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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

作者:回头大宝剑     汉末之吕布再世txt下载     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三六章 三刀之内

    城门打开,胡三刀骑马冲出,在吊桥前方勒住马缰,朝向马超大叫:“敌将小儿,可敢与我阵前较量!”

    马超正愁没人开刀,见到城里冲出个大胡子,心中道了声正合我意,大声应下:“有何不敢!”

    说着,骑马冲上前去,要与敌将交锋。

    哦哦哦~~~哦哦哦~~~

    吕军将士齐呼着给自家将军助阵,马超的本事他们尤为清楚,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抵挡。

    城楼上的于禁也不甘落下,吩咐起来:“擂鼓助威!”

    胡三刀手中象鼻大刀攥紧,见马超发难,也拍马疾冲上前。

    锵!

    两人冲锋而过,锋利的刀锋削过枪杆,划拉起一大串溅射的火星。

    胡三刀勒马回头,把刀往后一拖,赞上一声:“小娃儿,像你这般年龄,居然也能接我一刀,算得上好本事了!”

    回转身来的马超听得这话,霎时忍俊不禁,露出玩味笑容,这厮还真拿自个儿当天下第一了?

    就算平日里与主公切磋,马超都能接个四五十回合,别说接你一刀,就是接一百刀都不成问题。

    “你笑什么?”胡三刀喝问起来,他很不喜欢马超的这种笑容,仿佛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马超嘴角笑意不减,略带讥讽的回答起来:“笑井底之蛙,笑夜郎自大。”

    “你说我是蛤蟆?”胡三刀浓粗的眉头一挑,粗大着嗓门儿,脸上蓄满怒气,像是随时都要炸了的火药。

    马超微缩起瞳孔,对胡三刀的愤怒视而不见,回答得理所当然:“差不多的意思。”

    此话一出,算是彻底引燃了胡三刀胸中的怒火。

    “哇呀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等爷爷把你头砍下来,到时看你还耍不耍得起嘴皮子!”

    胡三刀奋力催马,面露狰狞的再度冲杀而来。

    马超自是不怵,迎了上去。

    大刀斜斩落下,气势十足。

    马超长枪一挽,用巧劲卸去这强猛的攻势,将长刀弹开,随后勒马回头,似笑非笑的学着胡三刀刚刚的语气,道了声:“好本事。”

    听这语气,这分明是没将自个儿放在眼里。

    胡三刀肺快气炸,怒吼一声:“这是你逼我的!”

    战马发出吃痛的嘶鸣,脚下四蹄重重踏在地面,发狠冲向马超。

    “快看,胡三刀要用他的绝技破空斩了!”

    城楼上的某个将领激动呼喊起来,显然他之前是见过这一招的。

    “这一刀下去,敌将必死无疑!”旁边的另一个中年校官同样点头说着,胡三刀这最强的一斩,比前面两招加在一起的威力,都要强上数倍,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

    “这小子好像没动。”有人发现了异常。

    “他别是吓傻了吧,哈哈哈……”

    不,这家伙在笑!

    什么!

    难道说……他想硬接?

    不可能的!

    城楼上观战的众人瞪大眼珠,下方的胡三刀也已经冲至马超近前。

    手中攥刀的手背青筋暴起,这一刻全身的力气连同战马的冲锋,全部合二为一,汇聚在胡三刀的身上,气灌全身。

    “斩!”

    胡三刀怒色暴喝,浑身气势尽附于刀身,裹挟无穷无尽的威势,如晴天霹雳,自万丈高空滚滚落下。

    “将军,快躲开!”有人惊得大呼。

    说时迟那时快,仿佛电光火石之间,马超眼眸中有银色闪电划过,浑身气势不觉间凌厉起来,他双臂一抖,手掌抓住枪杆两头,横枪往前架起。

    轰隆!

    巨大的声响在耳畔炸开,震耳发聩。

    众人急忙望去,那气吞山河的一击,竟被马超生生的拦了下来。

    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

    胡三刀神情惊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的最强一式,居然会被一个小娃儿不偏不倚的正面接下。

    这不可能的!

    胡三刀摇头甩落头盔,像是发狂般的大吼起来,双目血丝凸现,紧皱鼻纹,目眦尽裂。他双臂使劲儿,想要继续用力往下压制马超。

    然则由于方才的大招透支太多体力,胡三刀的力气散去许多,哪里还压得住眼前的骁将。

    起开!

    马超低喝,双臂用力往上一推。

    胡三刀只觉有一股巨力袭来,身躯在马背上往后晃了两晃,竟因重心不稳,翻滚下马。

    武!武!武!

    吕军将士见马超将敌将击落下马,一时间士气高涨,狂热的大吼起来。

    在地上啃了一嘴泥土的胡三刀往前翻滚两圈,转至马超背后,他如何甘心名声毁于一旦,也顾不得手段卑劣。

    总之,先赢了再说!

    见马超没有转身戒备,胡三刀心中道了声‘好机会’,手中大刀直接劈向马超的天灵盖,想要将他整个人劈作两截。

    “给我死来!”

    胡三刀卯足气劲,再度暴喝。

    大刀还未落下,马超好似后脑生眼,右手持握的银枪交至左手,使出一招陈卫的成名绝技:“回马~~~枪!”

    枪出如风,迅疾中透着凌厉杀机,以至胡三刀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噗哧!

    长枪贯喉,胡三刀手里的兵器落下,发出沉闷声响。他本人也突兀着一对眼珠,直挺挺的站在原地,高举着手臂像是被定格了一般,死的不能再死。

    马超长枪往后一撤,这个蛮汉的巨大身体仿佛变成了一片落叶,被风一吹,飘落在地,直至化为尘埃。

    吕军士气大震。

    城楼上的校官们彻底傻眼儿,他们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胡三刀就这样死了。

    于禁的眉头皱得很深,因为即便是他上场,也绝对赢不过这场下的小将。他心中不禁感叹:吕布麾下,果然是什么妖孽都有,马超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出头,这身本领倒是绝了。

    胡三刀的死亡,对城楼守军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好在有于禁坐镇,并未出现太大的慌乱,也都各自坚守在岗位,双目死死的注视着城下动静。

    马超见敌军折了士气,觉得这是个攻城的大好时机,跃马当先,长枪往前一扬,口中大喝起来。

    儿郎们,随我攻城!

第七三七章 追击

    冲啊!

    杀啊!

    喊杀声大震,吕军将士们听得命令,呼吼着挥起兵器冲向范县城墙。

    “将军,敌军攻城了!”望着下方发起冲锋的吕军士卒,城楼上的校官们神色焦急。

    “我又不是瞎子,慌什么!”

    于禁狠狠责斥,一点小动静都被吓成这样,如何能成大事。

    在敌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于禁就已经算过,双方兵力相差不大,马超想强行攻城,根本就是笑话。

    “弓箭手准备。”

    随着于禁的一声令下,两排弓箭手蹲立城头,依次准备就绪。

    在敌军进入攻击范围,于禁果断下令:“放箭!”

    咻咻咻~~

    咻咻咻~~

    一时间,天空中箭密密麻麻落下许多箭矢,如似雨下。

    扑通~扑通~~

    不断有吕军士卒中箭倒地,手中竖起的盾牌并不能帮他们完全抵挡箭矢的伤害。

    但没人后退,

    因为,这就是战争!

    “不要畏惧,随我冲锋!”

    马超挥舞长枪拨挡射来的箭矢,激励着身后儿郎。

    死亡,这是战场上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冲啊!

    士卒们大声吼着,冒死前进。

    当冲到距城墙还剩二三十步距离之时,忽然响起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只顾着往前冲锋的吕军将士脚下踩空,坠入曹军挖好伪装的陷阱,里面全是布满荆棘的尖刺,将他们的身躯穿透,血肉淋漓。

    痛苦的声音此起彼伏,冲锋的将士们脚步全都慢了下来,小心的往前挪动。

    可如此一来,这就成了城楼弓箭手眼中的活靶子。

    箭雨没有停下,反而愈发的狂烈。

    这一小会儿功夫,吕军将士阵亡已近千人。

    “将军,不行啊!再这样打下去,我们还没攻上城楼,咱们自个儿的兵就打完了!”副将冲至马超身旁,焦急万分。

    马超环顾四周,儿郎们士气跌落大半,刚开始的气势如虹,已经消失不见。

    再看城墙上的守军,因对吕布军的射杀,导致士气回涨,渐渐有了信心。

    恍神之间,一支流矢扎中了马超手臂。

    可恶!

    马超低声怒吼,脸上满是不甘,论单打独斗,他根本不虚城内敌军任何一人。

    可是就攻城而言,他的这种骁勇能力,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这使得马超格外压抑,有一种有劲儿使不出的憋屈。

    士卒们已经倒下不少,马超纵使想破城门,凭他一人之力,也不可能办到。

    撤!

    憋屈的下达了撤退命令,马超拔下手臂上的箭簇,巨大的疼痛,使得他咬牙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了不少,额上渗出冷汗。

    此番举动看得城楼上的将士们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寻常将士中箭,肯定是削去箭杆,然后在慢慢取出箭头,哪有像马超这样鲁莽,直接连杆带箭的拔下。这种巨大的痛苦,换作一般人,估计早就活活疼死了。

    “等着吧,早晚我要摘下尔等首级!”

    马超留下这句话后,带着吕军将士缓缓往后退去。

    见到敌军退败,城楼上的曹军高声欢呼起来,庆祝大获全胜。

    马超退军之后,在范县三里外的平野下营。

    就现在的局势而言,强行攻城基本上是不现实的事情。

    马超很清楚这点,心里微微有些懊悔。当初为图速度,他只带了轻便的攻城梯,像云梯这种大家伙,马超嫌拖延速度,压根儿没带。

    可如今看来,城内守将显然不是寻常之辈,从开始到收尾,没有半点纰漏,指挥得有条不紊。

    “要不然,咱们向张辽将军请援,让他再增派些人手,顺便把云梯冲城锤也送来。”副将小声提醒。

    “不行!”

