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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

作者:回头大宝剑     汉末之吕布再世txt下载     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将军之意不在酒

    吕布怔在那里的一幕被戏策几人瞧了个正着。

    已然得到答案的戏策怀揣双手,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脑中开始琢磨和筹划着下一步的计划和打算。

    而旁边的曹性则仰天叹了口长气,挤出一副悲伤的神情,摇头晃脑的叹息起来:“唉,完了(liao)完了,你们看看头儿那样子,就跟个傻子似的。”

    话音刚落,一只铁拳‘咚’的一下砸在了曹性头上。

    抱住脑袋疼得‘哦哟’直叫的曹性立马转过头去,脸上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悲伤霎时消散不见,如似一头凶豺般恶狠狠的盯着那个比他身材坚实了数倍的汉子,发怒道:“宋蛮子,你敲我干甚!”

    宋宪俯视了一眼曹性,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撂下一句:“我不准你这么说头儿。”论口才,宋宪说不过曹性,但如果有人在背后说吕布的坏话,宋宪绝对会是第一个动手的人。

    曹性平白无故的挨了这么一下,心头也不服气,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儿。于是这厮撸起袖管,手指戳着宋宪的胸膛,挑衅意味十足的叫嚣起来:“宋宪你大爷的,是不是想打架!”

    “让你一只手。”这是宋宪给出的回答。

    整个狼骑营都知道,曹性除了弓射奇准无比以外,就他那点武力值,也就是个战五渣,估计随便从狼骑营拎个出来,都能将他打个半死。

    听到两人要动手,侯成立马给两人腾出了一片空地儿,大有一股作壁上观看大戏的翘首以盼。

    宋、曹两人还未开打,却听见从老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大喊:“戏志才,你可得救救我啊~!”

    抢劫未遂的胡车儿跑了回来,头发凌乱,样子也颇为狼狈。他见到戏策后,上前一把抱住其大腿,宛如杀猪似得嚎叫了起来:“戏志才,我让咱爷给逮了个正着,整个营里就你的话他还会听上三分,你这回要是不替我求情,爷他肯定能扒掉我两层皮的。

    胡车儿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那叫一个辛酸,粗如蚕虫的眉毛都愁成了一条直线。

    戏策拍了拍胡车儿的肩膀,见到这个粗犷汉子仰头时的泪眼朦胧,他不禁有些莞尔,笑着说:“放心,你家将军可能感谢你都来不及呢。”

    胡车儿听完一脸茫然,能逃过这一劫就谢天谢地了,他可没指望吕布还能来感谢于他。不过既然戏策都这么说了,胡车儿心里也就放心了不少,见到戏策背着双手,转身朝着出城的方向慢摇而去,胡车儿三人也赶紧跟了过去。

    申时初刻,吕布才出了郡城。

    此时天上的太阳尤为毒辣,又恰逢炎炎六月底,走在路上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从地表传来的热度,路上行人罕至,大多都应该在自家门前的树底下摇扇纳凉。

    吕布似乎感受不到那阳光的灼热,跨着大步就往军营这边走,嘴里哼着曲不知名的小调,心情显然不错。

    上午帮严薇夺回绣囊之后,小灵精严姒就缠着吕布要他陪同逛街,说是怕再遇到坏人。

    吕布心中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瞄了眼那位严姓女子,见她并未出言反对,才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

    在郡城内走了两个时辰,逛了一大圈,吕布依旧是两手空空,他根本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不过这并不打紧,他只管跟在一旁,替两位严家小姐拎着购来的东西,偶尔装作不经意的看上一眼严薇,就很心满意足了。

    严家作为并州第一大世家,金银珠宝之类的奢侈物品自然不缺,但严薇还是买了不少的小玩意儿,不必花太多的价钱,赏心悦目不说,最重要的是她喜欢这些个东西。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存在,有时候觉得一分一秒都度日如年,而有的时候,却很想把一秒换作一天。

    分别的时候,吕布将严家姐妹送到了离府门不远的位置,目送两人踏进府门后,才转身而走。

    回营的途中,吕布左手握着两个用绿叶半包着的炊饼,那是严薇晌午时买给他填肚子的,他没舍得吃。

    如今季节正值酷暑,天气一天热过一天,要是在冬天就好了,起码可以贮藏一个多月,可这炎夏不行啊!

    要怎样才能存放得久一点呢,这可是她亲手买给他的东西呢。

    正因为思考这个问题,吕布差点就跌进了猎人设下的陷阱。

    回过神来的吕布不禁哑然,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也会起这小女子的心思,要是让曹性等人知道了,还不知得笑话多久。

    守营的士卒挺起胸膛向吕布行了军礼,吕布看着两人,微笑的点了点头,迈步进了营寨。

    两个看门汉子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抖,同时打了个哆嗦,一股凉意‘嗖嗖’的刮在后背。这位起初将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青年强者,早在他们脑海中留下了阎罗般的深刻印象,那段残酷狠厉的训练时光,至今想起来也是记忆犹新。

    而如今吕布竟朝着他们露出这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两人条件惯性的反应就是,渗得慌。

    吕布走到自己的营帐前,掀开帐帘,才发现戏策早已坐在里面,悠哉的喝着凉水。

    吕布走了进去,轻声询问道:“先生,你有事找我?”

    戏策拱了拱手,一脸笑意的说着:“将军,我观你面带桃花,看来是好事将近,恭喜,恭喜啊。”

    吕布听得糊涂,自然不明白戏策话中的意思,只当他是在胡诌瞎编,摆手说道:“先生切莫要打趣于我……”

    “好了,说正事。”

    戏策将笑容收起,拿起一卷竹简,递向吕布,脸色也随之凝重了不少:“将军,这是魏木生从云中郡发来的紧急军情,你先看看。”

    吕布脸色一正,伸手接过那竹简迅速扫视了起来,内容不多,但吕布却足足看了小半晌的功夫。

    看完过后,吕布皱眉问道:“这事,老将军知道吗?”

    戏策踌躇了一下,摇了摇头,“西河和五原如今是鲜卑人的势力范围,雁门关的斥候应该很难探听得到这些消息,不过我已经差人去了雁门关,将此事禀知老将军知晓。”

    吕布点了点头,静待着戏策的下文。

    戏策呷了口凉水,将自己推敲的尽数说出:“虽不知道步度根和柯比冢两人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既然柯比冢已经开始向五原、西河两郡增兵,那就说明鲜卑人的确还有南下的想法。”

    还想南下?

    吕布低念一声,眉峰斜挑,眼里杀机四起,冰冷的语气中戾气十足:“哼,这些个鲜卑人当真是贼心不死,这一次,我就让他们全都留在并州好了!”

    戏策眸子里透出了笑意,他很喜欢吕布这种霸道的口吻。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想将吕布培养成天下无敌的楚霸王,而不是项羽。

    这时,曹性从帐外边走了进来,大咧咧的嚷嚷着:“头儿,严信那小子又差了人来,请你去府上赴宴,说是感谢你的什么出手相助,要不要我去把那厮给打发了?”

    刚刚还浑身充满杀气的吕布顿时气势一消,赶忙叫住了迫不及待想去撵人的曹性,抱拳朝戏策歉意的说了一声:“先生,我刚刚想起,还有些要事要同严公子商量,就先告辞了。”

    话刚说完,吕布就健步如飞的出了营帐。

    待到戏策掀开帐帘时,留给他的只是一道骑马潇洒离去的背影。

    守在帐外的侯成小声嘀咕了起来,“郡守大人三番五次的请将军赴宴,都请他不动,这严家小子一请一个准儿,难不成是练了什么邪术不成?”

    戏策伸手往上抠了抠后背,顺手抽出插在后腰间上的蒲扇,摇了摇,轻叹了一声:“将军之意,不在酒啊。”

    (今天把书评区所有评论看了一遍,那些在断更期间不离不弃,给我打赏和推荐的弟兄们,就一个字,服!让你们一直等我,我很惭愧。也要谢谢那些在评论区给我鼓劲儿加油的兄弟,然而我的工作注定了我很难做到像别人那样每天保持更新,但为了还在执着支持本书的你们,我愿意去尝试一下每天更新,或者两天一更,更新时间定在中午12点。)

第九十二章 杨廷出马

    入夜,晚风徐徐,炊烟袅袅。

    远远眺望而去,一幅静谧而又美好的画面。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盛夏的夜晚,空气中还滞留着下午尚未褪完的热气,风一吹,非但不曾带来半分凉爽,燥热的气息扑到脸上,反倒令人心生烦闷。

    戏策孤坐草坪,双手架在身后,支撑起整个后坠的身子,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夜幕星河。

    没人知道这位相貌平平却又智谋卓绝的家伙在想些什么。

    “戏策,你找我?”一道稍显狐疑的声音,打断了戏策的遐想。

    戏策挪着屁股转了一圈,微微仰头。

    面前是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光着俩膀子,额头处的发丝间掺杂着汗水,半敞开的衣衫内隐隐可见菱角分明的六块腹肌。他手中端着个土陶碗,将缺了角的那处正对戏策,最底是白汤面,上面盖着五六块豺肉。

    狼骑营的日常饮食,较起其他营来着实要好上太多,将士们从未饿过肚子不说,而且几乎是顿顿有肉。倒不是老将军偏袒狼骑营,给他们开了小灶,而是以狼骑营如今的实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想吃,哪有弄不来的道理。

    长久以往,狼骑营的汉子们,个个嘴巴都养得刁了。

    戏策用袖子拂了拂地面,示意眼前的青年坐下再说。

    青年蹲下身子,却并未坐下,倒不是不领情,而是觉得这样叉开腿蹲着,更为舒坦。借着蹲下来的功夫,他用筷子在碗内搅了两转,挑起一筷面条,张嘴含住,猛地一吸,面条如泥鳅般‘唆’的一下,滑进了嘴里。

    望着眼前青年一脸的享受,戏策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样子,你似乎已经习惯了狼骑营的生活。”

    “哼,那还不是被你们给逼的,当初你和吕布合起伙来坑我,用些宵小手段将我困在这狼骑营里。”青年怨念十足的说着,每当想起这事,就会觉得格外的抑郁难消。他下意识的吐了口唾沫,低骂上一声‘真他娘的憋屈’。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眼前人的身份,饶是戏策也无法想象,这么个带着痞气的家伙,竟会是堂堂汉王朝三公之一太尉的孙儿。

    古人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抵如此。

    杨廷跟着狼骑营的这群糙汉裹了大半月,早就将世家公子的那些繁文缛节抛诸脑后。更何况他也觉得,男儿在世,又岂能活得畏畏缩缩,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才最是爷们儿秉性。

    见到戏策半天没有开腔,杨廷有些不耐烦了,“喂,你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吧,有话就说,别跟个娘们儿似得磨磨唧唧,我还约了姜那小子干架,没时间跟你在这儿瞎唠。”

    似乎是为了证明杨廷所说的真实性,那边的姜还朝着这边大喊了两声,让杨廷动作搞快。

    经历过壑阕山之战,杨廷才彻底明白生命的脆弱,纵使他是太尉的孙儿,锦衣玉食前程无忧又如何?当初如果不是身边的这些个汉子,不计前嫌三番五次的救他,恐怕如今他也成了那壑阕山上的一捧黄土。

    戏策自然不会知道杨廷心中的这些想法,他看似随意的问了起来:“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会怎么做。”

    兵法韬略戏策懂得倒是不少,但女人心思,他着实琢磨不透,想起杨廷以前怎么也是个洛阳贵公子,关于男女之事想来应该懂得不少,于是特地请教来了。

    杨廷一心想着和姜的比试,也未曾多想,极为洒脱的说了起来:“那还不简单,找个媒人,送上聘礼,娶过门不就得了。”

    要真有这么简单,我还用得着问你?

    戏策心中苦笑连连,也懒得和杨廷再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道:“那你觉得,如果吕布向严家提亲的话,能有几成机会。”

    已经将面条递到嘴边的杨廷愣了一下,随即一口咬进嘴里嚼了嚼,语气中带着不屑和鄙夷,皱着眉头反问了一句:“吕布想入赘严家,做上门女婿?”

    不等戏策开口,杨廷又接着说道:“想法倒是可以,不过,只怕严家看不上吕布这样的泥腿子出身。”

    豪门大族的婚姻向来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对双方的家世门阀都极为看重。但实际上,娶嫁不过只是一个跳板,以用来博取家族利益的最大化。

    所谓的爱情,在世家眼中,不过是个笑话。

    “你说得这些我都知晓,只是将军如今身陷险境而不自知,唯有联姻严家,方能困龙出渊。”戏策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吕布当下要想在并州立稳脚跟,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当初,吕布刺死了郑嵩的大儿子,又将刺史张懿的爱侄斩首,两人对吕布已然是深痛恶绝,定不可能会善罢甘休。一旦张家和郑家真要撕破脸皮拼个鱼死网破,就算是老将军有心庇佑,恐怕也难保吕布周全。

    而严家则不同,它在并州的财力势力远非其他三家能及,如果能够得到严家的支持,局势就会大不一样。

    更何况,戏策看得出,吕布是真的将一颗心挂在了那位严家小姐身上。

    可以娶得美娇娘,又能逆转局势,这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而,想让严家接受出身低微的吕布,又谈何容易。

    “喂,杨廷,你到底还有多久,还打不打了?”那边姜催促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杨廷将嘴里的肥肉咽下喉咙,扭过脑袋,粗着嗓门儿大吼了一句:“你急个鸟啊,看老子等下怎么揍趴你的!”

    骂完之后,杨廷又将脑袋转了回来,对戏策说道:“我本以为强如吕布这厮,早已断情绝性,没想到他如今也遭一个女子魅了心智。”

    “但是……”

    杨廷的话音一转,“这并非死局一盘,只要能够让那位严姑娘喜欢上吕布,这盘棋或许就有翻盘的机会。

    “你有法子?”戏策追问起来,倒映在眸子里的星辰熠熠生辉。

    杨廷见戏策问得迫切,心中反倒不那么急了,干脆坐地起价:“那你得先告诉我,这事儿要是成了,我能捞到什么好处。”

    戏策似乎早就料到杨廷会有此一问,开口给出了一个杨廷无法拒绝的条件:“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离开狼骑营吗,你若能办成此事,我就还你自由,如何?”

    果然,当杨廷听到这个条件的时候,立马伸手同戏策击了一掌,像是生怕自己慢了半拍,戏策就会反悔一样。

    击完掌,杨廷还不忘加了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刚进狼骑营的时候,杨廷是真的忍受不了这样的底层生活,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饱受煎熬,他曾悄悄的潜逃数次,可每次没跑多远,就又会被抓了回来,然后圈禁数日。

    他也报上过自己的名号,说是三公的孙儿,贵不可言,可无人相信,甚至觉得他是患了失心疯,才满口胡言。

    “杨廷,你是不是怂了,再不来我可就找别人去了!”那边的姜明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放屁,老子什么时候怂过!你等着,我这就过来让你瞧瞧我的手段!”

