仅限于你还当自己是的情况下。所以,当我听闻这的事情后……便放下一切,立即前来看望了。所谓看望,我看了也望了,你既不愿理我,似乎我也就应该识趣离去了,可是嫂子,离去前弟弟有一句话相告:哪怕现实使人多么痛哭、悲伤,但也绝不能选择逃避它,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看似理想的童话故事中。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十全十美的故事,人生当然也是如此。”
说完,气氛忽然变得沉默了起来。
就说不想来了,还硬要把自己拽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真的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嘛,要知道女人的心思可是超难琢磨的……现在弄得这么尴尬也不知道该算谁的……启仁心想。
不过这种事情最重要的还是脸皮要厚,不能刚碰了一鼻子灰便要轻言放弃,必须得有耐心,而且得找对方法,不然就算是再努力也只不过是事半功倍,甚至是徒劳无功而已。这要换作别人可能,说完刚才那一番话后可能就真的走了,可他虽然刚才说过了要离开,但此刻却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说了的话可以不算,言而可以无信——这就是作为一个无赖所要具备的最基本的修养了。
“请你快离开吧,这不关你的事。”
她低着头,抱着膝,说话的声音小极了,如果不刻意去听根本就听不到。
启仁:“你大我三岁,其实一开始我本想像个朋友一样,称呼你为‘雅子姐’,但思来想去,还是叫‘嫂子’更为正式。嫂子出生在一个外交官家庭,所受到的也都是高等教育,我实在想不到有任何理由去不认为你是一个知书达礼、明达事礼的好女子。启仁读过的书,想必嫂子都读过,启仁没读过的书,想必嫂子也都读过……有关‘尺布斗粟’的故事,就算我不说,想必嫂子也是知道的。”
进门伊始,启仁用的都是一种很通俗的大和普通话在和她交流,而并没有说雅语。为的就是照顾她这位出生民间的平民皇妃。
他说:“其实咱们宗室子弟,生下来为的就是那把龙椅,作为一个皇子却不去争皇位,那么跟一个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因此从古至今,历朝历代兄弟相残血染衣袍的事可谓是屡见不鲜。嫂子以为启仁就没有野心,就不想做大和的太子了么?不,我想,其实我比谁都想。但我为什么没有去争,而且还上书保举大哥为太子呢?因为我知道,以现在的局势来看,我是无论如何都争不过大哥的,所以没办法,就算再不甘心,我都只能这样做。但是嫂子,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吗,你的所作所为,都无疑是在置大哥于风口浪尖,令他成为众矢之的。在此我并不是想指责什么,孩子没了,我知道作为母亲,嫂子才是我们当中最为难过的那一个……所以我不劝你节哀,永远也不会;如果做母亲的连为自己孩子痛哭的权力都没有,那么就是这个世界错了。如今陛下盯着东宫,宫内厅、两院的议员们也都盯着东宫。如果三日后的新闻发布会嫂子仍像前几番那样拒绝出席的话,那么大哥所受到的压力,就会再更多一分……我真该领嫂子去街上看看,由于这件事还没正式对外公布的缘故,现在满街的商家都还在贩卖各种庆贺礼品,等待着皇嫂孩子的诞生。已经不能再拖了,倘若让全大和的民众们苦苦等待了几个月,到头来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局面的话……那么仅仅是舆论的压力便足矣压倒了大哥。到那时候,应当如何收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早对外公布此事,以图将影响降到最低,方为上策。”
启仁不厌其烦地说了这么多,可雅子却仍然保持沉默,无奈,他只好软硬兼施了:
“皇嫂若执意如此,那么就休怪启仁到时不能再为大哥之臂膀,为大哥鞍前马后了。说来也真是可笑,一个刚立不久的太子,转眼就要因为自己的太子妃而于圣上面前失宠,于天下失德,如此境遇,不知比那西汉刘贺如何呢?皇嫂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么,不过皇嫂要是在这东宫住得不习惯,想要换换地方的话,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启仁这便先行告退了!”
雅子:“泰王爷,您如此说话,未免太过放肆了吧!?”