    马超一口否决,若是这个时候向张辽求援,岂不是承认自个儿本事不济?

    副将欲言又止。

    “从明天起,每天差人去城下叫骂,只要敌军出城,我们就一鼓作气的冲杀进城!”马超吩咐说着,他就不信,于禁能在范县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翌日,马超派了士卒前去城下叫骂,从于禁的出身,胆小,一直骂到他的祖宗十八代。

    一连数日,谁料于禁根本不为所动,十分沉得住气。

    这般明显的诱敌之术,他自然不会上当。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马超的耐心也在一点一点的消磨中,消耗殆尽。

    这一日,于禁召来城内校官,布置了新的计划。

    第二天上午,斥候跑去禀报马超,说城内敌军开了西门,似是准备出逃。

    马超正为拿不下范县发愁,此时听得这个消息,拳头砸在掌心,大叫声‘好’。

    “这厮肯定是知道坚守不住,想要遁逃!”马超眉间微挑,对此一口断言。

    “将军,属下觉得敌军此举颇为蹊跷,还是派人先去探查为好。”副将凝重着一张脸,小声提醒起来。

    “等你探查好了,人家都已经逃之夭夭,还怎么斩敌立功?”

    早没了耐心的马超一刻也不想等了,他要把前些时日所受的憋屈,这回通通发泄出来:“传令所有将士,即刻随我动身。”

    于禁的队伍出城不到两里,就被马超的军队撵了上来。

    “呔,敌将哪里走!”

    马超驱马当先,右手遥指前方于禁,大声喝道。

    听得这一生怒喝,于禁像是被吓破了胆,慌忙招呼着手下:“不好,吕布军追来了,快跑!”

    还没开打,曹军将士就已经乱作一团,弃了辎重旗帜,拼命逃亡,恨不能多长两条腿来。

    马超见状,不由哈哈大笑,很是得意。

    想跑?

    没门儿!

    马超回转身躯,朝身后将士吼道:“儿郎们,夺取功勋的时候到了,给我杀!”

    杀啊!

    吕军士卒精神大震,曹军丢盔弃甲,毫无战斗力可言,这个时候不上前砍杀,更待何时。

    “将军,敌将逃了!”

    冲杀混战之中,有人大声喊道。

    马超望去,敌军大将果然弃下士卒,骑着胯下马匹独自逃亡。

    真是个懦夫!

    马超心中不由看轻了几分,他调过马头,紧追不舍。

    于他而言,杀再多的小兵,都不如擒敌军大将更有成就。

    更何况,前些时日他还当众说过,要亲手摘下于禁的脑袋。

第七三八章 绝境

    于禁在前面逃,马超在后边追。

    两人一追一逃,不觉间已跑了五六里路。

    两旁的景象在眼中急速倒退,宽阔的大道渐渐变得狭窄起来。

    于禁快马疾驰,马超紧随跟上,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地面忽然掀起两根粗绳。

    不好!

    马超心中急呼,因冲得太急,他用力勒紧马缰,胯下马儿吃痛,前蹄扬起站直了身躯。

    千钧一发之际,马超双腿夹紧马腹,长枪往地面用力跺下,愣是凭着精湛的骑术与双臂的蛮力,硬生生的压下了胯下骏马。

    此时,峡谷的前后两方涌出大量曹军士卒,显然在此埋伏已久。

    前方跑路的于禁调头走了回来,看着被困在中间的猎物,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通过前几日的交锋与观察,他很容易就摸清了马超的脾性。

    年轻好胜,自恃武艺,又性情急躁。

    所以一旦让马超得知自己逃亡,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势必会引兵来追。

    于禁按照计划,将计就计,果然成功的将马超引到昨夜就埋伏于此的曹军这里。

    左右是高险的峭壁,前后是成百上千的曹军。

    卑鄙的家伙!

    深知自个儿中计的马超咬牙切齿,他看向被曹军掩护在后方的于禁,怒吼出声:“鼠辈,可敢上来与我决一死战!”

    于禁对此笑了笑,战争,从来都是只讲输赢,不论手段。

    “放箭!”

    于禁无视马超的挑衅,命令下达得十分果断。前后架起的弓箭手得令,瞄准了马超所在的中间位置,扣弦猎杀。

    咻咻咻~~~

    一时间,数百支箭矢前后同时而来。

    可恶!

    马超心中低吼,调转马头,挥动手中长枪,向外发起突围。

    然则还没冲上几步,胯下的战马就已经身中数箭,发出一声痛苦嘶鸣,倒在了路旁,鲜血从体内汨汨而出。

    射人先射马。

    于禁今天显然没想让马超安然出去,所以弓箭手瞄准的都是马超胯下的坐骑。

    “白灵,你尽忠了。”

    马超低声说着,语气里透着悲伤,他用手掌温柔的拂过马儿眼睛,轻轻合上。

    这匹骏马随了他五六年,早已与自个儿通了灵性,没想到今日就这般凄惨死去。

    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了一群卑劣小人的手上。

    马超站起身来,双眸赤红一片,捡起地上的长枪牢牢攥紧。既然冲不出去,那就杀个痛快!

    于禁也正有此意,他比了个手势,前排的弓箭手退下,换上了持握刀与盾的步卒。

    此人年纪轻轻,又武力过人,还能独领军队,肯定十分得吕布器重。

    若是生擒了此人,说不定还能用他换回陈留和东郡。

    于禁的算盘打得很响,这也确实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买卖。

    曹军士卒踏着沉稳步伐,朝向中间迈进。

    马超没有退路,冷峻的脸庞闪过一抹暴戾,脚下步伐在地面急奔,冲至前方曹军将士面前,抬手就是一枪。

    噗!

    鲜血溅起。

    站在前面的曹军士卒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其余士卒见状,全都乱刀砍来。

    瞳孔微缩,马超往后倒退半步,手中使出一记横扫,逼退退前方士卒。

    此时,后方有士卒扑跃斩下。

    感觉到杀意的马超脚下步子立稳,回转上半身躯,左手凝拳,伴随着口中怒啸,重重击在那人胸口。

    偷袭不成的士卒吃痛的张开大嘴,连人带盾的击飞出去,‘轰’的砸在了石壁上,口迸鲜血而亡。

    几名曹军士卒的死亡,没能吓到其余将士,他们反而更加狂热的涌杀过来。

    谁都知道,双拳难敌四手,马超即便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再能打,也耗不过他们人多势众。

    于禁远远看着那场中那矫若游龙的身影,他也不急。麾下的两位校官已经赶去了战场,负责牵制马超的军队,就算再给他们两三个时辰,也赶不到峡谷这里。

    所以今天,他吃定了马超。

    小半个时辰之后,峡谷中血流遍地。

    倒地死亡的曹军将士将近百人,盾牌和刀刃落得到处都是。马超的甲胄和披风上浑是血水,他凝着一对寒眸,不肯束手就擒,还在以一己之力强行奋战。

    “给我死!给我死!死!死!死!”

    一声声满含怒意的嘶吼,马超在人群之中前后厮杀,长枪舞动翻飞,所到之处,必会有人殒命。

    只是,谁也不是铁打的身子。

    长枪刺在盾身,已经破不开这盾牌的防御了。

    前方士卒见状,心中为之大喜,知道这是马超的体力快要耗尽。

    几人对视之后,趁着马超回刺身后的瞬间,同时冲上前来,用木盾环成一圈,死死抵住马超的身躯,然后又将他手腕关节一夹,马超吃痛的松开了手中长枪。

    嘭!嘭!嘭!

    见到马超被困,又是几记重击打在他的身上。

    “小将军,投降吧!”

    有位士卒见马超面容痛苦,心有不忍的大声劝说起来,打心眼儿里敬重这位年少不屈的勇士,与阵营无关。

    “投降吧!”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让马超投降。

    此时的马超披头散发,早已不惧‘锦马超’的帅气容颜,渐渐模糊的意识中,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唔~啊!!!”

    野兽般的低嚎从马超嘴里呼吼冲天,他奋力挣脱那几面盾牌的束缚,手掌握拳,猛地挥向前方士卒。

    轰!

    那名士卒的脑袋直接被当场轰炸,滚烫的血水溅至马超脸颊,使得他越发的发起狂来。

    看着发了狂的马超,于禁心中感叹连连,如此勇悍的儿郎,可惜却是敌人,要是能为主公所用,那该多好。

    他琢磨着差不多了,伸出右手。

    身旁的将官很懂事的将一张硬弓呈到于禁手上,然后又恭敬递上了一支箭羽。

    于禁拉开了硬弓,将箭搭在弦上。

    瞄了瞄场中的目标,拉弓的两根手指很快便松开了弓弦。

    咻!

    箭矢破空,猛地激射而去。

    噗!

    箭簇贯穿胸膛的瞬间,马超的身体僵在了原处,随之周围的喊杀也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彻底安静下来,染血的红色眼眸,在此刻竟变得格外澄澈。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脑海里依次浮过。

    父亲,主公,文远,令明,伯符……

    还有,心爱的女子。

    “对不起……”

    他张了张嘴,倒在血泊之中。

第七三九章 醒来

    无尽的黑暗里,像是走过许多的岁月,浑浑噩噩。

    渐渐的,有了一丝光明。

    马超似是听见有许多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迫切而又着急。

    微微睁开双目,兴许是在黑暗中太久的缘故,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的又合上了眼睛。

    “医郎,他的眼睛刚刚好像动了!”

    激动的声音传入耳中,听来倍觉熟悉。

    医郎?

    难道说,这里不是地狱?

    我……还没死?

    想到这里,马超努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透过那微弱的光亮,看清了眼前身影的相貌。

    他蠕动嘴皮,尤为虚弱的喊了声‘令明’。

    声音很小,可这在庞德听来,却是激动得差点流出泪水。

    “我在呢孟起,你感觉如何了?”

