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一章 水淹七军
“发大水了!”
“发大水了!”
“快逃啊!”
袁绍在一阵极为嘈杂的呼喊声中,猛地惊坐而起。
“怎么回事!”
听得外边众多将士的惊恐呼喊,袁绍的脸色很不好看,心里头涌起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莫名的尤为烦躁。
“主公,浊河突然涨水,冲垮了堤坝,正扑向咱们的大营!”帐外的亲兵跑了进来,神情焦急无比。
什么!
听得这个消息,完全不亚于一场晴天霹雳。
袁绍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了,打着赤脚就往外跑,掀开帐帘一看,巨大的洪水掀起狂澜,扑向了营寨,四处肆虐。
那些还在营帐中睡熟的将士,顷刻间葬生海底,一些醒来的士卒,想要与洪水搏斗,可一个浪头拍过来,帐篷、人、战马,全都没了……
袁绍的营帐搭在后方较高的位置,他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陷入洪水之中,这股大自然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得了。
袁绍面色惨白,脑子仿佛遭受重创,双目空洞,怔怔的张合着嘴巴:完了,全完了!
我的二十万将士啊!
“淳于琼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眼看着士卒们在洪水中痛苦挣扎,袁绍心中阵阵发痛,面目好似要吃人一般。在此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让麴义军掘了河堤,没想到还是失策了。
“主公,请您赶紧撤离此地!”亲兵万分着急的劝说起来,那股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奔涌而来,很快就会淹没此地。
再不赶紧走,他们也逃不掉了!
袁绍气得脑袋发昏,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保住性命要紧。
狠狠咬牙之后,他翻身骑上亲兵牵来的马匹,招呼其他小部分还没遇难的将士,呼喝一声:“儿郎们,随我撤离此地!”
哒哒哒!
哒哒哒!
马蹄阵阵,洪水在身后肆虐追击,穷追不舍。
袁绍马不停蹄,一路向北逃走。可洪水的冲击速度远比想象中的要快,袁绍快就明白了,这样根本逃脱不了,好在他急中生智,临时改变了逃跑路线,招呼起身后将士:“往大山上撤!”
泛滥的河水固然凶猛,但总不至于将巍峨的大山也一同摧垮吧!
于是,袁绍使出浑身解数,冲向最近的山峰,终于在被大水吞没前,爬上了山顶,及时躲过一劫。
奔流的洪水从山下狂涌而过,咆哮冲向了清河郡内。
翌日,连降多天雨水的天空,升起了朝阳,久违的金灿光芒再一次洒向了人间大地。
袁绍站在山头,这位昔日的北方霸主,此刻看起来尤为憔悴,头发杂乱,身上的衣服也染满了泥泞。
山下的洪水依旧汹涌,未有停歇之势。
而追随在袁绍身边的将士,仅存不到千人,个个狼狈不已。
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其中的愁苦滋味儿,只有袁绍自己能够体会。
现如今,他们被困山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有慢慢等洪水退去。
否则,就只能砍木头造船,划回冀州了。
洪水肆虐数日,才渐渐平息下来。
麴义见状,下令三军将士,把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和木板用上,在水面上架起浮板,然后踩在上面,向袁军的大营行进。
然则经过洪水的狂猛肆虐之后,袁军的营寨早就没了踪影,水面上浮起许多木头和帐篷。放眼望去,除了屡屡可见的袁军士卒尸体,还有许多从远处飘来的百姓尸首,泡浮在水面上飘荡,死相凄惨。
这里,成了人间的修罗场。
“作孽啊!”
沮授在士卒的搀扶下,踩着浮板一路走来,满目皆是漂浮的尸首,无一活口。
他闭上双眼,似是不忍再看。
听得沮授的悲天悯人,作为此事元凶的麴义倒是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作孽的,战争本就是这样,这次,不过是多搭了些百姓性命罢了。可本将军不费一兵一卒,淹杀袁军二十万,如此功绩,可比当年武安君白起,定能名留青史!”
唉~
沮授唯有长叹一声。
张带着士卒开始分散打捞尸体,一来是可以算作军功,二来,是因为麴义想要确定,袁绍究竟有没有死在这场巨大的洪水之中。
若是死了最好,一了百了;若是没死,那他可得抓住机会,揪出袁绍,然后补上一刀,送他上路。
总之,不能让袁绍活着回到冀州。
“麴义将军,救我!救我!”
此时,前方忽地传来求救的声音。
麴义闻言望去,只见前方水面上有一道身影,抱着棵丈长的圆木,正发出求救的呐喊。
听声音似是有些熟悉,麴义向前走去,靠近时才发现,此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袁绍手下的谋士之一,郭图。
然而此时的郭图,却显得尤为狼狈,浑身湿透不说,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一片,再无半点谋士的风采,像是一个快要累到虚脱的难民。
他死死的抱着这棵圆木,竟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
“哟,这不是袁公手下的大参军郭公则么?”
麴义故作惊讶,却并未让人将郭图救起。
“麴将军,您说笑了,快些救救我吧!”
郭图嘴唇发白,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死死支撑着身体,将左手艰难的递向麴义,想让他拉自己一把。
在水上飘了这么多天,若非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他都快要虚脱过去。
只是,麴义仍旧没有伸手的打算,他甚至蹲下身来,像是打量小丑一般的瞅着郭图,笑呵呵的说着:“你可还记得当年,我替袁绍打下冀州以北,本该由我统兵坐镇北方。你却私下进谗,说我心胸狭隘,当不得大任。”
郭图神情一愣,没想到麴义会在这个时候翻起了旧账,可性命要紧,他只得赔笑起来:“麴将军,玩笑话而已,您莫要放在心上。我愿归降,生生世世忠于将军!”
他实在快撑不住了。
“不,你说得没错,我这个人,就是心胸狭隘。”
麴义仍旧笑着,他缓缓站起身来,抽出了腰间佩刀,寒光刺眼。
郭图似乎意识到了麴义想做什么,他好不容易才从洪水的灾难中支撑过来,哪能就这样死去,急得大呼起来:“麴将军,不要,不要……”
麴义充耳不闻,鄙弃的瞥了最后一眼,落刀斩下。
哧!
流淌的鲜血混进了河水之中,郭图向后倒去,伸出的左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继而沉入水底。
第一千零一二章 快去请小公子来
士卒们在水面上搜索了两天,捞起大量泡肿的尸体,然而却并没有发现主帅袁绍的尸首,倒是俘获了不少侥幸存活下来的袁军将士,田丰和审配也在里头。
麴义问他二人是否愿降,两人皆是求死。
当天夜里,审配趁看守不备,抢了一匹战马,欲逃离营寨,奔往冀州。
麴义发现后,抢过士卒手里的强弩,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一箭将这位袁军谋士射了个通透,坠下马来。
给你活路,你不想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麴义心里有些冒火,带人去往关押田丰的营帐,既然不愿降,那就和审配一起上路好了。
好在关键时刻,沮授及时赶来求情,才使得田丰暂时躲过一劫。
回到大帐,麴义听完张近几日的收获,沉着脸朗声下令:“从明日开始,调动所有将士,排水,搜山!”
当日的洪水滔天,一举冲垮了袁军营寨。
袁绍若是还活着,肯定跑不远!
所以麴义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肯定,最大的可能,就是逃向了山上。
翌日,麴义军士卒开始巩固河堤,向东边的平原方向引流。
“主公,敌军开始排水了!”
发现敌军动静的袁军士卒急忙报与袁绍,这些时日,他们被困山上,全靠野果和一些溺死的野兽为食。
近几日,往这边探来的敌军士卒越来越多,看样子似乎有搜山的打算。
“麴义这厮,真是想将吾赶尽杀绝!传令下去,所有士卒来我这里集合,跟敌军干了!”袁绍攥紧拳头,满脸愤恨的击在身前树干上。
他袁本初何曾有过这样憋屈!
“主公,冷静啊!”身边的唯一谋士许攸赶紧劝谏起来。
他们现在不到千人,而麴义足足三万,这个时候去和敌军硬刚,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麴义来取我性命!”袁绍尤为愤恨的说着,等到敌军士卒排完水搜山,他们也一样会暴露,与其等着被人发现,还不如趁现在存有体力,拼个你死我活。
许攸大摇其头,冷静的与袁绍分析起来:“主公,敌军排水其实也未必没有好处。如此一来,您就可以差人去向安平郡的小公子求救,请他前来增援。”
安平郡与清河郡接壤,这一带又都是平坦的大路,骑马快的话,两三天就能赶到。
若是袁尚能够带兵赶来相助,逃出生天肯定是没有问题。
袁绍觉得此计可行,为防打草惊蛇,他只唤来两名心腹,命他们去往安平报信。
这二人领了命令,偷摸下山,可他两的运气也实在倒霉,好巧不巧的撞上了张,一人在反抗时被当场刺死,另一人则沦为了俘虏,被押到麴义面前。
“说吧,袁绍在哪?”
麴义望向跪在地上的俘卒,淡淡说着,带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俘虏低着脑袋,没有作声。
麴义见状,也不同他废话,当即吩咐道:“拉下去,剁两根指头,要是还不说,就挨个挨个剁,手指头砍完了,还有脚趾头……”
麴义轻描淡写,这名俘虏士卒却是冷汗直流。
两名士卒将他身子一架,他差点没能尿了裤子,顿时怂了,磕头大呼起来:“将军,我说我说!”
麴义摆了摆手,入帐的士卒退下。
随后,这名俘虏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通通交代了出来,包括此行的目的,以及袁绍的藏身之所。
麴义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即他挥了挥手,同那俘虏道了声:“好了,你可以走了。”
走?
去哪儿?
沦为俘虏的汉子脑子里有些发懵。
“你不是要去安平郡报信么?去吧!”麴义面带笑意,他这会儿的模样,像极了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汉子仍旧有些不敢置信,直到他坐上马背,逃也似的出了营门,才确信自己真的是逃出生天。
望着逃走的俘虏,张有些不懂:“将军,为什么要放他走?”
既然知道了袁绍所在的位置,直接带兵去将袁绍擒获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放这士卒跑去安平郡报信?
“当然是放他去冀州报信了。”
麴义眼眸深邃,摸了摸下巴处的短须,与张说起自己临时制定的计划:“袁绍那几个儿子,整日里不学无术,尽是些酒囊饭桶。今后攻打冀州,少不了会与他们作战,既然如此,还不如以袁绍为饵,先把他的儿子们全引过来,到时也省去我一番功夫。”
张顿时醒悟过来,麴义这是想把袁家给一锅端了。
“没错。”
麴义说的干脆,脸上露出颇为自负的神情:“所以,在袁绍那几个儿子增援抵达之前,我们暂时不去动袁绍,等他们来了,我好送他们父子一起上路!”
随后,麴义吩咐下去,要士卒加快排水的速度,并且沿途布置大量陷阱、飞竹,等着袁家的儿子们主动送上门来。
话分两头,那名逃出升天的士卒一路快马加鞭,逃至安平郡内,他拿出袁绍的随身佩玉,成功见到了小公子袁尚。
对于被俘一事,士卒只字未提。
一来是觉得耻辱,二来是怕被当成叛投敌军的奸细。
得知父亲被困深山,袁尚心里是又惊又急,二话不说,直接叫人传令:“来啊,传我命令,即刻召集郡内所有将士,随吾前去搭救父亲!”
袁家三兄弟中,他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儿子,将来,也很有可能会取代大哥袁谭,继承父亲的勋爵。
如今,父亲遭困,正是他崭露头角,挣取表现的机会!
那士卒见袁尚如此果断,松了口长气。
袁尚见他也累了,便命人给他安排住处,叫他好生歇息,自己定不会亏待于他。
士卒拜谢之后,刚一转身,一柄锋利的匕首,毫无征兆的插进了他的胸膛,继而一转,搅碎了他的心脏。
“你……”
士卒抓着眼前那人的肩膀,他做梦都没想到,好不容易从敌军的营寨里活下了性命,如今居然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士卒倒了下去,袁尚也懵了好一阵子。
但当他回过神来之后,一张俊脸变得无比恼怒,他看向那个行凶的驼背文士,愠怒十足:“李需,你这是作甚!”