    杨廷两口将碗内剩下的面条和着汤水一同‘咕咕’的灌下肠胃,喝了个底朝天,撇下戏策就往那边跑。

    不知道老太尉得知将他的宝贝孙儿培养成了这个模样,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会不会后悔当初,把他交到吕布手上。

    不过戏策也没多想,望了眼那边已经‘乒乒、乓乓’交起手来的杨廷,仰身倒在草坪上,满天星河在他的眼中流转,他忽然笑了笑。

    或许这样,也挺好的。

第九十三章 即将到来的乞巧节

    光阴荏苒,转眼七月。

    这一日,吕布晨练归帐,像以往一样翻阅兵书古籍。尽管他并不喜欢去慢慢咀嚼这些晦涩难明的文字,但他每天依旧会抽出两个时辰的时间来参读,遇到看不明白的便拿笔圈上,夜里再去请教戏策。

    他不喜欢这些文人的东西,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是如此。

    只是如今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在他身后还有成百上千的弟兄心甘情愿的追随着他,愿意随他马革裹尸。

    行军布阵,远比逞匹夫之勇要难上许多。

    看了大半个时辰,吕布有些乏了,用手忖着脑袋,想小盹儿一会。

    这时,戏策走了进来,手里捧了一大堆的竹简。

    “先生,你这是……”

    吕布纳闷儿的问了起来,戏策搬来这么多竹简,该不会为了来找考较自己切磋学问的吧?论诸子百家策谋韬略,吕布完全只有被戏策吊打的份儿,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不说,落下的可远不止一丁半点儿。

    戏策将吕布正在翻阅的‘六韬’往旁边一推,手中竹简摞在文案桌上,口中数落起来:“将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这个?”

    吕布听到这话,脑子里有些发懵,心里头琢磨着:难道我一个行军校尉不看六韬,未必该看诗经论语不成?

    戏策见吕布不回话,就又说道:“再有五天便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了,这你总归是知道的吧?”

    吕布点了点头,七月初七乞巧节,这可是民间庆贺的大节。每逢这一天的夜晚,各地城内俱是热闹非凡,未出阁的女子更是会亲手绣上一些小物件用来乞巧,以寻觅心中的满意郎君。

    戏策关心这个,难不成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吕布心中如此想着,戏策此刻却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所以你只有五天时间来背诵这些文章,多是多了点,能背多少算多少吧……”

    “还有,她喜欢的食物是兰桂糕,爱听云霓曲,四书五经也都多有涉猎……”

    “至于性子么,恬淡静怡,有点与世无争的味道,定会是一个好的贤内助……”

    “等等!”

    吕布连忙打断了戏策后边的话,他脑子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戏策怎么感觉像是在给自己说媒一样,遂开口问道:“先生,你说的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戏策看了吕布一眼,狐疑起来:“严家小姐的脾性喜好啊,杨廷说的,如果想让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你,第一件事就是要投其所好。怎么,难道你不是喜欢她的么?”

    “先生你知道了?”

    吕布满脸诧异,他自认平日里表现得不露丝毫,甚至没对任何一人提及过此事,可戏策又是从何而知。

    戏策似是知道吕布心中的想法,笑了笑,伸出两根指头指了指双眼,轻笑起来:“天下间能瞒得过我这对招子的事情,可不多哟。”

    随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戏策摸了摸下巴,满脸戏谑的说着:“那天我吃的那饼,就应该是严姑娘买给你的吧,怪不得当时你一脸的心疼委屈。”

    三天前,戏策去吕布的营帐找他议事,结果去晚一步,吕布又去了严府。戏策见柜子上有两块包着的饼子,当时也没多想拿起来就吃了,毕竟天气这么大,放坏了岂不可惜。

    吕布回来后找寻不到,又是翻箱又是倒柜,最后得知竟是被戏策给吃了,脸上那种生无可恋和嘴角抽搐的模样,戏策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乞巧节那天,严家小姐也一定会去,到时,将军你可要努力抱得美人归啊!”

    “先生,再别说了!”吕布低喝一声,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几分愠恼。

    戏策头一回懵了,按理说吕布应该兴奋和激动才对,而不应是这种带着怒气的反应呐。

    只听得吕布又说了起来,“吕某虽不是圣人君子,但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我还是懂的。既然她已与人成亲,我断不会行此有伤人和之事,哪怕我再喜欢她。

    “谁跟你说她成亲了的?”戏策此时是又好气又好笑,感情吕布是以为严姑娘已经嫁做了他人之妇。

    吕布显然不愿提及此事,只是冷冷的回了句:“我亲眼所见,她哄着婴孩入睡,又岂会有假?”

    “哈哈哈哈……”

    听闻此话,戏策再也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的将军哟,你就没注意到她梳的是飞仙髻?未出阁的大家小姐多是这个发髻,而且我也调查过,严家小姐年方十八,尚未成亲,这事儿城中百姓都是知晓的。”

    “当真?先生你莫言诓我,拿我开涮。”吕布一把攥住戏策的袖袍,眼中满是迫切和期望。

    如果她真的未嫁,那自己,不是还有希望的吗?

    “不信,哼,那就算了罢。”戏策故作生气的一拂衣袖,转身准备掀帐离去。

    吕布一见这架势,以为真惹了戏策的恼怒,赶忙起身向戏策抱拳致歉:“先生莫气,刚刚是某乱了方寸,这些竹简内容,我背便是。”

    打那天过后,吕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呆在帐中埋头苦读。

    好几天不曾见到吕布的狼骑营将士,都在寻思琢磨,将军是不是在闭关修炼某种神功。

    吕布走出营帐的那天,是七月初六的下午。

    这位狼骑营的带头大哥,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挺拔,但若是细看,则会发现他的眼窝有些凹陷,下巴处也长出了刺人的胡渣,面相看起来极为疲惫。

    毕竟吕布也只是个肉身凡胎的人类,连宿连宿的熬夜,没有暴毙而亡已经是值得谢天谢地的了。

    吕布抬头看了看天,强烈的光芒刺得他连忙用手挡在了额头。

    不远处,戏策和杨廷两人蹲坐在一起,戏策手里拿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似乎是在和杨廷探讨些什么。

    见到吕布过来,戏策停下手头动作,笑着问道:“将军,背得如何了?”

    吕布疲倦的脸上泛起了笑容,他这几天所经历的,绝对不下于数场战争中激烈的厮杀。

    戏策眼中透出惊讶,吕布脸上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些文章换做是他,几日内也未必能够全数背下。而吕布,这个常常自称粗莽武夫的家伙,居然做到了!

    “吕布,想让那严姓女子倾心于你,明天晚上你听我指挥便是。”

    杨廷语气冷漠的说着,从洛阳到并州,他对吕布的印象可是没有半点改变,若不是为了重获自由,他才懒得帮他。

    上下打量了吕布一眼,杨廷摇了摇头:“你现在这样子是不行的,如今的世家女子皆喜欢儒生打扮,你得换身行头才行,还有,你这胡子该刮刮了……”

第九十四章 好想大声告诉你

    七夕夜的前夕,狼骑营的主帐中正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最后的筹划。

    帐壁上长久挂着的战略图早已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幅上党郡内的区域图,街道、府邸、楼阁、市集,一目了然。

    杨廷手中握着根小木棍,站在地图面前,俨然一派军师的模样。

    他将木棍在严府那个位置划了个圈,朝着一名青年百夫长说道:“李封,你负责监视严家,我要时刻掌握严家小姐的动向。”

    作为杨廷顶头上司的李封,此刻却很配合的抱拳应了声:“是!”

    杨廷显然很满意李封这铿锵有力的回答,又将目光投向吕布,吩咐起来:“今晚你只管在城中闲游便是,到时我自会让人将严家小姐引到你的面前,让她来找你,就是为了让她相信一个‘缘’字。然后你就带她去往东南那边的台阁,说要为她演奏一曲。期间,尽量用你这几日背下的文章,来赢得她的好感。”

    “可我不会弹琴。”吕布皱了皱眉。

    杨廷嘴角轻挑,对此显然是早有准备,大手一挥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已差人在台上竖好了屏风,你只管在前面做做样子就行,戏策自会在后面替你弹奏。”杨廷对戏策的琴艺还是很服气的,纵观整个洛阳城,在他接触过的人里面,能够同戏策不相上下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位蔡大家了。

    吕布摇了摇头,“我不想骗她。”

    “什么骗不骗的,咱这干的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顶多只能叫做善意的谎言,”杨廷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演奏完后,趁她迷离琴声之际,你再对她朗诵一首‘关雎’,定可一举掳获美人芳心。”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曹性你带几个人扮作地痞无赖,在严家小姐回去的路上,进行骚扰调戏。吕布就趁机仗义出手,来个英雄救美,到时她还能不对你死心塌地?”杨廷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曹性听得是连连点头,上前擂了杨廷一下,笑骂起来:“你小子可以啊,这你放心,地痞无赖什么的,都是老本行了。”

    吩咐完毕后,杨廷又看着诸人之中年岁最小的张辽,叮嘱道:“严薇身边有个小跟班叫做严姒,到时还需你将她引开,给吕布和严家小姐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张辽自小熟读圣人古训,如此拙劣的手段,他本不想参与其中,不过想到是为了吕布的终身幸福,也就勉强的应了下来。

    “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杨廷斩钉截铁的说着,同时率先伸出右手掌,掌心朝下。帐内的众人围了上来,也都跟着伸出了手掌,一个个的叠了上去。

    “一,二,三,狼骑营!”杨廷大声的鼓劲儿道。

    “!!!”

    众人齐声呼应。

    入夜,吕布带着张辽进了郡城。

    今夜的上党郡可以说是热闹非凡,敲锣打鼓,舞龙耍狮,万家灯火,百姓们走上街头,共庆这喜庆的节气。

    还未成亲的少女们则携上自己绣好的香囊、手绢,找上一处地方进行乞巧,同时也寻觅着心仪的男子,若是真心喜欢,则会将这些个小物件,亲手赠予对方。

    “奉先大人,那是什么?”在城中陪同转悠了大半个时辰的张辽,指着某一处询问了起来。

    吕布看了过去,笑着说道:“那是莆苇,多生于南方,女子携带在身,便是象征着爱情的忠贞不渝。有这么一句诗文‘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吕布这两天背诵的文章中有这么一句,所以也就拿出来现学现卖了。

    此时,一道小巧的身影钻到了吕布身后,她伸手拍了下吕布的后背,兴奋的喊了声:“嘿,吕奉先!”

    光听这声音,吕布就猜到了是严姒这小姑娘,他转过身去,果不其然。

    小姑娘见到吕布似乎很是开心,咧开嘴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笑嘻嘻的说着:“你怎么这身打扮,要不是你个子显眼,我差点都没认出你来。”

    的确,吕布今天的打扮与以往大相径庭,他穿了身深青色的儒士服,腰系绶带,将头发束在头顶用纶巾包裹。然而吕布并不太喜欢这身打扮,总觉得有些别扭。

    严薇追着严姒而来,见到吕布也在,先是礼节性施了一礼,樱唇轻启,如山间花语:“将军,好巧啊。”

    吕布偷瞄了严薇一眼,眼前的女子身穿素色百花裙,却依旧是光彩照人,他有些心虚的回应着:“是啊,好巧。”

    得知吕布刚刚在向张辽讲解蒲苇后,严薇像似不经意的问了句:“将军也读过焦、刘二人的故事?”

    吕布点了点头,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思路,硬着头皮说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只可惜焦仲卿信誓旦旦的说着‘誓天不相负’,可到底还是负了。”

    严薇本就很喜欢这篇《孔雀东南飞》,如今听吕布说得这般惋息,也跟着叹息了起来:“唉,在这世间,再难有刘兰芝这般的痴情女子了。”

    小姑娘严姒是个好动的性子,听得两人在那行诗拽文,有些坐不住了,不满意的嚷嚷起来:“哎呀,跟你们呆一块儿太无趣了,你们聊你们的,我要到处游玩去了。”

    说完,就‘咻’的一下又跑开了。

    见到严姒如此自觉,张辽也省去了他想好的一番唇舌,朝着严薇抱拳道:“我这就去跟上她,一个小姑娘总归是不安全的,可别受了人家欺负。”

    既然张辽主动请缨,严薇便浅笑着将此‘大任’委任与他:“如此就有劳文远你了,以后有空记得来府上做客,父亲他时常叨念着你呢。”

    张辽‘嗯’了一声,追着小姑娘去了。

    远处的一方楼阁之上,杨廷居高临下,将吕布这边的情况尽收眼底,嘴里笑着说道:“张辽这小子干得不错嘛,这么快就将那小姑娘给引开,剩下就看吕布的了。”

    吕布这边,两个小家伙走后,显得清静了不少。

    “布有一曲,想请奏与小姐。”

    “小姐,可否随我去东南的台阁走上一遭?”

    “听闻小姐喜好琴乐,吕某不才,想请小姐斧正一番……”

    吕布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对话的情景,他有着自己的心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将军,将军……”见到吕布失神,严薇轻唤了两声。

    “哈?”回过神来的吕布杵在原地,尴尬的挠了挠头。

    严薇掩嘴轻笑,这个世人口中骁猛无比的飞将军,怎么总透着股傻气。

    吕布倒没觉得自己傻,就算真傻了点,只要能逗她一笑,他也是甘心情愿的。

    “南边有棵长生古树,将军可曾去过?”

    吕布摇了摇头,很老实的回答着:“未曾去过。”

    “那要不要去看看?”严薇紧接着追问了一句,随即脸色一红,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急切了。

    “好啊。”吕布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莫说什么长生古树,就是刀山火海九幽冥域,他也不会皱上一下眉头。

    至于计划什么的,吕布可能早已抛诸到了九霄云外。

    高楼上的杨廷见到吕布朝着另一个方向而走,这可把他给气坏了,拍着栏杆气急的跺脚骂道:“吕奉先这家伙在搞什么!他还娶不娶婆娘了!”

    …………

    明灿的圆月高挂苍穹,皎洁的月光给人们披上了一层轻纱,亦为大地裹上了一层银装。

    小石子和着泥沙铺成的街道上,严姑娘在前边领路,吕布脚步轻缓的跟在后边,落后半步。

    途中,两人皆是沉默的走着,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吱声。

    一同前往的,还有许多的青年男女,他们手挽着手,有说有笑,甜蜜得如同天上的神仙眷侣。

    期间,吕布数次悄悄的抬起右手,也想像他们一样,伸出手去牵她,却始终没有这股勇气。

    能够陪在她的身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走到白首,那该多好。

    吕布如是想着。

    前方不远的道路旁,立有一块丈余高的大石,形状怪异,但吕布身旁的青年男女,却几乎一瞬间全涌了过去。

    严薇见吕布面露疑惑,便耐心的为他解释起来:“将军有所不知,此石名唤‘三生’。据说将自己和喜欢人的名字写在上面,两人就能够举案齐眉,携手共老。”

    “将军要不要去试试。”严薇打趣着说道。

    望着三生石出神的吕布赶忙摇了摇头,语气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不用了,我素来是不信这些的。”

    吕布不去,严薇也不会勉强,她迈着轻快的小步,继续往前。

    她却不知,就在刚刚,吕布已经计算好了时间和距离,在她转身往前走的瞬间,他便用尽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刺过去,胡乱抓起一块地上的石子,在那三生石上紧挨着刻下了“吕布”“严薇”两个名字。

    然后起身疾奔,赶到自己身后,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她竟未曾有半分察觉。

    而此刻的吕布表面看上去若无其事,实则像是一名刚刚实施了盗窃的小贼,心里头‘砰砰砰’的跳得厉害。

    过了三生石,没走多久,一棵参天巨树映入了吕布的眼帘。

    这颗古树绝对是吕布生平所见中最大的一棵,光主干直径就超过了三丈,分支无数,绿叶茂盛。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在风中飞舞。

    据传,此树乃是数千年前炎帝神农氏经过此地亲手所植,距今已有数千年的历史。

    人们将愿望写在红布条上,挂上高枝,以求传达到神灵的耳中。

    为此,每年都会有不少的达官显贵,不远千里的跋山涉水而来,祈福拜祭。

    有的人求长生,有的人求权势,也有的人求万古流芳……

    长不长生的,吕布倒没有那么在意,毕竟都死过一次的人了。

    再者说了,长生又算得什么。

    世间万物,于他而言,都不如眼前女子的一颦一笑。

    古树下已逾百人,皆是来此祈愿,却并不显得拥挤,

    严薇从一旁的商贩处买来数张布条,见吕布还愣在那里,有些好奇的问着:“将军,你就没有愿望吗?”