    庞德坐至床榻面前,看着马超,语气有些哽咽。

    “快去告诉其他的将军们,孟起醒了!”庞德同屋外的守卒吩咐起来。

    “我这是在哪儿?”

    马超面色苍白,嘴皮乌青。他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僵硬疼痛,尤其是胸口那里,更是剧痛无比,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这里是东郡的郡城,濮阳。”

    庞德的话语落地,堂外走进七八道身影。

    “孟起,你身体感觉如何?”

    张辽寻了位置坐下,目光从进门就一直落在马超的身上。

    “就是啊孟起,你可不知道,抬你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医郎摇头的时候,把我们都差点给急死……”黄叙在一旁紧张的说着,仍旧心有余悸。

    兄弟们如此关心,马超心中涌起许多感动。

    但同时,也心存疑惑。

    他清楚记得,自己被曹军围困在峡谷之间,死战冲杀不出,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怎么醒来,就到了濮阳?

    还有,是谁救的自己?

    面对马超的一连串疑惑,张辽给出了答案。

    庞德在攻取范县相邻的博平县府之后,他知道马超喜欢争强好胜,这种性子最容易上当中计,庞德不免有些担心,所以决定来范县看看。

    若是马超没能攻下范县,便二人合力,一起拿下城池。

    结果等庞德赶到的时候,双方正在原野上激战,不过马超的军队却是处于极大的劣势。

    庞德当机立断,率军上去助阵,有了他这股生力军的加入,曹军很快从上风呈现出退败之势。

    赶走了曹军,庞德依然没有见到马超的身影。

    马超的副将禀报,说是马超独自追击敌军大将去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听闻此话,庞德心中升起股不好的预感,问清马超追击的方向,带着人迅速急赶过去。

    当庞德一路搜寻过来,赶到峡谷处时,刚好看到一支利箭贯穿马超胸膛,然后马超就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孟起!”

    庞德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脸上挂满焦急。

    小的时候,他被马家收养,几乎是陪伴着马超从一个小不点,长大成威风凛凛的将军。在心里,庞德一直都将马超当做亲弟弟看待,如今马超被数百上千的敌军围攻,生死一线,他如何能不愤怒。

    快马急冲往前,撞翻了拦道的曹军士卒。

    眼看就能擒获马超,谁料却突然杀出这么一彪人马。

    于禁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选择撤退。

    救下马超之后,马超气息几乎全无,命悬一线。

    军中随行的医郎束手无策,庞德又连夜带着马超赶往陈留,把城内最好的医郎全请来为马超医治。

    “幸亏那一箭没朝你心脏招呼,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回你性命。”

    张辽唏嘘不已,马超在床榻上昏迷了整整六日,说今天如果还醒不来,就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

    幸好,终于是熬过来了。

    看着众人为自己担心,马超语气里带着几许歉意:“是我大意轻敌,才中了敌人奸计,让诸位兄弟担心,超之过也!”

    “咱兄弟几个,说这些可就见外啦!等你调养好了,咱兄弟一起帮你去找回场子!”曹隽笑嘻嘻的说着,拍着胸脯表示,要给马超找回脸面。

    “长了记性就好。”

    张辽面色沉稳,点了点头,随后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回头同诸人说着:“好了,我们也别在屋里头堆着了,吵吵闹闹的,扰了孟起休息,改日再来探望吧!”

    众人点头称是,马超能够醒来,他们心里悬着的大石算是安然落地。

    “孟起,你好生歇着,赶明儿我再来看你。”

    众人依次同马超道别,马超的心里也是尤为感动。

    一段时日调养下来,每天鸡鸭熊鹿,滋补的汤锅,轮换着进食。马超本身的身体素质也是极好,恢复速度令人咋舌,原本医郎说至少要三五月才能下榻,马超只用了一月半,就已经能够下地行走。

    此时的季节,已经进入到了寒冬腊月,汉王朝的北方,大雪纷飞。

    整个东郡,仅剩下最后的范县,一直未能攻破。

    这一日,马超在亲卫的搀扶下,来到郡城府邸。

    正在处理军务的张辽得知马超到来,走出府堂,在院儿里的石亭接见了马超。

    “孟起,你这伤病还没痊愈,应该多多休息才是。”张辽给马超在杯子里倒上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马超看着杯中倒映出的面貌,微微摇头:“我的身体我清楚,舞蹈弄枪不行,走走还是可以。”

    两个月都在床上像个活死人一样躺着,对一个骁勇沙场的武将而言,那滋味儿甭提有多难受,简直度日如年。

    “范县拿下了没有?”马超看似无意的询问起来。

    张辽摇头,却也没有太多的懊恼。

    徐庶领了三万大军已经围住了范县,没有强攻的打算,准备将敌军困死城内。

    寒冬腊月天,粮食的运输极不方便,徐庶准备就这样耗磨下去,直到范县城内粮食耗尽,不攻自破。

    “文远,不能再这样软绵绵的下耗去了。否则,咱们还怎么赢得了那些老将军!”马超刚端起茶水,又立马放了下去,语气似是有些着急。

    对于成败胜负,他素来看得极重。

第七四零章 逃亡

    “孟起,咱们已经输了。”

    张辽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显得尤为平静。

    “什么!”

    听闻这话,马超脸上的模样很是吃惊,像是完全不能接受。

    自率军进攻东郡以来,他们一路上都没好生歇过,全天候行军作战,为的就是想在主公面前扳赢上一回。

    所有人都全力以赴,怎么可能还输!

    马超想不明白。

    张辽也不瞒他,细细说着:“其实昨天主公就已经传来捷报,高顺将军,也就是你的岳父,数日前已经将济阴郡彻底拿下,其主将曹仁败退回山阳郡。所以,是我们输了。”

    亲耳听到这个消息,马超神情愕然,缓过神后,懊恼自责的语气中透着不甘:“都怪我!要是我能早一点拿下范县,就不会输给他们了!”

    右手握拳用力捶在石桌,却不料拉动了身上的伤口,使得他‘嘶’的又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强忍疼痛。

    “孟起,这个不怪你,是我们作战太莽,只顾着攻城掠地,却忘了因势利导,耽搁了许多功夫。”张辽安慰着马超,本以为用武力可以让这些地方上的士族和百姓屈服,结果强行作战,反而引起了当地不少的顽强抵抗。

    至于范县,那于禁也颇有本事,守城外战俱是行家,即便徐庶去了,也没能讨到多少便宜。

    数月围城下来,徐庶连断了两次曹军粮草,坚守范县的于禁弹尽粮绝,不得不选择撤离范县,往荀所在的山阳退去。

    如此一来,东郡也被吕布收入囊中。

    而此时的徐州,坚守大半年的郯县城池终于支撑不住曹军的连日强攻,守城的士卒几乎死绝,被曹操拿下。

    城破之前,陶谦、刘备等人弃城往北方逃走,不见踪迹。

    曹操派手下搜遍了整个县城,没能找到陶谦等人不说,更让他恼火的是,徐州的州牧印也同时不见了踪影。

    没了这东西,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会变的相当棘手。

    曹操夺取了徐州,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抚各地的士族百姓,想办法在徐州立足脚跟。若是得不到这些士族的支持,曹操在徐州的路将会寸步难行。

    毕竟之前,他屠戮过上十万的平民百姓。

    这点是没得洗的。

    然则不等曹操着手徐州内政,便有飞马来报,说东郡、陈留、济阴、泰山等郡相继陷落,泰山贼贼首臧霸已经加入了吕布麾下。

    本就实力强大的吕布,更加如虎添翼。

    曹操听完,脸色铁青。

    如今整个兖州,就只剩下最后的山阳郡还牢牢握在手中。虽说有荀坐镇,但面对吕布即将汹涌而至的十几万大军,曹操也没有绝对的胜算。

    无论如何,兖州都不容有失。

    至于徐州这里,曹操留了三万军队给夏侯,让他肃清陶谦余党,内政恢复这块儿,则交给了满宠、董昭等人。

    次日一早,曹操整合军队,回师兖州。

    青、徐交界,某处乡间村落。

    哒哒的马蹄从远处疾驰,受尽战乱之苦的村民们如同惊弓之鸟,全都躲进了屋里,用手捂着自家娃娃的嘴巴,透过屋门仅露的一丝缝隙,往外看去。

    这是一支上百人的军队,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看他们的模样,脸庞带血,警惕四周的同时也透着浓浓疲乏,似乎是溃退的残兵败将,看起来格外狼狈。

    但即便如此,这些人手里的刀锋,也不是普通村民手里的锄头所能抗衡,更何况在数量上,这支队伍的人数明显更具优势。

    “喂,有人吗?”

    开路的张飞粗着嗓门儿大喊了起来。

    这一行人,自然就是逃亡的刘备和陶谦等人。

    躲在屋内的村民听得张飞这一声虎喝,加上他那凶神恶煞的面孔,吓得他们胆战心惊,谁都不敢应声。

    “三弟,不得鲁莽。”

    刘备略带责斥的说了一声,然后将绑在后背上的陶谦松开,在士卒们的帮助下,安全接下马背。

    陶谦年过六旬,已是多年未战沙场,体弱孱孱,根本骑不得马。当时曹军已经攻进城内,情势危急之下,刘备只好将陶谦用布毯裹扎在背上,幸得他胯下的白马是匹神驹,一路驰骋,大气儿都没喘过。

    这使得刘备更加感恩那两位赠他马匹的商人,一个叫苏双,一个叫张世平。

    “我们是从郯县逃亡而来,在下刘备,在我身旁这位,乃是你们徐州的州牧,陶恭祖陶府君……”

    刘备大声的说了起来,言辞恳切。

    兴许是刘备的真诚打动了村民,某间房屋打开,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牵着一名梳着冲天羊角辫的小丫头。

    “平乡村里魁庞正,见过诸位上官。”老人躬着身子,朝刘备等人行礼拜见。

    里魁也在汉朝的官员编制之中,负责乡里百家,出任之人大多是乡里德高望重的人物。

    “汉室末胄,涿郡愚夫刘备见过长者。”刘备谦逊的拱手回礼,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不忘提一提他的皇室身份。

    “原来是皇室宗亲,小老儿真是眼盲不识贵人!丫头,还不快给贵人磕头!”伴随着老人的话语,旁边的小丫头倒也听话,立马跪在地上给刘备磕起头来。

    “这可使不得!”