第一千零一三章 有其父,有其子
驼背文士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收回袖袍,随即向外招了招手,守在堂外的亲兵小跑进来,将那名死去士卒的尸首拖了下去。
“公子,袁公二十万大军没了,只剩孤零零的几百人。即便你现在率军去救,也一样是于事无补,万一麴义设伏,你岂不是白白送死!”
化名李需的文士冷静说着。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身困险境,而不闻不问吗!”袁尚怒火未息,父亲遭难,身为儿子不去营救,是为不孝也!
李需却道:“袁公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田丰那些人本就不赞同立公子为嗣,此番倒不妨借麴义之手,将他们这些绊脚石,尽皆除去!”
听得这话,袁尚脸上的怒气缓去不少,这倒也是,田丰、许攸这些老古板,只知道规劝袁绍立长,对他这位小公子,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袁公老了,现在,该公子您掌控局势了。”李需进一步劝说起来,袁公大败,这个时候,就该公子您展现出作为接班人的魄力与手段了!
面对李需的循循善诱,袁尚犹豫了。
“大好时机摆在眼前,公子若不先下手为强,早晚为他人所制!”李需见袁尚有些意动,继续催促起来。
最终,袁尚没能顶住李需的游说,低声询问:“那你且说说,吾当如何。”
听得袁尚问计,李需心中早有筹谋,他轻捻胡须,眼中目光狡黠,慢悠说来:“现在袁公被困,只有公子知道这个消息。大公子在巨鹿,二公子在河间,公子不妨差人去请他们来,就说是奉了父命,有要事相商。
袁公在世,他二人必不会有所怀疑,等他们入了安平,公子大可趁机拿下他二人,然后索取兵权,将冀州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会不会太卑鄙了?”
袁尚皱起眉头,在堂内踱起步子,迟疑不定。
李需进而说道:“公子,这个世道只讲成王败寇,哪有卑劣一说。更何况,公子又不是要杀了他们,只是让他们交出兵权而已。”
“请公子换个角度想想,万一是你落在他们手中,他两会如何待你?”
袁尚闻言一愣,若真有那么一天,恐怕自己的两个兄长,恨不得将自己及早除之吧!
念及此处,袁尚眼眸生寒,把心一横,果断应下:“好,就照你说的去做!”
数日后,麴义在清河郡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都多少天了,袁家的三兄弟,居然一个也没有赶来搭救袁绍。这三个家伙,难道真的是不打算要袁绍活命了么?
麴义很不耐烦,困居山上的袁绍比他更为急躁。
袁绍本以为,在得知自己被困的消息之后,袁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救援。可当时间一天天的流逝过去,依旧没能盼来小儿子的身影,袁绍心中的希望终于破灭。
亏他还常常对外人夸赞,三个儿子之中,只有小儿子袁尚相貌脾性最像自己,如今看来,可真是白疼了这么些年。
等不来小儿子袁尚,袁绍想起了大儿子袁谭,袁谭在脾气和性格上虽然不像自己,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自己所出,要叫自己一声‘父亲’。
于是,袁绍又派了人去巨鹿,向袁谭求援。
一连多天之后,仍旧没有消息传回。
这一日,耐心快要耗尽的麴义收到了来自冀州校事署的情报。情报中称,袁家三兄弟不知因为何事,在冀州打了起来,投入的总兵力逾越十万。
老子袁绍身处险境,三兄弟不想着设法搭救,居然自个儿干了起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麴义都有些发懵,这算是什么情况?
袁绍好歹也曾是一方雄主,谁料到,居然生了这么三个玩意儿,当真可悲!
麴义将情报烧毁,起身戴上兜盔,大步走出帐外,传令三军:“走,去送袁绍上路!”
既然等不来这三位大孝子,那就只能先解决掉袁绍,再去冀州挨个收拾好了。
麴义带着手下将士向袁绍这边靠拢,山腰巡哨的袁军士卒望见之后,急忙跑至开凿出的山洞,向袁绍急声禀报:“主公,大事不好了!”
小儿子等不来,大儿子也等不到,袁绍心情本就不好,此刻听得此话,心情更加烦闷,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士卒满脸焦急之色,不敢有半分隐瞒:“回禀主公,麴义带了好多兵马,直奔咱们这里来了!”
山下的洪水倒是退了,可敌军士卒天天在山下游荡,不分昼夜,搞得他们根本没法下山。
“袁本初,别藏了,我知道你就在山上!”
此时,山下传来了麴义的洪亮吼声,仿佛认准了他们就在这里。
这家伙,早就知道了!
听着麴义的自信口气,袁绍心中愤恨,这才明白过来,麴义其实早就发现了他们,这些天不过是用士卒故布疑阵,故意把他们困在山上。
既然被发现了,袁绍也不愿再做缩头乌龟,起身走出山洞,望向下方。
山下,已经被麴义军彻底包围起来,数万敌军将士,密密麻麻,陈列山脚。
断了只手臂的麴义骑坐高头骏马,他见袁绍出来,抬头仰望,脸上露出笑容,言语间如同故友相见:“袁本初,你是在等袁谭和袁尚的救兵吧?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别等了。你的那三个好儿子,现在正打得不可开交,可没功夫管你。”
听闻此话,山上士卒神色大变,他们这些时日的苦苦支撑,就是为了等待援军,将他们从这里解救出去。
如今,得知没人会来救援,士卒们顿时焉了不少,目光黯淡,变得失落无比。
“麴义,你莫不是真拿吾当三岁小儿乎?这种拙劣的话术,也想乱我心神?你未免也太小瞧我袁绍了吧!”
袁绍朗声说道,尽量保持着一方雄主的姿态。
即便人数上不如敌军,但在气势上也绝不能输给麴义。
至于麴义说的互相厮杀,袁绍压根儿不信,他那三个儿子虽然是有些不成气候,叫他失望,但也不至于敢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大打出手。
第一千零一四章 落幕
麴义见这位昔日的旧主不信,讥讽大笑起来:“袁本初,你都落魄成这个鬼样子了,我还有骗你的必要么?”
袁绍心头一梗,很是发闷。
“也不知道,你那三个儿子,哪个能够活到最后。不过是谁都不重要,反正早晚为我所破!”麴义说得自负,不过,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听得麴义的自大口气,袁绍心中不由信了几分,怪不得派人求救多日,自己的三个儿子却迟迟不见动静,原来搞起了兄弟相残。
他必须要回去一趟了,否则,冀州就完了!
眼下,身处重围,袁绍这会儿也唯有奋命一搏,他拔出腰间佩剑,向为数不多的手下将士激喝:“众儿郎,随我向山下突击!”
“别急啊,袁本初!”
见袁绍想要拼命,麴义赶忙叫停,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缓缓说来:“你往日待我还行,我呢,也不是狼心狗肺之徒。这样,你要是肯跪下求我,我就放了你,如何?”
“你休想!”
袁绍想都没想,果断否了麴义的提议,袁家天下名门,他堂堂一州之主,当着这么多人下跪,让他脸往哪儿搁。
倒是许攸从旁劝道:“主公,敌众我寡,强行突围恐希望渺茫。想当年,淮阴侯韩信尚能受胯下之辱,今日不如暂且忍下,待您回到冀州重整旗鼓。他日,再百倍报之!”
袁绍听得这话,狠狠瞪了许攸一眼,死死咬着牙关,攥握拳头的手背青筋可见,脑海里天人交战。
跪下,没了脸面;不跪,冀州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若是三个儿子争气,袁绍是宁死也不会受此屈辱,可偏偏三个儿子,没一个能担起大任。
袁术的淮南已经凉了,要是冀州也没了,兴旺数百年的袁氏,该何去何从?
脑海里挣扎许久之后,袁绍似是有了决断,与家族的兴衰相比,自己脸面,又算得什么。
“麴义,你可说话算数?”
犹豫许久之后,袁绍喝问一声。
“大丈夫一言九鼎!”麴义回答得掷地有声。
听到麴义的承诺,袁绍强忍屈辱,掀开胯甲,双腿跪地,将头偏向一旁,朝麴义抱了个拳,口中说道:“麴将军,我袁绍今日认栽,我求你,给我一条活路!”
麴义用手搭在耳朵,故意做出没有听清的模样:“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请麴将军给我一条活路!”
袁绍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加大声量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令他倍觉屈辱万分。
“哈哈哈……袁本初,你居然也会有向我讨饶的一天……”骑坐马背的麴义放肆大笑起来,与之前的和颜悦色,完全两个模样,看起来是无比的得意。
袁绍憋着火气,从地上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去哪儿?”麴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方才不是答应我……”
“袁本初,你觉得我像是大丈夫吗?堂堂一州之主,居然还这么天真,真是可笑。”
袁绍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一张脸涨红成猪肝色,羞辱万分,怒吼大骂起来:“麴义,狗贼!”
麴义充耳不闻,依旧笑得畅快,将手一挥,冷冷道了一个字:杀!
身后将士,尽数向山上涌去。
呼喊声响彻山林,袁绍自知已无退路,怒吼一声:“儿郎们,跟他们拼了!”
然则却并没有多少士卒为之响应,由于刚才的当众下跪,使得袁绍在这些士卒心中威望大跌,甚至有不少人已经不愿替他卖命。
人心离散,士气跌至谷底。
山下杀来的敌军将士,越冲越近,袁绍瞅了眼那些丧失信心的儿郎,没说什么。
他知道,今天可能是逃不了了。
可他不愿坐以待毙,翻身上马,谋士许攸见状,赶紧拉住马缰,急道:“主公,您这是作甚!”
现在依据地势死守,还能支撑数个时辰,要是就这样强冲下去,可能顷刻间就身死人手了。
“吾今日受辱,丢尽袁氏一族脸面,若不杀麴义,哪怕到了黄泉,亦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袁绍恨然,眼眸里满是浓浓火气。
“有胆的,可敢随吾杀敌!”袁绍神态坚定,向四方激喝。
“主公,我愿随你!”一名亲兵站了出来。
“还有我!”
“我!”
越来越多的士卒站起身来,他们从袁绍的身上,看到了早年时候的影子。那时的袁绍,年轻气盛,敢拔剑和董卓叫板,受世人推崇。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
见到许多士卒还肯为自己卖命,袁绍心中涌起阵阵感动,大声吼道:“我袁绍为能有你们这帮奋勇的儿郎,感到无比骄傲!此番,若能活着回去,吾定会许你们一世富贵平安。”
“现在,随吾突围杀敌!”
袁绍一声怒吼,率先向山下麴义所在的位置,发起进攻。
“杀啊!”
身后袁军士卒因主公的奋勇而热血沸腾,纷纷呼吼着紧随其后,冲向山下。
双方在山腰处展开激战。
由于麴义军有着人数和体力上的绝对优势,哪怕袁军顽强奋战,也仍旧难抵锋芒。
不出盏茶功夫,袁军士卒几乎死伤殆尽。
在亲兵的拼死下,袁绍杀出一条下山的血路,径直冲向麴义,他的眼中怒火万丈,熊熊燃烧。
就算死,今日也要杀了这个竖子小人!
一排排强弩手蹲在了麴义身前,搭箭扣弦,瞄向了从山腰一路冲下的敌军主帅,动作一气呵成,犹如行云流水。
袁绍眼神中有过刹那的惊愕,然则他并未退却,反而愈发的狂猛冲来。
他已无退路!
咻咻~咻咻!
强弩激射。
见漫天箭雨朝他射来,袁绍发狂似的大吼,挥舞佩剑抵挡,击落箭矢叮叮当当。
然则他终究不是那些勇猛无匹的猛将,连二流境都未曾踏足的他,又如何挡得下那箭如雨下的强弓劲弩?
一支、两支、三支……
插在身上的箭簇越来越多,眼前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噗通!
他记不得自己是何时坠下的马背,甚至连疼痛都变得麻木无感。
良久,他望向上方,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朝他讥讽似的笑了起来,然后独臂扬起了手中的刀。
曾经的北方雄主,就此落下帷幕。
第一千零一五章 抱歉
袁绍战败身死,麾下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此消息一经传出,天下震动。
而负责指挥坐镇的麴义,也因此一战,彻底响彻中原!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刘辩懵了好一阵子,太快了,快得他猝不及防。
那可是整整二十万大军啊!
