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刘协的愤怒
遥远的关中,长安城。
此时的天色尚未朦胧,皇宫殿宇内到处皆是亮着的灯火,朝臣们已经陆陆续续来到朝会等候的地方。
天子寝宫里,竹简被哗啦啦的推倒一地,殿内的婢女宦官们跪倒一地,脸上无比的诚惶诚恐,不知是谁得罪了这位年轻的君王。
此时,外边走进一位戴冠帻,身穿曲裾禅衣的青年宦官,佩囊、瑞玉,披帔挂长剑,腰束大带,内穿中衣,以黑色缘领袖。
能在天子近前佩剑者,中常侍也。
青年宦官往外挥了挥手,殿内跪着匍匐的婢女和近侍们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陛下,该上朝了。”
青年宦官轻移脚步上前,恭敬说着。
“朕说了,不去!朕不去!”
仅穿了内衫的刘协站在殿中央,双手死死攥着拳头,脸色尤为狰狞,宛若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发出阵阵低沉而愤怒的嘶吼。
就在两日前,从兖州传来捷报,大将军吕布上书,呈报收编了黑山贼军,并将数十万山民从太行山脉中迁出,准备移居洛阳,振兴故都。
按理说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在刘协听来,却是格外刺耳。
吕布位列大司马大将军,赐爵温侯,不管是爵位还是官职,俱已是封无可封,如今吕布又攻破黑山,收编百姓将近百万,如此大的功劳,他又该拿什么去赏赐?
因此,他已经两日没有早朝了。
“可您就这样避着,也不是办法啊!”
韩宣小声说着,余光瞥了刘协一眼,见他没有动怒,便又好言说着:“陛下,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行,小奴都远陪在陛下左右。”
这么些年,韩宣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宦官,一路青云直上,如今身为中常侍,几乎已是宫廷宦官之首,还被天子在长安城里赐了府邸,挖空心思想巴结他的人,同样不在少数。
“朕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他们想为吕布求得王位,是想把朕往绝路上逼!”
“这些平日里自诩忠良的臣子,哪是朕的满朝文武,分明就是他吕布的鹰爪走狗!”
刘协手指向殿外,怒声大骂。
自光武帝起,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异姓封王之事。
昔年董卓就算再残忍暴虐,也从没提及过封王的事情,偏他吕布生有异心,大逆不道!
“今日若与吕布封王,他日,吕布想登大宝,朕是不是也要退位让贤?”
说到此处,刘协眼中多了一丝阴毒。
“陛下,慎言!”
韩宣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天子不要接着再往下说。
见到韩宣惊慌的表情,刘协也明白隔墙有耳的道理,神色有些自嘲:“在自己的寝宫里,都不能畅所欲言,朕这个天子,真是太失败了……”
遥想父皇当年,但凡是他想说的话,想做的事,试问满朝文武有谁敢反对?
反对,杀了便是。
就连吕布这头猛虎,也一样温顺得如同绵羊。
“朕怎么就做不到呢?”
刘协心中的失落感,可想而知。
自刘宏死后,汉室经过十常侍和外戚的轮番掌权,加上董卓入京造孽,以致皇权式微,早已不复当年。
“陛下不必气馁,您还年轻,而吕布已至中年,您既然已经熬死了董卓,又何愁不能熬死吕布?”
韩宣好言劝谏,见到刘协怒气稍减,便主动上前将其扶着坐回龙榻,然后跪在刘协前面,为其捶腿捏脚,进言说着:“如今吕布功大,若是不赏,恐难以服众。倒不如,索性与他封了王,也好让他安心。”
“更何况,您现在要对付的并非吕布,而是那位……”
韩宣的话没往下说,若说得太直白,反而会让天子不喜。
刘协皱起眉头,韩宣说得不无道理。
与吕布相比,他的那位皇兄,才是最能威胁到他的帝位之人。
眼下刘辩已经在四处游走,拉拢各方势力,若是现在就与吕布闹翻,得不偿失的只会是自己。
刘协心中如是想着,并且越发坚定。他告诉自己,越王勾践为了复国,可以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朕为振兴大汉,也一样可以!
吕布早晚要杀。
但,不是现在。
念及此处,刘协收敛起脸上怒容,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站起身来,平向伸展开双臂。
韩宣见状,朝着外边长呼起来。
“来人,伺候陛下穿衣!”
…………
早朝的未央宫里,宣室殿内,朝臣们俱已到齐。
眼瞅着朝会的时辰到了,却依旧不见陛下的身影,下方站着的朝臣们遂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陛下今天还会不会上早朝?”
“估计不会吧,前两日不是说了么?陛下病了,病了,自然就上不了朝。”
“陛下病是假的,我问过太医署的人了,他们这几日只开了驱火静心的药方。而且据说啊,陛下近两日脾气很是不好,经常动怒,肝火十足。”
“是么?”
“那陛下为何不肯上朝?”
“这谁知道,反正伴君如伴虎,咱们呐,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听着后方传来的窃窃低语,中散大夫伏完也忍不住悄悄往前挪了几步,低声问着:“老司徒,这事儿您怎么看?”
“老朽不知。”
王允装作糊涂,他知道天子患了心病,可现在却没有能够根除的药方。
相比之下,议郎董承则是脸上洋溢着喜气。
虽说议郎的官职在长安城里一抓一大把,但唯有他,走起路来是威风八面。就连比他大上许多级的大佬人物,见到他也得停下来与他寒暄一番。
凭什么?
就凭他的大女儿嫁给了戏策,小女儿成了皇室贵人。
贵人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女婿戏策,乃是吕布最为倚重的心腹谋士。
据说当年,吕布还亲自为戏策撑过伞。
试问天下,谁还能有此殊荣?
即便是那位如今风头正盛的陈军师,也还差了些吧。
这些年,董承就是靠着戏策与吕布的这层关系,在长安城内肆无忌惮,只要不过分,谁也不能拿他怎么着。
如今吕布收编百万贼子,迁往洛阳,一旦功成,必为百姓赞颂,乃不世之功。如果说上一次收复兖州还差些火候,那么这一次的功绩,足以令其封王。
想到这里,董承便愈发的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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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争执
“陛下驾到~~~”
伴随着一声亢长而高亮的宣报,身穿黑色帝王袍的刘协从帝位侧旁现出身形,只见他轻挪脚步,在朝臣们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的走至天子帝位,袖袍一摆,缓缓坐了下来。
天子已经就位,朝臣们纷纷按压下手中笏板,躬身行礼,口中齐呼:“臣等拜见陛下,吾皇千秋!”
刘协微微抬手,道了声‘众卿平身’,然后尽量保持脸庞上的笑意,与众臣说来:“朕这几日因身体偶有不适,未曾上朝,诸位卿家可有事情禀奏?”
话音刚落,作为太尉的杨彪便出列禀报起来:“启奏陛下,大将军从兖州传来捷报,现已剿灭了黑山贼患,并收编近百万的山中野民,正准备迁往洛阳,请陛下定夺。”
刘协听得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吝啬夸奖之词:“大将军不愧为国之栋梁,有了这百万百姓,洛阳可兴矣!”
“陛下,大将军此番出关,不仅收复了兖州,还收获如此之多的人口,实乃大功一件,请陛下犒赏有功之士!”
令人意外的是,老司徒王允竟是第一个站了出来,为吕布请功。
殿内朝臣见状,心中暗骂声老狐狸,遂也不甘示弱的纷纷出列,面向天子躬身进言:“请陛下褒赏!”
名为进言,实为胁迫。
殿内超过八成的臣子走出行列,刘协眼底闪过一抹怒色,却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保持笑容不变:“大将军功在社稷,赏自然是要赏的,只是朕不知该如何奖赏,司徒公,你以为呢?”
王允正欲答话,位列其后的侍御史徐咎却是先应了一声:“陛下,臣以为,您的表扬便足以胜过无数恩赏,大将军如今已是位极人臣,权柄爵位俱是不缺,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与其在官职爵位上花心思,倒不如从国库中挑选几样珍宝与之,料想大将军定能体会陛下所寄予的厚望。”
“侍御史所言甚是,臣附议!”
在徐咎说完之后,陆陆续续又走出几人,出言附和。
“侍御史此言差矣,有功必赏,有过便罚,赏罚分明,此乃我大汉立国之根本。将士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若是有功不赏,试问今后,谁还肯为陛下卖命?”
任职尚书的张沅向天子躬身,说的不卑不亢。
曾经何时,他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抬宣馆奉常,因缘际会之下,得吕布提拔器重。若非如此,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待着,死了都不一定。
别人私底下都说他是吕布豢养的狗,张沅对此嗤之以鼻。
殊不知,只要能跟着好主子,有时候当狗,也比当人要强上百倍。
“再者说了,谁说大将军之上便封无可封,不是还可以封王么?”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的喧嚣声,顿时戛然而止。
封王。
终于还是把话题扯到了这个上面。
“混账!”
短暂的死寂之后,徐咎气得吹胡子瞪眼,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也不顾天子在场,指着张沅就破口大骂起来:“张沅,你意欲何为!欲谋反耶!”
“吾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以大将军如今的文治武功,完全有资格封王!难道我说得不对?”张沅反唇相讥,反正他是铁站吕布这边,也不怕与徐咎这些人撕破脸皮。
双方唇枪舌剑,在大殿中争吵不休。
刘协听得烦了,深皱起眉头,陡然怒喝一声:“够了!堂堂当朝大臣,如市井泼妇般骂街,成何体统!”
见到天子动怒,不管有没有参与此事,殿内众臣皆是跪下身来,请天子恕罪。
刘协看在眼里,重重叹了口气,似是不忍责怪,让众人起来。
随后,刘协回忆说着:“想当年,董卓为祸,是大将军把朕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这份恩情,朕一直记在心中。这么多年,大将军为国为民,为了巩固大汉的江山社稷,他不辞劳苦的南征北战,朕也是看在眼里。如今立下如此大的功绩,朕若不赏,岂非令三军将士寒心?”
见徐咎等人还欲劝谏,刘协摆了摆手,笃然说道:“朕意已决,卿等不必再言,退朝吧!”
说完,刘协起身,在韩宣的引路下,很快离开了大殿。
下朝之后,董承家都没回,便急急忙忙的去了女婿戏策的府邸。
庭院中,戏策坐在摇椅上,眯合眼睛,享受着阳光倾泻下的沐浴。
董承一路跑至近前,脸上掩饰不住得意的喜悦:“贤婿,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大将军不日就要封王啦!听说陛下已经召集了王允那些个老家伙,正商量着为大将军拟定王号呢!”
戏策未睁双眸,枯白的脸上不见半分欣喜,只是淡然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这算个什么说法?