    刘备赶忙扶起小女孩,几轮言语之后,很快就和老人聊得格外投机。

    咳咳~~

    刘备在那里有说有笑,被晾在一旁的孔融咳嗽两声,心里微微有些不爽,约莫是觉得忽略了自个儿。

    刘备立马明白过来,主动介绍起孔融:“这位是北海相孔融,乃是孔圣人的二十世孙,也是当世首屈一指的海内大儒……”

    千穿不穿,马屁不穿。

    刘备的一通高帽子,让孔融心里头美得不行。

    当然,表面上孔融还是说着‘玄德过誉’之类的谦虚话语。

    随后,刘备又介绍了陶谦以及其余有名望的人物。

    在平乡村这个地界,县令都是都是顶天大的官儿了,更别说这些个随便动动指头就能压死县官的大人物了。

    “老人家,我们兵败至此,想在贵地歇息几日,不知可否?”刘备言语温和,同老人商量起来。

    老人似是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他见过的那些‘大人物’里面,个个都是颐气指使,趾高气扬,从没见过有像刘备这般折节的英雄人物。

    老人点了点头,同紧闭屋门的各户人家喊了起来:“村民们,都出来吧,这些是咱们徐州的儿郎将士,不是坏人。”

    …………

    (前两天外公九十大寿,所以作者君回了趟老家,导致断更了两天,可能有的书友没有看见我的请假说明,十分抱歉)

第七四一章 新的徐州牧

    数日之后,有消息传来。

    曹操领军回师兖州,只留了夏侯与满宠等文士在徐州经营。

    这无疑是个大好的消息。

    众人赶忙将这个消息禀报陶谦,说是收复徐州的天赐良机。

    然则此时的陶谦病卧在榻上,嘴唇干枯,面容憔悴,已是时日无多。

    听得这个消息,陶谦在病榻上想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让人叫来了刘备。

    “府君,你找我?”

    刘备推开简陋的房门,进屋之后,转身将木门轻轻合上。

    躺在床上的陶谦招了招手,示意刘备过去。

    刘备便往前走,直至陶谦面前,才缓缓坐下。

    “玄德,老夫恐怕是不行了。”声音里透着沧桑,有着一丝丝的落寞。

    刘备闻言连连摇头,安抚起来:“府君您别乱想,您的身体好着呢,整个徐州还等着您老回去主持大局啊!”

    陶谦叹长了口气,没了下文。

    刘备琢磨不透陶谦的心思,也没吱声。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陶谦再度开口时,像是在与刘备摊牌:“玄德,别演了,你不辞辛苦的带着我一路逃亡,你存的什么心思,我心里清楚。”

    “我……”

    刘备急忙开口,却被陶谦摆手打断,低声说着:“你先别急着解释,我知道,你是个存有理想抱负的人,早晚不是池中之物,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坐这徐州牧的位置。”

    “府君,备绝无私心!”刘备说得笃然。

    “你呀,有时候就是太重于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声,所以这些年才会一直四处漂泊。你看人家曹操,行事干脆利落,只要有丁点儿机会,就不会有丝毫的手软。他若像你这般为名声所累,又岂会有今天这般的地位实力?”

    “想成大事,没有一处根基怎么能行?”

    “徐州殷富,虽不比冀州、江淮等地,但也足以支撑你开创一番大业。你私下与糜竺、陈登诸人交好,你敢说没有私心?”

    陶谦的一番问话,令刘备沉默了下去,一时间难以做出完美的回答。

    “玄德,你答应我,等你坐到徐州牧的位置上,绝不害我陶家一人。如此,我便将州牧大印,交到你的手上,望你能够驱逐曹操,还徐州百姓一个太平安稳,你可否答应?”

    “府君何处此言?莫非怀疑备暗怀鬼胎!”

    刘备的脸上似是有些生气,对着陶谦当面立誓:“备纵使引刀自戮,也绝不会做那害人之事,只要有能力,我这一生都将庇佑府君家人,若违此誓,必不得好死!只是这州牧之职,恕备实不能受!”

    说完,刘备又让陶谦好生歇息,起身离开了房间。

    两日后的深夜,陶谦病逝于平乡村的乡屋小榻,享年六十三岁。

    惊闻这个噩耗,刘备套上衣服,连忙赶来。

    门口,站着糜竺、陈登等一众徐州官员,面容悲戚。

    见到刘备赶来,糜竺手捧州牧大印,大声喊着:“请玄德遵从府君遗命,就任州牧一职。”

    “请玄德公就任徐州牧!”陈登等人亦是同时大声请求。

    刘备没管,从众人中间穿过,径直推开房门走进。

    房间里,满头白发的陶谦平躺在床榻,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合上了眼睛,神态安详。

    或许死亡对他来说,算是一种解脱。

    刘备三两步的冲了过去,伏在榻前,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大声哭号:“府君啊!您怎么就这样撒手弃我等而去!丢下偌大的徐州,百姓们还在盼着您回去啊……”

    紧随而来的众人来到门前,听得刘备这番真情实意的流露,无不为之动容。就连起初抵触刘备的陶谦手下,也是心中感慨:不想玄德,竟与主公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

    过了许久,屋内没了声音,众人推门而进,只见刘备伏于床榻,竟是哭晕了过去。

    糜竺等人赶忙过去将刘备救醒,示意他不要太过悲伤。

    腊月二十三,宜安葬、动土。

    刘备亲自抬着陶谦的灵柩,头戴缟素,一连走了七八里山路,终于在一处依山靠水的福地处停了下来。

    随着仪式的进行,灵柩放进到早已挖好的墓穴。

    士卒们开始用铁锹铲动泥土,将灵柩掩埋。

    刘备双手捶着地面,大呼老天不公,泪如雨下,哭得肝肠寸断。

    旁人看在眼里,也是分外难受。

    就连陶谦的两个儿子都有些错觉,好像埋进土里的老人,不是他两的老父,该是刘备的亲生父亲。

    陶谦下葬完后,在坟前立起墓碑。

    考徐州牧.镇东将军.溧阳侯.陶公讳恭祖府君生西莲位。

    此时,糜竺又在此捧着州牧印奉上刘备面前,大声说着:“这是陶府君的遗命,若玄德不肯接受,府君如何在地下安心,万望玄德公勿要推辞!”

    陶应陶商二人听得这话,心有不满,但这确实是父亲的生前遗愿,他两兄弟本事不大,却也一直都听从父亲的安排。

    所以即便心中抱怨,嘴上也没说什么。

    “非玄德不能使徐州安定!”陈登也上前劝说刘备。

    “大哥,既然这是陶府君的遗愿,您就收下吧!”关羽在身后低声说着。

    若是能够得到徐州,天下将无人不识刘备。

    刘备长长叹了口气,随后面容一改之前的悲戚,变得十分坚决,同众人拱手抱拳:“承蒙府君与诸位不弃,玄德不自量力,愿与诸位长者贤能,共复徐州!还请诸位助我!”

    众人见到刘备应允下来,纷纷抱拳见礼:“见过徐州牧!”

    刘备依次回礼,郑重的从糜竺手中接过那枚象征着全力的大印,然后捧着州牧印朝陶谦墓深深鞠了一躬。

    回想起那一天陶谦的面提耳命,刘备语气感激:“府君,您当日的教会,玄德记下了。”

    下了深山,回到村落。

    简陋的堂屋里,刘备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关于何如收复徐州的作战方略。

    但同时,刘备也有着一丝丝忧虑。他担心自己的这个州牧,没有朝廷任命,恐怕很多人都会不服。

    “主公无须担心,过几日我便去陈留走上一遭,为主公换来朝廷的任命诰书。”

    糜竺起身,语气十分肯定。

第七四二章 高处不胜寒

    转眼又是年尾。

    济阴郡城的某处高楼上,陈卫守在外面,身披锦戎的吕布负手远眺,目光所至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遮住了花草树木,覆盖了整个北方,银装素裹,尽是雪白。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

    “也不知道先生的病好些了没有,他呀,最是怕冷的人了……”

    吕布自言自语的笑说起来,似是缩起身子、裹着大夹袄的戏策此刻就在眼前。

    身旁,无人与他共语。

    吕布悠悠叹了口气,当真是,有些寂寞啊!

    最懂自己的先生在关中休养,曹性被调去了北方,高顺又忙着军务和来年的战略规划,至于公台,很多话都不方便与他明说……

    而宋宪、魏木生这些人,吕布心中一直都拿他们当做兄弟对待,可随着地位的不断拔高,这些人渐渐的只能抬头仰望,愈发的敬畏自己。

    就连那最不守规矩的郭嘉,在见到自己时,也变得进退有度,不再像年少时那般,言语放浪。

    如今,想找个说知心话的人,竟也这般难了。

    吕布自嘲的笑了笑,笑容里裹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

    高处不胜寒啊!

    走下楼阁的时候,有士卒前来禀报,说是糜竺来了。

    吕布‘嗯’了一声,大概猜到糜竺所为何来,往郡守府的方向走去。

    来到府堂外边,吕布顿下脚步,里头陈宫和糜竺正在唇枪舌战。

    “说好全力袭取兖州,让曹操从徐州班师,可我们熬守到城破人亡,也不见曹操撤军,贵军难道就不想给个说法?”

    “徐州覆灭,只能说你们坚守不继,怨不得我们。”

    “陈军师,说话可要讲天地良心。你要这般说的话,五十万石粮草,恕糜某不能奉上!”