居然连麴义三万人都没打过,就这样彻底没了。
还有袁绍,失去了他这个冀州牧的冀州,仅凭那三个成事不足的儿子,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难道,天要亡我!
刘辩茫然四顾,无力的瘫坐在帝位上,神情颓然无比。
此时的刘备军中,公孙瓒只身前来拜访。
入帐之后,两人各自落座。
公孙瓒示意刘备屏退左右亲兵,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刘备,同时嘴里说着:“玄德,这是吕布写与我的书信,他劝我归降,并允诺我为镇北将军,继续督守幽州。”
“你答应了?”
刘备还未打开信简,听得这话,不禁眉头一皱。
公孙瓒未置可否,劝起了自己的这个贤弟:“玄德,刘辩气数尽了,咱们投降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起初本想等袁绍的大军汇合,却不料袁绍忽地就死了,死得太快,叫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之后,麴义和司马懿南北收拢,吞噬冀州,已成定局。
刘备听得此话,罕见的与公孙瓒动了怒气:“我的两位义弟惨死在吕布手中,如今你却叫我投降与他?我若当真如此做了,今后死了,有何面目去见我那两位义弟,还有无数遭吕布戮杀的将士儿郎!”
“玄德,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以为我愿意屈居人下?可那姓吕的有多强,你没看见?当日八员猛将围攻,尚不能将他击杀,现在袁绍也死了,正面战场,我们就更加希望渺茫!”
公孙瓒苦口婆心,难得的与人将起了道理。
同门师兄弟,他几乎是将刘备当成亲弟弟在对待,他不想丢下刘备,更不想将来与刘备为敌。
偏偏刘备听不进去,冷着脸,没有作声。
“好好好,你要实在不愿投降吕布,那咱们就向北撤!”
冷场了好一会儿后,公孙瓒做出让步,制定起新的计划:“咱们从青州出发,绕过冀州,然后去辽东,届时你我二人联起手来,打高句丽、打漠北蛮夷、打乌桓人,完全不在话下!”
哪怕是面对最为凶猛的异族人,公孙瓒也从未退缩分毫,可当他对上吕布,心里头却总是没底,忌惮十足。
如果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和吕布碰面。
“伯兄,难道你忘了年少时,卢师是如何教导我们的么?”
刘备非但没有领情,反而质问起公孙瓒,当年他两在卢植门下求学时,这位当代大儒的中心思想就是:仁义礼法,忠君爱国。
可公孙瓒不信这套,他只相信,拳头大走天下,有了兵马,说话都能硬气三分。
“卢师的话,用于太平盛世还好,可在这乱世,根本行不通。”
公孙瓒饮了口凉水,浑不为然的说着,若非刘备提起,他早就忘诸脑后了。
吕布现在太强,加上袁绍一死,尽管联军这边每天都在鼓舞士气,可公孙瓒很清楚,上到将军,下到杂兵,所有人的心里,其实都悬在空中,提心吊胆。
除非能拿下一场大胜,否则,早晚必败!
“我不会走,为了大汉江山社稷,纵使粉身碎骨,吾亦在所不辞!”刘备用不容置喙的口气说着,态度坚定,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玄德,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大汉朝要垮了,吕布将会成为第二个王莽,谁也救不起它,这就是它的命!”
“可王莽还是死了!”
刘备低喃了一声,语气里意有所指。
如果将吕布比作篡汉的王莽,那么他刘玄德,就会是中兴大汉的汉光武刘秀。
“玄德,你执念太深了。”
公孙瓒见说服不了刘备,长叹口气,准备起身离去。
至于是降是走,他再回去好生想想。
“伯兄,能否留一半骑卒给我?”
就在公孙瓒快要出帐时,刘备忽地开口了,没有任何征兆。
公孙瓒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向刘备,却也没作太多的犹疑,有些愧疚的道了声:抱歉。
…………
公孙瓒(?199年),字伯圭(出自《刘宽碑阴》[1],《三国志》等文史多作伯,公孙瓒为刘宽门生,参与了刘宽的葬礼,碑阴为当时人甚至本人签名,故当从碑)其名与字的对应当是取自“圭瓒”一词,辽西令支(今河北迁安)人,东汉末年武将、军阀,汉末群雄之一。
公孙瓒出身贵族。因母地位卑贱,只当了郡中小吏。因其相貌俊美,且声音洪亮、机智善辩,得到涿郡太守赏识,将女儿许配给他。后逐步做到中郎将,以强硬的态度对抗北方游牧民族,作战勇猛,威震边疆。
公孙瓒好战,与主张以怀柔政策对待胡人的上司刘虞不和,二人矛盾逐渐激化。初平四年(193年),公孙瓒击杀刘虞,并挟持朝廷使者,得到了总督北方四州的授权,成为北方最强大的诸侯之一。他与袁绍多次相争,初期占据优势,但在龙凑之战后,公孙瓒锐气顿减,采取自保战略,逐渐失去了部下信任,被袁绍击败。最终困于高楼,引火**。
公孙瓒是在和北方游牧民族的作战中以勇猛豪迈而成名的,他善使双头铁矛,《后汉书》曰:“瓒常与善射之士数十人,皆乘白马,以为左右翼,自号“白马义从”。乌桓更相告语,避白马长史。“白马义从后扩充成相当规模的部队,一时威震塞外,乌桓“乃画作瓒形,驰马射之,中者辄呼万岁,虏自此之后,遂远窜塞外。”。
可惜,界桥之战公孙瓒碰上了他一生的克星麴义,白马义从就此一蹶不振。“…瓒见其兵少,便放骑欲陵蹈之。义兵皆伏盾下不动,未至数十步,乃同时俱起,扬尘大叫,直前冲突,强弩雨发,所中必倒,临陈斩瓒所署冀州刺史严纲甲首千余级。瓒军败绩,步骑奔走,不复还营。”这是一个典型的用弓弩击破骑兵的战例。
第一千零一六章 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4000字)
为……什么……
公孙瓒倒了下去,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抱歉。”
刘备低下头,眼神中带有歉意,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杀死这位待自己极好的兄长。
随后,刘备深吸口气,眼神一狠,将锋利的短刀反手捅进了自己腰间。
唔!
巨大的疼痛使得刘备咬牙闷哼,鲜红的血水很快渗出,他也随之大呼起来:“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公孙瓒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吕布愣了稍许,前几日他才得知,袁绍兵败身亡,没想到短短数日间,曾经纵横辽东的公孙瓒也领了盒饭。
以前命大的时候,战场凶险万分,怎么冲锋杀敌都死不了,可不想死的时候,偏巧就这样死了。
狗作者,有时候就是这么爱捉弄读者。
吕布叹息一声,询问起女婿郭嘉:公孙瓒的突然死亡,是否是校事署的暗梢下的杀手。
郭嘉则微微摇头,直言公孙瓒本人实力不弱,又有赵云傍身,混入敌营的校事署暗谍,谁能伤得了他?
听闻此话,吕布表情疑惑,因为传出的消息是吕布使人暗杀了公孙瓒,甚至也差点将刘备一并带走。如果不是校事署,难道是仇杀?
或者说,是那位新天子?
在此之前,公孙瓒朝堂上曾屡屡顶撞刘辩,丝毫不给面子,刘辩怒而使人暗杀,也未必没有可能。
亦或者是心狠手辣的曹操……
吕布脑海里闪过许多猜测,唯独没有料到刘备。
刘备此人发迹艰难,这些年兢兢业业,爱惜名声,以仁义著称于世,况且公孙瓒待他如手足,所以任谁也想不到,会是他下的死手。
想不明白,吕布也懒得在想,他问起主薄杨修,眼下各地局势如何。
杨修平日里与大儿子吕篆交好,聪慧机敏,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加上背后有杨家这座大山,所以吕布有意栽培。
听得吕布问起,杨修脑海里迅速搜索起来,略作整理,便将这些时日得到的情报消息进行汇总。
首先是淮南地区,称帝的袁术奢侈荒淫,挥霍无度,搞得百姓怨声载道,许多地方断绝人烟,饥荒之中甚至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徐晃在军师逄纪的献策下,散播流言,致使袁术军心大乱,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寿春。
袁术在逃亡至江亭时,因无蜜浆解渴,大怒之下,呕血而死。
徐晃收其尸首,葬于寿春。
江东军团则在孙策率领下,鄱阳湖大败荆州军,斩黄祖、收甘宁,继而攻入荆州版图,刘表大惊之下,组织军队坚守,可长沙、桂阳、零陵等郡仍旧先后失守。
随后,孙策造艨艟战舰千艘,意欲进攻江夏、南郡。
长公子刘琦获悉此事,唯恐荆州有失,率军进行回援。
熟料,之前与黄忠斗得难分胜负的麾下小将魏延投敌,泄露军情路线,致使高顺抓住机会,果断发起总攻,将刘琦的十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丢盔弃甲。
而之前一路高歌猛进的张绣见势不对,在谋士贾诩的献策下,派使者向吕布求降。
吕布遂向朝廷上书,免去了张绣之前罪责,加封宛城侯,使其继续镇守南阳,以安其心。
至于北方战事,幽州定下之后,司马懿出兵冀北,麴义侵蚀冀南,呈南北合击之势。本来打得不可开交的袁家三兄弟,获悉父亲身死,都暂且停下手来,共御外敌。
小公子吕骁则在增援雁门关后,出关大杀四方,将鲜卑人驱逐出境不说,更是率狼骑营,深追漠北,直奔鲜卑王庭!
“这小子,是我的种!”
吕布爽朗大笑,颇为自豪。
接下来,就该看咱们这里了。
打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吕布写下战书,令人送往敌军大营。
刘辩接到战书,阅览完毕,急召手下文武商议,他将吕布写来的竹简握在手中,与众人说道:“众卿,吕布下来战书,约我等明日决战,如何对敌?”
百官听得这话,大多都心惊胆战。
当初声讨吕布的诸方势力,如今灭的灭,撤的撤,就只剩下他们这最后一股战斗力还在与吕布正面周旋。
没了后顾之忧,吕布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虽说刘辩目前的兵力比吕布多出不少,可这只是眼下,而且他们士卒的装备兵器,远不如吕布军的精良。要是再耗下去,等到张辽、马超、徐荣、高顺这些将领各自率领的队伍前来汇合,不仅人数优势没了,还会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
众人缄默不语,忽有一人出列,拱手向天子说道:“陛下,吕布连斩我数员大将,士气正旺。明日决战,正好挫败吕军锐气,陛下可严整队伍,大展旌旗,以壮军威。明日在两军阵前,老夫只需一席话语,管教吕布拱手而降,不战自退……”
众人视之,乃清河名望,崔公崔琰是也。
崔琰早年拜师郑玄,辅佐过袁绍一段时日,后来被刘辩请出,乃当代名士,尤其是在冀州清河一带,只要说起崔家,就没有人不知道崔琰。
崔琰说得信心十足,仿佛胜券已然握在手中。
“崔公,吕布何等样人,靠阵前数语,岂能退敌?”
曹操紧跟着站了出来,当场否了崔琰的提议。吕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手中染血千万,要是动嘴皮子有用,那他们何必起大军来和吕布打个你死我活。
“呵呵呵……”
崔琰轻捋白须,笑了一阵:“曹将军不信,明日可在阵前观战,到时便可自见分晓。”
…………
呜呜~呜呜呜~~
翌日,号角声响。
双方将士陈列沙场,旌旗飘动。
吕布骑坐赤菟,文稷扛戟站在侧旁,左右是华雄、宋宪、曹性、马忠等众多将领依次排开,摩拳擦掌,战意十足。
此时,敌军的前方队列向两旁散开,一名头戴儒冠,身穿蓝色长衫的老者骑马上前,只见他须发皆白,有着股读书人的浓郁儒雅。
他来到阵前,望向赤菟马背上的威严男人,平静问了声:“来者可是,五原吕布?”