董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本以为戏策会十分高兴的,结果得到的却只是一个‘哦’字。
“怎么,难道贤婿不替大将军感到高兴?”董承反问一声,要知道,他的女婿可是吕布的心腹谋士啊。
戏策知道董承在想什么,却不明说,他向院子里趴在墙角的小女孩招了招手,喊了声‘昭儿’。
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听得这声轻唤,扑张开两条小胳膊,小小身躯摇摇摆摆的飞跑过来,直扑进父亲怀中。
“走,阿爹带你出门玩去。”
戏策脸上露出疼爱的笑容,将女儿从地面抱起。
然后,他就真的带着女儿往府外走了,留下岳父董承很尴尬的留在原地。
戏策前脚一走,妻子董妍后脚便走了出来,面向董承施礼,口中替戏策说着好话:“父亲,您别怪夫君,这么些年,他一直是这个脾气。”
董承当然晓得,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董家是靠着戏策和吕布的这层关系,才得以发展壮大。
反正大将军也已经许下诺言,大公子吕篆,以后要正娶戏家的女儿。如此一来,他董承便也算是吕篆的外祖父了,等于间接的和大将军攀上了亲。
念及此处,董承心里不由的又高兴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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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在做,天在看
大将军府。
老管事从府门一路跑至后院禅房。
禅房内,一家之母的严薇正跪在蒲团上,眯合和美目,面向一樽高约两丈的佛像,捻动起手中佛珠,念经祈祷。
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见到严薇还在诵经,老管事不敢叨扰,默默站在门外一旁。
自从少了大小姐和小少爷的嬉闹,府内安静得几乎如同一潭死水,少了许多生机。如果有些许波澜,大约便是大公子吕篆声音郎朗的读书声。
严薇诵经完毕,见管事候在堂外,便问他何事禀报。
老管家脸上掩饰不住喜色,高兴说着:“夫人,大喜大喜啊!老奴听别人说,陛下已经决定为大将军封王了,司徒、司空、太常卿这些当朝大臣,都已经陆续送来了恭贺的礼物……”
封王。
大汉朝除了开国之时,已经数百年没有异姓王的诞生了。此时夫君封王,是不是等同于向皇权发起了挑战。
严薇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她道了声知晓,便让管事退下。
然后严薇又转回身躯,来到佛像面前跪下,上了三柱清香,叩首虔诚。
夫君是大司马大将军,权力和地位已经接近顶峰,封不封王其实无关紧要,她只盼着夫君和儿女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
这些年,严薇在关中收养孤儿近千,又时常赈济流难的灾民,善行无数,兼爱天下。为的就是希望,能够积下阴德,抵去夫君所造下的杀孽。
而此时的吕布,率着数十万的山民,出了太行山脉,已经进入河内境地,正向浊河靠近。
百姓们走得很慢很慢,照这个速度,至少还要大半年才能抵达洛阳。
一路上,山民们的状况也是很多,最显著的便是,他们心里的那份忐忑和担忧。
虽然吕布在招榜安民时说,已经在洛阳为他们划分好了田地,等他们到了只管搭建房屋。至于粮食谷物和躬耕的农具,自有朝廷和官府统一发放,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除此之外,百姓们分得田地之后,不必缴纳佃租,只需按时上缴朝廷赋税即可。
当然,这些田土暂时仍归国家所有,只有等到他们在当地耕种二十年以上,官府才会批文,将土地落实到百姓头上。
这也是为了防止人口流失的重要举措。
然则这些山民们根本不信,他们之前就是因为朝廷和官府的欺压豪取,才不得已逃入山中,对朝廷的信任度几乎已经为负。
在他们看来,吕布嘴上说得好听,可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多半是想骗他们去洛阳做苦役,然后像牲畜一样的奴役他们。
所以,迁徙的途中,许多人都试图趁机逃走。
然则因为有士卒沿途护卫,他们逃不了两里地,便又被抓了回去。
逃跑不走,这些人就索性称病,把队伍的行进速度,一拖再拖。
直到进入河内,这种状况才好了不少。
因为早年吕布在河内惩治过地方豪绅,所以得到了当地百姓的赞颂。
尤其是路过封邑温县的时候,当地百姓得知吕布途经,更是放下手头事务,箪食壶浆,风风火火的纷纷跑来迎接。他们递出手中的瓜果酒浆,好似唯恐送不出去一般,朝着马背上的吕布激动喊着:温侯!温侯!
山民们被河内百姓的热情所震撼,他们对待吕布的热情程度,完全就像是亲人一般。
不仅山民们愕然,就连新降的贼首们也是一脸懵然,谁都没有想到,吕布竟如此受百姓爱戴,在民间有着如此之高的威望。
吕布见百姓们主动前来犒军,不忍拂了百姓好意,便下令在此歇脚,大军为之停下。
“大将军,您还记得小老儿吗?”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来到吕布近前。
“您老是?”
吕布上下打量老人一番,脑海里并无印象。
“您忘啦?六年前的傍晚,小老儿在田间耕作,您还问过小老儿话呢!”老人卑躬着身躯,或许这对吕布而言,微不足道。可对老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都记忆犹新的事情。
听得老人提起,吕布似是有了些许记忆。六年前路过河内的时候,那时候河内郡守还是王匡,也是在那个时候,吕布第一次做客司马家,并将其纳入到己方阵营。
说起司马家,这些年在河内可谓是名声大振。加上司马兄弟在吕布帐下鞍前马后,颇得重用,寻常世家更是不敢轻易招惹得罪。
早在吕布初入温县时,司马家的家主和当地县令早早的就来见过了。吕布与他们说了些话,便让司马兄弟回了家中团聚,过些时日再来洛阳。
“老伯,近几年收成可好?”吕布与老人闲聊起来。
“托温侯您的福,近几年,大伙儿的收成都很是不错,家家户户都囤有余量。就算遇上灾年,咱老百姓也能支撑过去,您可真是咱们的大救星啊!”
老人感慨说着,作势就要给吕布跪拜叩谢。
“您老这是作甚?”
吕布见状,赶忙扶起老人,坦然说道:“您老言重了,百姓安居,也是吾之心愿。”
见吕布如此得百姓爱戴,山民之中的刺儿头难免就与当地百姓打探起来:“你们为何这般拥戴吕布?”
然则话音刚落,他便挨了重重一拳,脸庞肿胀起来。那名打他的河内汉子脸上布有怒容,当即呵斥,不准直呼温侯名讳!
在那个年代,直呼其名,是一种极不尊重人的行为。
兴许都是出生底层的缘故,许多山民很快便与河内百姓融入在了一起。
当得知山民们要迁往洛阳时,河内百姓表示尤为羡慕。
“洛阳是个好地方,你们可真是有福了!”
“老哥,你说大将军的话,能信吗?”
“什么叫能信吗?老子拿性命跟你赌,咱们的温侯,绝对是顶天立地的人物,是一言九鼎的大英雄!”
“前几年,我们也快熬不下去了,幸亏在那个时候,温侯亲自来到了温县。后来我们才知道,其实温侯早就免了咱们当地的食邑,是当时的县令捣鬼,强征暴敛,还让咱们误会了温侯,当真可恶至极!”
“你们啊,跟着温侯走就完事儿了,保管饿不着!”
河内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无一不是在为吕布撑场。
山民们面红耳赤,心中那叫一个羞愧万分。
大将军一心为他们着想,他们居然还在时刻提防,当真是小人之心,令人不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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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进驻洛阳
在温县停驻两日,迁徙的队伍接着往南行进。
与之前的缓慢速度相比,此番行军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山民们心中对吕布有了信心,所以都盼着能够早日去到洛阳。
临近浊河,浑浊而雄浑的河水激荡,于险要处,溅起滚滚浪花,巨大的咆哮声,令人望而生畏。
山民们被分做了数百批,有条不紊的开始渡河。
与此同时,吕布收到了从长安传来的情报。
信简中说,群臣在未央宫里争吵不休,最后,天子决定为吕布封王。
得知此事,吕布麾下将士无不喜上眉梢,纷纷恭贺吕布。然则吕布的脸上,却并未有丝毫高兴,反倒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担忧。
大汉朝数百年都没有过分封异姓王的例子,天子若是封王,无疑是将吕布推向风口浪尖,令士人口诛笔伐,这也会给关东诸侯一个兴师问罪的名号。
吕布不怕战争,可如今的这几十万山民,却是束缚了吕布的手脚,令他施展不开。
“主公,看您的样子,似乎不太高兴。”
郭嘉走上前来,与吕布站在浊河边上,望向滚滚东流的河水。
“吾已经回了朝廷奏折,请天子撤回封我为王的旨意。”
吕布看似淡然的说着,可郭嘉仍旧听出了话里的些许不甘。
这么多年,吕布为汉王朝南征北战,上扶天子,下安黎民,可谓是劳心劳力,凭他这些年所立下的卓著功勋,完全当得起‘封王’二字。
可眼下,并非是封王的时机。
吕布心里清楚。
他若称王,关东各地的诸侯,势必会再度组成联军,来向他兴师问罪。更何况,还有刘辩这个极不稳定的因素,漂泊在外。
吕布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养生息,实行屯田扩土,等这几十万山民彻底安定下来,能够为朝廷提供粮食作为军饷的时候。吕布才能腾出手去,专心对付袁绍、曹操等人。
怕就怕,袁绍会在这个时候,向他开战。
以关中、并州各地的存粮,养活这几十万山民还行,可若是同时兼顾战争的花销,恐怕支撑不住两年,就会宣告府库搬空。
这也是吕布的顾虑所在。
“主公不必担忧,袁绍此人性情优柔,好谋无断,非成大事之主。其麾下谋士虽多,却各自为政,矛盾重重。主公只需派一舌辩之士,或从中挑拨,或许以好处,必能将其彻底分化,令袁绍无暇进行南侵。”
郭嘉淡然说来,各地诸侯,唯一能够威胁到吕布的便只有袁绍。
曹操、刘备势弱,加起来也没有袁绍一半的兵马,即便敢出兵,也不足以撼动吕布;袁术之前是被吕布打怕了的,只要吕布不去淮南找他,他断然不敢主动来寻吕布的晦气;至于幽州的公孙瓒,经与袁绍数番大战,皆是惨败,如今躲在易京城里不出,基本上可以判决他,退出了争霸舞台;刘表、刘璋守成之徒,皆是不足为虑。
眼下局势,看似危机四伏,实则稳如泰山。
听郭嘉这么一分析,吕布安心了不少。
前前后后经过近四个月的迁徙,百万山民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进入洛阳境地。
洛阳城作为大汉朝的故都,遭董卓之祸后,又被大火焚毁,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没有重建。进入城中,一股荒凉之感,迎面扑来。
回到昔日的府邸,一番清理之后,吕布便作了接下来的方案部署。这也是他在途中,早就与郭嘉、逄纪等人反复商量议论之后所得出的决策。
首先,要给这几十万山民安排住的地方,然后登记户籍,测量土地,按户数分发,制定每年上缴的赋税……
总之,大多都是些琐碎且繁杂的事情。
如此一来,便需要更多的地方官员。
司马朗因卧底多年,加上招降了太行山脉中的诸贼,位居首功,被吕布任职洛阳令,负责总督洛阳的一切事务。
至于其他官员,吕布已经发了书信送至长安,令各世家举荐家族士子,以及从太学中选拔青年才干,来出任洛阳各地的官职,算作历练考验。
除此之外,吕布也向临近洛阳的豫州世家和地方豪绅抛出了橄榄枝,邀请他们派出族中的才学子弟,来洛阳任职。
不管成与不成,最起码能给他们留个好的印象,这也可以为将来攻取豫州,埋下伏笔。
说完内政农桑,再说军事。
此番归降吕布的贼首,拢共有三十余人。贼首们麾下兵力参差不齐,多的有上万人,少的只有一两千人,但是全部加在一起,也近乎十万,不是一个小的数目。
在此之前,吕布与他们交手的时候就发现,这些贼兵普遍战斗力低下,很多人连基本的刺杀招式都不会使,而真正有血性敢于拼命的人,连一成都不到。
说白了,这些贼兵里面大多都是些流亡的百姓,迫于生计,不得已才混入贼寇的行伍。
针对此事,吕布已经下令进行裁军,并从陈留调来了高顺。令他对剩下的五万贼兵重新进行训练,要让他们习惯军营里的生活方式,以及明白集体的荣誉。
吕布还特意为他们制定了新的番号,名为‘黑山军’。
而对于那些归顺的首领,吕布也明确与他们说过:“愿意留在军中效力,他十分欢迎;不愿效力的,吕布也可以念在他们有归降和沿途护卫之功,予以田土钱财,恩准他们返乡。”
其中,左髭丈八最先站了出来,他说自个儿已经年老体衰,纵使有心,也无力为大将军做出更大的贡献,所以请求离去。
吕布没有二话,当即准了。
有了左髭丈八作为表率,北部山脉中的群贼纷纷出列,表示愿意卸甲回乡,老老实实的在乡下耕田种地。
之前他们归顺,乃是迫于吕布之威。如今既然可以好聚好散,他们自然不愿在此多留。更何况在他们心中,能够真正让他们服气的,永远只有张燕一人。
吕布一并准了,心中并无太多惋惜。这些贼首既不识字,也没有惊人的胆识与韬略,走与留,于他而言,无关痛痒。
至于剩下的眭固、白饶等人,皆愿意追随在吕布帐下,听从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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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合谋
吕布携百万山民入驻洛阳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
驻守彭城的曹操听闻此事,道了声好大的魄力,随即捎上心腹,去往徐州会见了刘备。
得知曹操到来,刘备令人备下酒席,并亲自将曹操迎入府内。
关羽、张飞则与典韦、许褚去旁边的空院里切磋武艺去了,他们都是当世一流的猛将,实力也相差无多,各自欣赏,却又各自不服。
刘备与曹操在堂内对坐,说着天下大势。
“玄德可知吕布已将百万山民迁入洛阳?”