    听得糜竺语气里含有威胁的意思,吕布大步迈入堂中,目光根本不看糜竺,声音里透着威严:“区区几十万石粮草,本将军还不放在心上,传令下去,这就撤兵回师关中。”

    见到吕布进来,糜竺拱手见礼,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吕布后面半句。若是吕布真的就此退走,曹操就能腾出手来稳定徐州,这对他的计划,百害而无一利。

    “大将军就此退走,之前付出岂非可惜?”糜竺眉宇微皱,想让吕布打消撤退的念头。

    吕布当然不会就此退去,不过糜竺若是想利用这点逼他就范,吕布不会答应。

    他生平最恨别人威胁。

    “本将军不喜欢与言而无信之人合作,至于有没有损失,这个就不劳阁下操心了。”吕布冷声说着,当即摆手,丝毫不留情面:“来啊,送客!”

    糜竺不禁有些急了,任务还没完成,他可不能就这样回去,急忙辩解:“明明说好,大将军出兵迫使曹操班师,可如今徐州都已经告破,是否算您失信在先?”

    听闻此话,吕布嗤夷一声:“本将军记得,当初只是答应出兵兖州,可从没保证过徐州的安危。如今,曹操已然在撤回兖州的路上,难道这也算本将军失信?”

    陈宫在一旁帮衬:“大将军出兵又出力,为加急攻破范县,马超将军差点身死殉国。再看糜兄,允诺的五十万石粮食,半粒都没见着,现在还有脸跑来指责我们不是,出尔反尔,恶人先告状,也不过如此吧。”

    一番犀利言辞,使得糜竺短时间内哑口无言。

    “阁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请回吧!”

    “那大将军您……”

    “本将军的事情,不劳阁下操心。”

    “……”

    糜竺被驱逐出了郡府,任务还没完成,肯定不能就这样回去,于是便在城内找了个驿馆落脚。

    呆上两日后,想着临行时刘备与他说的那番话,糜竺咬咬牙,厚着脸皮又去登门求见。

    然则这一次,却被直接拒之门外。

    吕布不想见他,陈宫也不愿搭理。

    见不到吕布可不行,情急之中,糜竺想起了上一回见过的郭嘉。

    他向人打听了郭嘉住处,到了那里时,郭嘉人却不在。

    糜竺使了钱财,得知郭嘉去了城西不远的一间酒肆。

    急急忙忙赶来,郭嘉果然在那喝酒。

    糜竺走到对面坐下,露出笑容,同郭嘉拱手见礼:“郭祭酒,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郭嘉见到糜竺,却像是见到瘟神般,满脸不悦,起身欲走。

    糜竺赶忙上前拉住,询问起其中缘由。

    郭嘉无奈,只得重新坐下,大饮了口冬酒,叹气说着:“糜子仲,你可把我害苦了!”

    “此话何解?”糜竺不明所以。

    “你是不是说了不给粮食?”

    郭嘉问他,糜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我那丈人前两天把我叫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臭骂。”

    “此事与你何干?”

    “唉,当初这事是我当的中间人,亲口打的包票。我说糜子仲仁人君子,最讲诚信,不可能出尔反尔。而你如今的这般做法,我那丈人固然不会拿你如何,可你却将老弟我陷于不忠不义的田地,以后还如何立足?”

    郭嘉吁了口气,随后又大灌了一口酒,大有借酒消愁的趋势。

    “是为兄对不住你。”糜竺赧颜,他之前答应五十万石粮草,是在吕布可以保住徐州的前提下。

    “子仲兄不必自责,徐州遭了曹操荼毒,百姓四处流难,你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我很理解。”郭嘉反过来安慰起糜竺,与他也满上了一杯酒,“无事不登三宝殿,子仲兄是否又遇到了新的麻烦,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郭嘉如此豁达大度,糜竺心中感激不已,他敬了郭嘉一杯,然后将此行目的尽数与郭嘉说了。

    郭嘉听完,面色微微惊讶:“你是说,陶府君西去了?”

    糜竺点头,陶谦逝去不到半月,平乡村又地处偏僻,消息很难传出。外人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随后,郭嘉平复心情,好心同糜竺说着:“我那丈人正气头上,这个时候你就别去触他霉头了,就算你找到他,估计也没戏。”

    “那该如何是好?”

    “这样吧,我给你写封信。你拿着它去长安找戏策,我那丈人,最是听他的话了。”

第七四三章 团年

    糜竺拿了郭嘉手书,即日启程,快马加鞭赶往长安。

    郭嘉同时也将陶谦病逝的消息,告诉了吕布。

    “主公,你可知那位新上任的州牧是谁?”郭嘉没有明说,故意卖起关子。

    “刘备。”

    吕布淡然回答,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

    “主公不觉得惊讶?”郭嘉微微有些惊诧。

    吕布摇头,语气平静:“没什么好惊讶的,陶谦那两个儿子不中用,刘备也不是寻常人物,尤其是他的坚忍毅力,远非常人能比。”

    尽管重生一世,但经历过的很多事情,竟和上一世所经历过的,出奇相似。

    “糜竺呢?”吕布问道。

    “我让他往长安,找戏志才去了。”

    吕布点头,然后吩咐:“你再以我的名义,写封书信回去,就说我决定任命袁术为新的徐州牧。”

    郭嘉闻言眼中一亮,好主意!

    …………

    长安城。

    今年的大司马府相较往年,似乎格外的冷清。

    没了小铃铛和吕骁的调皮捣蛋,少了许多鸡飞狗跳,也少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胖了好几圈的黑球球懒散的趴着身子,眯起如宝石般的眼睛,在烧火的灶前打盹儿,一步也不愿离开。

    系上围裙的严薇捋了下耳旁垂下的秀发,挽在耳后,用漏勺舀起锅里的汤饺,盛进碗里。

    早在年前,她就写过好几封信寄给丈夫,让他照顾好身体,同时也间接表示,外面危险,想让两个小家伙回来过年。

    儿行千里,担忧的永远都是母亲。

    然而小铃铛和吕骁头一回出来,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不玩个高兴,哪还愿意回去。

    大司马府的内堂,吕篆依偎在一名慈祥和蔼的老妇人怀中,听她说着许多娘亲年轻时候的故事。

    在老妇人的旁边,还坐着位相貌清肃的老太爷,兴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老太爷没坐多久,便已合上眼睛,打起了盹儿。

    临近傍晚,天空又下了场小雪。

    严礼在府前的门槛前抖了抖身子,摘下头上斗篷,迈入堂中。

    他如今位列九卿,每日繁忙的公务缠身不说,应酬更是数不胜数,俨然是长安城内的当红人物。

    “父亲,母亲!”入堂之后,严礼上前见礼,不管官当得再高,孝字始终存于心间。

    打盹儿的老太爷‘嗯’上一声,便没了下文。

    严礼坐下之后,看向旁边男子,道了声:“老四,你也来了。”

    把玩着手中玉饰的严信微微点头,喊了声‘大兄’,随后说着:“父亲想来长安看看,反正并州近来无事,我也就一同陪着来了,事先没打招呼,大兄勿要怪罪。”

    这些小事,严礼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兄弟二人,一个是朝堂上的九卿大司农,一个是权柄一方的并州牧。

    本来在闲絮日常,结果聊着聊着,很容易就聊到了政务这一块儿。

    “听说并州这几年发展得不错,人口相较往年,似是大有增长。”

    严信对此也不避讳,点头表示同意:“从大将军重开了丝绸之路后,又在朔方一带设立胡市,与西域、匈奴等地通商,于是许多资金都得以流入并州。”

    至于人口数的增长,一来是东羌人的迁入,二是没了鲜卑人的侵扰,发展的环境较为稳定,加上一系列的改革奖励措施,使得不少附近州郡的流民纷纷涌入并州。

    严礼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时也带有告诫的语气:“为兄听说刘虞在并州声威不小,四弟可得小心些,别让外人钻了空子,夺去你多年的苦心经营。”

    “大兄,实不相瞒,我已经向朝廷递了奏章,愿卸去并州牧一职,让刘使君接任。”

    严信声音平常,如述鸡毛小事。

    “什么!”

    听得这个消息,严礼大为吃惊,丝毫不亚于遭受了晴空霹雳。他语气急切,带有一丝的责备:“这件事你怎么不先同我商量,就擅自做了决断!”

    “大兄,这件事我要是问了你,你能同意么?”严信反问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

    王允为讨好吕布,几乎把并州的利益全都划分给了严家。如此一来,并州境内下到县令,上到郡守,八成都是严家的门生党羽。

    严家趁机发展壮大,也达到了从未有过的辉煌。

    随着严家在并州的扩充,严信心里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自古以往,一家独大,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情!

    所以,严信为此多次削弱过严家利益,甚至不惜和老爷子针锋相对,也被老爷子摔盆子砸脸的骂过无数次败家玩意儿。

    但他,从来没有过后悔。

    “大兄,劝劝你的那帮人,也收敛些吧。”严信用手掩着嘴唇,小声提醒。他知道严礼在私底下,瞒着吕布培植了一批党羽。

    严礼眉头微挑,不明白严信怎么会知道此事。他随即饮了口茶,平静说着:“四弟,我不想与你争执。你只需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严家。”

    现如今,吕布和天子关系微妙,照此下去,早晚会有一方崩塌。若是天子倒了还好,可若是吕布倒了……

    严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般庞大的势力,我绝不会让严家跟着他一起陪葬。

    严礼心中笃定想着。

    “唉,大兄你……”

    严信叹了口气,他知道兄长看上去为人随和,很好说话。可实际上,他与父亲一样,尤为固执。

    “哟,老大、老四,你两这么早就到了!”

    门外响起一声粗犷的嗓音,随后走进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蓄着短髯,正是从西凉赶回来的严义。

    进堂之后,严义抱拳见过二老。

    老夫人满脸欣慰,她对每个子女,都极为疼爱。老爷子哼哧一声,把目光移到别处,似是极不待见。

    严义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嘿嘿笑着,要是老爷子热情无比的接待自己,那才是撞鬼了呢!