启仁没有作出任何语言上的回应,只是朝她发出了一声冷笑,便起身离去了。
……
“三弟……你刚才在里面说的话,会不会太重了点?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刺激到雅子……万一她……”
“大哥放心,嫂子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相信三天后的新闻发布会,她一定可以如期出席。而在那之前,大哥请一次也不要去打搅她的休息,每日还如之前那般,让下人送去给她送去一碗白粥就好。”
说完,启仁向玄月递去一个眼色,二人默契地向太子鞠了一躬,便告退回府了。
……
第三十二章:「盗」
“就像我早已预想的那样,果然是死得很难看呢,我一个礼拜的心血……就这样毁在你那辣手摧花的小猫爪子上了。”
揭开白布,望着玻璃柜里那头身分离的陶瓷娃娃,他的脸上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情。真稀奇,要知道他可从来都不会为别人去悲伤的,至少不会有发自内心的悲伤,而此刻,他的伤感却实实在在是真心的。那可是他花了不少心血才制作而成的童年消遣小玩具,多少的汗水,多少的回忆都寄托在那上面。相伴十数载,一朝离别,任谁心里都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伤成这个样子,只怕是很难复原了。”
有意思的措辞。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他说的是“伤”,而不是“坏”。看来在他的心里,这些娃娃并非只是用作消遣的玩具,而是有着生命的活人。
启仁将陶瓷娃娃紧紧地握在手中,目光注视着其余那些仍然玩好的娃娃,对身旁的妻子说:
“我到底是应该用钢钉将她的脖子跟脑袋重新固定、接上,还是重新为她制作一副身躯或头颅?看起来除了脖子跟头部的连接部位受到了损伤以外,她的肢干还算健康。似乎我应该选择后者。但是……尽管已有答案,我现在却还是比较想要先听听你给我的建议。”
“我对陶瓷工艺并不是很精通,夫君既能制作出这些美丽逼真的娃娃,想必本事是要比我要强得多的,这事还是夫君你拿主意吧。”
“我原是想为她重造一副身躯的,可转念一想,一个人倘若连脑子跟心都被更换了,就算空保留以外下以往的四肢,重新复活……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顺其自然,以钢钉嵌入,重造她的颈骨,将她的头颅与脖子固定,保留她作为人的体面,最后……再为她做一副寿材,将她装进去烧了罢。”
“我看直接烧了就成,用不着再浪费精力去做什么棺木了吧?”
“是你把别人的头给弄掉的,现在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就一点也不内疚吗!”
“可是它就只是陶瓷娃娃而已。”她说着,又忍不住碰了娃娃一下。而这一次,竟又“不小心”把娃娃的胳膊给卸下来了。
“这次又是“不小心”么。”
“这次是故意的。”她微笑着回答道,“抱歉我一看到这娃娃的那张讨厌的脸,就难以抑制住心中那股躁动不安的杀手血液呢。”
“所以你中午说的那一番有关于她的话,其实全都假的、是在哄我好玩对么。好吧……反正我也没真的相信过,骗了也就骗了吧。”
“为什么要保留一个这样的陶瓷娃娃在自己的展示柜里呢。”她问。
“因为我爱她……们。”
“爱‘她’,还加个‘们’?噢亲爱的,你说话可真有趣。”
“看来你是一个没有童年的人。”
这话说完,启仁便有些后悔了,虽然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但他的确看见了她的腮边微微隆起了一下——真是有趣的微表情。
“换个人这样嘲讽我,我会先让他的两只眼睛挤在同一个眼眶里,四肢在天上起舞,舌头被割断并与gm亲密接触,32颗牙齿全部拔掉,并让就着粪水硬灌进肚子里,最后让帮他切腹谢罪。”
“讲真,你这种杀人的方式真的有吓到我……此前我一直以为杀人的方法就那几种而已,可没想到你居然可以玩出这么多花样。”
“这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她说,“在我们那还有比这更骇人听闻的严刑逼供方式。通常我们会把过程全程拍摄下来,以杀鸡儆猴给其他的人看,这样就能省下给其他人挖眼睛切手指头的工夫了。要知道虽然我不会因为杀了人而吃不下饭,但是吃饭前洗手啊消毒啊什么的流程真的是挺麻烦的。”
“呃,我惊了。”
“可是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笑,而且还是很兴奋、很期待我接着说下去的那种。”
“哦,是么~可能我心理变态吧。行了,你随便挑个空的玻璃柜把玉箫放进去,然后我们就下楼去看电视吧。”
“话是这样说啦,可是最近好像没什么有趣的节目好看吧……欸!对了!今天是周六,高丽台好像有周六恶评夜可以看欸,不如我们待会就看那个吧?”