刘备点头,这件事情几乎轰动了天下,他作为徐州之主,如何不知。
这件事情也导致了吕布在民间威望再次提升,连之前不少憎恶吕布的士人都改变了态度,颇加赞赏。
“我听说,天子本来想为吕布封王,为此还镇压了一切反对的朝臣。可吕布却主动上书,请天子收回了成命。”
刘备说起此事,神情中有些狐疑。
试问天下,谁不想封王定都,光耀后人?就连他也萌生过这种心思。而如今封王的机会摆在吕布面前,吕布却拒绝了。
这是为何?
刘备想不明白。
曹操饮了口酒,脸上带有一丝深沉的笑意:“我也听说了此事,不过其中的内情,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刘备拱了拱手,愿闻孟德高见。
“吕布之所以拒绝封王,在吾看来,其缘由无非两点:其一,他现在还不想与天子撕破脸皮;其二,洛阳未稳,吕布也怕我们以此为借口,出兵发难。”
曹操几乎一针见血。
当今天下,哪样不要人口?
开垦荒地需要人,耕种粮食需要人,修缮城池需要人,军营征兵也需要人……
吕布就是抓住了这点,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将这百万人口纳入囊中。一旦等到洛阳稳定下来,吕布的势力,必将再次提升一个台阶。
百万人口所能提供的后勤补给和支援,可谓是无比巨大。
吕布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个字,等。
他在拖一个时间差,想利用关中各地的存粮,拖到洛阳稳定。与此同时,也给军队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所以,吾此番前来,便是想请玄德公与我合力出兵,共讨吕布!”曹操说到最后,也干脆开门见山。
刘备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他压根儿就没想到,曹操是来请他出兵。
虽然把彭城暂借给了曹操,但刘备私底下还是多有提防。
曹操这个人,刘备心里很清楚,无论是能力手段,还是眼略气魄,都远胜于自己,属于典型的腹黑式枭雄人物。
看似义正言辞的发言,可有没有打过徐州的主意,恐怕只有曹操自个儿知道。
徐州兵马虽说有十五六万,但大多都掌握在一些世家手中,刘备能够调动的也就五六万人,即使与曹操合兵,撑死也不过八万人。
吕布的兵马仅兖州一处,都驻有将近二十万人。
相比之下,双方实力也太过悬殊了些。
“孟德与冀州牧袁绍乃是至交好友,此番征讨吕布,何不请他也一同发兵?”刘备担心这点儿兵马干不过吕布,所以就想到了北边势头正盛的袁绍。
曹操却是摇头,“本初这人,我最了解他的性子,不是可以共谋天下之人。就拿当年讨伐董卓来说,如果不是他的优柔寡断,或许我们早已攻破虎牢,营救出了天子。”
“此番出兵,纵使不能得胜,也绝对能给吕布沉重一击,让他数年都恢复不过元气!”
曹操对此很有信心,尽管他也知道仅凭这点兵马难赢吕布,但只要能够在兖州拖住吕布,耗上个三五年,必能将吕布的存粮耗尽。
但那时,吕布就算再强,没了粮草补给,也只能放弃兖州、洛阳之地,灰溜溜的退回关中。
如此一来,那他在关外的辛苦经营,必将付诸流水。
出兵的时间曹操都想好了,就是明年开春,百姓耕种之际。
“孟德,此事容我思虑一二,再予你答复。”
刘备定不下心,毕竟这件事情太过冒险,即便成功的牵制住了吕布,令他无暇安心休整。可这样一来,也势必会遭到吕布的疯狂反扑,
到那时,两败俱伤,岂非让别人坐收了渔翁之利?
他甚至很有可能,会因此被徐州的世家赶下徐州牧的位置。
“最近可有弘农王的消息?”
刘备换了个话题。
曹操微微摇头,这位弘农王殿下行迹飘忽不定。即使偶有联络,也是刘辩主动派人送信过来,曹操和刘备从来都不知刘辩的行踪,以及联络的方式。
荆州的州牧府内,不断传出悦耳的丝竹之声,年轻貌美的歌姬在堂中摇曳着婀娜身姿,美眸含羞秋水荡漾,一片歌舞升平。
荆州牧刘表年近五旬,虽然头上生出不少白发,但整个人还是颇为精神。
他今日穿了身雍贵的紫绸袍,跪坐在竹席上,举起酒盏,不断向堂下贵宾位置的青年敬酒。
“皇叔,吕布此贼欺君罔上,致使汉室蒙尘,更甚当年董卓。如今吕布携山民入居洛阳,势必需要大量时间来巩固休养,正是我等出兵的大好时机,侄儿请您号集麾下忠义之士,出兵讨伐恶贼,匡扶我刘姓江山!”
刘辩在座位处起身,面向刘表抱了抱拳,说得愤慨激昂。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他头一次说这样的话了。
来到荆州已有三月,然则在这段时间里,刘辩起码与刘表说过不下十次讨伐吕布的事情。然而他的这位皇叔,嘴上答应得爽快,可过了当天,就好似忘记了有这件事情,迟迟不肯出兵。
若非刘表手里握有近三十万兵马,刘辩才懒得千里迢迢赶来荆州,求他出兵。
可实际上,随着年事渐高,刘表已经没了与天下争雄的心态。他每年向朝廷进贡,却也不得罪与朝廷为敌的袁绍、曹操等人。
只要双方不来寇犯荆州,我也不会去主动生事。
这便是刘表现有的心态。
他只希望能够守好荆州这片较为安稳的土地,做好他的封疆大吏,便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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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与大佬失之交臂
不久,刘表便以醉酒为由,让人扶他回房歇息。
刘表都走了,刘辩自然没有留下去的意思,遂也起身告辞离去。
“主公,此人真是先帝的皇长子么?可朝廷不是说,弘农王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殁了吗?”心腹谋士蒯良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有些好奇问着。
蒯良是荆州南郡望族之一、蒯家的代表人物,与其兄蒯越一同在刘表帐下效力。
当年董卓乱国时,荆州刺史王为孙坚所杀,董卓便上书派刘表继任。由于当时江南宗贼甚盛,袁术屯于鲁阳,手下拥有所有南阳之众。吴人苏代为长沙太守,贝羽为华容县长,各据民兵而于当地称霸,导致刘表无法直接上任。
于是,刘表于途中乔装打扮,匿名独身赴往荆州,方才得以上任。
上任之后,刘表与蒯良、蒯越以及蔡瑁等人在宜城共谋大略。
蒯良为刘表定下安抚荆楚的政治方向,佐其成业,被刘表誉为“雍季之论”,也深得刘表器重。
听得蒯良的疑惑,方才酩酊大醉的刘表此刻脸上哪还有半分醉意,他轻抚了一把颌下胡须,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真的?那您为何还盛情招待?”蒯良想不明白。
“朝廷的话,未必就是真理。有时候,也不能全信。”
作为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朝廷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刘表心里透亮得跟镜子似的。
“老夫虽然不能证明他是真的,但也同样不能证明,他就是假的。更何况,他还有携有盖着天子印玺的诏书,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所以,不管此人真假,老夫都不想公然得罪。”
“他想打吕布,那他就自个儿去打,想拿老夫当枪使,没门儿!”
蒯良虚心受教,道了声:“主公英明!”
走出州牧府,候在外边的辰龙主动迎了上来。
“主公,事情如何?”辰龙恭敬问道。
刘辩微叹口气,脸上流露出些许愤恨,攥握着拳头:“刘表这老贼,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跟我耗着!”