    此时,严薇端着汤饺轻移脚步,走进堂屋,然后把热气腾腾的汤饺,依次端放在二老和兄长们面前的桌上。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热乎乎的汤饺,本该是十分温馨的场面,然而严薇心中却有些黯然。

    要是夫君和小铃铛、蛮儿都在,那才是真正的团圆了呢!

第七四四章 请先生帮我

    除去旧年,迎来新岁。

    长安城内,南来北往的商贩吆喝,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兴盛的繁华景象。

    一路奔波的糜竺终于抵达。

    进入长安城内,糜竺驻足不前,望着迎向他那好几丈宽的街道,以及道路两旁的整洁建筑,还有来往不绝的各色行人,糜竺心声感叹。

    不愧是大汉朝的国都!

    别的地方都在饱受战乱烽火,只有这里繁花似锦,安乐祥和。

    糜竺沿途向百姓打听起戏策的住处,很快便来到了戏府门前的街道。

    糜竺上前,有礼貌的报上了名号。

    看门的仆人上下打量一番,似是司空见惯,好在也没有失礼,婉拒说道:“这位贵人,我们家老爷不见外客。您若是想求取功名,或者是想入朝为官,你可以去不远处的招贤馆。若真有才学本事,不论出身高低,那里都会接纳于你。”

    糜竺这才明白,原来看门的仆人将自个儿当做了想走后门的投机者。

    不过想想也是,作为当朝大司马最器重的人物,想找他求门路的人,肯定不少。

    糜竺也不解释,从怀中拿出郭嘉的亲笔信,交到仆人手中:“你且将这个拿去交给你家老爷,他看完后,自然会叫我进去。”

    仆人见糜竺说得肯定,将信将疑的接过那卷竹简,捧着往府内禀报去了。

    府内偏北的房间里,戏策卧躺在床榻,身上盖搭着厚厚的被褥。他伸手轻轻推摇着床边的摇篮,脸上是初为人父的笑容。

    摇篮里,是一个用襁褓裹着的女婴,熟睡正香。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孩子,直到见证女儿降世的那一刻,戏策的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这是我的女儿,是我戏志才的女儿!

    戏策眼泪纵横,在庭院里仰天大笑。

    自将军走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更加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寒疾没有遗传下去,女儿可以健健康康的成长,不用受这冻寒之苦。

    前些时日,前方战报传回,说曹操已经回师兖州,开始调兵遣将。

    这也意味着,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戏策对此并不担心,如今将军身旁,已经拥簇了一大群智计卓绝的谋士,不再需要他这个寒酸书生了。

    很是开心,也有些落寞。

    “老爷,有位姓糜的客人在府外候着,想要见您。”府内的管事在屋外压低了声音。

    “将他带至大堂,我等会儿便去见他。”

    戏策吩咐下去,就在昨天下午,他收到了从陈留快马加急送来的文书。

    管事领命而去,出府将糜竺请进府内。

    糜竺跟着管事入府,在他想来,戏策身为大将军最器重的谋士,府邸怎么也得气派十足才是。

    可入府之后,才发现大相径庭。

    戏府很大,但谈不上奢华,前庭的景物假山皆以朴素为主,金银玉石更是几乎没有。

    来到堂内坐下,管事命人给糜竺斟上茶水,又送上瓜多点心。

    糜竺坐了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听得门外面的仆人喊了声‘老爷’。他便知道,这是戏策来了。

    为了以示敬重,糜竺站起身来,微微侧首望去,他也很好奇这位‘先生’的模样。

    一只脚先迈了进来。

    很平常的白底黑瓮鞋,尤为保暖。

    顺着往上看去,腰间系有麻带,再往上,是一张消瘦干枯的脸,没有半分血色,自脖子以下,皆裹着很厚的兽制皮袄。

    佝偻起身躯,双手拢进了袖口,除了一张苍白的脸,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糜竺愕然在了原地,这与他脑海中想象出的翩翩儒士,实在相去甚远。

    再看眼前的中年男子,不像是得宠的谋士,反而像个病入膏肓的重患。

    “久闻糜子仲之大名,今日得见真颜,真乃幸甚之至!”见到糜竺发呆,戏策微笑起来,打着招呼。

    “先生风采也是……”

    回过神来的糜竺刚想顺着话夸赞戏策一番,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就戏策现在的这般憔悴模样,哪有半分风采可言。若是违背良心夸赞起来,可能还会让戏策觉得自己是存心挖苦讥讽。

    在没摸清戏策的性情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妄言。

    糜竺在心中小声提醒着自己。

    戏策似是并未放在心上,尤为热情的招呼着糜竺坐下。

    “奉孝的文书我看了,子仲兄此番前来找我,是想为那刘玄德谋求徐州牧的位置,对吧?”戏策开门见山。

    糜竺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既然来求戏策帮忙,这件事情肯定不能瞒他,当即点了点头。

    戏策见糜竺如此实诚,品了口茶水,缓缓道来:“徐州距关中遥远,近几年来,各地烽烟四起,天灾兵祸不断。所幸陶府君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惜却因曹父之事,引来巨大灾祸。如今陶府君撒手西归,听说他在病逝之前,曾遗命举荐刘备为新的徐州牧?”

    话题终于扯到了正题,糜竺连忙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本来好办,可……”

    戏策拉长了尾音,故意拖着不说。直到糜竺的目光变得尤为急切时,他才叹息说着:“可实在不巧得很啊!”

    “此话何解?”糜竺心中‘咯噔’一下,不由的有些着急起来。

    戏策从桌案上拿起一卷竹简,递了过去,“子仲兄自己看吧。”

    糜竺上前接过,打开迅速浏览起来。

    等到看完之后,糜竺的脸色变得变得格外难看。

    吕布竟然想让袁术出任徐州牧!

    本来有曹操的军队为祸,徐州就已经够乱的了。要是再让袁术插手进来,整个徐州还不知道会怎么个天翻地覆。

    仔细想想,袁术出任徐州牧,其实对吕布而言,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好处。

    那他此番做法,究竟是图个什么呢?

    糜竺脑子里一盘算,很快就捋清了这其中关系。吕布想将徐州彻底搅成一滩浑水,**是因为当日自己失信,不予粮食。

    所以才想着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整个徐州。

    想明白了这点,糜竺心里很是着急。

    好在他想起了郭嘉曾经说过的那番言语,若说天下间有人能够劝说得了吕布,那就只能是戏策一人。

    于是,糜竺急忙向戏策拱手,语气万分诚恳:“请先生帮我!”

第七四五章 大战在即

    “你这是作甚?”

    戏策上前将糜竺扶起,宽慰说着:“奉孝是我多年好友,你又是奉孝介绍来的,他也在书信中说起,糜子仲仁人君子,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

    “只是……大将军决定了的事情,想要改变,恐怕有些棘手……”戏策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糜竺脸上的神情变化。

    “难道先生也没法子了吗?”糜竺急着问道。

    “办法倒有一个,唉,算了,还是不说了吧……”

    “先生,你倒是说啊,不管什么法子,糜某都愿意一试!”

    看着糜竺那着急的模样,戏策微叹口气,缓缓道来:“大将军之所以生气,无非是因为糜兄你不肯予以粮食,毕竟攻打兖州,大将军是出兵又出力的。如今你惹恼了大将军,即便送上那些粮食,大将军也未必会消气释怀。”

    “那该如何?”糜竺紧接问道。

    戏策摆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大将军近来正为货币的事情发愁,关内铸造的新币,除了并州、西凉、汉中等地流通以外,关外其他地方皆不认可,难以流通。所以,子仲兄若是能够在徐州起个好的开头,想必大将军一定会记下这份恩情。”

    戏策点拨起糜竺,给他出起意见。

    糜竺是个老实人,可这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要是让吕布铸造的钱币大规模流入徐州,这对徐州当地的世家经济而言,势必会造成巨大的冲击。

    “这……”

    糜竺犹豫了。

    “糜兄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先在寒舍歇下,等有了结果,再来与我商量。不管糜兄最终是否愿意,戏某都交了你这个朋友。”

    戏策说得洒脱豁达,唤来仆人带贵客先去挑选住处。

    糜竺心里十分感激,觉得这位先生,可真是个好人。

    在戏府歇上两日,这两天的时光对糜竺而言,无疑是万分煎熬。

    最后,他痛下决心,答应了戏策的提案。

    一切都是为了玄德公的大业!

    糜竺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光口头答应可不行,戏策又让糜竺书写了两份具体文案内容,直到签下名字,这件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戏策也写好书信交由糜竺,说吕布看完信简内容之后,定然不会再为难于他。

    糜竺点头应下,准备即刻启程去往济阴。

    临别之前,戏策同糜竺再三叮嘱:“若是将军问起我的身体状况,你就说我很好,无须挂念。”

    “可先生的身体似乎……”糜竺欲言又止。

    戏策微微摇头,露出坦然笑容:“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糜竺不疑有他,于是便答应下来,乘着快马走了。

    当糜竺快马加鞭的抵达济阴郡时,吕布却不在城内。

    留守济阴城中的是将军魏木生,他告诉糜竺,大将军已经率队伍去了菏泽,让糜竺去那里寻找。

    菏泽在定陶以东,其地有菏山,故名其泽为菏泽,是一个东西长五、六十里,南北宽十几里的狭长水泽。

    糜竺只好又出了济阴,往菏泽方向而来。

    还未靠近,远远的便望见数不胜数的军旅营帐,大量的士卒来往巡逻。

    此时,一名巡逻路过的小军官发现了糜竺,带人过来将他围在中间,大声质问:“尔乃何人,在这此处鬼鬼祟祟,想要作甚!”

    糜竺刚想回话,旁边的士卒却抢先说道:“百夫长,我看这人贼眉鼠眼,定是曹军派来的细作,想要刺探我军军情!”

    百夫长觉得这话很是有理,当即大手一指,口中喝道:“来啊,给我绑了!”