吕布并不识得崔琰,也骑马上前几步,回了声:“正是。”
关、张之流的一流猛将他且不惧,更何况区区一老朽。
“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崔琰念起开场白,拱手作了个揖。
结果吕布却不鸟他,搞得他很是尴尬。
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一方名士,就连陛下见了,也得以礼相待,偏偏吕布如此无礼!
竖子,全无教养!
崔琰心中怒骂,但他想起今日之重任,忍下这股不悦,继续道来:“将军自诩汉臣,如今,大汉天子就在汝之眼前,为何不下马叩拜,反而要兵戈相向?”
吕布本不想多费唇舌,不过既然关乎汉家正统、天子名声,有些话还是要讲清楚,只听得他朗声说道:“在本将军眼中,大汉天子只有一人,便是长安城里的陛下,尔等蟊贼,也敢自称天数?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为好!”
吕布横眉斜挑,一双蛟目里云翻浪涌,气势十足。崔琰周围士卒吓得攥紧兵器,死死盯着吕布,生怕他会突然杀来。
崔琰却不畏惧,继续道来:“自桓、灵以来,黄巾倡乱,天下纷争。降至初平、建安之岁,董卓造逆,欺辱君上。时,盗贼蜂起,奸雄鹰扬,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吾之圣上,聪慧仁德,乃先帝遗诏所立,万姓倾心,四方仰德。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
崔琰的这番话说的理所应当,联军中不少将领都跟着点起脑袋。不管崔琰这话真假与否,反正他们是信了。
“今将军勇武、雄震四方,何乃强要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岂不闻古人曰:‘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军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谅尔等腐草之萤光,如何比得上天心之皓月?将军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崔琰强吹了一波己方实力,想引诱吕布投降。
吕布嗤笑一声,这老家伙嘴皮子倒挺利索,读过的书,肯定不少。
反正自个儿说不过他,那就干脆直接打吧!
吕布心中定下决断。
“哈哈哈……”
此时,后方忽然响起一阵带有讥讽的愉悦笑声。
只见郭嘉身骑白马,青衫在风中轻扬,白狐脸上笑意十足,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端的是飘逸十足。
他望向崔琰,先是见了一礼,随后淡然笑道:“崔公,我原以为,你身为汉朝老臣,来到阵前,面对两军将士,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吕布瞧见女婿出头,主动往旁边挪了两步,把正位给腾了出来。
他素来知道郭嘉本事,不仅智谋卓群,更是舌灿莲花。
这回,可有好戏瞧了。
听得眼前之人的挖苦,崔琰把脸一黑,他好歹也是文学界的泰山北斗,哪里轮得到一介后生来指手画脚,没好气的道了声:“小子何人?”
“小子郭奉孝,颍川人也。”
郭嘉回答得倒也实诚,脸上仍旧保持着笑意,“吾有一言,想请诸位静听:昔日桓、灵之世,汉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巾之后,又遇董卓入京,迁劫汉帝,残暴生灵。因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值此国难之际,崔公又有何作为?”郭嘉望向崔琰,反问一声。
“吾……”
崔琰开口还未出声,郭嘉却又抢先一步,替他回答起来:“王司徒之生平,我素有所知:你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理当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竖子,汝怎敢!”
崔琰气得胸口发闷,恨不得当即冲过去,给这个年轻人两巴掌,可他毕竟是名士,要有名士之风。
“住口,无耻老贼!岂不知天下之人,皆愿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饶舌!”说到这里,郭嘉面色一变,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语气里充满正义和愤慨。
“你!咳咳咳~”
崔琰脸上闪过一阵痛苦之色,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身旁将士见状,想要过来搀扶,却被他摆手退下。
“今幸天意不绝炎汉,使得大将军吕布降世于危难,横扫逆贼,救陛下于水火,挽大汉之将倾。今,大将军奉天子圣诏,兴师讨贼。”
“汝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怎敢在我军面前,妄称天数耶!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汝即将命归九泉之下,届时有何面目去见汉朝二十代先帝!”
郭嘉发动口遁连击,对于这些爱惜名声的老家伙,或许刀剑加身,亦不能使其屈服半分,但你要挖他的黑历史,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能使其气得跳脚。
“我、我、我……”
崔琰气得不行,呼吸急促,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郭嘉见状,决定再补一刀,怒声喝道:“二臣贼子,你枉活五十有六,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助纣为虐!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面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你、我、我……”
崔琰瞪着眼珠,咬牙切齿,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肺都快要气炸,他用手指着这个言语恶毒的后辈青年,颤抖不停。
哇呜啊!
继而痛叫一声,从马背上后仰,直接摔落下马。
见到崔琰坠马,刘辩等人面色大变,将领们亦是急呼起来:“崔公!崔公!”
崔琰听得声音,脑子里还存有些许意识,挣扎着身子想要坐起,身旁士卒赶忙飞快跑去,扶起崔琰。
蓝色的儒冠落在一旁,崔琰还未将身躯坐正,却将头一偏,就此气绝。
第一千零一七章 厮杀开始
崔琰的死,激怒了关东的联军将士。
刘辩趁此出言相激,面作愤慨之色,振臂高呼:“将士们,崔公一世清白,如今却遭小人污垢,气绝于阵前。朕身为天子,定要为其报仇雪恨,尔等可敢应战!”
“报仇!”
“报仇!”
身后将士愤慨大吼,其中不少将领官员都是崔家的门生,受崔家大恩,恨不得立马就将郭嘉的脑袋砍下,以祭奠崔琰在天之灵。
士卒们情绪高涨,刘辩便知道搏命厮杀的时候到了,将手一挥,发动决战的号角。
杀!!!
联军士卒如潮水一般涌来,喊杀声震于天地。
吕布左手攥握缰绳,目光凝视着前方汹汹而来的敌军,眼眸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滚滚热血在心中流淌。
想要拼命?
正合我意。
“奉孝,你且退下。”
吕布朝郭嘉轻道一声,他的这个女婿,智力爆表,就是武力值太低,随随便便一个杂兵都能将他生擒。
郭嘉勒马回头,他也知道,留在这里,只会令吕布分神,于是道了声‘小心’,向后方的安全区域退去。
麾下将士早已是按捺不住,吕布从文稷那里接过方天戟,大手一扬,冷喝道:“杀!”
杀!杀!杀!
十万吕军将士神情狂热,在各自将军的率领下,冲向对面杀来的敌军。
赤菟马开始狂奔。
骑坐马背的吕布右手画戟斜拖,浑身气势如陡然爆炸的星云,以最快的速度冲杀上前。
单人独骑,却好似千军万马。
冲在最前的敌军将士列阵,一排排长矛刺来,赤菟纵身起跳,跃进敌军之中,吕布挥动画戟,仿佛一名扎进汹涌浪潮的弄潮儿,在这波涛汹涌的浪潮里,越战越勇。
画戟横扫出去,击飞左手边一大片士卒。
余下将士见状,并未因此退却,在一名中年将领的指挥下,举起手中长矛,齐齐刺向吕布胸膛。
吕布眼眸一寒,哪会让这些家伙得逞,左手顺势拔出昔年先帝赐予的天子剑,朝着那些刺来的矛头挥斩过去,木制的矛杆在碰到那柄墨纹剑刃时,如脆纸般尽皆削断。
吓!
兵器断去的士卒急忙倒退,看向吕布的眼神里掩饰不住惊慌,心中发寒。吕布本身就强得一匹,现在还有两杆神兵在手,也忒恐怖了吧!
此时,后方的华雄等人所率骑兵队伍,抢先进入战场,疾驰的战马带来巨大的冲击力,将前排士卒撞飞,瞬间撕裂开一大道窟窿。
“给老子死!死!死!”
华雄狂奋大吼,手里的大斩刀像是割草般,收割起那些联军士卒的性命,加上他那可怖的面孔,令普通士卒看来,心中发怵无比。
战局似乎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碾压之态。
再这样下去,刘辩军必败无疑。
就在此时,滚滚沙尘扬起,一股数量庞大的骑军队伍忽地从战场腰腹杀出,为首那人手握豪龙胆,胯下照夜玉狮子,身穿银甲白袍,目若朗星,端的是威风凛凛。
只听得此人大喝一声:“常山赵子龙,参上!”
两万幽州铁骑在赵云的率领下,迅速加入战场,将吕军阵型切割成了两截,也瞬间缓解了正面战场的压力。
吕布回望后方,只见己方的步卒阵型大乱,白马银枪的赵云如出无人之境,尤其是跟在他身后的白马义从,很是强劲凶猛。
吕布轻微蹙眉,想要勒马去战赵云。
“主公,杀鸡焉用牛刀,老子早就想会一会这小白脸了!”华雄砍翻数员敌将,亦是发现了赵云,当即与吕布说上一声,勒马调头,率领麾下骑卒,去战赵云。
很快,华雄麾下的关西铁骑迎向幽州骑卒,华雄单手提刀,望向赵云大喝一声:“兀那小儿,可识你家华雄爷爷!”
赵云刺死一员小校,回转马头,看向身材异常魁梧的华雄,语气低沉:“哪里冒出的丑汉,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哇呀呀!”
华雄气得大叫,此时却听得旁边有人提醒:“华雄,你小心些,这家伙厉害得紧!”
华雄望去,只见管亥捂着肩头,面色惨白。
方才,管亥撞上赵云,与赵云交锋不过十余合,便被豪龙胆挑中肩头,坠下马背。
要不是运气好,刚才那一枪就足以取了他的性命。
所以,他才特意提醒起华雄,要多加小心。
华雄将手一摆,好似浑不为意,自信十足道:“管老弟,你且旁边歇着,看吾如何替你雪耻!”
他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心中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管亥实力不弱,平日里切磋的时候,华雄想要胜他,也须费些功夫,如今管亥叫自己小心,赵云的实力可想而知。
但华雄这些年得吕布点拨,实力亦是增强不少,即便赵云厉害,他也不会有所畏惧。
两人仅仅对峙了刹那,华雄双腿猛夹马腹,胯下马儿吃痛,急速奔向赵云。
赵云亦是杀来。
华雄怒吼,长刀挟着巨大威势纵劈直下。
轰~锵!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后,赵云面色微沉,居然硬生接下了华雄的这一记重斩,头上兜盔的红缨向后急速飘摆。
“好小子,力气倒是不小!”
华雄目露诧异,不由的赞上一声。这小子看起来体质平平,没想到体内居然有这般力气。
赵云却不答话,眼神一凛,豪龙胆绕过华雄手里的大刀,如行云流转,立即发动反击,枪出如龙。
好快的枪法!
一点寒芒先到,华雄粗大的瞳孔急缩,心中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挥舞起手中大刀与赵云厮杀起来。
锵锵锵锵!
在赵云的急速攻势下,仿佛不过眨眼,两人竟已交锋二十余合。
周围的双方士卒厮杀激烈,浑似生死仇人。
一名吕军士卒高高跃起将一名骑卒脑袋砍下,可他刚一落地,迎面而来的长矛便笔直捅透了他的胸膛,从后背露出很长一截滴血的矛尖。
“干恁娘!”
士卒口中溢血不止,却不甘就此死去,赤红双眸,挥舞着染血大刀乱砍,状若癫狂。
第一千零一八章 曹营精锐,虎豹骑!
前方厮杀的将士不断倒下,鲜血在大地肆流,吕布军固然有所阵亡,但数量伤亡最大的,仍是联军将士,尤其是装备最差的步卒军团。
战局尽收眼底,刘辩稳坐后方,士卒的死亡,于他而言,不过是蝼蚁数量,漠不关心。
“曹将军,你的王牌队伍,也该登场了吧!”刘辩望向旁边不远、神色同样冷静的曹操,笑着询问起来。
曹操轻捋短须,一双小眼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场中厮杀。
眼下局势,因幽州骑卒的加入,彻底抑制住了吕军骑卒的作用,双方胜负应该在四六开左右,不过拖的时间越久,他们这方败势只会越加明显。
必须得拿出底牌来了。
曹操面色一沉,心中如是想着,恰好此时刘辩问起,曹操向天子拱了拱手,然后转过身朝身旁一员曹氏族将下令:“子和,你且去吧。”
曹纯抱拳,勒马向后方去了。
战场中央的厮杀一刻也未停止,士卒们发了狠,近身肉搏互砍,溅起鲜血无数。吕布驰骋活跃在战场,掌中画戟挥动,好似带起阵阵飓风,将敌军卷到天上,落下一大片血雨。
轰隆隆!