“那种无聊又恶趣味的节目有什么好看的啊~”
“好吧。”她抿了抿嘴,“那你想看什么,我陪你一起看就是。若是实在挑不出想要看的节目,玩会游戏,或做些别的事也成。”
“看着倒有几分乖巧,也罢,总归是消磨时间,我就陪你看你想看的好了。当然如果你不想看电视了的话,我们也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嗯……那你教我做娃娃吧?我看你柜中各式各样人物的娃娃形象都有,可却唯独没有跟我长得一样的娃娃,不如这次就让我们来制作“我”吧?”
“制作一个陶瓷娃娃是需要花很多时间跟精力的,娃娃的躯干、四肢、手掌、脚掌、头颅都是需要分别烧制的,最后还需要给她粘头发,而且因为要化妆上色的缘故,通常每个部位只烧一遍可是不够的。还有娃娃的服饰,也都是需要耐心的技术活,所以玄月小姐,你是否有那个耐心呢?”
“怀孩子生孩子的耐心我都有了,还怕做不好一个娃娃么。”
“是么……”启仁取出衣兜里的之前她送给自己的那个没鼻子的“冤大头”,苦笑着说,“若是但凡有点耐心,也不至于做出这种敷衍人的东西来了吧。”
“准备制作娃娃的材料需要费些时间,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个就别弄了,先把这事搁搁,等来日有空再做吧。”
“若我可不做这个亲王,单与你做一对璧人;一起周游世界,玩遍天下、吃遍天下,那该有多自在。”
“这世上最自在的只有昏君跟败家仔,不知夫君你想做哪一种?不过从你现在的心态来看,或许你想两者都做。”
“又泼我冷水。”
“一盆冷水下去,做梦的人会惊醒,发困的人会清醒,总的来说并没什么不好。况且除了我,你身边也没几个人敢对你坦率直言了,因此我才更应该要尽到自己做为你的私人御史肩上所要背负的责任。”
“听着挺肉麻,又怪羞耻的……还有我真的很像个败家仔么?”
“站在这堆满了奢侈品的所谓的宝物室里,你怎还能这样没有自知之明地问出这样的话来呢?”她反问道。
“其一,这些东西不全都是我自己买的;其二,它们也不全都是奢侈品。”
“某人曾在高丽做王,临行时,却心血来潮,差点把勤政殿中昔日古代高丽王的御座也给一并带回东京。在我看来,这似乎已经不是奢侈的问题,而是……”
“谁要搬它了,那玩意坐着一点都不舒服,还不如我客厅的沙发得劲呢。我当时也就是很随意地跟你说了句玩笑话罢了,怎么你还给当真了,而且还一直记到了现在。”
“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所以我才总是想要记住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哪怕我的记性根本就没有好到可以把它们全部记住……但,只要你以后多说些有意义有营养的话,而少说些无用的话跟抱怨的话,我想我还是可以勉强把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住的。”
“我好困,你介意我躺在地板上睡上一觉么?”说着,他便在地上坐了下来。
“如果你想当然可以,不过瓷砖地太凉,又太硬,夫君还是等我去帮你拿床被子垫着,顺道再帮你拿个枕头来枕着,然后再睡吧?”
“对于我的宝物室,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么。”
“这处既无红外线防盗系统,也没有什么精妙的机关,唯一的防护就仅仅是玻璃柜上的锁跟房间的大门。如此,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这个房间里的宝物会被偷么?我可是听说人间蒸发了近三十年的黑夜之羽又再次重出江湖了呢。”
“全大和乃至于全世界最优秀的几个女魔头都在我的府中,还需要什么红外线防盗系统,你们不就是我最棒的人肉防盗系统么。”
“像这种传说级的大人物,有机会真想再见上他一面。”
“再?”
“那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
“可是你还不到三十岁,你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他?”