    吕布原本是不准备写的,不过既然严薇问了,吕布也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拿过朱砂笔和一张尺长的布条,提笔,挥斥方遒,写下‘大破鲜卑’四字。

    吕布将那布条挂好后,严薇才开始动笔,她将布条铺在一块平整的方石上面,小心翼翼的写着。

    她拿了许多红布条,想来应该会写上好一会儿。

    “我有首诗想念给你听。”

    望着微微弯曲着身子写字的严薇,吕布终于鼓起了勇气,“这首诗的名字叫做关雎。”

    吕布深吸口气,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镇定,他开口念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

    声音戛然而止,吕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陡然间苍白得吓人。

    他竟把关雎念成了蒹葭!

    “将军。”已经写好愿望的严薇轻念了一声。

    吕布心头随之一突,豆大的汗珠渗出额间,他自卑的低下头去,心里很是失落:会被她看不起和厌恶的吧。

    “你将狼骑营打理得很好呢,将来一定会赶走鲜卑人,成为冠军侯那样的大英雄!”严薇将写好的愿望挨个挂上枝头,秀美的脸庞上闪烁着雀跃。

    吕布愕然的抬起头,视力极好的他望见了严薇最后挂在树上的布条,将军凯旋。

    咚咚。

    这一次,吕布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果然……我对她……

    嘴角不经意的翘起,吕布伸手扯掉了头上的纶巾,墨黑的长发散披在肩,他大步流星的朝着朝思暮想的女子走去。

    “薇娘。”

    他叫住了她。

    严薇回过身,眼前男子的眼中满是真挚。

    这一回,吕布没再向以前那般手足无措,他凝望着她,目光如火一般炽热,逐字逐句却又格外大声的说着,像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严薇娘,我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

    这下轮到她不知如何是好了,傻傻的现站在原地,羞涩红了脸。

    他霸道的将她揽入怀中,轻搂着她的香肩,眼眸里是道不尽的温柔:“其实啊,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些文人墨客的酸文词藻,也不会弹奏你喜欢的琴曲。那些套路都是我学来的,但喜欢你,是真心的。”

    有琴声起于东南角,叮咚如泉水,流淌过每个人的心间,沁人心脾,轻音袅袅,不绝于天地。

    并非早已准备好的云霓曲,而是一曲‘凤求凰’。

    (仅以此章献给那些还在努力追求幸福的人,愿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

    (本来这章今天写不完了,想到还有不管我更新与否,都在默默投着推荐票和打赏我的书友,我强行更完了。今天只睡了四个小时,晚上还有十二个小时的体力活等着洒家,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证明我如何如何,只是想告诉大家,你们没有放弃我,我也在拼命的努力啊!)

第九十五章 老丈人

    打那夜过后,吕布每天都会往严府跑上三两趟,回来的时候,不只是脸上,连眉梢间都充满着愉悦。狼骑营诸人对此心照不宣,看来将军真的是好事将近,要娶夫人了。

    严信本就不笨,吕布天天搁严府里跑,他哪会瞧不出其中的猫腻。不过他并未横加阻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妹妹真心喜欢,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不会棒打鸳鸯,况且他本就觉得吕布不错,是个敢作敢当、值得托付之人。

    他父亲也说过,挑夫婿最重要的是薇娘喜欢,否则也不至于妹妹都十八岁了,还未出阁。

    这一日,在城中闲逛的胡车儿火急火燎的跑回了狼骑营,找到吕布并告诉了他一个天大的消息:严家家主也就是严薇的父亲,严阚回来了。

    吕布得知后,是既欢喜又紧张。

    他先去打水冲了个凉澡,然后再换上一身干净的长袍,腰间系好绶带,将头发竖起用头簪正规正矩的束好,连鬓角的每一根发丝都打理得整整齐齐。

    五官神俊,眼眸如墨。

    吕布招来赤菟,他一刻也不愿多等,他要亲自登门拜访,向严家提亲,迎娶严薇。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严府看门的仆人见到吕布前来,立马主动迎了上去,替吕布牵着马缰,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讨好般的说着:“将军,您一路辛苦,快快请进。”

    对于吕布,严府的仆从们早已是心知肚明,这位很可能就是未来的新姑爷,此时不巴结又更待何时。

    严府的管事见到吕布走进府中,上前寒暄了一番后,得知吕布是来拜见严阚,便告诉他家主此时正在会客,请他稍后。

    吕布也没为难管事,这点礼数他还是懂的,便在院子里寻了一处歇息的凉亭,坐在石凳上耐心等候。

    赵丰,阳阿人,在上党一带颇有勇名,后被严阚相中,邀入府中,担任严家的总护卫一职。

    此番,他更是一路上随行护卫,严阚回到府上后,又将护院的重任委派与他。

    赵丰自然是竭心尽力,严府的安危可以说得上是关系着整个并州,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在府中来回巡视了两番后,赵丰准备去向严阚汇报,却在庭院中瞧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那人端坐在凉亭内,背对着他。

    赵丰揉了把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所产生的幻觉,确认无误之后,他径直走了过去,脸色惊喜道:“恩公,你何以在此处。”

    吕布正思量着提亲的事情,听见有人朝他说话,遂抬起头了来。眼前的汉子身躯孔武,有一股粗犷豪迈的气势,显然是习武之人,吕布觉得此人有些面善,但又的确想不起在哪见过,便开口问道:“你是……”

    “某是阳阿人赵丰,恩公,你忘了四个月前的青隆山之事吗……”

    四个月前,正值吕布重生,他去幽州找寻刘备未果,回来的时候途径青隆山,遇到一伙山贼拦道,那群山贼的二头目就是侯成。

    那时候还有辆马车,也中了山贼的伏击,还有人以百金请他出手相助……

    “是你。”吕布已经回想了起来。

    赵丰点了点头,语气里充满了感激:“那次真的是多亏了恩公出手,否则,让小姐落入那群贼人之手,赵某万死也难辞其咎……”

    “等等,你说那马车中的人,是你家小姐?”吕布的语气变得有些急切。

    不明所以的赵丰再次点头,如实回道:“正是。”

    听到赵丰的确定,吕布不由的眉飞色舞,心花怒放:原来我竟在四个月前就遇到了薇娘,看来这段缘分,果真是上天注定。

    “要是公明那小子还在,知道恩公你在这里,肯定会很高兴的。”赵丰叹息了一声。

    吕布狐疑道:“公明?”

    赵丰笑了笑,想起了那个少年背起行囊,目光笃定的望向远方,他说要外出闯荡,变成‘他’那样的强者为王。

    徐晃,徐公明啊。

    …………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严府的厅堂内走出许多人物,光从穿着佩戴上,就能看出这些人非富即贵,定是这上党郡的各族豪强。

    待那些人走得差不多了,赵丰起身向吕布说道:“恩公,你在此稍后,容我前去为你通秉。”

    吕布点头应下,他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少顷,赵丰走了出来,说请吕布进去。

    偌大的厅堂内,就只余下两人,一坐一站。

    站着的那人吕布认识,严家的四公子严信,坐着的则是名穿着紫桑服的老者,手中拨弄着一串桃木珠,精神烁烁,身子微微有些发福,不言苟笑,不用猜就知道,乃是严家的家主严阚。

    吕布迈过门槛,往前走上三步,朝着那老者抱拳躬身,行了一道九十度的大礼:“小子吕布,见过严公。”吕布素来傲气,如今自称小子本就降低了身份,再用严公来称呼严阚,这就足以说明吕布对其的尊重和敬意。

    坐在正中的严阚打量了吕布两眼,道了声:“吕校尉。”

    不知怎地,吕布听见‘吕校尉’这个称呼,心里竟忽地一凸,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不安,他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如实的回了声:“是。”

    严阚没再说话,只是缓缓的拨动着手中木珠,将双目闭上,好似在悠哉养神,将吕布独自晾在一旁。

    厅内的气氛,一时间清冷得吓人。

    “所为何来?”这位严家家主忽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罚站’了一柱香的吕布见到严阚开口,赶紧抱拳回道:“小子特来向严公提亲,恳请严公将小姐嫁于……”

    “打住!”

    严阚手中的木珠一顿,目光中透出些许清寒:“吕校尉,你可知,老夫已年近六旬,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把她捧在手心,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严公您请放心,我今后一定会给小姐幸福,绝不让她受到半分委屈。”吕布大声说着,只要能和严薇在一起,哪怕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严阚如同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看着吕布,语气里带有着几分鄙夷和讽刺:“放心,你让我如何放心?你觉得我会将女儿嫁给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将脑袋栓在腰间的武夫吗?”

    此话一出,好似一记重锤擂在了吕布的胸口。

    他的眼眸里没了最开始的欢欣和神采,甚至连那一丝的期盼都变得摇摇欲坠,他不由苦涩的问了声:“难道对您来说,家世和背景就真那么重要吗!”

    这位严家家主避而不谈,而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可曾知道,每年来我府上提亲的将军有多少吗?”

    “给我时间,我也可以……”吕布的语气里满是急切,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严阚摇了摇头,“算了吧,薇儿还年轻,什么海誓山盟啊,天荒地老啊,也许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时间一久,也就忘了,淡了。”

    见到吕布已经没了回话的精神,严阚又接着说了起来:“记得薇儿刚出生的时候,家里来了个山中道人,说她将来必定贵不可言。而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早些放手罢!”

    “父亲,他……”身后的严信看不下去了,开口想要替吕布求情。

    “你闭嘴!”

    严阚瞪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四儿子,再度看向吕布,循循善诱:“如果你真是为了薇儿好,那就请你离她远点,以后,就别再见她了吧。”

    吕布脑子里‘轰’的一声,如落惊雷,此刻再看那老人一张一合的嘴唇,竟像极了儿时遇到的那一条山间恶蟒,血盆大口,一张嘴,就将他彻底吞噬殆尽,万劫不复。

    “布,知晓了。”眼眸中,最后的一丝光彩也彻底的黯淡了下去。

第九十六章 懦夫

    严阚又令管事端上来一盘圆饼,皆是纯金所铸,数量足有一百。

    这位严家家主笑容殷和的说着:“当初小女遭难,多亏吕校尉仗义出手,老夫不胜感激。特备下此薄礼,还望将军笑纳。”

    看着这些金灿灿的饼子,吕布什么话也没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浑浑噩噩的走出严府,吕布回到狼骑营后,只顾日夜饮酒,醉了便睡,醒了再饮。

    诸人苦劝无果,只好去找了戏策。

    戏策听闻此事后,让胡车儿去打了两桶凉水,说是要给吕布醒酒。他原先的本意是想通过联姻,借助严家的势力让吕布立足并州,结果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

    戏策跟着曹性等人出了营帐,还未走上多久,便嗅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希望就在眼前,而你,却只能看着它一点一点破灭,无能为力。

    望着面容憔悴的吕布,戏策上前喊了一声:“将军。”

    吕布闻言抬起头来,醉眼惺忪的看着戏策,呵呵笑道:“先生,你醉了,醉了……吕某可不是什么将军,不过一区区校尉尔!”

    “不过先生你来得正好,某一人独饮无聊,先生快坐下陪我喝……”

    啪!

    那个‘酒’字还未脱口,一瓢冰冷的凉水直接泼在了吕布脸上。

    眼底的愠色一闪而过,吕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了起来:“先生当真体贴,知道这酷暑难熬,用水来替我驱热,真是好……”

    啪!

    戏策手中木瓢又从桶里舀了一瓢,再度泼在吕布脸上,这个平日里从没跟人红过脸,总是表现得处处温和的青年,此刻却面如冰霜。

    吕布伸舌舔了舔嘴角四周,大笑着说道:“凉爽,真是凉爽!”

    凉爽是吧?

    戏策冷冷的问了一句,提起那桶被舀了两瓢的河水,径直从吕布的头上淋下,将吕布整个人都淋了个通透。

    跟过来的诸人都吓懵了,谁都没想到,戏策说的醒酒居然是这么个醒法。

    吕布此刻浑身湿透,宛如落汤鸡一般,他没再说话,拎起了酒坛,只管往喉咙里灌。

    落寞而萧条。

    “为了一个女子,你竟颓废到了这般田地!对于你,我很是失望。”戏策说着将手中的空桶扔向一旁,见吕布依旧不肯开腔,他便有了几分恼怒,开口下令道:“曹性侯成,你两立马带人去严府,除掉那个女人,永绝后患。”

    “你敢!”

    一直保持沉默的吕布豁然起身,攥住戏策的衣领,单手将他提在了空中。刚刚还醉醺醺的他此刻身上散发出凛冽的杀机,在这范围内的诸人无不浑身发凉,连动上一步都难如登天。

    反倒是那个没有半分武艺的温和青年笑了起来,眸子里平静得如一滩死水,他眯起双眼,你想杀我?

    吕布双瞳泛红,喘着粗重的鼻息,幽冥的光芒在他眼中来回闪跃,此时的他很像一头恶狼,露出了两排尖利的獠牙,随时都能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生吞活嗜。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最后的一丝理智使得吕布败下了阵来,他松手将戏策放下,背过身子低沉的说了声:“先生,是布无礼,冒犯了。”

    说完,吕布拎起酒坛,想另寻一处饮酒之地。

    戏策抬手阻止了想要跟上去的诸人,望着那三步两晃的身影,自顾自言的说了起来,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入吕布的耳中:“我认识中的吕奉先啊,是个无所畏惧的家伙,是个敢带着一千多人马就跟鲜卑十万大军杀个你死我活的愣头青,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去了洛阳也一如既往的蛮横霸道。而眼前之人……呵呵,不过是一个堕了心志的酒鬼懦夫罢了。”

    吕布只顾迈着步子往前走着,不曾停顿也不曾回头。可他是多么傲气的一个人啊,戏策的话字字如针,扎得他心头鲜血淋漓。

    “倘若有朝一日,你的儿子女儿喜欢上了王公世家的公子小姐,你怎么说?说你们的父亲我啊,只是一介边境校尉,咱们是配不上人家的,就不要痴心妄想了。”身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比起刚刚更加锥心刺骨。

    “够了!”

    吕布钢牙紧咬,怒喝了一声,手中紧握的拳头咔咔作响。

    “你唯有站到与他们对等或更高的位置上,才有资格同他们谈判,否则,你在他们眼中,狗屁都不是……”

    “土地让他们变得衣食无忧,书籍让他们封王列侯,而我们,什么都没有,这便是世家与寒门。”

    “如果你想一辈子都这样自欺欺人,那我明日便回颍川,只当从未来过并州……”

    酒坛落地,他也终于转身。

    夜晚,吕布只身站在郡城外的土丘上,迎着吹来的清风,深深呼了口气。

    戏策不知何时来到了吕布的身边,双手插进袖袍中默不作声,同他一起看着城内的万家灯火。

    “我已让曹性去向郡守大人交了书函,明日便动身离去。”吕布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听不出喜怒与悲伤。

    戏策犹豫了下后,还是问了出来:“将军,你当真不去见她一面?”