此时,前方传来一阵闷沉沉的马蹄声响。
举目眺望,只见远处一支黑铁玄骑正朝这里杀来。
说来也怪,明明是同一股骑军,却分成了两队,且泾渭分明。
左边这支轻甲长枪,马背左右配有箭囊和弓弩;右边的则普遍体型硕大,个个身披重甲,手中握着的长枪也比旁边的粗壮一号不止,脸上还以寒铁覆面,看不见表情,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孔,浑身上下几乎全被精铁打造的重甲覆盖,杀机凛然。
这只骑军,打的是‘’家旗帜。
至于番号,呼之欲出。
曹营精锐,虎豹骑!
虎骑九百,豹骑两千。
当初输给吕布的狼骑营后,曹操就暗中发誓,要组建一支比狼骑营还要精锐的骑军,于是虎豹骑为之诞生。
意寓为:如虎凶猛,如豹迅捷。
为了组建这支骑军,曹操搭上了所有身家。
买最好的马,打造最好的甲和最锋锐的兵器,就连虎豹骑里的随便一名普通士卒,也都是从百夫长里挑选得来。
这支轻、重结合的骑兵,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
不到万不得已,曹操也不想动用这手王牌。
虎豹骑汹涌压境,就连此时的天空都变得乌云滚滚,阴沉起来。
感受到这股浓郁煞气的吕布双目凝重,他果断弃了周遭喽,画戟斜拖,双腿轻夹马腹,赤菟会意,四蹄狂奔,往虎豹骑杀来的方向冲去。
很明显,吕布是想以一己之力,拖住这群战斗力恐怖的骑卒。
“避开吕布,从两翼进军!”
曹纯瞅见吕布只身杀来,按理来说,这是一个袭杀吕布的大好时机。可曹纯并没有因此上头,他思维清晰,果断下达了趋避的命令,没必要在吕布这里浪费时间。
得令的虎豹骑迅速分散两翼,绕开吕布。
见此情景,吕布脸上的表情怔了刹那,本想吸引火力,结果遭敌人来了个帽子戏法。毕竟他就算再厉害,也终归是一个人,分身乏术,如果不能吸引火力,就根本无法阻挡虎豹骑的推进。
不过,就在方才,吕布发现了发号施令的曹纯。
这个家伙,定是虎豹骑的大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请王。
这对吕布而言,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胯下赤菟直奔曹纯,饮血的方天画戟早已饥渴难耐!
曹纯心中一凉,这家伙好敏锐的洞察力!
然则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呼啸袭向吕布。
吕布转身架戟一挡,竟是一匹体型巨大的战马飞来,强大的冲击力,将吕布瞬间击下了马背。
落在地面,吕布身形倒退,随后右脚抬起,猛地跺在土里,依靠着体内的强大蛮力,硬生将那战马给拦了下来。
是谁!
吕布心中恼怒,眼看就能追上曹纯,不料却遭了这么一手,他冷冷扫视起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不远处那道魁梧汉子的身上。
也只有他,才有这般巨力了吧!
偷袭得手的典韦拍去手上泥尘,没能砸死吕布,他也不气恼,拔出插在地上的两把铁戟,大步走向吕布,雄浑的声腔中战意激昂:“吕布,你的对手,是吾!”
典韦的出现,使得吕布放弃了追杀曹纯的念头。虽说以吕布如今的实力,完全可以碾压典韦,但若是典韦死战,三五合内,吕布仍旧搞不定他。
“宋宪,陈卫,去拦下他们!”
吕布朝着后方跟来的宋宪、陈卫吼上一声,让他们即刻率骑卒去对虎豹骑进行拦截。要是让虎豹骑冲进了步兵所在的主战场,几乎就是收割的机器,己方士卒的阵亡数量,势必极度增长。
“是,主公!”
听吕布口气凝重,后方二人当即抱拳得令,号召士卒,从左右攻向虎豹骑。
“豹骑,骑射!”
望见宋宪带人攻向左侧,引领豹骑的曹纯下令果断。
身后的豹骑将士纷纷拉弓搭箭,瞄准冲来的敌军士卒,扣弦进行射杀。
噗通!
噗通!
伴随着阵阵箭雨落下,宋宪带来的骑卒中箭惨叫,不断坠马。
“反击!”
望见弟兄们接连中箭,宋宪心里头很是憋屈,大声虎吼起来,麾下骑卒顿时掏出弓弩,在马背上装填弩箭。
相较豹骑的精准箭术,宋宪这方的骑卒虽说差了许多,但两波弩箭下去,也射伤了不少的豹骑将士。
很快,双方骑卒在战场相遇,马背上的将士们收回弓弩,换上了长枪,展开骑兵对冲。
杀啊!
杀!
仇人见面,双方将士这会儿都是怒气十足,刚才的射杀,将他们心底的血性给彻底释放了出来。
战马轰鸣,滚滚奔流。
沉默寡言的宋宪把眉头一沉,大有破釜沉舟之势,提着刀,快马迎向了曹纯。
作为虎豹骑首领的曹纯见状,亦是不甘示弱,挥舞手中银枪,奔突宋宪。
唯有斩杀眼前之人,方能继续一往无前!
第一千零一九章 虎骑之威
宋宪所率的骑军与豹骑展开厮杀,迎向虎骑的陈卫军团则更加难受。
陈卫手里的长枪矫若游龙,伴随着一声低喝,刺向贴近的那名身形魁梧的虎骑,锋锐的枪头直取虎骑要害。
枪尖刺在坚固的板甲,不断发出嗤嗤嗤的声响。陈卫见状,手中不由增添了几分力道,然则那虎骑士卒只是身躯向后晃了两晃,陈卫手里的长枪,仍旧没能洞穿这坚固到令人发指的甲胄。
见此情形,陈卫眼中流露出极为诧异的神情。
虎骑手里的大枪挥动,相较于普通长枪的敏捷,他们手中的大枪,更倾向于力量的挥砸。
毕竟他们身上这身亢沉的甲胄,使得他们的敏捷大打折扣。
陈卫轻松躲过虎骑的攻击,带来拦截的骑卒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连陈卫都不能破其防,这些普通骑卒就更加没法伤其分毫,接连被虎骑手里的大枪扫落下马。
交战不到半晌,虎骑破了陈卫的拦截,冲进步卒堆里。
中央战场厮杀的吕军士卒望见虎骑冲来,迅速改变方阵,呈防御阵型,一边与近前敌军作战,一边将手中刀、枪、长矛纷纷招呼过去。
然则虎骑不仅人人着硬铠,就连胯下战马也都披了重甲,别说寻常刀剑,就是锻造过数次的兵器,也难以伤及分毫。
手里的兵器砍不动这些重甲骑,在士卒们的惊愕中,虎骑挥动大枪,像一辆辆重型坦克向前方推进,碾压垮了一大片吕军士卒倒下。
“这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
冲骑营的将领雷虎憋屈大吼,战场上厮杀了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撞见这种刀砍不动、枪刺不进的铁甲怪物。
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活似一个个铁王八。
虎骑的加入,使得联军士气高涨,而吕军将士的士气正在急剧下降。
“哈哈哈,曹将军,你的虎豹骑好生威风!吕布军完全阻挡不住,如此下去,我军必胜!”刘辩将战局尽收眼底,不由夸赞起曹操,得意大笑起来,虎骑刀枪不入,完全处于无敌状态。
等到吕军士气再跌一阵,刘辩就准备亲自登场,有他这位天子身先士卒,届时必能一鼓作气,将吕军彻底击败!
曹操侧身向刘辩说了声‘陛下谬赞’,可看得出来,他心里头是尤为高兴。
这支花费了他无数财力人力的骑军,终于没有让自己失望,曹操很有自信,即便是吕布麾下的狼骑营来了,也仍旧无法攻克他的虎骑。
唯一能够对虎骑造成威胁的部队,就是高顺统帅的重甲陷阵营,所幸高顺如今并不在这里,也算是老天爷帮忙。
“主公,属下无能,未能拦下虎骑。”
战场上厮杀一片,陈卫带着麾下骑卒赶来吕布这里。对于没能拦下虎骑,他心中尤为愧疚,觉得有负主公所托,却也没作辩解。
对面的典韦手握双铁戟,气喘吁吁,一双恶目死死盯着吕布。此时许褚也赶来增援,两人联手对抗吕布,想要尽可能的拖住吕布,不让他有机会四处驰骋支援。
听得陈卫自责,吕布回头顾了一眼,并未加以呵斥,而是道了声:“这不怪你,曹操这支虎豹骑比我想象中的要强上不少,你且去支援宋宪,他那里快顶不住了。”
“那虎骑……”
“虎骑固然难挡,可也并非真的铁板一块,时间将会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吕布一针见血。
陈卫虽然不太明白,但既然主公胸有成竹,他自当遵循命令,抱拳道了声:“属下领命!”
随后,呼喝一声,带着手下将士向宋宪那边增援去了。
战场上的厮杀愈演愈烈,倒下的士卒也越来越多。
“这支重甲骑,太恐怖了。”
护卫在郭嘉身旁的马忠叹息一声,眼下场中局势于吕军十分不利,所以他语气里难免透着许多担忧。
豹骑还好一点,总有办法杀死,可虎骑就太恐怖了,士卒们的刀枪砍在他们身上,挠痒痒似的,根本破不了防御,最后只能任由虎骑宰割。
再这样下去,恐会败北。
对于马忠的担忧,郭嘉倒是不以为意,甚至笑着打趣起来:“这支重甲骑,得花上不少钱吧。”
当初,吕布让二舅哥严义重建西凉甲骑,所耗费的钱财,就是一个尤为夸张的天文数字。曹操这支虎豹骑,装备比西凉甲骑还要精良许多,估计是把全部身家都搭进去了。
“要是这支骑兵今天在此覆殁,曹操得吐血吧。”郭嘉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
“郭祭酒,你还没看懂眼下局势吗?这支铁甲骑刀枪难伤,弓弩亦不能损其分毫,别说将他们杀死,就算击退,也是千难万难。”
马忠在旁边解说起虎骑的优势,除非能有神射手,通过脸上面具的两只小孔,射瞎他们的眼睛,这是马忠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可那两个小孔不大,即便是自己,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郭嘉笑了笑,“这支铁甲骑看起来几乎无敌,却也未必是真无敌。”
“郭祭酒,此话何解?”马忠紧接问上一句,语气里带有请教的意思。
主公的这位女婿,智谋当得世间一流。
郭嘉不能上阵,反正这会儿也是闲着,遂与马忠打发起了时间:“马将军且看下方,虎骑负甲极重,身上铁甲和战马披甲,起码两三百斤,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受不了长时间的消耗作战。时间越久,行动就会越发笨拙。”
“他们只能利用这段时间,扩大战局优势,只要顶过这阵时间,虎骑自个儿就会因体力消耗,而主动退去。”
郭嘉淡定说着,目光远眺正与典韦、许褚交锋的那道高挺身影,恐怕他的这位丈人,也是这般想的。
这不,比起方才初入场时,虎骑已经减势了许多。
马忠点头称是,然后用令旗示意,叫雷虎用盾兵顶上去,消耗虎骑的耐力。
如此一来,虽然仍旧会付出不少伤亡,但总比被摧垮防线落败要好。
第一千零二零章 皇甫家的女子
盾兵顶上之后,战场中被虎骑突破的防线,总算得到了暂时性的遏制。
此时,一支约莫两千人的步兵队伍,从兖州寿张方向而来,他们并未急着杀进战场,而是向郭嘉所在的区域靠拢过来。
“郭祭酒,皇甫校尉的兵马到了。”巡哨斥候前来禀报。
不出小会儿,一名身穿鱼鳞甲的青年将领快步走来,走至郭嘉近前,青年将领拱手抱拳:“皇甫临见过郭祭酒。”
其实祭酒官职不大,远不如握有兵马的实权校尉。
吕布麾下幕僚文士大多都担任此职,平日里的工作,也就是写写文吹吹吕布功绩、或是在双方对垒时,用文字来打些口水战,争取正义的名声。
不过郭嘉却不相同,他就是来混日子打打酱油,谁叫他丈人是当朝大将军呢?任谁都得给上几分脸面。
至于军师祭酒,则是相当于首席谋士的意思。
“皇甫校尉到了,虎骑不足为惧矣!”