本以为刘表作为皇室宗亲,得知天子蒙难,自当义无反顾的发兵相助,结果这老贼只顾贪图安稳,根本就不愿出兵。
“主公,要不要属下去……”辰龙眼眸一寒,右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辰龙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是眼下杀死刘表,实非明智之举。刘表若是死了,荆州必定大乱,想调动荆州之兵,就更加困难重重。
再者说了,要是封疆大吏能有这么好杀,估计吕布的校事署,早就把袁绍、曹操等人的首级挂在了长安城外。
刘表这条大路走不通,那就只能换条路走了。
没过几日,辰龙来报,说是刘表外出,去了江夏。
得此消息,刘辩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捎上珍宝玉器,再度登门拜访。只是这次他求见的不是刘表,而是刘表的后妻,蔡夫人。
与蒯家一样,蔡氏也是南郡的名门望族,在荆州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当初刘表就是抱上了这两家的大腿,所以才坐稳了荆州。
看着价值不菲的珍宝玉器,蔡氏把玩之后,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见上一见。
刘辩随着仆人走进大堂,堂中高坐着位雍容妇人,头绾风流别致随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织丝白玉兰花钗,身穿一件紫罗兰色绣锦衣,姣好美艳的面容里透着几分刻薄,身姿丰腴,很有韵味。
怪不得刘表这老东西会沉迷于蔡氏的美色。
刘辩心中腹谤一声。
随后他还发现,在蔡氏身旁,紧挨坐着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
不过这少女的相貌实在不敢恭维,别说与蔡氏这样的美妇人相比,就是寻常的汉家女子,也比她要漂亮许多。
少女不仅发质不好,而且发色枯黄,看起来犹如枯草一般,毫无生机。加上那比男人还黑黝的皮肤,以及脸上长着的几粒儿雀斑。
刘辩只瞅了一眼,便没了兴致。
如果非要在少女的五官上找出一处优点,那大概是她有着双明亮如星辰的璀璨眸子。
然则蔡氏似乎格外喜欢这个丫头。
刘辩见状,自然也顺着话,时不时的夸赞少女活泼伶俐。
蔡氏闻言,果然对刘辩的态度好转了不少。
刘辩未用真名,自称是刘表的远房侄儿。
谈话间,刘辩从没提过一次请刘表出兵,攻打吕布的事情。他只是不断的赞美蔡氏,把她描绘成从九天上落入凡间的仙女。
女人嘛,大多都喜欢听些好听的话,尤其是这些话从年轻的后生嘴里说出来,虚荣心更是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蔡氏笑得花枝乱颤,对刘辩是越看越喜。
头一回见面,给蔡氏留下好的印象尤为重要。至于出兵的事情,来日方长,只要能够亲近蔡氏,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走出府邸,刘辩心情大好。
他让辰龙去调查了那名少女的身份。
未隔几日,辰龙便打探到了消息。
原来这少女乃是荆襄名士黄承彦的女儿,取名月英。
黄承彦的发妻与蔡氏乃名士蔡讽的女儿,也是一母同出的亲姐妹。所以按照辈分关系,蔡氏也是黄月英的小姨母。
听说前几日,已经有人登门向黄承彦求亲,并且得到了黄月英的承认,还亲赠了一把羽扇作为定情信物。
听闻此事,刘辩颇为好奇,却也不算惊讶。
黄月英虽然丑了些,但她父亲乃是荆襄名士,姨父又是荆州牧刘表,有着大好的政治资源。但凡想在荆州仕途上混出个名堂,迎娶黄月英无疑是一条通往上流圈子的最佳捷径。
哪怕她是瘸子瞎子,也一样会有人乐意迎娶。
“那人是哪家的公子?”刘辩不经意的问了一声。
“听闻是徐州琅琊的没落士族,来荆州避难的诸葛家二公子。”辰龙如实答道。
听得是没落士族,刘辩霎时没了兴致。若是豪门大族,他兴许还会去拜见一番,看能否引为己用。
既然没落了,刘辩也就懒得再花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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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噩耗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日,大汉朝出现了难得的和平。
当世的几大诸侯,袁绍在冀州重整队伍,公孙瓒在易京城自娱自乐,曹刘终究还是没能出兵成功,袁术躲在淮南准备伺机称帝,小霸王孙策在江东磨刀霍霍,操练水军,荆、益两州安稳得如同一潭死水。
吕布在洛阳修墙造屋,休养生息,顺便磨练起收编不久的黑山军。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来到了建安四年。
初春刚过,惊雷乍响。
有噩耗从并州传来,严老爷子病逝于上党。
吕布听得此消息,心中大惊,当即放下一切事务,带着儿女,从洛阳快马加鞭,连夜急奔上党。
抵达严府时,从大门到府内的各处庭院,四处都是雪白的缟素一片,人头耸动,哭泣抽噎声从未间断。
吕布在府外下马,小铃铛和吕骁一左一右的跟在旁边。
“姑爷,您回来了。”
在府外迎客的老管事躬身行礼,吕布微微点头,带着儿女大步迈入府内。
吕布的出现,令许多前来吊唁的宾客为之侧目。他们主动退避一旁,见礼的同时,也不忘让出一条大道,供吕布前行。
可以说,他们来此,不仅仅只是为了给严老爷子吊唁,更是为了能够在这位权柄滔天的大将军心中,留下几分好的印象。
所以,并州各地的郡守来了,郡守治下的各地县令也差不多到齐,世家乡绅都有派出代表。不仅是他们,就连长安城内许多素不相识的贵人都送来了吊唁的挽联。
究其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正厅大堂里,摆放着一棺黑色的大灵柩,使得堂内的气氛格外低沉压抑。严老爷子静静的躺在里面,脸上很是安详。
十几位地仙法师在堂内诵经作法,超度亡灵。
堂内左右,是一身缟素的严老夫人以及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还有严家近亲的族人跪在地上,替老爷子守灵。
在得知父亲病故的消息,作为长子的严礼当即辞了九卿大司农的官职,从长安回来守孝;在西凉秣马厉兵的严义也同样回到了家中;作为并州牧的严信,也是放下了手里的一切事务,从太原最早赶回。
除此之外,吕布还在守孝的人群中,见到了妻子严薇,还有大儿子吕篆。
严薇穿着孝服,脸色看起来极差,毫无血色不说,还透着一股病态的惨白,神色黯然。与之前在长安离别时相比,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原本十分好看的明眸,此刻也摞起了厚厚的眼袋,双眼肿胀,想来应该是哭过很多场了。
吕篆默默的跪在娘亲身旁,低着头,一直处于沉默之中。
吕布走进堂内,在灵柩前跪下,向躺在棺木里的老丈人磕了个头,小铃铛和吕骁跟在父亲后面,也有模有样的学着父亲的动作。
磕完头后,吕布站起身来。
作为妻子的严薇主动上前,替夫君和儿女换上了麻服,头顶戴上了白色的孝布。
“娘亲,我好想你!”
小铃铛扑进母亲怀中,眼泪花花,诉说着心中思念。
多日未曾展颜的严薇听得女儿的诉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她伸手宠爱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言语间尽是母亲的温柔:“小铃铛,娘亲也很想你。”
这些年,夫君在外南征北战,她无时不刻的不在担心着这对儿女,怕他们饿着,冻着,怕他们在战场上流血受伤。
儿行千里,总是母在担忧。
如今见到儿女安然无恙,当娘的心里也总算落下块大石。
两年没见,小铃铛长高了,也长大了。
昔年的长安小魔头,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长成了娉婷婀娜的美貌少女。
兴许是儿女有别,吕骁就没有姐姐这样的感性,他对娘亲的思念倒是有,但这仅仅停留在吃穿上面。军中伙食不行,所以他常常怀念娘亲制作的各种美味糕点。
“孩儿见过父亲。”
吕篆走上前来,十分得体的向父亲行礼拜见。
两年未见,吕篆不仅在个头上拔高了一大截,连带气质也有了质的突破。
若说两年前吕篆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带着儒气,十分懂事听话的好孩子,那么如今,他的言行举止间,已然有了翩翩佳公子的温雅气质,不像他那弟弟,浑身上下,只透着股莽劲儿。
吕布心中很是欣慰,这些年他虽然没在长安,却也时常关注着大儿子的成长。
好学、懂事、温和、谦逊……
仿佛世间一切美好的褒扬词语,全都出现在了吕篆身上。
就连太学那帮以前唾骂过吕布无数遍的顽固老夫子,如今也都对吕篆赞不绝口,更是多次大打出手的抢着要收他为入室弟子。
初次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吕布心中大呼痛快,老子被你们这帮臭酸儒轻视糟贱了这么多年,儿子总算给老子扬眉吐气了一回。
痛快,当真痛快!
儿子出息,吕布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以子为荣,无比骄傲。
然则,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吕篆的眉宇间却有着股阴郁之气,凝聚不散。
兴许是外祖父辞世,太过悲伤。
吕布看在眼里,心中如是想着,遂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向儿子微微点头之后,便去拜见了老夫人,以及三位舅哥。
说起如今的严家,可不仅仅只是并州世家里的一哥,更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严家的三位公子,老大严礼位列九卿之一的大司农,负责掌管国家财政,权力十足。再以严家和吕布的姻亲关系,傻子都知道,严礼坐上三公位置,不过早晚的事情。
老二严义则在西凉手握重兵,可以与马腾、韩遂分庭抗礼。
至于四公子严信,原本是最不为人所看好,结果如今成了并州牧,成了手握并州一切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
而唯一的女儿,则嫁给了当朝大将军。
据说,并州超过七成的官吏,皆是来自于严氏家族,并且还有继续壮大的趋势。
这样一樽庞然大物,试问,有几人敢去招惹?
也正是因为如此,吕布麾下的陈宫、逄纪等人,才时有提醒,应该削一削严家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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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守夜
夜晚,阴风呼啸。
挂在严府门外的灯笼摇摆不停,前来吊唁的宾客已经散去,只剩下严家的嫡系亲属,留在堂内守夜。
所谓守夜,亦叫‘守灵’,它是活着的人对去世亲人的一种纪念。
古人认为,人在死去之后,灵魂并不会立刻去往阴间地府,而会在阳间逗留数日,回到原来的家中看上一看。
人们害怕灵魂在回家的途中迷路,所以会点一盏油灯,放在去世人的遗体旁边。为了防止油灯熄灭,而使去世的亲人找不到家,于是家属就会彻夜守候在停放尸体的灵堂,保证那盏指路灯一直燃烧。
守夜七天。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夜已深沉,灵堂内除了燃着的烛火,四周静悄悄的一片。
精神憔悴的老夫人被扶去了休息,尽管老夫人嘴里一直说着不困,可严礼还是命府中婢女将母亲扶回了房里。
老爷子的离世,对老夫人的打击丝毫不亚于山崩地裂。
两位老人相伴了人生数十载,可如今老爷子走了,老夫人独自存活于世,留给她的,只会是无尽的孤独和思念。
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更何况在古代,丈夫便是女子的天。
老爷子撒手一走,老夫人的‘天’,便塌了。
送走了老夫人,吕布让人取来外套。
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妻子身后,把外套轻轻披了上去,尽管已是十几年的老夫老妻,吕布的声音却一如年轻时候的温柔:“薇娘,你带篆儿和小铃铛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
尽管眼皮子打架,瞌睡得厉害,严薇却是如何不肯。
这也是多年以来,吕布第一次见到妻子的固执。
“薇娘,听话!你已经熬了好几宿了,再不去歇着,你的身体哪吃得消!”
吕布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本来妻子体质就弱,前些时日好不容易才治好了隐疾,要是再落下个什么病根,可就得不偿失了。
严薇仍旧不肯,只是摇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睡不着,每当我闭上眼,眼前就是父亲生前的模样。他是那般的疼我,从小把我当做宝贝心肝的捧在手里,可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我真是不孝……”
严薇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尽管老爷子生前已经原谅了她当年的忤逆和弃家,可在严薇心里,一直都觉得,愧对父亲多年养育。
“那就去房间里陪陪娘吧,老爷子刚走,娘肯定也睡不着,你去陪她说说话,兴许会好些。”吕布伸手轻刮去妻子即将溢出眼眶的泪珠,语气又变得缓和下来。
“我们也去陪陪娘吧!”
严家的几个媳妇儿也都起身,纷纷说着要去陪陪老夫人。
严薇这才答应下来。
此时的堂内,只剩下严家三兄弟,以及吕布这个严府的姑爷。小铃铛和吕骁以及其他的严家三代子弟,也已经安排睡下。
“三位舅哥,你们要不要也去睡会儿?毕竟后面还有好几宿呢,这里有我看着就行。”吕布将目光看向跪在对面的三人,出声询问起来。
“四弟,你去歇着吧!这些天就属你忙里忙外,最为操劳,且休息一夜,明天再接着守吧。”大哥严礼同老四严信说着。
老爷子去世后,严信最先赶回家中,在他的操持下,一切丧事的大小事务,俱是有条不紊,井井有条。
同样,这也极为耗费心神,到今天晚上,他已经六天六夜没有合眼了。
严信的确是乏了,一连熬了六个通宵,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
听得大哥这般说了,严信也没有故作矫情的推辞,而是点头说了声:“如此,便有劳大哥二哥和妹夫了。”
相信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格外怪罪。
严信走后,灵堂里就只剩下吕布、严礼和严义三人。
一片沉默之后。
严礼开口了,他看向吕布,语气里少了以往为官时的和气:“我该唤你大将军呢,还是叫你妹夫?”