    “不了。”

    吕布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只怕见了,就再也狠不下心来。”

    到底还是,我负了她。

    …………

    严府后庭的凤栖苑内。

    一道纤瘦的身影立在石亭之中,月光清冷照射在她的身上,更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

    晚膳过后,她就来到了这里,再也没有离开,等候了已将近三个时辰。

    作为兄长的严信见了,终是心中不忍,他走了过去,宽慰着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薇娘,回屋歇着去吧。他不会来的,以后也不会来了。”

    就在两个时辰前,吕布向郡守大人递交了书文,明天一早便要折返雁门。

    “他不来,便有他来不了的理由。”她轻轻的说着,每当提起那个人的时候,她嘴角总会挂起恬淡的笑意。

    严信听到这话心里松了口大气,他真怕他这妹妹一时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

    可后面这半句,却又把严信噎了个正着:“既然他不来,那我便去找他。”

    “小妹,你疯啦!”

    相貌清逸出尘的青年眉头挑起,他环顾了眼四周,才压低声音说了起来:“以后切莫再说这种胡话,要是让父亲听见,非得将你禁足不可。”

    严信欣赏吕布不假,但也还没到生死与共的地步,如果亲人和吕布二选一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哥,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望着天上月亮怔怔出神的女子忽然问了一句。

    严信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苦笑道:“不是太懂你这种所谓的‘喜欢’。”

    既然不懂,那她便讲给他听。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青隆山,贼匪袭击了我的车架,护卫们死伤惨重……

    这时,他出现了。

    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

    严信注意到,妹妹在说‘他’这个字眼儿的时候,眼中闪烁着雀跃的光芒。

    他夺过了贼人的一杆长枪,在几百贼匪的围困之中,单手持握马绳,好似散步一般的走着。贼匪们轻松杀死了随行的近三十名护卫,却挡不住他一个人。

    贼人们愤怒的嘶吼,在他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后来有个山贼将一只长矛投向车窗,我躲之不急,却看见那个嘴上说着见死不救的人,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毫不犹豫的出手,稳稳抓住了那杆长矛。

    透过车帘,我看见了他,他却没看见我。

    神俊的脸庞,冰冷的双眸,还有在抓住长矛瞬间,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邪魅丛生,自信到了自负。

    仿佛他想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了。

    他就那么霸道的闯进了我的心房,像头洪水猛兽,令我猝不及防。

    我的心,咚咚跳了一下,很轻快。

    那时我便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其实只需要一刹。

    故事讲完,女子也终于动身。

    严信见自己的妹妹并不是往就寝的方向而去,忍不住问了起来:“小妹,你要去哪?”

    “我去找爹,为何要那般待他。”严薇幽幽的叹了口气。

    严信有些急了,挡住了她的去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你别傻了,父亲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改变。”

    她摇了摇头,月光映在她秀美的脸颊,流露出果决之色,她语气笃定的说着:“哥哥,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性子,亦是如此。”

    严信愕然,等他回过神来,那道身影早已远去。

    许多年后,已是身居高位的吕布,偶然间才知晓,这天夜里,严薇被其父斥去祖祠,长跪了一宿。

第九十七章 娶你

    清晨,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空气中裹着阵阵飘香的泥土气息,周围的树木花草上面沾有着晶莹的水珠,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清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会有一两滴水珠落到路上行人的发丝间,令人感觉异常的舒服凉爽,枝头上的虫鸣鸟叫,更为这片土地,增添了许多朝气。

    雨水积在路面坑坑洼洼的地方,积成一个个小小的水凼,倒映出天空中洁白的云和云朵背后湛蓝色的天空。

    马蹄不急不缓的踩进了水洼,踏碎水中的美景,溅起一道道飞扬的水花。

    这是一支近千人的骑军,人人骏马墨甲,披坚执锐。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名冷峻青年,却并未穿戴甲胄,眉头低敛,眉宇间有股令人泛寒的凛冽。

    赤菟低垂着脑袋,如同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也不似往日那般,一上大道就撒欢的乱跑,而是迈着小步在这条泥泞的道路上缓缓走着。

    忽然,赤菟的步子一停,身后诸人自然也就跟着停了下来。

    事反常态必有妖。

    狼骑营里的将士哪一个不是从刀山火海里走出来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握紧手中的兵器,警惕的扫视着四周,防止一切躲在暗处的突然袭击,原先懒懒散散的队伍,瞬间戾气大涨。

    好一会儿后,四周依旧没有半点儿动静。

    曹性忍不住了,往前探了探脖子,问道:“头儿,咋的了?”

    吕布则骑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像是被人施加了定身术,整个人如石雕一般。

    “戏策,头儿该不会又中邪了吧?”吕布不答话,曹性只好问向了吕布身旁的戏策。

    “我原以为‘巾帼不让须眉’乃是一句戏言,却没曾想,世间竟真有这般奇女子,倒是教我等男儿自叹弗如啊!”戏策叹了一声,朝着身边的吕布笑道:“将军,这回倒是你落了下乘,别傻楞着了,去吧。”

    曹性是越发的听不懂了,干脆往前凑了凑,透过两人的间隙,看了过去。

    前方道路的不远处,有名持伞的女子,布衣罗裙,约莫是这附近哪户的农家女子。

    至于样子么?

    曹性张目再努力的瞧了瞧,有些愕然,这名女子他居然也认得,正是严家的那位千金大小姐。

    只是,她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

    吕布跳下马背,急奔而去,情急之下他却忘了,骑着赤菟的话,肯定会比他跑,快上许多。

    平日里跑上四五里都不会有丝毫喘息的吕布,此时跑到严薇面前,却是喘着大气的说了起来:“薇娘,你怎么来了?”

    习武之人都知道,气息紊乱乃是武者大忌,若是此时有人出手偷袭吕布,胜算起码会增大两成不止。

    “想见你一面,所以来了。”女子回答得很是坦然,一身麻布制成的灰色罗裙,早已不似以前的光彩照人。

    吕布听话这话,是又欢喜又心疼。

    她的白色绣花鞋上,全是稀泞的泥土,罗裙的膝盖处也有,定是在来得路上摔倒过好几次,还有,她带着雨伞,说明下雨的时候,她就已经出发了……

    吕布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可眼前的女子却不曾诉苦一句,只是恬淡的同自己说着话。

    但她越是这样,吕布心头就越是酸楚。

    他抓起她的小手,毫不犹豫的说着:“走,我送你回去。”

    她摇了摇头,语气里第一次有些酸涩:“父亲将我逐出了家,回不去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他最为宠爱的……”

    吕布的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的戛然而止,因为他已经明白了一切:“你是因为我!”

    “是我甘愿的。”她轻声的说着。

    “薇娘,你怎么这么傻啊!不值得的!”

    吕布疼惜的将她拉入怀中,她就那么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

    吕布抱着她,有一句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在这一刻他终于说了出来:“薇娘,跟我回雁门,我娶你。”

    她‘嗯’了一声,浅浅笑了起来,小小的酒窝里装满了幸福。

    …………

    见到吕布抱着严薇回来,曹性第一个跳下马背,笑嘻嘻的说着:“嫂子,我叫曹性。”

    他这一声‘嫂子’,喊得严薇俏脸儿一红,赶忙让吕布放她下来。

    美人在怀,吕布哪能说放就放,更何况他刚刚给严薇检查了下膝盖,磨破了皮微微有些红肿,好在并无大碍,不过还是多多休息,少走路的好。

    严薇不疼惜自身,吕布可是心疼得紧。

    曹性扭过头,板起脸冲着身后的那一帮汉子们吼道:“都他娘的哑巴了,一个个的,不知道叫人啊!”

    嫂子,嫂子……

    狼骑营的众人纷纷大喊了起来,他们中近乎一半人的岁数都比吕布要大,但也跟着喊起了‘嫂子’,有的伸长脖子发出怪叫,有的则吹着响亮的口哨,道路上一片欢庆。

    严薇本就是女子,又通读诗书,脸皮哪比得这些个浑人,霎时脸色娇羞的钻进了吕布怀中。

    “你们这些家伙。”吕布颇感无奈的笑着,但所有人都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到了冬日里阳光的和煦与温暖。

    途中休息的时候,严薇伸手想去摸赤菟的鬃毛。

    曹性瞧见,惊出一身冷汗,吓得大叫起来,“嫂子,莫要摸它!”

    整个狼骑营里,除了吕布外,任何人去碰赤菟,就是一通狂踩,光是被踩伤的,就已经超过了一双手的数目。

    严姑娘身子薄弱,倘若让赤菟给踩着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是曹性还是喊慢了一步,严薇的手已经触到了赤菟。

    然而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赤菟低下脖子,似乎很是享受严薇轻抚给它顺毛。

    严薇没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可是很快曹性就不乐意了,指着赤菟愤愤的说道:“好你个赤菟,平日里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碰都不让我碰你一下,如今居然这么快就屈服了,还有没有点马的骨气了!”

    赤菟瞥了曹性一眼,哼哼的甩了个鼻息给他,又将脖子又往严薇身上蹭了蹭。

    “你这头色马,老子要跟你绝交!”曹性气得哇哇捶胸,这番夸张的表情动作,逗得身旁的众人们哄堂大笑。

    吕布注意力刚刚也集中在这边,他还真怕赤菟发飙将严薇给踩伤,见到一切无事后,才放下心来,他走到戏策身旁,坐了下来:“先生,你是我们中最有智慧的人,还烦请您给择个吉日?”

    “什么吉日?将军莫非又要升职了?”戏策故作不知,打趣着说了起来。

    “薇娘她为了我,被逐出了严家,她明明满腹委屈,却什么都和我不说。可我心里难受,我负了她一次,不想再负第二次。”吕布眼中的光芒闪烁,语气里带着铿锵有力的声音,坚定无比的说着:“我要娶她!”

    娶亲有很多讲究,最重要的就是要挑个黄道吉日。

    “将军,你还真当我是游方算命的术士了不成,”戏策笑着说道,见吕布的眼神里飘过一丝黯然,他伸出手掐了掐手指,又补充了一句:“七月二十八不错,六黄道其一天德成日,宜成亲嫁娶。”

    吕布闻言后,当即站起,恭恭敬敬的朝戏策行了一礼,“布,谢过先生。”

    太原郡的郑家府宅之中,刚从刺史府回来的郑嵩正在书房中练字。

    老管家急急忙忙走来,在郑嵩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头发半白的郑嵩手头狼毫笔一顿,眼中闪过一抹阴寒:“此事当真?”

    “是安插在严府的暗梢传回的消息,想来应该错不了。”老管事答道。

    “好好好!以前总有张仲这个老东西从中作梗,这回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有多大本事包庇于此獠。”

    郑嵩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将笔放下之后又吩咐起来:“管事,你去备些礼物,咱们这就动身去上党,拜访拜访那位严家家主,恭喜他觅得良婿。”

第九十八章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

    雁门郡武州县的东南,绕过层层葱郁的山岭,在其腹背的山脚下有一处僻静的小山村,名曰‘有溪’。

    村子有近四十户人家,多是老弱妇孺,鲜卑人南下,家里的男人们放下锄头磨耙毅然从军,保家卫国乃是每一个大汉儿郎义不容辞的责任。

    吕布原先想在雁门郡内置办一处宅子,后得知严薇其实更向往宁静的山村生活,遂请了戏策这个半吊子的风水先生,足足找了七八日的功夫,才寻到这有溪村。

    村子的真实名字已经无从可考,据说颇为复杂,但因村中有一条清澈的溪流,故而村民们将其称之为‘有溪村’,至于原先的名字,一来二去的也就忘了。

    有溪村背靠大山,临近水源,鲜卑人的战火并未波及到这座村子。村民和睦与共,少有口角上的争执,互相扶持,也称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了。

    地方有了,吕布便开始自己盖起了房子,找了块地势平坦的空地,围上泥巴墙,一个人盖或许很慢,可手底下还有数百的狼骑营将士不是?

    为了不惊着村里的人们,他们卸下了铁甲与兵刃。

    这些汉子们在入狼骑营之前,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为了讨生活,干过许多杂活,各式各样的都有,泥瓦匠、木工、修葺师……

    他们说起专业术语来,连戏策都听得一愣一愣,一头雾水之余,却也不得不叹上一声,术业有专攻。

    有的人帮吕布盖起房子,有的用木材做着家具,有的在刻石雕,什么都不会的,就索性卖起了力气,砍树、抬大石、搬运……

    正值盛夏的天气,一个个光着大膀子汗水不断,也浑然不觉累,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们心中敬重的将军,送上新婚的礼物。

    礼物虽然廉价,却也无价。

    院子里建有三间小屋,出了屋子,是一个小型的院落,可以用来闲聊和小憩,左边是一片花圃,吕布知道严薇喜欢种花,所以一开始就预留好了,右边则搭架起果棚种上了果苗,出门半里就有一条小河,可以取水用来灌溉。

    中间留了个两人宽的小道,方便行走。

    虽比不得原先严府的广阔气派,倒也别有一股农家的清新。

    尽管吕布已经非常注意的减小动作了,但数百人的动静还是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得知是吕布即将大婚后,淳朴的人们纷纷放下手头的农活,赶来帮忙。

    对此,吕布心中感动不已,相比那些高官厚禄的上位者们,他们才显得更为可爱,这些生活在最低层的人们,有着世间最为宝贵的东西。

    村子里有德高望重的老者,他们一瞧这架势,自然知道吕布是郡里的“大人物”,既然吕布不肯明说,活了一大把岁数的睿智老人们,自然也不会傻到去刨根问底。

    与此同时,相隔近千里的云中郡内。

    魏木生和郝萌两人走在城中街道上,如今云中郡驻兵超过五千,已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吕布当初建狼骑营的时候,剩下三千多,后来在戏策的奇谋下,夜袭定襄,又解救壮力俘虏两千,充入军中。

    眼下各郡兵马大都被张仲调往雁门关,总共也才两万余人。魏木生单凭这五千兵马,就有同张仲攀谈条件的资本,这时就算坐地起价,向朝廷要上一个将军当当,也不无可能。

    然而这个被吕布付与大任的青年并没有选择这么做,他甚至连一丝的念头都不曾动过,依旧老实的当着吕布任命给他的军侯一职。

    魏木生手中握着一卷刚刚快马传来的竹简,消瘦了许多的脸庞上罕见的露出了几分笑意,他对着郝萌笑了笑:“戏先生来信,说是将军要娶亲了。”

    如今的魏木生,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小斥侯,他手中握有五千军马,经历过数场恶战的他,举手投足之间,将者之风已渐渐显露。

    “将军也该成家了,奈何我们要坚守于此,不能亲自前去道喜,真是遗憾。”郝萌叹息着说道。

    一只黑鸦从头顶飞过,魏木生抬头望了望,笑着说:“人到不了,礼物总归是该送上的。”

    郝萌闻言苦笑起来,“能送什么,云中郡原先早就被鲜卑人劫掠一空,哪还有值钱的东西。”

    魏木生突然露出个神秘的笑容,“斥探不是来报,这几日会有一支鲜卑人马,从五原那边途径云中郡,遣回鲜卑吗?”

    郝萌刚开始还没懂魏木生的意思,细细琢磨之下后,他陡然瞪大了眼珠,满脸的不敢置信道:“你该不会是想去抢鲜卑人吧!那可是近千骑,要是把鲜卑人惹毛了,全力来攻云中,可如何是好?”