郭嘉脸上带有一丝笑意,他很清楚,皇甫临训练的这支兵马,本来是戏策暗中准备,用来遏制西凉甲骑的秘密武器,现在倒是可以拿虎骑试手,提前派上用场了。
说起皇甫临的家世,也是背景不小。
皇甫家枝繁叶茂,曾盛极一时。
他的父亲皇甫坚寿,做过地方县官、郡守,后来调入中央,担任侍中之职,其祖父更是大名鼎鼎的名将,皇甫嵩。
只是在皇甫嵩死后,皇甫家渐渐没落,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皇甫家是最为坚定的皇权派,代代尽忠天家。
如此一来,皇甫家与吕布的势力自是有所碰撞,至于结果么,自然不言而喻。
好在吕布没下死手,只是削了皇甫家的军权,仍保留了他们家的勋爵。
这一切,当然是看在那位故人的份上。
否则,皇甫家也免不了像王家、伏家之流,人死族灭,连根拔起。
说到皇甫家,倒是有过一段风言风语。
就是皇甫临的那位姑姑,如今都快年近四十了,却仍未出嫁。
据说,这位皇甫姑娘年轻时也是貌美俊俏,只不过性子比较活泼,背后又有皇甫家这座大山撑腰,无法无天,乃洛阳城里首屈一指的女魔头。不少公子哥都吃过苦头,见到她就好似见到瘟神一般,能避则避。
后来,杨家的大公子从并州回来,不顾父亲反对,厚起脸皮登门求亲,结果却被这位皇甫家的大小姐,拒之门外。
再后来,皇甫嵩病逝,皇甫家也随之渐渐没落。
小姑娘熬成了老姑娘,甚至比他小一辈的族中女子,都嫁为人妇,偏她还形单影只。
族里的老一辈看不下去,叱骂她不知羞耻,只会给皇甫家蒙羞。
她索性搬出了皇甫家,依旧我行我素。
吕布得知此事,私下去见过她几次,也问过她为什么不找个喜欢的男人嫁了,天下男儿多得是,总该有人能走进她的心里。
她望着吕布,岁月流逝磨去了年轻时的活泼青春,带走了顽劣的脾性。
她淡淡的笑了,眼角不知何时也起了眼纹。
她其实很想说,其实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但后面想了想,黛眉轻舒,只是恬淡的道了声:习惯了。
如水一般,不惊不扰。
不多久,就有人私下讹传,说她与吕布关系非同寻常,这些年不嫁人,就是想要成为大将军的女人。
这些人后来都被吕布拔了舌头,他与皇甫珏清清白白,诬蔑他倒也罢了,可不该搭上皇甫珏的清白名声。
话题扯得远了,且回到正文。
皇甫临将目光望向战场,眼下战局僵持,双方将士几乎全部投了进去,幽州骑卒乱冲,整个战场乱成了一锅粥,漫山遍野,厮杀得格外惨烈。
“看见那支铁甲骑没有?”郭嘉遥指虎骑,淡淡说来。
皇甫临顺着方向看去,只见身披重铠的虎骑不断剿杀着周围的吕军士卒,偏偏还没人能够抵挡,吕军将士只能依靠手里的盾牌,尽可能的限制这支重甲骑的行动。
“交给你们了。”郭嘉轻道。
“明白!”
皇甫临笃声应下,随即转身面向带来的这支队伍,目光郎朗,以不容置喙的口气喝令道:“走,去干掉这支骑军!”
在皇甫临的率领下,麾下士卒迅速冲进战场。
“郭祭酒,他们这么点儿人,能行吗?”马忠语气迟疑,有些不太确定,毕竟虎骑展露出的强悍,让他都有些丧失信心。
“马将军,你且看看他们的兵器。”
马忠闻言望去,只见皇甫临带来的这波将士,手中的武器全是清一色的钩枪。即是在枪头下方处,额外再打造出一个类似于镰刀的倒钩。
“难道说……”马忠震惊之后,似是明白了郭嘉意图。
“没错,除了耐力消耗,这支虎骑还有一个最为致命的要害马腿!”
郭嘉双手怀揣,神情轻松无比,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虎骑的战马雄骏,可以承受巨大重压,披戴的甲具也贴过马腹,直到战马大腿以下位置,却也没有完全覆盖。
倒不是曹操不舍得继续花钱,而是再往下,会严重影响战马的速度与消耗。
而皇甫临带来的这些士卒,手中钩镰枪是经过神技坊特制,数千铁匠精心打造而成。
枪长七尺二寸,其中枪头为八寸,上部尖锐,下部有侧向突出之倒钩,钩尖内曲。枪杆长六尺,粗圆径为四寸,以木制成,杆尾有铁,长四寸。
如此一来,这种钩镰枪既可以起到普通长枪的刺杀作用,同时也可以用侧面倒钩来砍杀和钩住敌人,有效防止敌人奔逃。
不仅如此,钩镰起到辅助杀敌效果的同时,也具备防止枪尖刺入过深的作用。
不过就今天而言,上面这些都不是重点,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它的钩镰可以在地上横割马腿。
只要斩断马脚,马背上的虎骑士卒必定坠马。
只要落下马来,那就好办了许多。
就算是再坚硬的王八,满腔怒火的吕军士卒也能给他生生戳个血窟窿出来!
第一千零二一章 老宋头,曹爷又救了你一回
钩镰营往虎骑方向奔来,被盾兵遏制住的虎骑士卒见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还笑这些家伙白白送死来了。
之前的无所匹敌,使得他们心中难免大意和骄傲,手里的大枪朝这伙人猛地挥去。
皇甫临急步前冲,矫捷的避过挥砸来的大枪,继而往地上一滚,贴近战马侧旁时,眼神凛冽,手中的钩镰对着半露的马腿挥出,尤为果断。
快、准、狠。
嘶律律~~~
削断小腿的战马发出痛苦嘶鸣,披甲的巨大身躯陡然向前倾倒,马背上的虎骑士卒重心不稳,摔落下来。
数十杆长枪对着落马的虎骑士卒同时刺了过去,虎骑士卒在地上直滚,铠甲的重量限制了他的敏捷速度,长枪刺在身上,发出刺啦啦的清脆声响。
好在甲胄够厚,不至于伤及性命。
“让我来!”
一名吕军汉子大喝一声,手里搬起一块巨大石头,朝那虎骑士卒猛地砸了过去。
轰隆!
石头重重抛砸在铠甲上面,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响。
噗!
全身覆甲的虎骑士卒胸腹受此重击,猛地吐出一口大血,就此没了气息。
既然有办法可以杀死虎骑,吕军将士的斗志又重新燃了起来。
在盾兵和钩镰营的配合下,之前战无不胜的虎骑士卒不断坠马,一旦落下马背,便会被吕军士卒团团堵住,然后以重物砸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虎骑折了近两百号人。
“快,避开这些拿钩镰的家伙!”
虎骑统领大声喝道,语气里透着些许着急。
“别让他们跑了,就算用人堆,也给老子挡住他们!”
雷虎大声咆哮,虎骑想要撤离此地,还没问过他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老子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
麾下士卒大声怒吼,奋命顶了过去,之前虎骑杀了他们那么多的袍泽弟兄,也是时候该血债血偿了。
为了战争的胜利,亦或是为了替死去的弟兄报仇,总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冲在最前。
虎骑陷入困境。
“子龙将军,请您前去支援虎骑!”
于禁望见虎骑陷落,带人杀到了赵云这里。
虎骑将士每个人都是主公的心头肉,哪怕折损一人,都能心痛好一阵子,现在倒下了足有两三百人了,再这样下去,全军覆没都极有可能。
赵云回头看了于禁一眼,他认得这位曹营大将,虽说公孙瓒私下与曹操关系一般,但如今结为联军,自当齐心协力,共抗吕布。
随后,赵云又瞥了眼前方敌将,华雄身上挂彩多处,已经不足为虑,最多再有十余合就能将其杀死。
但眼下双方厮杀惨烈,胜负难料。
没必要因为一个华雄而贻误大局,所以赵云决定弃了华雄,向四周激喝一声:“白马义从,随我增援虎骑!”
华雄眼睁睁的看着赵云带人离去,他倒是想追,可实力已经完全不允许了,他浑身上下,少说也有十来处深浅不一的枪伤。
汗水打湿了内衫,酸臭的汗味中,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息。
这白袍将属实厉害,华雄心中怅叹,纵观军营,除了主公,估计只有马孟起可以与之一战。
赵云带着白马义从朝着虎骑方向奔突,刚直半途,一杆画戟从远处掷来,凛厉如烈风。
锵!
意识敏锐的赵云朗目凝骤,长枪横扫,猛地将那杆画戟给击打回去。
画戟回到了主人手里,赵云侧目,赤菟马,紫金冠,兽面吞头铠,狮蛮玲珑带。
是那个虎之勇的男人!
“吕布,休走!”
在其身后,追赶而来的是气喘吁吁的典韦、许褚两人。
赵云想要增援虎骑,吕布自是不会教他得逞。
望见吕布横空杀出,赵云只得勒住胯下照夜玉狮子,他看向这个尤为高大的男人,蕴含怒气道:“吕布,亏吾之前将你当成是世间的英雄人物。没想到,你居然也使宵小手段,暗害我家主公!”
“我只说一遍,我吕布没有杀公孙瓒!”
面对赵云的质问,吕布冷冷的答上一声,他之前还密书过公孙瓒,进行招降,又怎会在得到公孙瓒的答复前,暗下杀手。
“大丈夫敢作敢当,不是你杀,还能是谁!”
赵云显然不信,甚至鄙视起吕布的不敢承认。
当日公孙瓒遇害,乃皇叔刘备亲眼所见,甚至刺客还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刘皇叔仁义无双,定不会欺骗自己。
赵云对此深信不疑。
“你要不信,就去阴曹问问公孙瓒好了。”既然赵云不信,吕布也懒得再费唇舌。
听得此话,赵云只当他是默认,催动胯下战马,口中怒喝:“吕布,吾今日便要为主公报仇,受死吧!”
说罢,长枪抖擞,快马冲向吕布。
身后典韦、许褚亦是同时攻来。
四个人顷刻间战成一团。
面对三人夹攻,吕布浑然不惧,挥舞画戟宛若咆哮冲天的蛟龙,精神抖擞,越战越勇。
见主公大显神威,周围的吕军将士斗志昂扬,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热血大吼起来,砍向近前的敌军。
战场前半区的左侧,宋宪与曹纯斗了已有六十余合,两人实力旗鼓相当,打得难分难解。
眼瞅着宋宪带来的将士快要抵挡不住曹营豹骑的凶猛,好在陈卫及时率军支援,使得压力大减。
曹纯手里的银枪压在了宋宪的刀柄,这位虎豹骑的大统领面露狞色,死咬门牙,想用蛮力将宋宪给推下马背。
宋宪之前号称‘宋蛮子’,双臂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
僵持不下之际,一名曹营小兵悄摸绕到了宋宪身后,趁此时机,手里的短矛突袭宋宪腰间。
察觉到危险的宋宪眉头一沉,心中叫糟,可他此刻分身乏术,根本无暇顾及身后。
咻!
生死时刻,一支羽箭从数十步外激射而来,不偏不倚,射暴了小兵头颅。
宋宪因此得以振臂推开曹纯,随后猛地一刀,使出全力斩杀了这员曹营大将。
“老宋头,曹爷又救了你一回,还不乖乖把你女儿嫁入我曹家!”