“这一世是还很年轻啦,可是以前我的确有过拜他为师学习易容术的经历的,对我来说……那应该是五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吧?嗯,没错,我想起来了,那就是发生在我第一世时候的事情。”
“鸡鸣狗盗,不登大雅之堂,何必要跟这么一个人学习本领。就算勉勉强强学到了一些皮毛,好好的易容术,在这种人手里也沦为了小偷小摸的下三滥的本领。”
“作为曾经搜查一课的课长,专注刑事案件的你对于这名世纪大盗了解甚少,因此就算你说出这样近乎于辱我师门的话,我也不会怪你。如果你能花时间他曾做过那些事迹的话,你就会知道他其实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英雄。”
“盗贼,也能被称之为英雄?”
“一个只盗外国珍宝而从不触碰自己gj文物的盗贼,在我眼中他就是英雄。”
“你既曾师从黑夜之羽学艺,那么和特蕾莎小姐可算得上是同门姐妹了呢。话说你就只学了他的易容跟变声,没有再学多一些其他更有用的东西么?”
“能将一门本领学至精湛,已算是学艺之人的造化了,若是贪心多学,只怕到头来是事倍功半、得不偿失。不过本小姐天赋异禀,除了易容术跟变声术以外当然还学了黑夜之羽最看家的一项本领啦!”
“看家本领,那是什么?”
“这是个秘密。”她说,“不过某人要是想学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教他~如何?跪下来拜师吧?”
“又跪啊?”
“想学就跪,不想学就不跪咯,我可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反正你也跪这么多回了,我想也不差这一次了吧;快跪下拜师,本小姐,咳咳,老师才好传授你本领呐。”
“下跪?呵呵,本王还就偏不!想来一个盗贼也无什么了不起的看家本领,无非就是破窗撬门、开个保险柜什么的,本王还不爱学它呢。”
“你一向都这么傲慢的吗?”
“偶尔。”
“偶尔是指?”
“在你赞美其他男人的时候。”
“哦,我说怎么满屋子的酸味呢,原来是醋坛子打翻了呀~”
“早晚逮住他。”
“逮他你怕是逮不着了,因为据我所知十多年前他就已经病故了,如果你真想抓一个世纪大盗来证明自己宝刀未老的话,我建议你去抓编号6272号;他是一个没有籍贯,没有指纹,没有照片的家伙;这个世界没有关于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一切信息,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是一位年龄大概在40岁到50岁之间的中年男性;他神出鬼没……二十多年前,日德警方曾针对其联合组办了一个名为猎蝠的国际抓捕小组,针对其进行了多次抓捕,不过最后却都已失败告终;因此,此人曾被日德警方称为最大之耻辱,名气不在黑夜之羽之下;作为一位世纪大盗,他有着偷盗欧罗巴王冠与名贵宝石的特殊癖好,被6272号盗走的失窃名单里最著名的便是从德意志d国博物馆中盗走的海洋之心宝石与曾经欧洲各国王室的珍贵王冠,在那些失窃的王冠其中最著名的一顶便是神圣罗马d国王冠……传说在二十年前,他与黑夜之羽有过一次交锋,当时两人同时盯上了大英d国王冠,不过最终他却马失前蹄,惜败于我师父黑夜之羽之手。从此此人便一蹶不振,消声灭迹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大概率还活着,这些年不是一直有发生豪宅失窃的案子么,从手法上看我想应该就是他干的。说起来真是讽刺,一个曾经连进d国博物馆盗宝都如逛公园的大盗,如今却沦落到要去闯空门维持生计了,可笑,可怜呐~”
“在大和,盗窃占据刑事案件的七成以上,而负责处理盗窃、闯空门、偷窃或抢劫等盗窃事件的是搜查三课。我是做过刑警并当过课长没错,但我当的是搜查一课的课长,有关盗窃的案子……不瞒你说,我的确是了解甚少。像什么黑夜之羽,6272号什么的,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等等!你刚刚说黑夜之羽已经病故了,那么重现江湖的是谁?”
“黑夜之羽只不过是个名号而已,并不代指某一个人,就像某一门派的掌门人一样。”
“那就是说……”
“没错,我的师父是第一代,而现在这个所谓重出江湖的家伙,我想他应该是第二代吧。”
“二代目么……”
“也可以这样说。”
“你跟他熟么?”
“在第一世的世界线里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所以……”
“所以你对此也一无所知吗?”
“我想我刚才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是的,一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