    相较之下,魏木生就显得尤为镇静,他有条不紊的给郝萌分析起了当下的形势:“当初雁门关几番大战,鲜卑人的攻城器械早就落了个七七八八,没了攻城器械的鲜卑人要想强攻云中郡,倒也没那么容易。再者说,我们只管扮作劫道的马贼,谁又会猜到我们?更何况,步度根一心只放在雁门关上,他可没多余的心思来对付我们这些小鱼小虾。”

    嗅觉敏锐的魏木生已经察觉到了,有一场关乎并州乃至整个大汉的生死大战,即将展开。

    街角旁有几个小姑娘在那玩耍,待到魏木生郝萌两人走远之后。

    “听见了吗,有个将军要成亲了。”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满心憧憬起来,“以后,我也要嫁给将军。”

    另一个小女孩听了,摇摆着脑袋:“我听爹爹说,将军再厉害,也比不过三公的,嗯,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三公。

    “切,将军三公算什么,换做是我的话,我就要嫁给皇帝陛下,执宰天下,将军三公统统都要听我的。”年岁最大的那个少女傲气的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不可一世。

    几个年龄稍小的女孩立马目光崇拜的看着她,忽然有人问向另一个在地上用手指划着圈圈的小姑娘,“秀儿,你将来要嫁给谁?”

    这个和戏策曾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脸色稍微红润了些,如今被一户姓刁的好心人家收作女儿,谈不上大富大贵,倒也勉强能算衣食无忧,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衣衫褴褛,到处去捡吃的。

    小秀儿忽然想起了自己常常会做的一个梦,眼神迷离,痴痴的笑了起来,她低声喃喃着:我的意中人呀,是个盖世英雄,等我长大了,他会骑着匹火一样的大红马来娶我。

第九十九章 二愣子

    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去,泥巴墙小院也在五天前彻底完工。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以前总习惯一张冷漠脸的吕布,如今脸上也时常保持着温醇的微笑。

    七月二十七,有溪村来了个风尘仆仆的异乡客。

    来者是一个高高大大的成年男人,蓄有短髯,右手牵了匹八尺高的褐色骏马,左手提着个四四方方的青漆木箱,他向村人打听了吕布的住处,便径直而来。

    吕布此刻正和戏策探讨着明日成婚的细节和步骤,刚讲到仪式流程的进行,忽地听到一声雄浑的声音传来:“你就是吕布?”

    男人与吕布隔了刚好一丈的距离,吕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发现并不识得此人,不由出声问道:“阁下是?”

    “把薇娘交出来!”男人见吕布未曾否认,以命令的口吻低喝道,浑身散发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口气不容置喙。

    听到这话,吕布心头一沉,暗道了声: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在成亲的前一天居然还有人来找茬,吕布自然不会给他好脸,低皱着眉头,甚至连声音都冷了下来:“要是我说不呢?”

    周围的狼骑营将士见有人前来闹事,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一股脑儿的全都围了上来,冲着那男人此起彼伏的大骂:“滚回去,滚回去!!!”

    面对数百人的围堵和怒骂,男人似乎并不畏惧,将手头的木箱轻放在地上,右手从马背左侧抽出一杆银寒枪,二话不说,轻抖两道枪花,冲着吕布胸口扎来。

    狼骑营的汉子们彻底怒了,这厮分明是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一个个撸起袖管就想上前搭手帮忙,合伙将其擒下。

    怒气冲天的一伙人却被曹性给伸手拦住了,他双手抄在袖子里,笑嘻嘻的说着:“你们傻啊,想打架,营里天天都有得打。但想看头儿空手搏白刃可不是随时都能看的,这么大好的机会,还不抓紧机会学着点儿,等错过了这村,以后可就没这店了。”

    众人一听,皆是两眼放光。曹性说得没错,狼骑营从来都是以实力说话的地方,只要够强,就能在狼骑营里横着走,而观看强者间的战斗,绝对能够从中获益匪浅。

    于是众人纷纷往后退上了几步,给两人腾出一大片的空地来施展身手。

    吕布听得这话,心中郁闷之余,只想将曹性摁在地上狠狠地暴虐一番。他原想三五两下解决掉眼前此人的,不过曹性这般说了,他也不介意给大家示范一下,万一没了兵器该如何空手应敌。

    空手搏白刃,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就算是习武有成的高手,也不能说有百分百把的把握,毕竟都不是神仙,要真被刺中要害,就只能一命呜呼了。

    枪尖带着寒芒呼啸而来,吕布身形左移,轻松躲过这刺来的一枪。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了吕布会有此动作,欺身往前,手里长枪一突,断去了吕布退路。

    吕布没有太大的把握能硬接下这一枪,只能被迫往前急冲两步,再度躲过期间犹如奔雷袭来的四枪,他想借机探手去抓那枪杆,男人嘿嘿一笑,银枪横档,划开一道圆弧,竟将吕布给硬生生的逼退了下去。

    退后五六步的吕布立住脚跟,终于开始正视起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中暗道:这家伙,竟真有几分本事,整个狼骑营能胜过他的,怕也不足一掌之数。

    这边打得热闹,那边的高阳早就一溜烟的小跑进了院内的屋子里。

    “严姐姐,你快出去看看,奉先大人在外面同一个恶人打起来了!”高阳火急火燎的推开屋门,急切的喊了起来,小手拄在腿膝盖上,喘着大气。

    如果按身份高低来论的话,高阳应该称呼严薇主母,要按辈分来说的话,就应该叫姨或者姑,但严薇觉得自己比高阳大不了几岁,叫姐姐显得更为亲近一些。

    正在给被褥绣上飞鸟的严薇听到这个消息,芳心大乱,却没注意到手头的动作,让细细的长针给扎破了手指,溢出了血来。

    严薇将手指放到嘴里轻吮了一下,放下叠在腿上的被褥,嘴上说着吕布的武艺超群,脚上却是一刻不停,赶忙跟着高阳往外边去了。

    此时,吕布同那男人已经斗了将近四十余合。

    期间,吕布数次想要夺下那杆银寒枪,却次次未果,这激起了吕布心中那股好胜的战意。

    男人长枪抖擞,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看好了!”

    吕布低喝一声,磅礴的气势陡然间爆发开来。

    那杆长枪顺着脸颊一寸处滑过,吕布伸手竖起食、中两指,竟将那杆长枪给牢牢夹住了。

    男人的眼中首次露出了惊异之色,他明白了吕布的意图,急速往后退去,可吕布哪会如他心愿,二指前滑,整个身子逼了上去,右手紧握的铁拳早已迫不及待的挥向了那个男人。

    这一拳下去,保证他七昏八愫,找不着北。

    挤开人群的严薇见到那个男人后,秀美的脸庞浮现出短暂的惊愕,随即惊喜交加的喊上了一声:“二哥!”

    “二哥!!!”

    狼骑营看戏的汉子们下意识的跟着齐喊了一声,喊完之后他们便是一脸的懵圈,严薇的二哥,那吕布岂不是应该叫他……二舅哥?

    吕布那一拳在男人的鼻梁处愣生生的停了下来,也亏得他能够收放自如,否则的话……他心里打起了拨浪鼓,亲还没成,差点就将未来的二舅哥给胖揍了一顿。

    “你们这是干什么?”严薇蹙着眉头,一个是未来的夫君,一个是打小就疼爱自己的哥哥,不管伤了哪一个,她都会难过伤心。

    严义哈哈一笑,将银寒枪插在地上,伸手搭住吕布的肩头,勾住其脖子,大笑起来:“我这不想试探下这小子的本事吗,不然我怎么放心把我的宝贝妹妹交到他的手里。”

    “二哥。”严薇娇羞的喊了一声,俏脸微红的她,轻轻跺了跺脚。

    严义瞧见自家妹妹这般羞涩模样,摸着下巴处的短髯哈哈哈的乐个不停,朝着诸人说道:“到底还是女孩子家,脸皮子薄,不比咱们大老爷们儿。”

    吕布听严薇提过她的这个二哥,从小就宠着惯着她,后来去了西凉入伍,上两个月已经被朝廷封了建棣中郎将,论起官职,比起吕布的这个低阶校尉,高出的可不是一丁半点儿。

    严义此时似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儿,对着严薇说道:“哦,对了,小妹,为兄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他将刚刚放在地上的箱子提到了严薇面前,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打开,里面呈放着一个圆轱辘的东西,绿油油的,表层外面长满了指节长的尖刺。

    见到周围的众人一脸茫然,严义颇为自豪地又接着说了起来:“小妹啊,我知道你平日里喜欢养一些奇花异草,这可是我托人从西域那边弄回来的,你别看它长满了刺,跟个球似的,据说它开出来的花,好看极了。”

    “啥玩意儿?”围着那绿球研究了半天的曹性表示满脸不信,就这东西,还能开花?

    “多谢二哥。”严薇甜甜一笑。

    看到妹妹开心,严义也咧开嘴跟着笑了起来,待到他转过身看向吕布的时候,却是极为不满的哼哧了两声:“到底还是自家的妹妹好啊,不像有的人,我在这儿站了这么久,连水都讨不到一口”

    吕布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该作何行动。

    严义见到吕布这般样子,心里头郁闷得想要吐血,小妹这都是从哪儿找来的傻小子,都提示这么明显了,他居然还在这里傻笑,傻笑个鸡毛球啊!

    戏策端了杯水过来,轻碰了下吕布的胳膊。

    吕布此刻要再是不懂,就真成傻子了,他双手将杯子毕恭毕敬的递向了严义,口中敬称道:“将军,请喝水。”

    严义接过那杯水,依旧是虎着一张脸,没好气的说着:“你这二愣子,怎地还叫将军?”

第一百章 儿时吹叶言卿为我护

    (写在正文前:前几日翻书评区的留言,有条是这么写着:加油,我会一直支持你,很喜欢奉先哥哥。看完之后,对‘奉先哥哥’这个词有些忍俊不禁,这应该是个可爱而又礼貌的小男孩吧,我看到你的留言了,小家伙,谢谢你。)

    喔~喔喔喔~

    拂晓时分,村子里的红冠大公鸡已经开始打鸣,寓意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在小院的西南角,吕布前两日又用青布新搭建了一处篷帐,北方人谓之‘青庐’,是专门用来举行婚礼的地方,到时新娘便会从特备的毡席上踏入青庐。

    临近正午的前三刻,戏策首先登场。

    他一改往日里的慵懒邋遢,脚踏轻云履,身穿墨色长袍,腰束缎带,连那万年不改的鸡窝头造型也打理得黑油发亮,每一根都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显得亲近而又不失儒雅。

    曹性等人傻愣愣的看着戏策,几乎惊掉了下巴,这还是平日里那个看着跟个叫花子一样的穷酸书生吗?

    戏策将诸人的神色表情尽纳眼底,作为今天的司仪,他直起身子,清了清嗓音,大声的念着: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三牢而食,合卺共饮。天地为证,日月为名……

    “韶华美眷,卿本佳人。值此新婚,宴请宾朋。云集而至,恭贺结鸾。吉时已到,请新人上前!”

    戏策念完,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霍然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吕布内置素衣,外披一袭黑底红纹袍,整个人看上去英气蓬勃,大气十足。在他的手中还牵有一条红色的喜绸,喜绸的另一边,则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

    只见她玄色的深衣礼服加身,青丝绾成发髻,髻上插有枝一尺二长的笄,佩戴珠花步摇,面带桃花双颊红,娇羞万分的随着吕布踩过毡席,踏入了青庐之中。

    两人缓缓走来,原先帐内热闹的气氛在那一瞬间彻底安静了。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望着他两,并在心中默默的为他们献上最为诚挚的祝福。

    戏策见到两人入了青庐,便又高声念道:“新人已到,行沃盥(guan)礼!”

    早就在帐内侯了多时的高阳走上前来,手中端有一盆清水,她先上前为吕布洗净双手,接着又去为严薇揉洗了一番。

    “行同牢礼!”

    …………

    “行合卺礼”

    …………

    婚礼的仪式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行拜堂礼!”

    “拜天地!”戏策大声的念着。

    夫妻二人跪在备好的蒲团上,对着天地叩了一礼。

    这边在拜天地,那边的严义却将严信拉到了一处角落,不满的质问起来:“老头子不来也就罢了,老大那家伙怎地也不肯来?”

    没有媒妁之言,也未经父母许可,严薇便私自做主下嫁吕布,这已经是离经叛道的行为,清誉下降不说,将来也很容易遭人诟病。

    况且严义深知其父的性格,他要能来,那才真是见了鬼。

    但作为大哥的严礼不到,严义就不乐意了,心头觉得始终憋着块疙瘩。

    严信见状,赶忙打起了圆场,陪笑着说道:“二哥,大兄他远在洛阳,其中路途遥远不说,或许因为事情耽搁了,这也说不准呐。”

    “屁,只要想来,哪有来不了的!我看他是官越做越大,胆子倒越来越小了。”严义将双手一抄,显得愤愤不平,“老四,你也不必替他说话,下回我自个儿见到他,定要找他好好理论理论。”

    这番话引得严信苦笑连连,他这二兄啊,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暴躁的脾性。

    “拜兄长!”那边戏策的声音又一次在帐内响起,由于双方的父母皆未到场,婚礼中的拜高堂仪式,也就顺理成章的改为了拜兄长。

    严义重新回到座位之后,才发现身旁邻座来了个三十出头的魁梧男人,眉宇间透出股沉稳如山的气势,不言苟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才加入狼骑营不久的高顺,同时也是吕布指名点姓要坐在这里的人。

    起初的时候,吕布是想请老将军张仲来坐这位置的,但转眼一想,如今鲜卑人还在关外虎视眈眈,老将军必须坐镇雁门关才行,于是就打消了这一念头。

    高顺觉得自己位卑言轻,又深受吕布大恩,哪还肯坐此高位,嘴上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后来还是吕布虎着脸来找他谈了许久,他才勉强应了下来。

    很多事情,高顺不知道,可吕布记得清楚。

    上一世,你随我、护我,东躲西逃,至死也心甘不悔。

    这一世,我便待你如亲生兄长,有福同享,有难,我一人来扛。

    …………

    吕布带着严薇款款来到两人面前,跪在蒲团上,行了一记叩首礼。

    严义心中对此很是满意,脸上却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相,朝着吕布说道:“小子,薇娘是我从小宝贝到大的妹妹,你今后要敢欺负她,纵使隔了千山万水,我也要带人来灭了你!”

    “兄请放心,吕布此生绝不让人欺负薇娘分毫,更不负她!”吕布当着众人的面,大声的说着心中的誓言。

    严义伸手拍了拍吕布的肩膀,刚刚还虎着的脸,霎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冲你这句话,我就认了你这妹夫,以后要是遇上麻烦了,甭怕,尽管来西凉找我便是!”

    吕布点头应下,自己这个二舅哥倒也不失为一条爽朗的汉子。

    严义说完,就轮到高顺发言了。

    他看着今天这对格外耀眼的新人,平日里总是肃严的脸庞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他想了许久,才慢慢说了起来:“高顺出身贫寒,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去表达书上那些好听的话,但我记得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你们携手白首,相濡以沫。”

    或许别人没有注意到,但吕布的的确确的看见了,高顺红了眼眶。

    此时正值高兴开怀之际,在人群之中,却有一人阴霾着脸。

    本来坐在那个位置发表演讲的人应该是他,而这高顺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捷足先登。你从前不过是个喂马的马仆,若不是我,你早就在强阳被砍去了脑袋,哪能像如今这般抖威风!

    扁鼻青年如此愤恨的想着,忽然有人拍了他的后背,不咸不淡的吩咐起来:“李肃,你带几人去村外瞅瞅,以防有不怀好意的人前来搅乱生事。”

    “嗯,好!”