人群后方,那个性情成熟了不少的男人大笑起来。
宋宪刚想啐上一口,骂他好不要脸。
可就在此时,一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利箭,贯射进了曹性胸口。
第一千零二二章 唯独弓弩手,尽戮之
笑容戛然而止。
曹性低头,目光向下,他怔怔望着那支透穿胸膛的利箭,眼神中有些不敢置信。
但从心窝处传来的撕裂痛楚,已经清晰的告诉自己,他中箭了,而且很是严重!
身躯在马背上晃了两晃,仿佛不受控制般,坠下马来。
“曹性!”
宋宪急吼,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跳下马背,他将中箭的曹性搂在胸膛。
此时的曹性右手捂着中箭的胸口,没了以往的嬉皮笑脸,毫无血色,惨白得可怕,胸口处鲜血抑制不住的向外溢出,染红了他的手掌。
仰躺在宋宪怀里,曹性艰难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宋宪那张熟悉的面庞,相较以往的冷漠脸,如今却满是担忧和着急。
曹性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他就知道,这家伙一直都是嘴硬心软,其实啊,宋宪比谁都在乎自己。
“老宋头,我怕是不行了。”
曹性低声说着,言语间有些丧气。
宋宪听得这话,眼眶一下就变得湿润起来,他咬牙骂道:“你这家伙,命大得很,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才不会在这里倒下!”
“终日打雁,今天却被雁啄瞎了眼。”
曹性语气轻松,我这一生,射杀过无数名将,连鲜卑大王都死在了我的手里。今日死在箭下,这是报应……
咳咳~咳咳咳~~
话还没有说完,曹性一阵剧烈咳嗽,口中带血。
宋宪见状,赶忙将他扶正,轻拍后背,为曹性顺气,口中急道:“曹性,你别说了,我就这带你去找医郎!去见主公!”
“别……”
听得这话,曹性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子力气,生生拉住了宋宪手臂,摇头说着:“我中箭的事情,你千万别告诉主公!现在正值关键时期,千万不能因为我,而扰乱主公计划……再坚持一会儿,臧霸他们应该就快到了……”
“你他娘会死的!”
宋宪冲曹性大吼,声音里带有哽咽。
“箭已穿心,我活不了的。”
曹性微微摇头,很明白自己的伤势情况。
擂鼓号角声响彻苍穹,周围的厮杀声未有一刻停歇,厮杀的双方将士双目充血,狠狠将手头兵器捅进对方心窝,顶在最前方的人倒下,后面的人又继续顶上,前赴后继,从未间断。
从战场收回目光,曹性看向宋宪,重重喘息几口,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这一仗关乎天下命脉,主公赢了,群贼皆灭,天下可定;若是输了,等到休养生息之后,恐怕又要再接着打十余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所以,这场仗一定要胜!”
“更何况,兄弟们还在奋命,他们的血不能白流!我曹性地痞出身,我的命,不值钱,比起这天下,更是九牛一毛……”
曹性目光坚毅,强忍着疼痛,语气中充满笃定。
宋宪低垂脑袋,心中酸涩难以言喻,一双拳头握得青筋暴起,可他无能为力,眼珠不知何时划过眼角,顺着脸颊滚落。
“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哭哭唧唧。”
曹性笑骂,虚弱的伸出手去,擦拭掉宋宪眼角泪珠,然后拍了拍他肩膀,尤为洒脱:“老子这是先去阎罗殿探路,顺便给主公招兵买马。到时候,你叫我一声曹哥,我罩着你,如何?”
“还有,等这场仗打完了,你替我转告主公,就说这些年,我还是想称呼他一声‘头儿’。下辈子,也还愿意继续做他的兵……”
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曹性眼神的神采渐渐黯淡下去。
“曹性,给我振作起来!你不是想让儿子娶我女儿吗?只要你睁开眼,四个女儿,我全都嫁你府上,你这家伙,倒是睁开眼啊!”
宋宪哽咽吼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曹性近乎安详的脸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曹性有很多的朋友,可他,就只有曹性这么一个可以交心的兄弟啊!
“曹性,谁伤的你!”
恍惚间,曹性仿佛听到了一道熟悉声音,压抑的语气里夹杂着足以灭世的愤怒。
他用力睁开眼眸,却只能隐隐约约的从虚缝中,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向他这里大步走来。
于是,他眼中光彩重盛,绽放开来。
一如许多年前,他带着几十号喽围堵吕布,结果却被这个强得不似人类的青年,打得屁滚尿流时,眼中所崇拜的神采。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曹性的老大了!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他当着一众泼皮的面,语气郑重,跪在地上朝吕布拜了三拜。
吕布却不理他,转身就走。
“喂喂喂,别走啊!”
“你要去哪儿?等等我!”
他丢下一众泼皮,死皮赖脸的追了上去,不顾一切。
这一追,就是二十余载。
不久,便有士卒将曹性中箭的消息禀报给了吕布。
获悉曹性伤得严重,吕布心中忽地涌起股不好预感,他虎吼一声,一戟逼退典、许、赵三人,朝着曹性这里疾驰。
可惜,还是来迟一步。
望着躺在宋宪怀里安详逝去的曹性,吕布怔楞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宋宪,谁伤的他?”
吕布下了马背,声音冷漠刺骨。
任谁都听得出,这声音压抑之下的汹涌怒火。
宋宪摇头,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射来的流矢。
吕布蹲下身去,看向曹性的眼神中,闪过浓浓的痛苦之色,心里面更是一阵剐心窝子的痛。
“传令三军,投降者免死,唯独弓弩手,尽戮之!”
吕布冷冷说着,将这位追随多年的老兄弟扶上赤菟马背,既然找不出凶手,那他就要所有的弓弩手,统统去给曹性陪葬。
宋宪心中也是满腔怒火,当即抱拳领命,翻身上马,奔驰在战场之中,口中怒吼:“传主公令,敌军投降者免死,唯独弓弩手,尽戮之!”
杀!
吕军士卒愤声大吼,更加奋命死战。
吕布随之翻身上马,他扯下曹性将旗,将曹性与自己的后背牢牢系在一起。
“你不是一直憧憬战场上的万夫不挡吗?”
吕布回头望了眼趴在自己肩头、无比安静的曹性,然后喃喃一声:“今日,头儿就带你,斩将夺旗!”
第一千零二三章 泰山贼
强风吹拂,马蹄疾驰。
吕布单人匹马,如同旋风,席卷了整个战场。
“啊……啊,吕布……吕布来了!”
联军士卒惊恐大呼,对视上吕布那双可怖的血眸,吓得肝胆俱裂,扔掉手中旗帜,向后逃命。
身后负责督军的徐广见状,当即砍下一名想要逃离战场的士卒脑袋,在其他逃兵惊恐的眼神中,左手提起那颗血淋漓的头颅举在空中,虎声吼道:“敢有撤退者,斩!”
横竖都是一死,这些逃兵又只得硬着头皮,重新顶了回去。
“曹卿,局势不妙啊!”
刘辩凝望战场,眼神中添了一抹阴郁。
曹性的死亡点燃了吕布胸中的愤怒,他纵横驰骋,犹如鬼神乱舞,典韦、许褚、赵云三将接连退败,整座战场,已是无人能够限制吕布行动。
再这般任他疯杀下去,联军这边必败无疑!
可……他们已经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猛将了。
曹操心头同样很不好受,他的豹骑在陈卫所率骑卒的冲杀下,折损许多,虎骑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坠落下马,遭到吕布士卒的围杀。
这支骑军,耗费了曹操无数心血,如今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减少,曹操比谁都心疼。
但他不能下令撤退,若是退了,士气必定大受打击。
哪怕是撑,也要撑到胜利为止!
“除了近卫队,把所有剩下的士卒,全部推上战场!”
曹操脸色一狠,大有孤注一掷的搏命。
刘备听闻此话,略作犹豫,也点头吩咐下去。
今天若不能重创吕布军团,他们早晚会为其所败,既然如此,还不如全力一搏。
“好,既然两位卿家都压上了全部身家,朕今日便和吕布赌命!”
刘辩眼眸发狠,当即喝道:“徐达,把你麾下的督战队,还有其他一切可以作战的士卒,全都带上战场,给我狠狠剿灭敌军!”
“末将领命!”
面容粗犷的徐广大声应下,随即朝麾下士卒大吼起来:“儿郎们,随我杀!”
杀!
士卒们山呼海啸,扑向前方战场。
联军装备士气皆不如吕军,唯一的优势,就是人数。
双方将士拼杀在一起,刀子捅进心脏,长枪刺进头颅,无数的热血抛洒在这片大地,士卒们大吼厮杀,掩盖过了呻吟与哀嚎……
此时,联军后方的遂山,一支人数约莫三万人的队伍正在绕后。
为首的将领躯体雄大,面阔短髯,身穿轻甲,正是从泰山郡赶来支援的臧霸。
他站在山头,眺望而下。
借着地势,辽阔的战场很清晰的映入眼眸,臧霸读过兵书,腹有韬略,战场形势不过盏茶功夫,他就看得尤为透彻。
山下战场分作了好几块区域,士卒们如细小的黑蚁耸动,吕布军的后半段遭到幽州骑兵截断,与前方将士首尾难顾。
而冲在前头的吕军士卒则个个奋勇当先,想要突破联军防线,继而擒杀叛军众多贼首。
“将军,双方现在僵持不下,彼此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的到来,可以说是关乎着整场战争的胜负存亡。”
一名头戴赤红巾帻的中年将领走来,拱形眉,八字须,光是面相便已然令人觉得有几分不喜。
他同样望向下方,言语中意有所指。
“昌,你想说什么?”
臧霸淡淡瞥了昌一眼,开门见山。
昌,原名昌霸,泰山群贼之一,后败于臧霸之手,与孙观、吴敦、尹礼等贼聚合兵众,归附臧霸。又以臧霸为统帅,屯于开阳一带,并对周遭贼匪进行吞并,一时间势力极大。
后来吕布亲自去往泰山招降,以武震慑群贼,臧霸深感其恩,遂降吕布。
吕布由此上奏朝廷,以臧霸为泰山郡守,兼讨贼中郎将。
在此之前,臧霸与太行山中的张燕,在绿林界,有着‘北飞燕、南宣高’之称,声望极高。
“将军,你我相识多年,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说了。”
昌顿了顿语气,精打细算起来:“现在正处关键时刻,两边都是天子陛下,您何不坐地起价,哪边封的爵高,给的赏赐多,咱们便助哪边一臂之力……”
昌喋喋不休的说着,臧霸将目光看向另一边的孙观、吴敦、尹礼三人,轻问一声:“你们几人也是这般认为?”
“将军,我们都听你的,不管你要帮助哪边,我等皆愿甘心追随!”
孙观、吴敦、尹礼三人意见达成统一,不管臧霸决策如何,他们都跟臧霸同去。
“将军,您觉得如何?”说完一大堆利弊的昌试探问道。
臧霸挑起眉头,瞅了他一眼,反问一句:“你要我背信弃义?”
他虽不是义薄云天的大英雄,却也知道,一诺千金、言行必定。
“将军,人活在世,不能只图忠义虚名,得为自己而活。”昌语气不由急了两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够了!
臧霸低喝一声,打断了昌,随即面色冷寒的警告起来:“昌,念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儿上,方才的话,我只当没有听见,你今后也不可再说,听见了没有?”
听得此话,昌心中暗骂臧霸驽钝,不懂变通,却也知道说服不了,只得点头答了声‘是’,便没了下文。
短暂休憩之后,臧霸来到三军将士面前。
面对几万双眼睛,他毫不胆怯,左手撑腰,右手握鞭,朗声说了起来:“儿郎们,你我之前本是为害一方的贼寇,幸得大将军青睐,招降吾等从军入伍,又赐予军衔官爵,取名‘泰山军’。”
臧霸战前动员,士卒们安静聆听。
“然则,自我等加入大将军麾下以来,至今未有寸功,别人都笑话我们上不得战场,只会坚守城池。今日,便是我等成名之时,也好教贼兵瞧瞧我泰山军的厉害!”