堂内的气氛,陡然一滞!
瞧见氛围不对,老二严义赶紧打了个哈哈,想要缓和这股压抑的气氛:“大哥,你说什么呢!这里又没有外人,咱们都是自家弟兄,论官职作甚!”
“大舅哥可是有话想说与我听?”忽略掉二哥严义的话语,吕布眉头微沉,正好,他也有事情想给严家提个醒。
省去了朝堂上的那套弯弯绕绕,严礼这会儿倒也直白:“我的确有话要说,虽然你如今贵为大司马大将军,可这些话,我还是要说。”
“那就烦请大舅哥示下,吾洗耳恭听。”吕布的声音低沉了两分。
“这几年来,难道你就不觉得,你所做的事情,越发的过火了么?”
“哦?不知大舅哥指的什么?”吕布目光紧盯着严礼。
吕布敢听,严礼便敢说:“前些时日,满朝公卿迫使天子封你为王,这背后若是没有你的点头,他们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胁迫天子么?”
“那又如何?这些年,我为大汉朝南征北战,使得鲜卑人不敢南下,匈奴、羌人臣服,西域番邦年年进贡,是我保得天子所在的关中稳如泰山!
在与敌人的厮杀中,多少次命悬一线,我身上的伤痕多得自己都数不过来。你说,以我这些年的功绩,封王过分么!”
吕布声音陡然提高了两分,却也不作辩解。
其实封王这件事情,起初他并不知情。
“你明知道,我要与你说的不是这些!”
严礼驳斥起来,他告诉吕布:自古以来,不管是功高盖主的臣子,还是权倾天下的朝臣,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你暗地里培植严家的党羽,想跟我划清界限?”吕布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严礼闻言一怔,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惊讶之色:“你知道?”
吕布冷笑一笑,嗤之以鼻:“要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我如何敢安心的出关,去对付那些更为难缠的各路诸侯。”
严礼一心只想着严家利益,他害怕将来吕布垮台,会导致严家的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他是严家的新任家主,自然要对祖宗基业,以及严家数百上千口的性命负责。
殊不知,严家早已经和吕布牢牢绑在了一起,就算将来吕布墙倒众人推,严家肯出来反水,也一样难逃死劫。
良久,严礼叹上一声:“妹夫,这汉室江山姓刘,我们外人终究是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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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下葬
“什么狗屁道理!”
吕布眉宇间有了怒意,有功赏有过罚,我没犯错,天子凭什么杀我!
“妹夫,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看不清局势吗?你手中的权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天子,这是臣子的大忌!朝廷里暗潮涌动,多少人在等你露出破绽,他们想让你死,想让你万劫不复……”
严礼苦苦相劝,“妹夫,你就听我一句,将权归还天子,然后卸甲归去,以你此生荣华,几世也挥霍不尽。”
“如今关外诸侯贼心不死,你让我解甲归田?”
吕布冷着脸庞,心中对他这位大舅哥的印象,直线下跌。
本来严礼私下培植党羽就已经让吕布有些生气,但他念在妻子和严礼往日的情分上,一直没有拆穿。本想等严礼自己主动坦诚,没想到反而来了这么一出。
“二哥,你以为呢?”吕布问向跪在对面的严义。
“我不懂你们说的这些,我只是个武夫,但我知道,大家都是兄弟,应该一致对外,不应该伤了和气。”严义很耿直的说着。
也正是这番话,保住了他镇西将军的位置。
“还是二哥明白事理。”
吕布与他笑了笑,然后看向严礼的时候,吕布说了句饱含深意的话语:“大舅哥,你累了。”
“妹夫,你听我说……”严礼试图挽救一下。
“老爷子生前是个体面人,喜欢人多热闹。守孝期间,你不防也叫上严家的子弟族人,一同来守孝三年。至于空出来的位置,大可不必担心,我自会向天子奏报,请朝廷派遣新的官员来任职顶上。”
吕布从老爷子的灵柩前,轻轻提起即将燃尽的清香,然后又换上新的,嘴里淡然说着,不经意间便狠狠砍了严家一刀。
严礼神情一怔,跪得笔直的身躯陡然间松散了下去,整个人的面庞在这瞬间,似是苍老了许多。
“老爷子,你不要怪我无情。”
换好清香,吕布心中默默说了一声。
随后几天,吕布与严家兄弟很少说话,即使交流,也不过只言片语。
时间来到三月初八。
这一天,是严老爷子入土下葬的时间。
天还没亮,唢呐声已经在严府奏响。
“请家属上前,再看逝者最后一眼!”蓄着山羊须身穿道袍的地仙将灵柩推开一角,扯开嗓子,与披麻戴孝的家属说着。
众人依次上前,向里面看去,老爷子躺在棺内,很是安详。
老夫人舍不得走,挣开大儿媳的搀扶,趴在灵柩上老泪止不住的流。见到母亲这般模样,严家的妇人们也是跟着哭个不停。
时间将近,严礼上前劝说着母亲,将她从棺木处拉开。
随后,道士们上前合上灵柩,拿起木锤敲打起棺钉,将棺材牢牢钉上。
又过了盏茶功夫,地仙掐指算了算时辰,然后眉眼一张,高喊起来:“吉时已到,请老爷子出殡!”
严礼、严义、严信以及吕布位列棺木四角,在地仙话落之时,同时扛起横担,将老爷子的灵柩抬离了地面。
由当朝大将军、大司农、镇西将军、并州牧亲自抬棺,可谓显赫至极。
地仙和道士们在最前方开道,撒着纸钱,口中念着晦涩难明的经文。
长孙严简则一身黑色丧服,双手在怀中捧着老爷子的遗像,走在灵柩前方,其余家属则走在后面,手里举着木杆,上面挂着缟素白布。
除了严家亲属,并州各地的大小官吏也几乎同时到齐,还有之前受过严家恩惠的百姓,也都自发的紧紧相随。
如此一来,这支送葬的队伍,竟多达万人,声势浩荡。
老爷子下葬的地方距严家有六七里地,严家历代祖先也大都埋在这里,送葬的队伍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算抵达。
吕布及严家三兄弟抬着灵柩走至挖好的墓坑处,在地仙的一声‘落’中,缓缓放下了肩头的灵柩,四平八稳的放入墓穴。
别看六七里地不远,可他们的肩头早已被磨得皮破血流。
在地仙的主持下,众人面向灵柩跪拜磕头三次,然后又举着老爷子的遗像,起身围着灵柩正反各转上九圈。
待到仪式完毕,严礼三兄弟,以及吕布和其他的严氏男丁,人手一把铁锹,开始铲土抛向棺材,垒土掩埋。
“老爷子诶,您老人家怎么就这么走了!您老这一生,救济乡人恩德无数,实乃前世典范,后人楷模,名留后世,德及乡梓,后生还想再多听听您的教诲,可天不开眼,天不开眼啊!”
“鹤驾已随云影杳,鹃声犹带月光寒,大汉朝痛失耋老,我等后辈,肝肠寸断啊!”
人群前方,一名年过中旬的男人捶胸顿足,不顾众人眼光,当场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流,泪水如浊河泛滥,止不住的哗哗直下。
“这人谁啊?”
“怎么像是他死了老父一样?”
不仅并州的百姓表示蒙圈,就连严家的几兄弟也都不认识此人。
倒是吕布对他有几分印象,此人乃是河东郡守,也是与卫仲道同出一族的子弟,卫觊。
当年吕布平白波贼的时候,不仅收服了徐晃、杨奉,也让卫觊出任了河东郡守一职。
卫觊这一哭,不管是真情实意,还是表演作秀,总之很是成功的把悲伤气氛调动了起来。
老夫人和儿媳们在坟前悲天怆地,大呼着舍不得老爷子的悼语,哭得泪流满面。
前来送行的百姓们见状,也是纷纷垂泪。
将坟墓垒好的时候,时间已是临近晌午,接下来就只等寻个吉日,再进行修缮即可。
众人为老爷子上了香,随后便搀扶着悲伤过度的老夫人,开始返回严家。
严府里也早已设好了斋菜,招待诸位前来吊唁的宾客。
至此,老爷子的丧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在返程的途中,吕布望见人群中有一名蓄着短胡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相貌令吕布心中一禀。
他快步向前的小跑而去,挤开人群,伸手搭在了男人肩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曹性,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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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章 兄弟
曹性怔在了原地,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整个身子都因激动而颤抖起来。
他回转身躯,吕布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激动万分。
“头……”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退后两步,曹性整了整衣冠,躬身向吕布行了一礼:“屯留令曹性,参见大将军。”
见到曹性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吕布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曹性,自打你跟着我以后,可从没向我行过礼,这应该是第一次了吧!”
换作以往,面对吕布的打趣,曹性绝对会嬉皮笑脸的回答。
可如今,他似是真的转了性子。
“以前曹性不懂事,到处惹是生非,给主公添了诸多麻烦,请主公宽恕。”曹性极为认真的道歉起来。
兄弟阔别重逢本该是值得高兴庆贺的事情,然则看着眼前这个成熟许多的生死兄弟,再也不复当年的轻佻和亲密,吕布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回去的途中,吕布与曹性攀谈,问他这些年过得如何。
“还好。”
曹性的回答只有简短两字。
他初来屯留上任时,因被吕布驱逐,所以心态一直都处于烦躁易怒的状态,在县地里干过不少糊涂事,搞得民怨四起。
只是后来的某天夜里,睡梦中的曹性忽然从床上爬起,似是开了窍,觉得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更不能辜负了吕布对自己的期望。
于是,曹性开始励精图治。
然而,兴许他真不是干内政的料,都这么些年了,却始终没有一样能够拿得出手的业绩。虽说没给当地百姓谋得多大福祉,但好在也不至于让百姓们破口大骂。
如果非要说成长,那大概便是曹性识字读书了。
这些年,他耐着性子,从最简单的汉字学起,一个字一个字的学,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竟也让他记住了许多。
曹性本来想过给吕布写信,可他嫌自己的字迹难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着识字的增多,曹性便慢慢开始涉猎书籍,最开始他几乎是词句不通,但好在他没有放弃,遇到不懂的地方,他便向县里的主薄请教。若是主薄也不懂,曹性就用朱砂笔圈画了起来,等到有贤士路过本地,或是他去郡里汇报内政的时候,再请知识渊博的大儒为他解惑。
靠着这种死磕不怕的精神,曹性终于在知识的道路上有所突破。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过些时日,与我一同回去吧。”
吕布一边走,一边说着。
曹性停下步子,怔楞了半晌后,又追了上去,有些不确信的问道:“我……可以吗?”