    青年回答的干脆,他回过头,脸上是一副笑意盈盈的全新面孔,仿佛从未有过与人置气。

    仪式在进行了足足两个时辰后,才算是告一段落。

    吕布牵起严薇的小手,想将她送回小院内的新房歇着。

    走到院门的时候,早就堵在大门口的曹性等人先放行了严薇,却拦下了吕布,大声嚷嚷起来:“头儿,今天你要是不把咱们弟兄给喝趴下,那你可就别想入这洞房了,弟兄们,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没错!”一干汉子们跟着大声哄闹起来。

    吕布望向众人,大手一挥,极有指点江山的豪迈风范:“来来来,今朝咱们喝个痛快,谁先趴下,就给弟兄们洗一个月的衣裳,如何!”

    大伙一听,纷纷大吼着要大战三百回合,喝他个醉生梦死。

    这一喝,就喝到了傍晚。

    狼骑营的将士们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甚至还在睡梦中打着酒嗝,还好在是夏天,不至会伤了风寒。

    作为极少数清醒的人,高顺搀扶着吕布往小院那边走去,已经大醉的吕布垂着脑袋,迷迷糊糊的左摇右晃,他想要推开高顺,却又使不上力气,嘴里只顾重复的说着:“放开我,我没醉,没醉……”

    高顺将吕布送至小院的门口,目送着吕布一摇一晃的往前走,直到推开新婚房门,才放心的关拉上了院子的大门。

    严薇从下午一直等到了傍晚,期间心情的复杂程度是既紧张又期待,此刻见到吕布进来,心中更是娇羞无限,她细若蚊蝇的轻唤了一声:“夫君。”

    吕布听见后,用力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才看见严薇坐于床边,一双小手不断的揉捏着衣角。

    脚下是一步三晃的往这边走着,得亏屋子里的地上没什么障碍物,否则非跌他个眼冒金星不可。

    吕布走到床边与严薇并排坐下,相比起此刻吕布的神经大条,严薇就显得格外的紧张忐忑,心头那只小鹿‘怦怦’的像是快要跳出胸口,手足无措之余,却看到一张很是好看的脸庞从旁边伸了过来。

    吕布歪起脖子看着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新娘,才看了一眼,他便忍不住咧开嘴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像是捡到了天大的宝贝:“薇娘,你可真好看!”

    这一笑,令严薇原本紧张十足的心情,很快就平缓了下来。她望着吕布,有些忍俊不禁,像是在对吕布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冒傻气了!”嘴上虽这般说,可心里甜滋滋的。

    吕布并未听见,脸上泛起酒晕的他,不知何时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看样子真的是喝了个酩酊大醉。

    严薇贴心的想要帮他脱去鞋袜,然而当她刚刚蹲下身子,便感觉到吕布整个人抖瑟了起来。

    “夫君,夫君。”

    她轻轻的唤了两声,吕布却没回答,她只好站起身来,却发现陷入沉睡之中的吕布抖瑟得更为厉害。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吕布,额头渗出了冷汗,脸上浮现的表情,惶恐中夹杂着不安,无助而又绝望……

    他,做噩梦了吧。

    她如是想着,遂又重新坐回了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吕布脑勺枕在自己的膝上,十指轻轻安抚着他,唱起了一首儿时喜欢的曲谣。

    …………

    城楼、大雪、白绫,紧凑的鼓点,还有密密麻麻的黑铁甲士。

    吕布置身雪地之中,他茫然的望向四周,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狰狞的大声笑着,笑得极为快活。

    这一幕他再也清楚不过,而这里,正是梦魇一样缠绕着他的地方,白门楼!

    缠上脖子的白绫,渐渐勒紧。

    “放开我!”

    吕布剧烈的挣扎起来,只是他双手被反缚在了背后,根本使不上一点儿力气。他想要大声怒吼,从嘴里发出的却是‘嗬嗬’‘嗬嗬’的嘶哑声响。

    在不断的徒劳挣扎中,吕布眼珠开始向上翻白。

    此时,天地间响起了一声凄凉的婉转唱腔:“将军啊,早些归……”

    这道熟悉的声音令几乎断气的吕布重新醒过神来,他透过仅存的一丝光亮看去,城楼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位丧服缟素的女子,茫茫的大雪染白了她的黑发。

    她轻启丹唇,凝望着下方的吕布,一边哀唱一边潸然泪下。

    昨夜梦又去,商台末子添新衣,旧曲又一局。

    君道江南烟胧雨,塞北孤天祭,荒冢新坟谁留意。

    男儿忠骨浸黄沙,戎马征天涯。

    儿时吹叶言卿为吾护,鸾凤求凰,红雪冬竹。

    金戈换故里,东篱烽火祭,醉别将领再一曲,别姬随君意。

    尤还记,马上将军一声哽咽若孩提。

    归兮,魂兮,与君来世聚。

    …………

    曲子唱罢,女子站上城墙,宛如一只美丽的巨大蝴蝶,直坠而下。

    “不要!”

    伴随着心中的怒吼,吕布陡然睁开双眼,映入他眼中的不再是一片雪白,而是一张透出担忧的秀美脸庞。

    吕布起身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紧紧的抱着她,眼底是令人心碎的哀伤。

    “夫君,你怎么了?”不明所以的严薇仰起头,轻声问道。

    吕布轻抚着她脑后的秀发,嗓音清醇,“薇娘,将来如果有一天我……”

    他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兵败战死,拜托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听到这话,严薇蹙起了眉头,故作不开心的模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许你说这般胡话……”

    话还没从口中说完,吕布便霸道的吻上了她的樱唇,猝不及防的严薇‘嘤咛’一声,倒在了他的怀中。

    吕布伸手搂住她的小柳腰,眼眸中是不尽的温柔,轻轻的为她褪去衣衫,她低着头,捂住发烫的小脸,娇羞得不敢看他。

    片刻过后,吕布抱起仅剩一件素色内衫的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一刻,夜尽阑珊。

第一零一章 即将登场的陷阵营

    夜深,在枝上聒噪了一整天的夏蝉终于安静了下来。

    狼骑营汉子们喝得大醉,东一个西一个的散乱各处,席地而睡对他们而言,早已是习以为常。

    “还没到中秋,这月亮怎地也这般圆了。”

    戏策抬起脚从汉子们的身上跨过,他们望了眼吹灭红烛多时的院内,带有几分郁闷的口气说着:“你在屋里头抱得美娇娘,我忙活一整天,却连饭都没捞着吃。”

    空着肚子的戏策在狼骑营将士里找寻了许久,才看到他想要找的杨廷,这家伙偏着脑袋趴在地上睡得正香,手臂压在身旁李封的胸腹上,

    戏策看到杨廷这般睡相,不禁笑了起来。这两人一个曾被鲜卑人抓为奴隶,另一个贵为三公的嫡长孙,身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如今竟也能安然的睡在一起。

    戏策轻踢了两下杨廷,只见其用手抠了抠被踢的位置,然后翻了个身,就又没了动静。

    戏策只好蹲下身子,极具耐心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杨廷的名字。

    后者依旧不愿睁开眼睛,只透过眼中的一丝缝隙,带有些起床气的不满:“戏策,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想干哈?”

    “前些日子我说过,你要能促成吕布和严姑娘,我就还你自由,虽说最后并非你一人之功,但你终究是出了力的。”戏策见杨廷醒来,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递到他的手中,“喏,这是当初你立下的军令状。从今天起,你自由了,回洛阳去吧。”

    杨廷懵了一下,以前总想着有一天能够逃离狼骑营这鬼地方。可当真正融入这群人中之后,他反而有些舍不得了,于是杨廷犟起性子,大声的嚷嚷道:“切,谁说我要回洛阳了!”

    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杨廷抓起那竹简,摇晃着站了起来,走向不远的一处正烧着肉汤的火堆,看也没看那竹简一眼,直接扔进了火堆里,看着它燃作灰烬。

    烧完竹简,在戏策的注视下,杨廷又重新回到了这里,倒在地上背对戏策接着呼呼睡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又进入了梦乡。

    事情办完,戏策起身离开的时候顿了下身子,他听到某个家伙在睡梦中的呓语:“我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

    戏策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他背着手儿,哼起小曲慢悠悠的走了,似乎心情极为不错。

    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掌握帝都兵马大权的司隶校尉杨廷在无意间发现,那天夜晚戏策给他的那一卷竹简,其实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乃是一简空卷,得知真相的杨廷忍不住跳脚大骂戏策这****的老鸡贼,可骂着骂着,却又哭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别了杨廷,戏策去找了个空碗,在锅里添了碗热乎乎的肉汤,准备犒劳犒劳早就饥肠辘辘的五脏六腑。

    他离开颍川的时候,南方各郡已经在闹饥荒,饿殍遍地,别说是一碗肉汤,能有半张面饼都够他们高兴上好一阵子了。洛阳城的那位皇帝陛下恐怕还不知道这事,就算知道,想来也未必会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群贱民而已。

    戏策准备坐下享用碗中肉汤的时候,发现不远的草坪处还有一人未睡,手中握着一杆枝丫正在地上不断的写些什么。

    这一举动引发了戏策的好奇,他悄悄的挪了过去,正专心手头动作的高顺并未发现,戏策也不出声打扰,就在高顺身后,默默的看着。

    高顺在地上画了幅简略的战场勾勒图,有城池、道路、地形,还有各种的进攻防守路线。

    初看之下,戏策倒不觉得什么,可越往后看,就越是心惊,这个名为高顺的刚毅男人,对排兵布阵的应用,简直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饶是换做自己来防守,恐怕也不足五成把握。

    一场演练结束,高顺才发现身后站着戏策,他有些歉意的说了起来:“先生,顺怠慢了。”

    高顺在狼骑营里是出了名的呆板,他一旦认真的思索起事情来,就跟老和尚打坐一般,就算别人从他面前路过,他都不会知晓。于是曹性等人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高木头’。

    戏策回过神来,干脆也坐在地上,喝了口热汤,笑着问道:“高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高顺刚想开口回话,戏策又嗅了嗅鼻子,像是发现极为新奇的事物一般,惊奇道:“你居然没有饮酒?”

    “饮酒易误事。”高顺作了简短的回答。

    戏策显然对高顺的回答极为满意,笑着说道:“我在颍川有个好友,他倒是与你截然相反,嗜酒如命,无酒不欢,就是性子狂傲了点。”

    “也如先生这般厉害吗?”高顺随之问了一句。

    戏策摆了摆手,笑言道:“我有什么厉害的,那小家伙可是连老师都惊为天纵奇才的人,将来成就注定是要超过我的。”

    高顺沉默了下去,不知该如何接话。

    高顺不说话,戏策倒存了考校他的心思:“高顺,你且说说,假使真和鲜卑人开战,我们能有几成胜算。”

    高顺略一思考,便回答道:“鲜卑人勇猛彪悍不假,但我并州儿郎同样也是能征善战。只因战略上的屡屡失误,才被鲜卑人打没了士气,将来如果能有一场战争去正面挫败鲜卑人,必能证明我大汉,依旧是当年那个虽远必诛的强盛大国。”

    戏策微微皱起眉头,觉得高顺似乎有些过于夸大了,正面击败鲜卑人?纵观整个并州军,恐怕只有吕布的狼骑营敢放这样的狠话吧。

    但,狼骑营也只有数百之众,如何能抵挡鲜卑人十万铁骑。

    高顺见到戏策皱眉,便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这也不怪戏策多想,并州军这些年完全是被鲜卑人压着打,小仗小败,大仗大败,军中的士气早已跌入谷底,每当听到鲜卑人南下,士卒们就会感到恐惧,颤栗不已。

    高顺从地上找来了十几颗小圆石,放在一块微微倾斜的木板上,石子顺势滑落下来,冲破了下方的小沙丘。

    第二次,高顺用了一些方形的小木板,插进木板之中。当石子再次滚下的时候,这些小木板成功抵御住了石子的冲击,然后高顺从小木板的后面,刺出一些尖利的小木棍,顷刻间便将那些石子挑落在了一旁。

    这个平日在营里寡言少语的汉子,当聊起军事战争的时候,就显得尤为健谈,“鲜卑以骑兵闻名天下,骑兵所倚,势也。只要破其势,合力共击,必能大败之!”

    “重甲兵的方案我也想过,”戏策通过刚刚的演示,已经明白了高顺的用意,但他也有自己的担忧,“过重的装甲会导致士卒移动速度的下降和体能消耗的加快,而且它在与骑兵的作战中仍旧处于被动地位,一旦溃败则很难及时退出战场,若丧失集团优势更会遭受致命打击。”

    “假如你是这其中一员,在战场之中身陷重围,又当如何?”戏策无奈的笑了笑,恐怕也会失了方寸,丢盔弃甲的吧。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高顺说的平淡,但这句话令人听来,却有一股极为磅礴的大气势。

    然而也就是这句话,令戏策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眸子,重新迸发出了新的生机,他打量着眼前朴实沉稳的男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很畅快很开怀,“很好,明天你就带着我的书信去往云中郡,让魏木生郝萌两人全力协助于你,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给我练出一支精锐的重甲士来。”

第一零二章 愿为一农夫,春耕秋收

    清晨,在夏蝉鸣叫之前,一对喜鹊飞上枝头,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

    睡梦中的吕布翻了个身,手往枕旁温柔的抚了一下,却落了个空,随即又拍了拍,依旧是空无一物。

    他陡然睁开虎目,床单上的点点落红还在,枕边的人儿却已不知所踪。

    吕布惊坐而起,目光急切的四顾屋内,当看到坐在妆台前梳妆的倩影时,他才松了一口大气,将悬着的心重新放了回去。

    起身踏上鞋履,悄悄走了过去。

    走到背后,吕布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语气温柔的问着:“薇娘,怎么也不多歇息会儿。”

    抬头望见铜镜中高大的吕布,严薇秀脸儿一红,不禁想起昨晚的耳鬓厮磨到后来的鱼水之欢,自己的这个夫君不止战场上勇猛难挡,那方面更是龙精虎猛,夺去了自己的处子之身不说,还将她折腾得几乎下不来床。

    轻啐了自己一声‘没羞没臊’的胡思乱想,严薇起身想要给吕布行礼问安,这是汉时女子对丈夫最为基本的礼仪。

    吕布轻轻按住自己妻子的香肩,让她坐回,并拿过她手中的木梳,将她的黑柔秀发握在手中,从头到尾梳了起来,嘴中还不忘念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同齐眉……”

    听到吕布这小碎语,严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明明是女子出嫁时,娘家人为新妇梳头时所祈,也不知道夫君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吕布自然不会知晓严薇的心思,他只望见镜中的女子忽地笑了,秀美的脸庞带着以往从不曾有过的妩媚与羞涩,仿如一壶陈酒,令他沉迷不可自拔,他不由的傻傻笑了起来:“薇娘,你可真好看。”

    自己的这个夫君呐,时不时的就会冒些傻气,严薇掩嘴笑道:“又贫嘴了。”

    吕布倒没觉得自己是在贫嘴,不过见到严薇开心,他自个儿的心里头也莫名的跟着快活了起来。

    给严薇梳头的同时,吕布还瞧见铜镜边框上刻有一排小字,他便试探的小声念着:“愿得一人心,白首,白首……”后面那三个字着实难认了些。

    “是‘白首不分离’。”

    严薇将后面半句念了出来,轻声说道:“这是才女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白头吟”,意思是希望得到一个人的真心,即使与他终老也不离不弃。这字其实并不难认,只是戏先生在刻它的时候,用得是比较罕见的一种小篆,夫君你不认识,也在常理之中。”

    吕布称呼戏策为先生,严薇自然是夫唱妇随。

    吕布得知这块铜镜乃是戏策亲手所制,又听完严薇讲解那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便明白了戏策的用意,他是想借此来警醒自己,不要负了严薇的深情。

    猜到戏策的良苦用心,吕布望着铜镜上的那十个小字,心中一动,对着严薇笑道:“薇娘,咱们以后的儿子就叫篆儿吧,如何?”