    “我不是,我没有……”

    糜竺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吕军士卒粗暴拽下了马背,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回到军营,百夫长入帐向上级禀报:“将军,方才巡逻时,发现一名曹军细作,请您定夺。”

    李封道了声做的不错,很快便有士卒将糜竺推进了帐内。

    瞅了眼糜竺,李封显然也不认得眼前之人,遂也将他当做了曹军细作,审问起来:“说吧,都探听到了些什么消息。”

    糜竺的头发蓬散,脸上也沾了许多泥土,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路上,他和那些吕军士卒说了很多遍,可就是没人信他。

    如今得见军中校尉,只好再一次表明自己的身份:“这位将军,吾乃徐州从事糜竺,来此是有要事,想要面见大将军。”

    李封将信将疑,“可有凭证?”

    “我怀中有戏策写给大将军的书信。”糜竺笃定说着。

    李封使了个眼色,旁边两名士卒立刻上前搜身,还真从糜竺的胸口处掏出一卷竹简。

    李封没有打开,万一其中涉及军事或是朝廷的要政,他是不能够私下偷看。

    否则,就是犯了军纪。

    虽然不能打开,但李封也信了**分。

    “走吧,我带你去见大将军。”

    李封令人为糜竺松绑,带着他往吕布所在的中军大帐走去。

    途中,糜竺左右环顾,一路上都是巡逻的甲士,戒备森严。

    两军开战在即,都怕对方有细作渗入窃取军情。万一泄露了重要的作战方案,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来到中军大帐,李封同守在帐外的陈卫说明来由。陈卫显然认得糜竺,说了稍等,进帐禀报。

    很快,陈卫便走了出来,说是请糜竺进去。

    糜竺拱手谢过,掀帐而入。

    大帐中,吕布身穿黑墨色的狮蛮甲胄,飞发入鬓,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头雄狮,威风气势十足。

    左右下方,是二三十名将军与谋士,有些人糜竺见过,譬如陈宫、郭嘉、高顺等人,但更多的还是些陌生面孔。

    他们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重大的决策,整个大帐里,透着一股很凝重的气氛,压抑、紧迫。

    糜竺上前同吕布见礼,吕布看着他,语气里似是有些不悦:“糜子仲,谁让你来的这里?”

    糜竺一时语塞,只好拿出竹简,恭敬递了过去:“这是戏策先生让我给大将军的书信。”

    听得戏策的名字,吕布脸上的表情为之缓和了不少,他打开竹简,目光上下扫视起来,很快便浏览了一遍。

    看完之后,吕布的语气变得和善了许多:“好了,我知道了。”

第七四六章 点拨

    见吕布没了下文,糜竺不由追问一句:“那朝廷的任命诏书,什么时候会昭告天下?”

    吕布瞥了糜竺一眼,声音里透着几许冷漠:“你的粮食什么时候能够运到,朝廷就什么时候给刘备一个徐州牧的名分。”

    很显然,吕布已经不相信糜竺的口头之约了。

    糜竺面色尴尬,心中隐隐有些不悦。好在他知道,现在跟吕布翻脸,自己只会是得不偿失,遂也强忍了下去,没说什么。

    “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吕布轻轻往外挥手,毫不留情面的下达了逐客令。

    糜竺也没有在这里多呆的意思,同吕布告辞,准备返回徐州筹措五十万石粮草。

    “等等。”

    在糜竺即将走至帐门处时,吕布叫住了他。

    糜竺顿下脚步,回转身躯,疑惑地看向吕布,有些不明所以。

    莫非,吕布想要反悔?

    糜竺心中琢磨。

    “你从关中而来?”吕布问他。

    糜竺点了点头。

    “那先生的身子,可曾好些?”吕布出声询问,记得去年出发的时候,戏策可病的不轻,身体虚弱得很。

    糜竺此时倒有些佩服起戏策的未卜先知,但他既然答应了戏策,就肯定会履行自己的诺言,遂替戏策隐瞒起来:“回大将军的话,志才先生身体康健,加上近来府上添了新丁,气色更是红润了不少。”

    听得这个回复,吕布威严的脸庞上不由添了一抹笑容。

    前不久,戏策的夫人诞下一名女婴,戏策为其取名为戏伊,小字念昭。

    吕布通过书信得知此事后,也是大笑着极为开怀。还说等他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必叫其中一人,娶戏策的女儿为妻。

    这门娃娃亲,可是老早以前,就说好了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吕布摆手示意糜竺,可以离开这里。

    糜竺前脚掀开帐帘出去,帐内的张辽立马起身抱拳请命:“主公,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得给曹军颜色瞧瞧!”

    自曹操回师兖州以来,一月之内,竟连续组织了数起大规模的反攻,一连反扑掉五六处吕军所占领的县地,还屡屡派人侵扰运粮的要道,使得吕军将士苦不堪言。

    如今的兖州局势,八处郡地,就只剩一个山阳郡还在曹操手里攥着。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面对吕布汹涌而来的十几万大军,但凡懂点兵法的人都知道,应该据城池而守。

    只要吕布强攻不下,久而久之,自然就会退军。

    可曹操却像是发了疯的一样,不仅没有选择死守山阳,反而不断出兵挑衅兖州各县地的吕军将士,甚至还爆发出了不少的激烈战役。

    吕布最开始显然没料想到曹操会主动发起进攻,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处县地被曹军占去。

    失了几座小城,吕布倒还坐得住,可手下的将军们不干了。自打出关以来,他们几乎百战百胜,所向披靡,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纷纷请求着要与曹军决一死战。

    吕布派人向曹操下了战书,曹操出乎意料的竟答应下来。

    于是,双方就在菏泽这里,展开对垒。

    吕布兵马十二万,曹操却只带了七万兵马,依靠菏山,筑起坚固高垒。

    前几日,吕布天天派人前去叫战,可曹操对此似乎并不在意,每天只是与吕布军对峙,从未有过任何一场大战。

    事反常态必有妖。

    兴许是兵书读了许多的缘故,吕布总觉得,曹操在暗中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上一世,吕布就是在兖州被曹操翻了盘,所以这一世才格外的小心翼翼,不想错走半步。

    即使面对张辽、黄忠等人的请战,在没弄清曹操的阴谋之前,吕布同样没有点头答应。

    他只是下令各地严守,不得擅自出击。

    如此一来,曹军反而更加的肆无忌惮。

    若是铁了心的厮杀还好,然而曹军大多时候是以骚扰为主,吕布的援军一去,他们立马就四散而走。过不了几天,就又重新换上了新的地方。

    吕布为此伤透脑筋。

    出帐透气的时候,吕布撞见了闲散而来的郭嘉。

    “主公,你看起来似乎精神不太好啊?”郭嘉笑着打起招呼。

    吕布惆怅的叹了口气,带着郭嘉在军营中转悠起来,语气略带责备的说着:“奉孝,你明知道我在为曹操的事情发愁,你也不替我出些主意。”

    “我这不是怕误导主公您么?”

    郭嘉脸上笑容不减,曹操手里握有重兵,又有荀家叔侄在身边出谋划策,一般的计谋根本瞒不过这二人。

    “那且说说你的看法。”吕布看向郭嘉,想听听这位女婿的意见。

    郭嘉摸了摸下巴,话语里意味深长:“我的看法其实并不重要,只是不知道主公发现没有,自从曹操回师兖州以后,你的性情仿佛就变了许多?”

    “有么?”吕布狐疑一声。

    郭嘉点头,毫不避讳的指了出来:“我虽不知道主公经历过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主公你很想打赢曹操。正是这种迫切,使得你在做每个决断之前,都反复想得太多,所以时常患得患失,害怕失败,又极其渴望胜利……”

    郭嘉很明确的表示,吕布是被自己的忧虑给束缚住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吕布茫然的询问起郭嘉。

    郭嘉闻言,好似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反问起吕布:“你是主公,你问我怎么办?”

    随后,郭嘉从兜里掏出一枚铜币,高高抛向天空,然后落在手背。

    “你猜,它是正面还是反面?”

    郭嘉用手掌盖住铜钱,问向吕布。

    “反面吧。”吕布不明白郭嘉此举的意义何在,加上刚才也没看清,随口便给了一个答案。

    郭嘉挪开覆盖的手掌,铜钱浮现出的果然是反面。

    吕布见状,心中莫名的觉得有些高兴。

    郭嘉将铜钱收好,似有深意的说着:“打仗其实和猜铜钱一样,要么赢,要么输。你不去行动,怎么知道最后赢的那个人不会是你?胜败兵家常事,即便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淡一点,你可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啊!”

    吕布细细的品味着这番话语,等到他似有所悟时,郭嘉已经走得远了。

第七四七章 气吞万里如虎

    翌日,朝阳初升,带来金灿灿的温暖阳光。

    大地渐渐开始回温,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生机勃勃,春色盎然。

    吕布军中,中军大帐升起。

    高顺、黄忠、张辽等诸多将领陆陆续续进入帐中,各自找位置坐下。

    “你说,主公这回召我们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身穿甲胄的曹隽坐下之后,很快便耐不住寂寞的小声询问起身旁的张辽。

    张辽微微摇头,他也不太清楚。

    “好久没上战场,在这军营里都快无聊死了。”曹隽很是无趣的耸了耸肩膀,前些时日,他们曾多次向吕布请战,结果一直没能得到同意。

    “知道的,说咱们主公深思熟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怕了曹操!”

    唯一穿着常服的马超也在跟着忿忿不平的说了起来,要不是身体还没康复,他早就请命领兵打头阵去了。

    这样一直耗着,曹操又不断派兵骚扰周围县地,搞得吕布这边常常鸡犬不宁。偏偏自家主公一直不肯发兵,说什么要摸清曹操意图之后,再行决策。

    憋屈,实在憋屈!

    这样的战争,马超很不喜欢。

    “嘘~”

    徐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提醒起来:“主公来了。”

    吕布迈着大步,小铃铛和吕骁跟在父亲身旁,一同走进。

    帐内诸将纷纷起身,抱拳恭迎。

    吕布走至帅位处掀甲坐下,身姿端正,双手平放在大腿,目视前方。小铃铛和吕骁则分别笔挺的站立在父亲身后左右,担当起卫士的职责,看起来有模有样。

    “都坐吧。”

    吕布淡淡说了一声,在众将坐下之后,扫视一圈,语气平静:“可知为何召汝等前来?”