当年吕布说过,要是干不出好的业绩,就别回去见他。可如今,曹性并没有完成吕布所交代的事情,所以他即使见到吕布,也仍有惴惴不安。
吕布的眼光落在曹性身上,后者似是有些紧张和诚惶,不敢与之对视,转而低下头去。
要是以前,曹性就从来不会有这种表情,他以前呐,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管他天王老子,先打了再说!
“你已经够努力了。”
吕布伸手轻拍了两下曹性肩头,示意他自信一些。
曹性闻言,终于把低下去的脑袋,重新抬了起来,直视着吕布眼睛。
“想回军营,还是想去朝堂?”
吕布笑着问他,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了,可不能亏待了曹性。不说九卿、大夫之类的高官,但要在那宣室殿里占个位置,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我想回军营。”
声音不大,却透着股格外的坚定。
“好。”
吕布答应得也很爽快,回想起当年:“你以前认我当大哥的那会儿,就说过,要一辈子追随在我左右。过些时日,咱们便回军营。”
曹性哽咽的‘嗯’了一声,眼中含泪。
回到严府,吕布用过斋饭之后,谢绝了各郡官员的拜访,独自回了房间休息。
从赶回上党以来,这么多天,他一宿都没睡过,如今老爷子得以安葬,吕布心中也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他回到房间里。
这一睡,便是许久。
小铃铛姐弟三人吃完饭后,便跑到城外放纸鸢去了。
“阿姐,你腰间的佩剑,是父亲送予你的么?”
看着将纸鸢放飞的姐姐,吕篆的目光停留在了姐姐腰间,很是好奇询问起来。这柄墨纹佩剑在他眼中,有着股难以言喻的威势,绝非凡品。
“这可是曹操的倚天剑呢!”
小铃铛颇为骄傲的说着,她告诉吕篆,这是当初攻取兖州时,吕骁击败曹操所获,然后转赠给了自己。
说完,小铃铛解下佩剑,交到弟弟手里,任他把玩观赏。
曹操啊!
那可是令父亲都头疼的角色,阿弟居然击败了他。
不知怎地,吕篆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他低头看着触感微凉的倚天剑,伸手握住剑柄往外一抽。
呛~
宝剑出鞘,剑刃在阳光下的映照下,寒光凛凛,透着股慑人的威势。
“阿弟,我们打一场吧。”
鬼使神差的,吕篆冲与姐姐在一块儿放纸鸢的吕骁喊上一声。
吕骁闻言,转过头来,没有丝毫犹豫:“好啊!”
这些年来,吕骁与父亲以及军中的叔伯们都交过手,却还从未与兄长有过一次正式的切磋。
说是兄长,其实也不过是抢在前头,早几秒出生而已。
兴许是到了青春叛逆期的缘故,吕骁对这位兄长,似乎不像小时候那般待见了。而且,自从自来到上党以后,别人总说兄长的好,而自己,却仍旧被外人当做傻子。
这令吕骁心里头很不痛快。
所以,每当父亲不在的时候,他便直呼吕篆为‘青童’。
坐着的吕篆站起身来,吕骁也提起自己的巨大兵刃,向这边走来。
小铃铛见状,以为两个弟弟只是像小时候那般,闹着玩儿,便也跟着掺和起来,高举起小手,童心未泯道:“我当裁判,谁输了,谁就要请我吃糖!”
第九零一章 兄弟相搏
兄弟两人相隔了三丈,吕篆手里握着出鞘的倚天,吕骁手中提着亢沉的帝喾。
春风刮过脸颊,仍有几许寒意。
“你是大哥,我让你先出手。”吕骁望了过去,摇动脖颈,活络着肩骨,脸上表情好似浑不在意一般。
吕篆知道他这个弟弟的厉害,也不推脱,嘴上道了声:“好,那你可得小心了。”
说罢,急攻上前。
见到这边的两兄弟开打,许多路人也都围拢了过来,坐等吃瓜。
吕篆的起手式便是一招探云刺,他怕万一刺伤了弟弟,所以只是试探性的进攻,剑尖避开了吕骁的要害,而是刺向肩头。
然则于吕骁而言,切磋本身就等同于战斗,只有胜负,没有退却的理由。
带着寒光而来的剑尖破开空气阻力,在吕骁的眼眸深处绽放,他不避不躲,抡起手中巨剑,猛地从上方砸了下去。
嘶~~~
围观群众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虽然没见过吕骁手里这像黑铁块一样的兵器,但它所散发出的威势,仿佛山峰断裂,巨石坍塌,令人心中很是发闷,几乎快要窒息于此。
要是被这玩意儿磕上一下,估计不死,也得在床榻瘫上好一阵子。
这一式,名为山崩。
吕篆见状,还未交锋,便已然感受到了那股蛮霸十足的气势,眼神惊骇,脚下急忙回掠,同时撤回刺出的剑刃,斜向上方挡去。
锵!
两把兵器磕碰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鸣啸。
两兄弟握着各自手里的兵器,拼在一起,谁也没有后退半步,看似不分上下。
可实际上,吕篆的右手虎口已经裂开了小道血口,整个右臂也是发麻得快要没有知觉。刚刚的兵器碰撞,就像是他一拳用力的打在了钢铁身上,钢铁没事,而他的手却是受伤严重。
见到兄长居然抗住了自己的巨剑,吕骁眼中有过一丝诧然,可他的本事远远不止于此。
吕篆能够接下自己一招,这反而比出手瞬间击败他,变得有趣多了。
吕骁嘿嘿一笑,手臂使劲儿,幽黑的巨剑顺势往下拉动,在与倚天剑的交合处,划拉开一连串的跳跃火花。
巨大的力量将吕篆弹开,在草地上向后倒滑了数步。
吕骁趁着这股子空隙,双手拖动巨剑奔跑向前,靠拢吕篆便是一通犹如连招般的巨剑挥舞。
方才已经尝过了弟弟的蛮力,吕篆这会儿不敢硬接,唯有不断避闪,伺机想要从中寻得破绽。
然而吕骁的进攻速度实在太过迅猛,加上剑身巨大,留给吕篆的闪避空间就更为狭小。
他被挥舞的巨剑逼得不断退后,有时躲避不及,便先借力顺势化去巨剑的大半力道,然后再硬着头皮去撑剩下的那股余劲。
可纵使如此,也是肺腑翻涌,难受得要命。
此时此刻,吕篆已经知道了他与弟弟之间武力上存在的差距,可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低头认输。
哪怕今天死在弟弟手上!
也绝不认输!
吕篆咬着牙,在吕骁连招结束时,再一次冲了上去。
“这两少年可真是好本事啊,看着年岁不大,实力可是不弱!”
“何止是不弱,就算以我辈武夫的目光来看,这二人至少也已应该达到了三流境的水准。”一名相貌粗犷的汉子认真盯着激斗中的二人,沉吟片刻之后,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三流境!
众人无不为之哗然。
单凭武力,都足以在军中谋得官职了。
试想,整个大汉王朝数千万人,能够登上二流境的人物,就两三百人,更甭说二流境之上的一流超级强者,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他们作为普通百姓,许多人一生都难以见到一流境的绝世强者,普通三流境的武者在他们眼中,已然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其实,本来这个汉子想说,这二人恐怕已经有了二流境的水准,可他见这两少年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别说其他人,就算是他自己,也万分不肯相信。
毕竟他练了大半生,也才勉强摸到三流境的门槛。
“也不知是哪两家的公子。”有人羡慕说着,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嫉妒与叹息。
“你怎么知道是两家的公子?说不准是两兄弟呢?”
“你跟你亲弟兄这样玩命儿?”有人反讥了一声。
那人怔了一下,继而点头同意起上一人的意见:“也是,亲兄弟谁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我觉着吧,就算是兄弟,估计也是表的。”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吃瓜群众议论纷纷。
路人们瞧得热闹,吕篆又一次倒退了回来。
这一次,比起刚才,退得更远。
若非倚天剑乃罕见的陨铁所铸,恐怕早已被吕骁手里的巨剑折断。
二十合不到,吕篆额上汗珠直流,气喘吁吁,握剑的右手颤抖不停。
吕骁提着剑一步一步走来,他看出吕篆已是强弩之末,所以也不着急,胜负不过早晚的事情。
此时,旁边观战的小铃铛终于忍不住了。
小时候,她也见过兄弟二人打架,可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拼命。正如路人所说,这哪是亲兄弟该有的模样,分明就是两个杀红眼的仇人。
再这样打下去,不管伤到哪一个,她这个当姐姐的都会无比难受。
“阿弟,不要打了。”
小铃铛跑向两个弟弟,想要制止这场仍未完结的战斗。
吕骁脚步一顿,看向正不断呼气吸气调息的兄长,瓮闷的问了他一声:“你,认输么?”
如果认输,那便不打了。
吕篆此刻连说话都极为艰难,却仍是摇了摇头。
顿下的步子,便又接着向前迈进。
好在此时小铃铛已经冲到了吕骁面前,她将双手张开,拦住了吕骁去路。
看着这个平日里颇显憨傻,此刻却无比认真的弟弟,小铃铛瞪着杏眸,一字一句:“蛮儿!我说,不准再打了!”
当姐姐直呼名字的时候,便说明她是真的生气了。
吕骁收回手中巨剑,他不想惹姐姐不开心。
姐姐说不打,那便不打了吧。
随后,吕骁看向前方的兄长,扯了扯嘴角,似有不屑:“咱们父亲可是天下第一的强者,你这么弱,怎么当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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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零二章 生死之斗
你这么弱,怎么当老爹的儿子……
这句话仿佛魔咒般,在脑海中回旋激荡,刺激到了吕篆内心深处最为敏感的地方。
这么多年,凡事他都要求争取第一,哪怕是不眠不休,哪怕是遍体鳞伤,他都要夺得头筹。
因为他是吕布的儿子,是大将军的长公子,是全天下人的焦点。
他不想给父亲丢脸。
从小到大,吕篆一直都在仰望着父亲的背影,在他心里,父亲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以父亲为傲。
可父亲对他,似乎一直都漠不关心。
为了证明自己,吕篆拼命的努力,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父亲可以向天下人自豪的说:瞧,这就是我吕奉先的儿子!
可是……
不管他怎么努力,也从未听到过父亲的夸奖,连记忆中父亲对自己的笑容,吕篆都数得清楚。
可父亲对别人家的孩子,却总能充满笑脸。
吕篆私底下问过娘亲,他说,父亲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母亲却慈爱的抚摸着他的额头,摇头说着:“你是吕府的长公子,将来是要继承你父亲的基业。平日里他对你是苛刻了些,那是因为他在你身上寄予了厚望,怕你骄傲,希望你可以负重前行。”
真的吗娘亲?
当时吕篆的眼珠里满是绽放的光彩,好似一下子就从枯萎的干草,变得生机勃**来,充满了干劲儿。
可如今却说,你这么弱,怎么当他的儿子!
并且这话,是从他亲弟弟的嘴里说出。
我不配么?
吕篆自嘲的笑了起来。
也对,父亲那么厉害,却从来不指点我的武艺,这还不足以说明他对我的厌恶么?
什么负重前行,
娘亲说的话,也不过是可怜安慰我的吧!
没错,一定是这样!
吕篆低着头,脸色变得阴沉如水,仿佛陷入了魔怔之中。
随之,气息渐渐粗重起来,心中压抑多年的阴郁之气,很快便侵蚀了他的神经和理智,温儒的脸庞上布满狰狞。
阴戾之气大盛!