    严薇听到这话,羞瞪了吕布一眼,将白葱般的玉指捂住脸颊,娇哼道:“夫君,才刚成亲,你怎么就想着要抱孩子了。”

    严薇的这副小女子的害羞表情,瞬间将吕布给逗乐了,他轻轻的抓起严薇的小手腕,瓣开了她的手掌,将脸庞凑到她的面前,满脸笑意的问着:“怎么,薇娘,你不满意吗?不满意的话,咱们可以再换一个。”

    近在咫尺的丰俊面庞,还有身上散发出的霸道而又狂野的阳刚气息,令严薇不禁芳心大乱,连带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看着他,小手搓着衣角,语气似乎有些不安:“那万一是女儿呢,夫君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女儿……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痛了吕布的内心,他想起了梦中那个喊着自己‘爹爹’的小女孩,那个从自己眼前慢慢消失的纯真少女,原先充满笑意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哀凉,“如果是女儿,就叫‘玲绮’,小巧玲玲的玲,绮绮可爱的绮。”

    …………

    在这一段小插曲过后,严氏兄弟用过早饭,便向吕布提出了辞别。

    严义要回西凉,严信则回上党。

    根据严义所说,最近西凉的羌族很是活跃,明面上接受朝廷的管压控制,但实际上已经暗地里开始劫掠汉人的村庄,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发生暴动,必须提防着点才行。

    至于严信么,这小子是背着严阚偷溜出来的。这次回去,肯定会被严老头施以重惩,没个十天半月,估计也别指望能够重见天日了。

    还有,高顺也要走了。

    他要去云中郡,这个满脑子‘士为知己者死’的木实汉子,发誓要给吕布练出一只精锐的重甲士来。或许连高顺自己都不会想到,他这一去,所练就的虎狼之旅,令日后的天下诸侯,一个个寝食难安,大呼头疼。

    因为高顺的这支重甲士,号为‘陷阵营’。

    三人前脚刚走上一盏茶的功夫,后脚韩烈就带着人来了。

    吕布将韩烈迎进堂屋,韩烈先是向吕布道喜了一番,随后便将怀中的竹简掏出,递给了吕布。

    吕布接过一看,是老将军张仲下达的军令,内容简明扼要:升他为扬武校尉,去冲骑营任职。

    扬武校尉比起他原先的校尉衔,虽说官阶高了一点,但实际上权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再说说冲骑营,这是一个十成十的步卒营,上至统兵的校尉,下到最底层的士卒,皆是步战。在鲜卑人南下过楼烦的时候,驻扎那里的冲骑营几乎惨遭灭营。

    而其他军营中的将士,都背地里称之为‘炮灰营’。

    老将军下的这道军令,明升暗贬。

    吕布看完后,沉默了下来。

    韩烈似乎怕吕布想不开,先一步开口说道:“吕老弟,老将军有他自己的苦衷,你可不能怨他。”

    “老哥,我知道的。”吕布接过韩烈的话,又说了起来:“当初我杀郑攸、斩周复,就已经是必死之局,如果不是老将军在中间斡旋,恐怕我也很难活到今天。”

    韩烈见吕布能想明白,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拍着吕布的肩膀爽朗道:“小子,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可吕布后面这句话却让他足足愣了好半晌的功夫,只听得吕布说道:“老将军对我有恩,吕布万死难以报答,但如今,我想辞去军中一切职务,愿作一农夫,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哈哈哈……吕老弟,你可别开玩笑了,当什么农夫啊,哈哈哈……”

    豪爽的笑声在堂屋内回响,到后来,韩烈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发现吕布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严肃着一张脸。

    韩烈笑不出来了,他试探性的问了吕布一句:“喂吕老弟,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吕布没有回话,关于这件事情,他想了很久。

    “怎么,你怕了?”

    面对吕布的沉默,韩烈大声质问起来,他目光锐利的锁定了吕布,甚至连语气里都透着股寒意。

    从平峰口到黄凉道,从云中郡到雁门关,吕布与鲜卑人大大小小也打过十几场恶战,哪次他不是冲在最前,期间更是有好几次以命相搏。

    就算是死,他也不会再皱一下眉头。

    但这一回,吕布没有否认,他吸了口浊气,轻叹了一声:“是的,我怕了。”

    我怕我死后,薇娘孤苦一人,我怕我们将来的孩子,会没有父亲。

    这句话,吕布没说。

    相比吕布这里的清冷气氛,太原郡的刺史府内则充满了张懿那开怀的笑声。

    这位在并州历任数年的刺史捋着下颚的胡须,很是高兴的说着:“郑别驾,你说吕布他得知任职冲骑营后,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啊?他居然不知死活到去得罪严家,哈哈哈……”

    并州第一世家的千金下嫁给了吕布,这已经成为并州世家们口中的笑谈,尽管吕布如今在并州小有名气,可到底还是一名低微的校尉。

    折了颜面的严阚,自然将这一切迁怒到吕布身上,并向张仲施压,令他罢贬吕布,不然以张仲的脾性,又怎会向张懿等人低头。

    下方左侧的老者闻言却是眉头紧皱,他对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张懿想象的那么高兴。老人眼中凶光闪烁,阴沉着声音回道:“大人,我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既然张仲那老东西都妥协了,我们大可直接处死吕布,以除后患!”

    吕布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他自然恨不得将吕布五马分尸,乱刀砍死。

    “嗳,你别急,先看看这个。”

    张懿摆了摆手,将前两日朝廷下发的檄(xi)诏放到了郑嵩面前。

    待郑嵩看完过后,张懿才又说道:“看来陛下这回是铁了心要驱逐鲜卑,檄诏上说,令我为帅,张仲为副,又从河内调了五万士卒开赴并州。”

    “想来应该是张公在陛下面前保荐于我,你明儿个便备上百箱金银珠玉,送往洛阳。”张懿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郑嵩点头,表示记下。

    见到郑嵩脸上依旧不见喜色,张懿挥手让厅内的仆从退了出去,才小声对郑嵩说道:“郑兄,咱们私下相交甚厚,我也不必瞒你。本官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为官之道,倒是懂得不少,但真要让我调兵遣将指挥作战,我还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这吕布既然能被鲜卑人称作飞将军,本事想来应该是有的。而咱们,正好可以拿他当枪使,替咱们打头阵。死在鲜卑人手里最好,也省去了我们再花心思。倘若真的命大死不了,赢了,功劳就是咱们的,输了么……”

    这位从未提刀舞枪的文士眼中闪过一抹戾气,用手抹了抹脖子,就斩掉他的脑袋!

    得知张懿的用意后,郑嵩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顺便不着痕迹的奉承了一句‘大人英明’。

    大堂内,两只老狐狸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时大笑了起来。

第一零三章 别离

    韩烈怒气冲冲的走了。

    吕布则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色颓败。

    这时,戏策从屋外迈过门槛,朝着吕布拱手赞扬道:“将军真乃洒脱之至,戏某佩服。”

    眼前的温和青年一脸笑意,吕布却开心不起来,闷闷的问着:“先生都知道了?”

    从韩烈那里得知一切的戏策答非所问,笼着双手说道:“走了好啊,毕竟将军在并州已经是四面树敌,再加上斩了步度根那么多的爱将,一旦雁门关破,他又岂能饶你。”

    “先生以为吕某怕死?”吕布眉头一挑,语气中透着不悦。

    戏策像是没有听见,接着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哦对了,将军还可以渡过浊hn下,以您的实力,护得夫人周全自然不是难事,只是将军当初好像说过,就算拼掉性命,也要让夫人安稳幸福的吧。”

    吕布垂下脑袋,捏着拳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表情。

    很显然,戏策这一番话戳中了他的要害。

    可戏策似乎并未发现吕布的异样,依旧乐呵呵的说着:“鲜卑人入主并州,反正遭殃的是最底层的穷苦百姓,死了就死了呗,我大汉朝啊,人多着咧!”

    “先生!”

    吕布陡然低喝了一声,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视着戏策,大声说道:“就算我上了战场杀他几百鲜卑人,但这点人数,对于整场战役的胜负,怕也是无足轻重的吧。”

    “嗯,你说得也是,从古至今,一个人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千人敌万人敌,”戏策点头表示同意吕布的说法,但他随即语气一转,身上竟有种惊涛拍岸的气势油然而生,“但你不要忘了,你不仅仅只是吕奉先,你还是飞将军,是狼骑营的领袖,是整个并州军心中的精神支柱。只要你在,狼骑营的斗志就永远不会磨灭,只要你在,并州儿郎就还有勇气,拿起武器同鲜卑人一直战斗下去。”

    “先生的意思,是不想让我退居?”处于迷茫之中的吕布似乎看到了一丝光芒。

    “那倒不是。”

    戏策摇了摇头,“只是戏某以为,不如先将鲜卑赶出并州,届时天下太平,将军您再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去和夫人过那世外桃源的生活,岂不美哉?”

    “唉,可我已经拒绝了老将军的军令。”吕布叹了口气,戏策说得没错,只有彻底赶走鲜卑人,才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听到吕布的叹息,戏策神秘一笑,胸有成竹的说着:“放心,韩烈过几天肯定还会再来。”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韩烈又来了,说是老将军不准吕布请辞。

    这时的吕布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告诉韩烈,再给他几天时间,他就回营中报到。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这一晚,吕布用过晚饭,笑着说一直没去过村里的那条小河,问严薇要不要去走走。

    心思缜细的严薇已然猜到了吕布的想法,乖巧的点了点头。

    吕布牵起妻子的小手掌出了院门,树下纳凉的村妇们看见了,都羡慕的夸赞着这对新婚夫妇的恩爱有加。

    吕布对此礼貌性的报以微笑,牵着严薇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走着。

    从小河的这一头,走到了那一头。

    河面的水流很缓,倒映出天上的月色,波光粼粼。

    回来的时候,吕布让严薇趴在他的后背,说是怕她累着,他走得很慢,怕簸着了背上的温婉女子。

    回到小院,望着升得许高的圆月,严薇不由轻叹了一声:“还未至中秋,这月,也这般圆了。”

    吕布闻言,便从屋内搬出两个小马扎,放在院内中间的过道上。

    他用袖袍仔细的擦拭了其中的一个,确定擦拭干净之后,才让严薇坐下。随后吕布也坐了下来,并将严薇的额侧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两人坐在院子里,静谧的仰望着头顶的月亮。

    夜,深了。

    靠在吕布肩上的严薇忍不住打起了呵欠,吕布便让她回屋歇息。

    她摇头,如何也不肯,她知道,吕布要走了。

    为了给自己提神,严薇起身走到一旁的瓜果地里,蹲下身子,有些兴奋的说着:“夫君你看,咱们种的瓜果,长出绿苗了。”

    吕布往那一看,可不是吗,前几日躬身种的果苗,已经有一小撮绿绿的叶子,冒出了地面。

    然后,严薇又给吕布讲起了该如何灌溉,除草……

    她不停的讲,不停的讲,吕布听不听的懂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自己别犯困就行。

    可她终究只是一名柔弱的女子,不知何时,她已靠在了吕布的膝上,沉沉睡去。

    望着严薇疲倦不已的脸庞,吕布满是怜爱的轻抚着她的秀发,喃喃道:薇娘,等我回来。

    清晨,天色朦胧,村子里的公鸡还未开始打鸣。

    吕布悄悄摸起身子,踏上鞋履,穿好衣衫。等到要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床榻上的女子熟睡正香,一双美眸的眼角挂有泪痕,吕布搭上房门的手又放了下去,他走回床边,弯身在她额头处轻轻吻了一下。

    他就要走了,可却连一句真正道别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吕布说不出口,他舍不得。但,他必须得走了。

    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收回,吕布吸了口大气,打开房门,走出了小院。

    打开院门的那一瞬间,近千道目光直射而来。

    吕布望着守在院外的这近千名汉子,纳闷儿道:“你们怎么来了?”

    他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今天就要离开的这个消息。

    早在几天前,吕布就已经向曹性宋宪等人交代过了,让宋宪统领狼骑营,遇到事情多多听取戏策的意见。因为老将军下发的调任令上并没提到狼骑营,那就是让吕布自行决断狼骑营的归属问题。

    其实从那天过后,狼骑营将士每天都会在吕布的院门口,一直站到天亮。

    曹性凑到吕布面前,露着笑脸,一如既往的死乞白赖说着:“头儿,让我跟你一起去呗!我虽然没啥大本事,但洗衣做饭、端茶递水什么的,还是能够胜任,至少多个人照料,也好互相帮衬不是。”

    宋宪侯成等人欲言又止,显然也都有这个想法。

    “我可没那么娇气,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狼骑营里吧。”吕布笑着对曹性说道,随后又看向狼骑营的这些个粗汉,故意板起一张凶脸,“还有你们,别老想着偷懒,等我回来的时候,凡是在我手上过不了三招的,都给我洗马桶去!”

    将军!

    狼骑营的汉子们齐喊一声,一个个眼眶通红,右手握住‘吕甲刀’,单膝跪在了地上。

    “好了,都别送了。”

    吕布朝众人挥了挥手,走的时候他再一次叫住了戏策。

    “先生,你应该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吧。”

    “将军放心,夫人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戏某愿提头来见。”

    听到戏策信誓旦旦的担保,吕布迈开大步走了,身后跪了一地的狼骑营将士目送他远去。

    昨天夜里,睡梦中的严薇抱着吕布的胸膛,哭得梨花带雨,浸湿了吕布胸前的衣衫。

    满腔的愤怒,和着压抑许久的戾气,在吕布的身上散发开来。这个在严薇面前时刻温柔的无微不至的男子,在这一刻恍如魔神,他将两排钢牙咬得‘咯咯’作响,英俊的面庞上浮现出几丝狰狞,低沉的咆哮中,是抑制不住的怒火:“鲜卑人,你们这群狗杂碎,某家这次要将你们彻底撕碎!

    林子里,无数飞鸟受惊冲出。

    一团黑气在眉间凝聚,初代大魔王吕奉先,登场。

    (本来这章上周四就应该写完了的,因为生活里一系列事情给耽搁了,万分抱歉。)

第一零四章 天上掉下个大魔王

    八月上旬,大汉的皇帝陛下刘宏昭告天下,出兵并州驱逐鲜卑。

    百姓们闻言后,不仅没有欢天喜地的奔走相告,反而唉声叹气嗟叹连连。

    这已经不是皇帝陛下头一次征讨鲜卑了,早在数年之前,皇帝陛下就曾两度出兵北方,结果每次都是大败而归。前两次的败北,令百姓们对大汉军队逐渐失去了信心,想来这一次,怕也是输多赢少。

    更为重要的是,发动一场战争需要依靠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支撑,而这些消耗自然以赋税的形式,落到了底层百姓们的身上。往些年还好,至少还有些收成,可近几年灾荒不断,百姓们能够不被饿死已是谢天谢地,又哪来的钱财缴纳这些沆沉的赋税。

    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则不会去想这些,他们只管坐享其成,反正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不是他们,又何须在意。

    在五万河内军浩浩荡荡开赴并州的同时,老将军张仲又从各郡县征召了一万五千名丁壮入伍,这对于人口仅有五六十万的并州而言,无疑是涸泽而渔。就算最后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并州的生产力也将会遭受重创。

    老将军不是没想过这些,可他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仅是盘踞在五原郡的鲜卑人就不下十万之众,而如今整个并州军也才不过两万余人,就算加上那即将到来的五万河内军,人数上同鲜卑人也还差了一大截,不招新兵又该如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士兵的将军同样如此。

    要想胜利,就必须拿人去填。

    尸积如山也好,血流成河也罢,只要赢了,便是成王败寇,千年以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吕布抵达雁门关向老将军报到之后,便去了驻扎在关内以南的冲骑营。

    当初在楼烦县遭遇到鲜卑人突袭,冲骑营几乎是全军覆没,因此招收的一万五千丁壮,有一千二百人被送到了这里。

    吕布对冲骑营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站在军营的大门处,门口连个站岗巡哨的都没有,更听不见里边有丝毫的训练声响,简直就像是一座空营。若此时敌人来袭,岂不是会被打个措手不及,难怪当初在楼烦县会遭受灭顶之灾。

    入了营中,吕布先去校(jiao)场巡视了一圈,结果校场上半个人影都没有,难道是全都外出操练去了?