“儿郎们,敢战否!”臧霸激喝一声。
战!
战!
战!
士卒们沸腾大吼。
“拿起你们的武器,随吾讨贼!”
臧霸直指下方联军中阵,雄浑的声音中,战意十足。
第一千零二四章 落幕
讨贼!
在万人齐喝声中,泰山军从山上发起冲锋。
由于联军将兵力全部投入到了正面战场,以致后方极为空虚,泰山军在臧霸的率领下,很快攻破后方大营,并以势如破竹之势,一路冲向刘辩所在的中军。
“陛下,大事不好了!”
留守后方的将领骑马跑来,灰头土脸,满是着急之色。
“何事?”
刘辩心头一沉,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
“陛下,不知从哪儿窜出一股敌军,突袭我军后方,末将率手下弟兄死战,亦是抵挡不住……”将领满腹憋屈,尤为忐忑的偷偷瞅了眼这位青年天子的表情。
刘辩听得此话,面沉如水,甚至杀死这将领的心都有了,可这个时候责罚,于事无补。
他回头望去,只见大营处浓烟滚滚,火光通天,他们的营寨早已葬身火海之中,这还不算,后方传来的喊杀声大振,敌军数量至少上万。
上万人啊!
完了。
刘辩难受的闭上双目,心生悲凉,这个时候战场上的双方皆已疲乏,临近收官阶段,上万援军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但凡能够凑得出人手,刘辩也定会拦下这支奇兵。
可……
实在无人可派。
听见后方喊杀声起,曹操心中冷不丁的突了一下,他在马背上转过身躯回顾,只一眼,便望见远方有大量敌军向他们这里涌来,不出片刻,就能杀至此地。
“陛下,且退吧!”
曹操到底是做大事的人物,狠心下来,犹如壮士断腕。
他今天折了这么多兵马,虎豹骑也遭到重创,短时间内根本恢复不了元气。
他也心痛,可现在撤走,总好过引颈受戮。
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人活着,总会有新的法子。
“退?朕的数十万大军没了,朕还能往哪儿退?”
阴郁中的刘辩忽地的大笑起来,脸上有种病态的狞色:“朕筹谋了近十年啊,这十年你们知道朕是如何熬过来的吗?之前围猎吕布,近百万大军,天大的优势,居然也能被一步步的翻盘,是朕错了吗?朕没错,是你们!你们这群废物,通通都是一群废物!”
青龙死了,刘辩麾下的队伍全部压上,冲在最前头,现在除了徐广几千人的督战队,其他将士几乎全死光了。
多年心血,就此毁于一旦。
刘辩心态崩了,对着曹操等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乱骂。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见天子神情不对,刘备赶紧过来关心询问。
刘辩瞅了这位皇叔一眼,嘿嘿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便是破口大骂,眼中带有厉色:“刘备,汝这号称仁义无双的虚伪小人,连待你如手足的公孙瓒都能下得死手。你说,你是不是哪日也想将朕杀了,好继承朕的帝位,还有这大汉万里江山?呸!你做梦!”
听得此话,周围投来许多质疑的目光,刘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他断然是不会认的,仍旧摆出老好人的姿态,狡辩起来:“陛下,您是不是病了?我与伯师出同门,同窗数载,岂能加害于他?是吕布暗中使人下的杀手……”
曹操若有所思的看了刘备一眼,但眼下不是思量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打断了刘备话语,很是果断说着:“玄德,咱们该撤了”
刘备张了张嘴,似是有些不甘。
却也无可奈何,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于是,曹操过来想要扶天子下撵上马,却被刘辩有些神经质的推开,厉声骂道:“曹孟德,汝欲何为!是不是也想效仿董卓,废黜朕位!”
“臣万万不敢。”
曹操听得如此诛心之语,连道不敢。
“滚,都给朕滚!”
“朕要讨贼,朕要亲手杀死吕布!”
气急败坏之下,刘辩竟有些失了心志。
刘辩不肯走,留下来肯定只能是当俘虏的命,曹操抬起头来,直视刘辩,道了声:“陛下,恕臣无礼了!”
说罢,他出手将刘辩击晕,然后将其横置于身前马背,继而大声传令鸣金撤退。
铛铛铛~~
鸣金声响,战场中厮杀的联军将士为之一愣。
什么情况?
弟兄们苦苦支撑,拿命厮杀了这么久,现在突然就要退了?
将士们杀出了血性,这个时候叫他们撤退,自是心有不甘。
“儿郎们,咱们的援军到了,杀啊!”
希望的到来,总是令人忍不住雀跃和欢呼。
吕军将士在得知援军突袭联军后方时,士气大振,许多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士卒也强行站起身来,捡起身旁的家伙,继续与敌军奋命。
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鸣金声后,曹操、刘备等人开始撤离此地。
望见自家主帅逃走,厮杀中的联军士卒心头拔凉,仿佛成了被遗弃的孤儿,士气崩散。
降卒不杀!
降卒不杀!
吕军士卒趁敌军士气低迷,大吼响彻战场。
“子龙将军,曹操和刘备军团开始撤离,咱们也该撤了!”一名白马义从的小统领冲至赵云近前,急忙禀报。
浑身浴血的赵云环顾四周,眼下大势已去,仅凭他手下兵马,根本不足以扭转乾坤,遂也不再强撑下去,果断喝令一声:“儿郎们,我们走!”
幽州骑卒这一退,战场瞬间崩盘。
失去斗志的联军将士丢盔弃甲,旗帜散落一地,被踩上了无数脚印。负伤逃跑不掉的,便放下兵器,老实跪地受降。
这场关乎天下命脉的大决战,终于分出胜负。
胜了!
我们胜了!
活下来的吕军将士‘呜哇’大吼,发泄着心中压抑。
从山上望下,鲜血染红了整座战场,遍地的尸首,无主的战马,插在地里的折断兵器,以及日落山坡的夕阳……
“曹性,你看见了吗?”
“是我们赢了。”
残阳如血,吕布勒住驰骋的赤菟,鬓发在微风中飘扬,语气中透着与胜利全不相符的哀凉。
此番,他背负曹性,斩落将旗十九杆,大小敌将共五十余名,士卒不计其数。
可那个会咧开嘴角,笑嘻嘻叫他‘头儿’的兄弟……
永远,闭上了眼。
第一千零二五章 我们都输了
大战落下帷幕,残阳西沉山坡。
吕军将士开始清理战场。
受伤的士卒,不论敌我,皆被抬至伤病营进行医治抢救,而那些断臂残肢的士卒,即便救活,也将永久的告别军营,再也无法踏上战场。
一具具失去生机的尸体被士卒抬起,放进挖好的土坑里,进行掩埋。
“阿兄,阿兄,你醒醒,醒醒啊!”
一名满脸是血的年轻士卒带有哭腔,双臂用力摇晃着面前死去多时的稍大青年,他此刻多么希望,兄长可以从沉睡中醒来,笑着同他说上一句:阿弟,为兄无碍。
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了。
旁边不远,也有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卒泪水滚滚,看他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本该青春美好的时光,他却满脸悲伤,怀里搂着名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少年心如刀绞,止不住的嚎啕:“父亲,你不该为孩儿挡刀啊!”
此种悲凉。
整座战场,比比皆是。
“主公,咱们赢了!”
包扎完伤口的华雄跑来吕布身旁,浑然不觉痛意,大笑说着。
吕布背对华雄,负手而立,他的眼眸中淡漠近乎悲凉,喃喃道了声:“其实,我们都输了。”
一将功成,不外如是。
不久,吕布的帅营搭建完毕。
吕布端坐大帐,清理完战场的臧霸带着手下诸将入帐拜见。
“末将臧霸,参见大将军!”
臧霸纳头便拜,语气里恭敬无比。
孙观、吴敦、尹礼、昌等将见状,亦是随之单膝跪地,抱拳见礼:“我等拜见大将军!”
吕布手臂轻抬,示意臧霸等人起身。
“宣高,今日若非你来的及时,此战胜负,未可知也。”
吕布脸上尽量露出温和的笑容,看向臧霸的眼神里,透出欣慰与器重。
“主公谬赞,末将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即便没有末将,以主公之雄威,亦能击退贼寇。”臧霸表现得尤为谦逊。
吕布心中暗自点头,对臧霸的好感度直线提升。
臧霸亦是大将之才,虽然赶麴义还差了些许,但绝对比麴义会为人处世。
麴义本事是有,就是心肠太狠,做事完全不留余地,为达目的,不择一切手段。
就拿击破袁绍来说,掘浊河水淹七军,此计固然不错,可一场大洪水,淹没了两个郡城,三四十座县地,还有数十万无辜百姓,因此丧命。
吕布初闻此事,心中惊怒交加,好在平息之后,却也没说什么,反而还在回信中,夸赞麴义统兵有方,立得大功,不负重托。
话是这般说,可吕布心里已经对麴义打了个大大的x。
他给麴义的路,也只留了两条:其一,等平定天下,让校事署的人暗中除掉麴义,给他的子孙封侯挂爵,显赫门楣。其二,让麴义离开大汉朝的疆域,率兵去攻打包括大秦、贵霜在内的异族王国,直至达成真正的世界一统。
“主公,此战伤亡已清点完毕。”
雷虎入帐,抱拳禀报起来。
单论资历,他可以称得上是元老级别的人物,所统帅的冲骑营,也是追随吕布最早的一批部下。
“念。”吕布头也不抬,淡然道上一声。
“是,主公。”
雷虎点头应下,顿了顿语气,随后大声汇报起来:“此战,敌军阵亡将士四万五千七百人,俘虏七万余众,我军阵亡两万八千人,伤兵六万余……”
小半柱香后,雷虎汇报完毕,其中包括了俘获的马匹、物资,以及兵器、号角等一些列东西。
“敌军动向如何?”
“回主公,叛军大寨被烧,刘辩率残部向东撤逃,似是准备退回东武阳。”负责跟进主线情报的杨修拱手回答起来。
东武阳,即为刘辩称帝的地方。
吕布颔首,余光扫视了一眼摆在案桌上的地图,刘辩经此大败,元气大声,也只能退回东武阳固守了。
可吕布不会给他休养生息的时间,这场仗,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他令陈卫传命下去,在此休整完毕之后,就向东武阳进军,给予叛军最后一击。
只要击垮了刘辩,其他诸如刘表等人的残余势力,已经不足为虑。
“天下是一座舞台,人生是一场大戏,每个人都有告别舞台的那天。”
吕布忽地响起了当年戏策同他说的这些,心中不由笃定了几分:就让东武阳,成为叛军最后的落幕之地吧!
傍晚,辽阔的原野上燃起篝火,得胜的吕军将士们敞开肚皮,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围着篝火唱着跳着,无比的热闹欢庆。
他们放声高歌欢呼,庆祝着此番得胜,亦是在庆祝自己,劫后余生。
距此不远,垒砌的坟头上,宋宪提了两坛酒,坐在一处坟头,墓碑上刻着:汉故征东将军,曹性之墓。
“没了你,这欢庆宴,都无趣了许多。”
宋宪低声喃喃,他拔开坛盖,也不用碗,直接提起酒坛,仰头咕嘟咕嘟的往喉咙灌去。
豪饮一口之后,他又往坟头上倒了一大口。
“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说话,但谁对我好,我心里头清楚。等这场仗打完,回到长安,我就把我的几个女儿,全都嫁入你曹家。”
“之前,人家光禄大夫亲自登门做媒,我都没允。”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宪脸上露出颇为骄傲的模样。
随后,他饮了口酒,又接着说了起来:“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主公向朝廷为你追谥了征东将军的名号,封为阳侯。想不到吧,你这个地痞混混,也会有封侯拜将的一天……”
那一晚,不善言辞的宋宪破天荒的说了很多,直到两坛酒饮尽,他才趴在坟头,醉呼呼的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微醉的吕布也走了过来。
他看见趴在坟头上的宋宪,心中有过一丝暖意,轻解披风为他盖上。
目光挪至曹性墓碑,吕布将手里拎着的酒放在坟头,似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与曹性述说:“木生走了,李封走了,如今,你也走了……”
我身边的老兄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