“阿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铃铛察觉到异样,上前两步,担忧的询问起来。虽然吕篆低着头,看不见面目表情,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然则当吕篆抬起头时,所有人心脏都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
方才的温和少年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好像有一股冲天的怨气正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出。
吕篆的脸上目眦尽裂,眼神凶戾十足,上下嘴唇张开,露出里面咬着的两排白牙,喘息的同时,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哑声。
围观众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想稍稍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手中的倚天剑牢牢握紧,屈膝的右脚猛地蹬在地面,众人只望见有一道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扑向了手握巨剑的另一个少年。
“阿姐,快闪开!”
吕骁陡然喝道,由于小铃铛恰好挡在两人中间,打起来极有可能会伤到她。虽然在两个弟弟面前,小铃铛一直都是自诩第一,可实际上的武力值,如今看来,可能还不如吕篆。
吕骁嘴里急呼,脚下动作也没停下,疾冲上前,左手抓住姐姐肩膀,往后一拉,然后自己顶了上去。
倚天剑纵劈而下,其势之快,连破空的呼啸声都可以忽略不计。
此时若是挥剑,已然来不及了。
吕骁急退半步,规避开这一剑之威。
这也是吕篆第一次将他逼得后退。
一剑未能得手,吕篆哪肯罢休,眼神变得愈发凶恶,剑尖好似忽闪的电光,继续猛地突进。
可此时的吕骁已经缓过了方才的压力,面对兄长的进攻,吕骁这次没有再退,就算吕篆进入到狂暴状态,也仍旧不是他的对手。
单手握剑改成了双手,这也算是吕骁给予了吕篆足够的尊重。
就在众人以为吕骁躲避不开时,只听得他猛地低吼一声,将双臂的力量灌输至掌心,再由掌心传递至巨剑,最后由巨剑向斜上方从拦腰位置挥了出去。
这也是吕篆进攻的必经之路。
轰!
兵器的激撞发出巨大的轰鸣,在围观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吕篆整个身躯被轰飞了出去,直直落在了几丈外的草坪。
“阿弟!”
小铃铛急呼一声,急忙跑向倒地的吕篆。
当她冲至近前时,却彻底的被眼前所看到的场景惊住了。
吕篆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地上,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脸色惨白得似鬼,唇齿半张,里边正一个劲儿的向外溢着浓浓的鲜血,手中紧紧攥着的倚天剑,也只剩下了半截。
小铃铛连忙蹲下身子,将弟弟搂在怀里,用手不断的替他擦拭着口中溢出的鲜血,可却怎么也擦拭不完。
“阿弟,你可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
见到弟弟奄奄一息的模样,小铃铛眼眶通红,急得声音里都带有了哭腔。
她说过这辈子要保护好两个弟弟,不让他们受任何人的欺负,可怎么就成了这样!
委屈的眼泪从眼眶滚落下来,划过脸颊。
躺在小铃铛怀里的吕篆这会儿反倒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快哭成泪人的小铃铛,心中带有几许愧疚,张了张嘴,想叫姐姐别哭,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渐渐的,眼皮子越来越沉。
终于……
可以好好休息一次了。
想到这里,吕篆心中忽地轻松了许多,慢慢阖上了双眼。
“阿弟,阿弟,你醒醒,醒醒!”
见到吕篆昏死过去,小铃铛顿时慌了神,脑子里只听得‘轰’的一声,满是空白。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哭着喊着,要他醒来。
与之相比,围观的路人倒是颇为冷静,有人大声呼吁起来:“大伙儿都别愣着了,赶紧帮忙送医馆吧!”
本来他们只是看戏图个热闹,结果没想到兄弟两人的比武切磋,居然会弄成了生死之斗。
好在这些看客们也都热心无比,纷纷上前搭手帮忙。
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总之小心翼翼,合力将吕篆送往城内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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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零三章 怒火
砰!砰!砰!
砰!砰!砰!
急骤的敲门声重重叩响。
熟睡中吕布睁开了双眸,眼神里带有几分怒气。
连熬数个通宵,精神身体俱是疲乏,好不容易有时间补觉,结果感觉还没睡上多久,便又被人吵醒了。
这种感觉,经历过的人都知道。
“何事?”
吕布压着怒意,低沉的向门外问了一声。
如果没有特别大的事情,陈卫应该不敢来打扰自己的清梦。
“主公,大公子受伤了。”陈卫在门外小声禀报起来。
“严重吗?”
吕布问了一声,但随即他便知道自己问了个白痴的问题,倘若不严重,陈卫又何必这么急着来叫醒自己。
从床榻上麻利的坐起身来,吕布拿过衣架上的衣服,披上外套,很快就走到了门口,将屋门打开。
“篆儿现在在哪儿?”吕布询问起来。
陈卫答:“已经从城里的医馆,移回了府内。”
吕布便让陈卫带路,去往吕篆养伤的地方。
刚走至东边小院儿,吕布便听见从屋里传来许多妇人的哭啼啜泣。
心中顿时一沉,吕布脚下步子加快,立马冲进了屋里。
房间内,除了当娘的严薇,老夫人和几位舅嫂也都在这里。
吕篆身上的血迹在医馆的时候就已经清洗干净,移回府内的时候,他上半身缠满了绷带,闭着眼睛,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篆儿……”
看着床榻上人事不省的儿子,吕布只觉脑子里有些晕眩,他木楞的走了过去,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酸苦,他问向妻子:“篆儿他这是怎么了?”
我不过只是睡了个觉,怎么一切就天翻地覆了呢!
“黄医郎说,篆儿的上半身遭受重创,不仅折断了数根胸骨,还伤了肝脏。如果篆儿没有强烈求生的意志力,能不能熬过今晚,都成问题。”
严薇红通着眼眶,眼中含泪。
前些时日老爷子撒手人世,她还没缓过神来,如今大儿子又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她这个当娘的,恨不得能自己替儿子承受了这一切的痛楚才好。
听到能不能熬过今晚的时候,吕布的心脏像是被锋利的针尖,狠狠刺了一下。
黄医郎乃是上党郡内有名的医郎,虽然医术赶张仲景还差些,但也是救人无数的杏林圣手,从医一生,几乎从未有过误诊。
“是谁干的?”
吕布阴沉着脸,声音里透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浓烈杀机。
堂内的氛围骤然降至冰点,明明是暖春的季节,却仿佛进入到了寒冬。
趴在门外的小铃铛偷听到这里,便急急忙忙的跑去了府内的另外一间院子。
好武成痴的吕骁罕见的没有练武,他坐在一棵花开灿烂的桃树底下,手里掰着桃花瓣,怔怔发呆。
“阿弟,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铃铛飞快跑了过来,语气很是着急:“我刚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待在府中,你先去外面躲躲,等到爹爹气消了,我再去接你回来。”
“我又没做错,明明是青童提出的比试。更何况,后来我都不准备打了,是他发了疯似的找我拼命,我才反击了一下。”
吕骁固执的摇着脑袋,不肯出府。
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全是兄长的责任。
小铃铛知道他这个弟弟脑子是一根筋,如果他自己不能想通,外人再怎么说,都是白搭。
“阿弟,算姐姐求你了,你就听姐姐的话吧!爹爹这次真生气了,你如果不走,他肯定会打死你的!”小铃铛急切万分,他很清楚父亲的脾气。
别看父亲平日里对每个人都很好,可一旦动怒,根本没人拦得住他。
见到姐姐快要哭了,吕骁从树下站了起来,答应了姐姐。
近两年,他的神智逐渐正常化,但小时候的事情,吕骁一直都深深记得。
每当别人叫自己傻子、用石子儿扔自己的时候,姐姐永远都是第一个冲在前头,去跟别人拼命。每当他惹了麻烦,闯了祸,捅了篓子,也都是姐姐主动替他扛下。
相比之下,父亲似乎永远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和讨伐不完的贼寇。
而母亲,虽然疼爱自己,却总是时常带着他,向那些被他打伤的孩童父母,登门告罪。明明是那些孩童先惹的自己,把他当成傻儿逗乐,还哄他去吃狗屎。
那次幸亏姐姐出现得及时,她见到弟弟受辱,二话不说的就抓起狗屎,糊在了那些孩童们的脸上。
从那以后,姐姐便与父亲一样,成了吕骁心中最为崇拜的偶像。
这天下,只有姐姐,是最疼自己的人。
只有她,始终毫不保留的站在自己这边,替自己着想。
吕骁对此深信不疑。
阳光明媚,洒下金色光辉。
就在吕骁准备向外走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黑影遮挡住了头顶斜照的光芒,笼罩住了吕骁的全身。
吕骁回过头去,粗大的手掌,呼的迎面而来。
啪!
避之不及的吕骁倒退数步,嘴角竟然溢出了鲜红的血迹,脸庞很快肿胀起来,浮现出五个清晰的红通指印,可见这一巴掌的力道之大。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吕布。
可此时的父亲,早已不复以往的亲和,从眉到眼,无一不透露着深深的怒气,语气极重且怒不可遏:“你这个畜生,篆儿他可是你的亲哥哥啊!你居然也能下这样的死手!”
小铃铛见状,急忙挡在了父亲面前,替弟弟求情:“爹爹,阿弟他知道错了!他方才还在院子里说,心中愧疚难安,等青童醒来,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去赔礼认罪。”
说着,小铃铛还不断向弟弟暗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向父亲认错。
吕骁收到了姐姐的暗示,可他却绝依旧不改:“老爹,我没有错。”
“你没错?你都快把你哥哥打死了,你没错?”
吕布显然被吕骁的回答给气得不轻,怒极而笑。
最后,他索性用手指向吕骁:“你不是能打吗?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到底学了几分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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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零四章 父亲
小铃铛见状,弟弟被这一巴掌扇得不轻,但她这次却没有替弟弟出头,反而用胳膊肘捅了捅弟弟的肚子,又是使眼色,又是小声说着:“阿弟,快和爹爹认错。”
吕骁不从,双目恶狠狠的凝视着父亲,双手握紧了拳头,神情中透着几许狠色:“从小到大,你就只知道打我!”
“这次明明是青童提出的切磋,也是他先动的手,你什么都不问,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我一巴掌!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你的儿子!”
吕骁不顾一切的朝着父亲大吼,心中满腹委屈。
从小到大,挨打最多的总是自己,而受人夸奖的,永远都是哥哥。
凭什么!
吕骁不服!
“混账,篆儿是你兄长,谁让你直呼其名的!”
吕布见小儿子不仅不知悔改,反倒出言顶撞,更是怒火中烧。
这些年,是吕布骄纵了小儿子,所以才使他养成了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坏脾气。
“你不是能打吗?今天这院儿里,只有对手,没有父子。你要是有胆量,就动手啊!”吕布低喝一声。
被刺激到的吕骁眼瞳陡然放大,面庞露出如野兽般的凶狠,继而猛地冲向父亲。
他双手握拳,冲至父亲近前时,由于身高存在的差异,他不得不跳跃起来,脚尖点地,整个身躯好似猿猴般矫捷,右手握紧的拳头,用力挥向父亲脸庞。
“阿弟,那是爹爹啊!”小铃铛急得呼出声来,显然没想到弟弟居然真的敢对父亲出手。
或许吕骁在同龄人中,实力强悍无匹。
可在吕布看来,不过是小儿科的把式,他抬起手,同样握起了拳头,掐准吕骁的进攻空隙,向下挥砸过去。
砰!