    吕布如此想着,路过营帐处的时候,却听见有阵阵鼾声从帐内传出。

    吕布还以为是自个儿听错了,他朝着那边走去,掀开帐帘一看,只见帐内的地上铺着蒲席,士卒们一个个的躺在上面,摆着各种四仰八叉的姿势,呼呼大睡。

    吕布又挨着看了几处,帐内的将士毫无意外的都在睡觉。

    大白天居然还在睡觉!

    吕布心头窜起怒火,他从帐外的横杆上取下一面铜锣,右手拿着鼓槌‘哐哐哐’的敲了起来,并大声吼着:“鲜卑人来了,敌袭!敌袭!”

    锣声一响,睡梦中的士卒们惊醒过来,当听到‘鲜卑人’这三个字的时候,更是惊慌失措的就往营帐外跑,生怕慢了一点,就会死于非命。

    吕布站在外面的空地上,看着这些所谓的军人,如同小丑一般呲来窜去,在他们的脸上浮现出惶恐和不安,如同惊弓之鸟,有的没穿上衣,有的打着赤脚,甚至还有不少人光着屁股。

    而这上千人中,只有一人,衣衫整齐,手握长枪。

    冲出营帐的士卒们,在小片刻的骚动过后,渐渐镇定了下来,脸上的惊恐也被愤怒所代替。因为他们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敌袭,甚至连半个鲜卑人的影子都没有。

    他们被耍了!

    愤怒的一干人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个罪魁祸首,然后将其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我从一数到十,要是还有没穿好衣甲的,军棍三十。”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他们斜前方传来。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这才看到那说话之人,是个高高大大的男子,虎目蛟眉,穿着身玄墨甲胄,不似他们的简陋布甲,想来他应该就是新来的将军。

    这时,吕布已经数到三了。

    猜到吕布身份的士卒们,赶紧冲进了营帐,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甲兵器,鬼晓得吕布说的三十军棍,是真是假。

    当吕布数到十的时候,整个冲骑营的士卒全都在他面前整装完毕。

    吕布从左往右扫视了一圈,士卒们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吕布心中暗暗点头,对他们的执行力还是比较满意,开口朗声说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新任的校尉,我姓吕,单名一个布字。”

    吕布!

    这个名字一出,冲骑营的士卒们瞬间炸开了锅,如今并州军营中,吕布雁门关狙击鲜卑人的英勇事迹,谁人不知,哪人不晓。

    又不知有多少人,将吕布视作此生将要追赶的目标。

    “他真是那个飞将军吕布?”

    “我的老天,我居然亲眼见到了飞将军!”

    “飞将军,飞将军啊!世间无敌,举世无双啊!”

    就在众人兴奋无比之时,有人不满的哼哧了一声,表示不屑,“就凭他?怎么可能!”

    这个内心将狼骑营视作最终归宿的汉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借吕布的名声到处招摇撞骗,他瞥了前方的青年校尉一眼,脸上的不屑之色更重,他竖起三根手指,“飞将军吕布有三大招牌,赤菟画戟狼骑营,再瞅瞅这小子,他有哪样?指不定是哪里的世家子弟,到咱们这儿打秋风来了……”

    此人话一说完,立马有人点头附和,“没错没错,我听说飞将军力大无穷,手臂可是比我们大腿还粗的。”

    “还长了络腮胡,魁梧凶猛,虎背熊腰。”旁边一人接着补充起来,咬牙瞪眼,故作一副凶狠相。

    吕布听在耳中,心里是哭笑不得,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

    因为冲骑营是步卒营的缘故,吕布出发之时就没想骑赤菟过来,至于方天画戟,纯粹是因为吕布觉得,军营里不会缺少使用的兵器,故而没有携带。

    底下的人还在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吕布可不喜欢这种风气,寒霜着脸,冷声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既然入了行伍,从今往后,一切行事都得按照军中律法,令行禁止,知道了吗!”

    “知道了!”众人大声回道。

    “很好,从明天开始,卯时起床操练。”

    众人听到吕布后边这句,心中皆是一阵哀嚎,卯时?那时候天都还没亮吧!

    “哦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北边石桥那里有棵槐树,你们每人去摘一片叶子回来,如果有人作弊,那就按军法惩办。”吕布脸上的寒霜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笑意盎然。

    众士卒看着吕布笑起来人畜无害的脸庞,心中又是一阵抽搐,脸上完全是生无可恋的表情,从这里到那石桥,起码有五里的路程,来回就是十里,这得跑到什么时候。

    但他们迫于吕布的威慑,心里骂着娘,身体却很老实的往石桥那个方向狂跑而去。

    “薛兰,你留下。”

    吕布叫住了刚刚那个唯一穿戴整齐的青年。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遇见的人,总能遇见。

    没错,这个青年就是曾经想至高顺于死地的那个薛兰,好在他后来迷途知返,不仅出面指证了周复等人,还帮高顺洗脱掉了罪名。

    吕布对他谈不上厌恶,更谈不上喜欢,只是有些好奇的问着:“你怎么也入了行伍?”

    薛兰笔直的站在吕布面前,面对吕布的提问,心里头咚咚直跳,就像颗石子悬在空中,打不着底。他吞了口口水,如履薄冰的回答着:“以前我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被乡县里的人们憎恨、唾弃。但自打上次见过将军的风采之后,我就有了参军的念头,还有就是……”

    薛兰止住了想要说出的话,闭上嘴巴,似乎并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想法。

    吕布对此也不强求,他轻拍了一下薛兰的肩膀,嘴角不自觉的挂起一抹和煦笑意:“快追他们去吧,迟了可就赶不上晚饭了。”

    “是,将军!”

    薛兰挺直了胸膛,大声的应答了一声。

    随后,一溜烟的就跑没了踪影。

    翌日,卯时。

    身穿武将袍的吕布站在校场的正中央,在他面前零零散散的只站了十几个人。

    昨天才说了令行禁止,今天就集体不到,这摆明了是向他发起的挑衅。

    薛兰怕吕布折了面子,下不来台,遂出列抱拳说道:“将军,我这就去把他们全都叫来。”

    吕布微微摇头,伸手制止了薛兰,又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杆长枪,朝那十几名新兵士卒说道:“我先讲讲枪的使用要领,等下再给你们演示它的基本动作。”

    等到太阳升起很久,帐内的一干士卒才慢慢爬起身子,不慌不忙的穿好衣衫兵甲,陆陆续续的走到了校场。

    (今天中午吃饭,拿出手机看到书友在书评区写着“带着孩子一起看”和“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完系列”,当时就乐了,工作带来的压抑消沉感消散大半,谢谢你们还在不断的投着推荐票,还在惦记着这本‘有生之年系列’的作品。)

第一零五章 下马威

    兴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迟到的这些士卒很快就在校场中站好了队列,也不聒噪,老老实实等着吕布接下来的训示。倒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出头鸟,见到吕布依旧笑嘻嘻的寒暄着:“将军,早啊。”

    吕布对此置若罔闻,在给那十几名早起的士卒端正了拿枪的姿势后,才往这边走了过来。

    一眼望去,千余名士卒精神抖擞,站立得整整齐齐。吕布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平淡的说着:“看来你们昨晚都休息的不错,一个个精气神挺好。”

    见吕布并未出言责罚,众人心中不禁一喜,这新来的校尉也没什么威势嘛,今后的日子好过。

    众人脸上的得色吕布尽收眼底,他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杵,身子站直,朝众人朗声道:“我今天教你们士兵最基本的站姿,以后你们站岗啊,巡哨之类的难免会常常站立,现在打好基础最为重要。”

    吕布做了一个标准的站姿,演示了两遍后,才问向众人:“都看清楚了没有?”

    “看清楚了!”底下的士卒们大声答道,心中却不以为然,不就是干站着嘛,这有什么好教的,看来咱们这将军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吕布听众人回答得响亮,开口下令道:“所有人前后方阵散开,间隔保持一臂的距离,呈站姿面向于我。”

    众人很快就散开成形,站队列方阵对他们来讲,实在算不上难事。

    “很好,就这样保持下去,”吕布在士卒们的行列间穿梭走动,显然对他们的站姿颇为满意,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从现在开始,谁要在行列中乱动,一律仗责三十。”

    众人本以为吕布只是让他们站个一两刻钟便好,谁知吕布不知从哪捣鼓来了个方形漏斗,往里面灌了两捧细沙,将其挂在一处横杆上,并告示众人站到沙子漏完即止。

    沙子顺势开始从漏口往下掉落,由于口子很小,沙子掉落的速度也变得肉眼可见,几乎是几粒几粒的往下漏。

    照这个速度,等漏斗中的沙子漏完,起码得有半个时辰。

    天空中太阳散发出的温度渐渐燥热起来,已经站了小半会儿的士卒们额发间冒出许多细密汗珠,要这样一直站下去,等到沙子漏完,估计都得烤焦了不可。

    众士卒心中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吕布一开始就打了招呼,谁敢乱动,一律仗则三十。

    没人想挨棍子,那就只能咬牙强忍着。

    士卒们坚持得辛苦,吕布心中也有他自己的思量:这件事情绝非偶然,肯定有人故意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们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违背自己军令,所依靠的无非就是法不责众的心理。

    一个人犯了过错,你可以罚他,那一千人都犯了同样的错,你能罚吗?不罚,何以服众,若都罚了,又肯定会让所有人都心怀怨念。

    一般新上任的将军或校尉遇到这种情形,都会显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可吕布是谁,狼骑营那帮桀骜狂放的汉子都能给整治得服服帖帖,更别说这帮九成九都是新兵的冲骑营了。

    训练新兵就像医生诊治病人,重症就得下猛药。

    这个看似无比简单的站姿,实际上才最考验士兵们的意志力。

    现在这些士卒们不都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那漏斗,恨不得将其漏口直接锯掉,一下漏光吗?

    好在地上的沙子已经立成了圆锥形状,估摸着漏斗中的沙子也快见底了。

    那边的人在受罚,这边早起的士卒心中则庆幸不已,也有三四人悄悄的问着昨日被单独留下的薛兰,“薛哥,你说他会不会真是那飞将军?”

    “有闲功夫琢磨这个,还不如多练练刚刚将军教的枪技。”薛兰冷冷的回答着,他是营中唯一一个知道吕布身份的人,但既然吕布本人都没有明说,他自然也不会去学那多嘴的长舌妇。

    这几个士卒却没注意到,薛兰在看向吕布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的敬畏和向往。

    落在地上的沙子越堆越高,当所有人都以为要熬到头的时候,他们这位新来的青年将军又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愕然的事情来。

    只见吕布从士卒们的队列缝隙中走出,走到那漏斗的位置处,蹲下身从地上的小沙堆抓起一把,然后起身将手置于那漏斗的壶口上方。

    五指一张,手中那把细沙尽数落入漏斗之中。

    一干士卒全傻眼儿了,吕布说过站到沙子漏完即止,可他这样在沙子快完的时候放上一把,那岂不是站到天黑都站不完吗?

    所有人心中都在骂娘,这吕布摆明了是要整治他们,而且这手段简直忒过恶毒,偏偏他们又有苦难言。

    “将军,弟兄们已经知道错了,您这样,未免太过了点吧?”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了。

    吕布看了此人一眼,脸上不见喜怒,冷漠的丢了句:“我让你说话了吗?”

    你们要给我下马威,让我难堪,我也一样可以反将你们一军。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人被吕布这句话呛得脸色通红,愤愤的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哼,老子不站了,谁爱站谁站去。”左侧队列里的一名粗壮汉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长枪也扔在了一旁。

    此人唤作雷虎,原是冲骑营里的百夫长,后因犯下大错,被降为了士卒。

    既然有人敢违抗将令,吕布也不会手软,口中喊道:“来人,将雷虎拖下去,仗责三十。”

    薛兰和一名士卒走上前来,左右双双架住了雷虎的臂膀。

    “老子昨天跑了十几里路,早上起不来怎么了,换你,你能行?姓吕的,弟兄们叫你一声将军是抬举你,当年老子杀鲜卑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被控制住的雷虎目眦尽裂,当着众人大声斥骂着吕布。

    “雷虎,你放肆!”薛兰死锁雷虎胳膊,厉声喝道。

    吕布听得这话,并没着急让薛兰压着雷虎下去受罚,而是轻描淡写的说着:“你的意思是,我不够格做你的将军?”

    “老子就是这个意思,怎么地!”雷虎身子不能动弹,只能伸长了脖子,不甘心的大吼起来。

    “好,那你便来试试,吕某够不够资格坐在这个位置。”

    吕布朝薛兰摆了摆手,示意他松开雷虎。

    重获自由的雷虎活络了两下肩背,又拧了拧双手指节,语气里透着股人的寒意,阴森嘿嘿的笑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吕布见他信心十足,也不答话,比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

    雷虎见吕布居然小瞧自己,心中蓦然腾起了一股怒火,右手提拳,径直奔来,想着定要将他揍得跪地求饶才是,也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然而,雷虎在冲到吕布前方四尺距离的时候,手中挥舞出去的拳头,尚吕布面门的一尺开外,可他竟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吕布的鞋底顶在了雷虎的腹部,如同一根石柱,撑起了整个摇摇欲坠的宫殿,任凭雷虎使出浑身解数,嘶吼咆哮,依旧是不动如山。

    等到雷虎这只落水的老虎扑腾够了,吕布蕴藏在弯曲腿部的巨大力量,陡然爆发。

    还没反应过来的雷虎整个身子直接飞了出去,两旁士卒的身影在他的瞳孔中迅速倒退缩小,剧烈的风在耳旁呼啸,刮得老脸生疼。

    而那个将他踢飞的青年,身形矫如鬼魅,往前一闪,竟没了踪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再看见他时,已经到了眼前。

    好快的速度!

    拳头‘砰’的一下砸在了雷虎的右脸颊上,雷虎甚至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拳,身子就已经在空中旋转了七百二十度,滚落在地。

    舌头在嘴里裹了几下,吐出一颗带血的槽牙,是硬生生被这一拳打掉的,由此看来,吕布这回是真的下了重手。

    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雷虎,吕布转过身负手背对着雷虎而走,淡淡的说着:“太弱了,在我眼里,你和蝼蚁没有任何分别。”

    这场一对一的单挑赛,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落下帷幕,只留下一群满脸发懵的士卒呆立在原地。

    兴许是吕布的话伤到了雷虎的自尊,他朝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身影,满腔不甘的大吼大叫了起来:“姓吕的,你这么能耐,有本事打到狼骑营去啊,去跟那个飞将军一较高下,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算个屁的本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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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简介:并州飞将吕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中一杆方天戟,就是天下无敌。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汉末之吕布再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汉末之吕布再世无弹窗,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汉末之吕布再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之吕布再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