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天赋也帮不了吕骁。
腾跃起来的身躯,在半空遭到截击,后背落地,重重摔在了地面。
可恶啊!
先手失利,吕骁嘶吼着从地上爬起,想要继续发起进攻。
吕布见状,抬脚就是一记鞭腿,抽在吕骁腹部,继而刚爬起来的身躯,便如炮弹般倒飞出去,砸在了院墙。
轰!
墙上的红砖直接凹陷进去,形成了一个很小的漩涡。
漩涡中央,便是吕骁的身体。
噗通。
吕骁从墙上滑落,膝盖跪倒在地,他双手撑着地面,正极其难受的喘着粗气。
兴许是体质强悍的缘故,父亲这一脚威势虽大,却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只是令他觉得身体很疼。
实际上,吕布是收了力的,他只是想教训儿子,又不是想真的杀了他。
吕骁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浑身伤痕累累,可他仍旧没有要认错的意思。
“你还不知错!”
吕布眉宇间怒意更盛,迈开步子,朝吕骁走来。
小铃铛赶紧挡在了父亲面前,不能任由父亲再这样暴揍弟弟了。
“爹爹,别打了!再打下去,弟弟会被你给打死的!”小铃铛满是急切的喊着。
“打死?青童不是已经躺在床上,快被他给打死了么!”
吕布神色愤怒,对这不懂事的小儿子,表现得尤为失望:“我教你从小习武,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为为父的臂膀,然后从我手中接过大旗,替朝廷效力,征讨四方贼寇。习武可以强身健体,也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不是让你欺压弱小,更不是让你拿来对付你的亲兄长!你……明白吗!”
吕骁没有答话,脑海里浮现出了小时候,在府内的练武场上,父亲蹲下身子,握着他的小手,悉心指导他练拳时的场景。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了开来。
吕布见儿子身上的战意褪去,也随之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打算就此宽恕,低沉着声音与吕骁说道:“给我滚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准起来!”
吕骁一句话也没说,朝着祠堂所在的方向,捂着疼痛的胸口走了。
小铃铛刚想追上前去,吕布便唤住了她,冷声说着:“玲绮,不准你去看他!更不准给他送饭!”
小铃铛知道父亲这会儿在气头上,自是不敢顶撞,糯糯的答了声‘是’。
吕布当然生气,本来兄弟二人切磋武艺,这很正常,但要以命相搏,这却是吕布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吕篆和吕骁乃是一母同出的孪生兄弟,不管大事小事,都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哪有自家兄弟往死里下手的道理!
而小铃铛作为姐姐,站在一旁观战,明知道单凭武力,吕篆根本不会是吕骁的对手,却不及时制止,她也有不可或缺的责任。
倘若早些出言劝阻,或许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
吃过晚饭,吕布带了饭菜,去到吕篆房间。
他希望在儿子醒来的第一时间,可以亲手喂他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然而,从迈入房间,直到饭菜凉透,吕布也没能等到儿子睁开眼睛,哪怕手指动上一下。
“篆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吕布将儿子的小手握在自己粗厚的手掌中,低声而又诚恳的说着。
房内无人,回答吕布的,自然是一片死寂。
看着床榻上的长子,吕布坐在榻边,心中很是懊恼,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又好像是在说与病榻上的儿子听。
“篆儿,从小到大,阿爹都没有找你谈过心,那是因为我总觉得时间很长,你也还小。后来,你慢慢长大了,也懂事了。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为父的提醒,你就能够做到最好。”
“这些,为父都看在眼里。”
“再后来,你入了太学。本来起初我是反对你去太学读书的。你不知道,太学里的那帮子老酸儒,我跟他们打过交道,就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之前,他们没少骂你爹我是个粗莽鄙夫,泥腿子出身,好在你爹我心胸豁达,不跟他们一般计较,要换了当年的董卓,早就血洗了他们……”
说到这里,吕布压了压心中戾气,脸上露出颇为欣慰的表情,接着说道:“好在,你给为父争气。现在那些个老头子们在说起你时,哪个不是赞不绝口,就连之前说宁死不登门的赵老怪,不也一样屁颠屁颠的来了我的府上,说想要收你为徒。”
“当时为父的心里啊,甭提有多高兴了。”
“夸奖的话,你听得太多太多,所以我才吝啬对你的夸赞,想保持严厉的父亲形象,我怕你骄傲,怕你自满。可你,却总是那么的优秀……”
“我甚至已经与先生说好,假设哪天我没能回来,就由你来顶起吕家的重担。”
“可你怎么就……”
吕布合上了湿润的眼眸,连带语气都变得有些哽咽起来:“为父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外祖父刚走,你娘亲整个人都憔悴了好一大圈,她再也经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快些醒来吧,篆儿!”
然而不管吕布如何呼唤,房间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夜色渐深。
望向屋外漆黑的天空,吕布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随后,他走至门口,掀开衣摆跪下身躯,面向天空重重磕了个头,与上天许愿:“老天爷,吕布这一世从未有求于你,现在吾万分恳求,希望你能保佑我儿安然醒来。若我儿能熬过此劫,吕布甘愿折寿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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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零五章 成长
严家祠堂。
祠堂里的火光摇曳,将地上的影子拉动得左摆有摇。
吕骁跪在地上,他虽然老老实实的跪在这里,可并不代表他已经认错。
他心中不甘,觉得父亲太过于偏袒兄长。
咕~~~
没吃晚饭的肚子发出了饥饿抗议,吕骁用手抚摸两下,低声说着:好饿啊。
吕骁的饭量很大,一顿能吃三四碗白米饭,一来是他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二来是他整天习武,耗费的体力过甚。
不多吃些食物,怎么补得回来?
所以吕骁的身体很结实,就像头小公牛一样,哪怕遭受了父亲两记不算轻的重击,也还能独自走到祠堂里跪下。
此时,一道娇俏的身影四顾无人后,偷偷摸进了祠堂。
“阿弟,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小铃铛压低声音,像是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唯恐被人发现。
打开龛笼,里面的美味饭菜冒着白乎乎的热气,香气四溢。
吕骁不自觉的咽了咽喉咙里的口水,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就狼吞虎咽起来,他有些犹豫的问了声:“阿姐,老爹不是不让你来看我么?”
“爹爹这会儿正陪着青童呢,没时间过来管你。”
小铃铛将饭菜取出,拿了筷子递给吕骁:“赶紧吃吧,要是被人发现,我也得跟着受罚。”
“阿姐,还是你对我最好!”
吕骁咧开嘴,嘿嘿憨笑起来。
一阵风卷残云,龛笼里的饭菜,全都被吕骁一扫而光,而他本人也很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阿弟,你先在这里跪着,等青童醒了,爹爹的气也消了,我再去替你求情。”小铃铛一边收拾起碗筷,一边同弟弟说着。
吕骁却是摇了摇头,“阿姐,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把青童伤成那样,老爹他不会原谅我的。”
语气里透着几许沮丧。
“别说你父亲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
此时,祠堂的门口响起了一道透着严厉的妇人声音。
“娘亲,您怎么来了?”小铃铛赶紧小跑过去,扶着娘亲的手臂。
严薇在祠堂的右方坐下,她让吕骁过来。
“说吧,为什么对你兄长下此狠手?”
严薇板着脸,美眸中蕴着几分怒气。
当见到被人抬回府内,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吕篆时,严薇心中绞痛,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儿子是当娘的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的心头肉。如今儿子被人殴打成这样,她这个当娘的心情,可想而知。
难受,并且愤怒。
严薇再也不顾什么礼仪章法,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替儿子出头。
然则,严薇做梦都没想到,把大儿子伤成这样的,不是外人,竟是亲弟弟吕骁。
得知这个消息,她的心里绞痛万分。
吕骁对此辩驳起来:“他想杀了我,所以我才进行的反击。姐姐也在场,不信你可以问她。”
相较于不问青红皂白的父亲,当娘的严薇倒是理智许多。
“篆儿从小乖巧懂事,待人极好,从不与人为恶。你是他的亲弟弟,他怎么可能想要杀你?”
听得这个答案,严薇愣了一下,继而说着,对此显然不信。
见娘亲不信,吕骁也有几分冒火,没好气的道了声:“我怎么知道!”
仅凭这态度,便将严薇气得不轻,她与女儿说了一声:“小铃铛,去把戒尺拿来。”
“娘亲……”小铃铛似有不愿。
“拿来!”
严薇加重了语气。
小铃铛无奈,只得去取。
没过小会儿,小铃铛便取来了竹尺,交到娘亲手中。
“把手伸出来。”
严薇拿着竹尺,颇有当家的风范。
吕骁没有老实听话,罕见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将两只手掌藏在了背后。
严薇用凤眸瞪向吕骁,后者在犹豫半晌之后,又老老实实的将手掌伸了出来。
啪!
竹尺重重的打在了掌心,疼得吕骁眉心急皱。
“为娘从小怎么教的你们,兄友弟恭,兄友弟恭!这话没说千遍,至少也有好几百遍了吧!你们呢,全都当做了耳边风,兄弟俩大打出手,非要弄得你死我活!你们倒是痛快了,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为娘的感受!”
严薇红通着眼眶,狠心又是一戒尺打在了吕骁的掌心:“说,以后还打不打了!”
吕骁强忍着掌心传来的疼痛感,咬着牙,没有作声。
记得小时候,有次他在夜里,悄悄把娘亲花费心思种植的花草全都连根拔了,也没见娘亲这般生气过,反倒是被父亲打了个痛快。
啪!啪!
又是两下,打在了吕骁手心。
“你们是亲兄弟,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以前你心智未开,许多事情都不用去想。但你现在渐渐懂事了,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着喜好乱来,你要懂得是非轻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
“你们兄弟内斗,高兴的只会是那些在暗中觊觎吕家的人,你明白吗?”
严薇苦口婆心,希望儿子能够早日醒悟。
“可我就是不喜欢听到别人夸青童聪明,说我又傻又笨,只会使蛮。”吕骁终于开了口,说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严薇见状,放下手中戒尺,耐着性子开导起小儿子:“骁儿,你这种想法本身就不对。你与篆儿是亲兄弟,所以时常会被外人拿来作为比较。”
“而你,也因为内心觉得许多方面都不如兄长,所以才会在别人夸篆儿聪慧的时候,感到不甘和嫉妒。可你却忘了,军中将军们在提到你的时候,也一样是盛赞有加。咱们家一文一武,文可以稳固后方,武可以随父出征,这是多少人家都羡慕不来的事情。”
“更何况,像你父亲这样的英雄人物,不也常常遭人骂么?骂他残暴,说他出身卑贱,那你可曾见他放在心上?”
“我之前也与篆儿说过,世间万物,不在于别人怎么说,而在于你自己怎么去想。如果凡事都在意他人的眼光,活着可就太累了。”
“现在,为娘也同样把这句话送给你,希望你能够早日醒悟过来。”
换作以往,吕骁是绝对没心思听娘亲的这些叨叨,但今日,他却耐着性子听完了。
“娘亲,我明白了!”
吕骁重重点了点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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