    众人自是不知,皆看向吕布。

    吕布不作细说,喊了声黄忠的名字:“汉升。”

    黄忠稍感疑惑,起身抱拳,声音洪亮:“主公有何吩咐。”

    “即日起,我分你五千兵马,去到济阴郡的南边各县,但凡发现有曹军侵扰,只管与他们展开厮杀,打出我们的气势!”

    “主公,我没听错吧?”

    黄忠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前些时日,吕布如何也不肯出兵,怎么忽然间就转了性情?

    众人也都以为是自己听错。

    将众人神情纳入眼底,吕布心中感到自责,看来以前,的确是让大家失望了。若非昨天郭嘉那一番话的点醒,可能吕布仍旧踌躇未定。

    如今,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吕布笑着说道:“汉升若不敢去,我换个人便是。”

    众人知道吕布这是说笑,黄忠却很是认真,当即抱拳,加大了声量:“谁说某不敢去,主公只管放心,末将出马,定叫曹军抱头鼠窜,屁滚尿流!”

    黄忠的本事,吕布很有信心。别看黄忠头上生了些许白发,已过巅峰之年,实力也在逐渐下滑,但要说斩个二流水准的将领,还是不在话下。

    “汉升,你想让谁作为副将?”吕布让黄忠自己挑选。

    帐内不少人都跃跃欲试,黄忠目光停留在了一员强悍将领的身上,出声问道:“潘凤,可愿随老夫走这一遭?”

    “有何不敢!”

    身躯魁梧的潘凤起身大吼,凶悍的脸上满是战意。

    “主公,您之前不是担心曹操会有所图谋吗?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司马家的二公子狐疑询问起来。

    这句话,也是在场众人心中的疑惑。

    吕布下意识的望了郭嘉一眼,后者似是昨夜没有睡好,忽略了吕布的目光,正用手拍着嘴巴,呵欠连天。

    收回目光,吕布的声音雄浑,令人听来,倍觉热血沸腾:“并、凉儿郎以骁勇闻名于天下,岂能因区区曹孟德而怯阵!”

    听得这话,将军们的眼中光芒大盛,神情激动。

    他们熟悉的主公,又回来了!

    “主公,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一道道站起的身影,一声声激昂的声音,帐内气氛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涨。

    “方悦!”吕布再次大喝。

    被点到名的方悦精神抖擞,整个人好似容光焕发了一般,抱拳笃声应道:“末将在!”

    “吾予你三千兵马,去打巨野,打下之后,只管劫掠县内物资,曹军将士一律者斩,但尽量不要伤及无辜百姓。”

    “领命!”

    方悦抱拳应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方悦坐下,吕布又喊上一声:“张辽!”

    “末将在!”张辽起身,坐在他身后的一群少年将军们俱是兴奋十足,仿佛站起来应命的是自个儿一般。

    “吾予你六千兵马,你去攻打山阳南边的金乡、东缗、防东三地,然后携带缴获的物资,去往泰山郡与臧霸汇合。”

    “领命!”

    “高顺。”

    “末将在!”

    看着站起身来的沉稳男人,吕布顿了口气,然后才吩咐于他:“我予你三万兵马,一路向东推进。一来是负责接应糜竺送来的粮草,二是要你去围了曹操的老巢昌邑,到时候,我看他在这里还稳不稳得住!”

    曹操既然把队伍集结在菏泽这里,摆出一副要决战的架势,那他山阳郡内所剩的兵马,应该不多。

    高顺拱手,点头说了声‘领命’。虽不像之前将军们那般热血激昂,却也令人觉得格外安心。

    吩咐完了这边,吕布又同陈宫说着:“公台,传令各处县地,将百姓和粮食囤积起来,全部运往郡城,准备坚壁清野。曹操既然喜欢使这些小手段,本将军就跟他奉陪到底!”

    态度坚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陈宫应下,眼神中神采飞扬。

    相较初见时的场景,现在的主公,不仅目光长远,更加懂得决策果断,越来越像一名气魄开阔的雄主。

    “其余将领,随我会战曹操。”

    吕布起身,强大的气势应然而生,口中激喝:“这一次,我们要打出气势,让曹军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百战之师!”

    “!”

    众将握拳高举,齐声大喝。

    此时此刻,吕布就是他们的信仰!

    坐在位置上的郭嘉嘴角忽地起了一抹笑意,仿佛在人群中,又看见了当年那位无敌塞北、纵横虎牢的飞将。

第七四八章 故人相见

    随着吕布推出的新战略计划,麾下将军们各自率领兵马,陆续从军营出发。

    吕布也乘上赤菟,领了百余亲卫,渡过菏泽,来到曹操所在的菏山营寨。

    得知吕布到来,曹操从营帐中走出,一路登上梯坎,走到外寨搭起的过道上,双手扶着栏杆,身旁是数百名弓弩手齐齐瞄向吕布所在的位置。

    “大司马,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曹操爽朗笑着,仿佛是在与多年未见的老友打着招呼。

    吕布微勾嘴角,瞄了眼那些神情紧张的弓箭手,笑着反问起曹操:“孟德,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曹操左右瞅上一眼,大声责备起负责守卫的首领,然后敕令士卒放下手里弓箭。

    见吕布只带了百余骑来此,曹操好奇问道:“大司马,你今天来我寨前,不知有何要事?”

    吕布笑着回道:“许久未见,回想起当年往事种种,所以有些话想和孟德说说。”

    曹操闻言,同样是面带笑容,凭栏大声说着:“大司马之言正合吾意,不妨来我寨中,咱们把酒言欢如何?”

    说着,曹操便令人打开了寨门,放吕布进来。

    骑在赤菟背上的吕布微微皱眉,立在原地没动。

    站在曹操身旁的夏侯渊见状,不由嗤笑起来:“大司马勇冠天下,该不会是没这胆量吧?”

    “诶,妙才可不能胡说,大司马乃是当世响当当的英雄人物。当年虎牢关下搦战群雄,威风八面,如今不过区区一道营门而已,又岂会不敢!”

    曹洪嘿嘿笑着,阴阳怪气。

    两人一唱一和,很快便把吕布的后路堵死。

    他要是不敢进来,那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得天下皆知,让世人笑话吕布胆怯。

    “主公,千万不要中计!”

    陈卫身躯往前探了探,小声提醒起来。他虽然没有像张辽、高顺等人那般出色的谋略,但也颇具智慧。

    如今这架势,傻子都瞧得出来,曹操是在故意做局,想引诱吕布进去。

    一旦吕布带着他们进去了,曹操把门一关。到时候几万曹军将士围杀过来,或者是寨楼上来个万箭齐发,他们纵使以一敌百,也铁定会葬身于此。

    吕布好似没有听见,手轻抚着马鬃,望向寨楼,大声反问:“孟德,我好歹也是当朝的大司马大将军,你身为兖州牧、安东将军,难道就不应该来亲自接我入营么?”

    官职上,吕布稳压曹操。

    按照军中惯例,长官到来,身为下属,出去迎接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所以吕布这一番话,也等于是反将了曹操一军。

    “主公,别去!”

    夏侯渊沉凝着脸庞,嘴皮不动,用唇齿发音。

    现在双方几乎成了死敌,谁能保证对方不下黑手?

    曹操要是倒了,这场仗就彻底没得打了。

    当年吕布夜闯曹营,几乎二流以上的曹军将领全都上了,折了许多不说,也没见有人能够将他斩于马下。

    对于吕布的武力,曹营的将军们有着非常深刻的认知。

    曹操也明白这其中的风险,可他若是不去,为人诟病不说,还会让手下的士卒们觉得自家主公怯懦。

    一个合格的主公,不仅要具备超于常人的远见卓识,更应该具备有强大的胆识与魄力。

    压下夏侯渊挡道的手臂,曹操走下了城寨。

    夏侯渊急了,当即大喊起来:“典韦、许褚,你二人速去保护主公。要是主公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自个儿提头来见吧!”

    唔~

    典韦直起身来,巨大的身体犹如高塔,加上那张凶恶的脸庞,令人不战自怵,心生胆寒。

    另一旁的许诸也跟着动身,出发之前,他剜了夏侯渊一眼,眼神凌厉,他最不喜欢主公以外的人对他吆五喝六。

    曹操从营寨的大门走出,典韦和许褚跟在他的身后,一左一右。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赌它一把,万一真把吕布引进来了,这笔买卖就算是彻底赚了。

    曹操心中如是想着。

    “主公,他们来了。”

    见到曹操出来,陈卫小声说着,左手已经下意识的摸到了腰间,只需吕布一声令下,他立马就能带人上去,将曹操剁成肉泥。

    战争,从来都是只讲结果,不论手段。

    吕布从马背上下来,走向曹操,身后百余名亲卫亦是随之下马。

    “孟德,好久不见!”

    “大司马,别来无恙!”

    两人走到一起,互相热情的打起招呼。

    典韦和许褚紧盯着陈卫等人,陈卫也察觉出这二人绝非等闲,同样提高警惕,全神戒备。双方身上都流露出了杀机,反倒是中间的两个当事人毫无察觉,像是老友相见,笑得极为开怀。

    吕布与典韦交过两次手,要论战斗力,典韦马上功夫不行,步战却是一流。即便是强如黄忠、马超、关张之流,在步战的情况下,对上典韦也几乎没有胜算。

    至于另一旁的许褚,吕布虽未交手,不过能够站在曹操身边,加上一身强健的体魄,其实力也肯定不会差到哪去。

    “大司马,曹某已经亲自迎接,还请大司马赏脸,去往军营一叙。”说着,曹操做出个邀请的手势,往营寨大门处一比,道了声:“请!”

    吕布也没推脱,既然刚才已经把话说了,他就没打算反悔,正好借此机会,前去探探曹军虚实。遂转过身对身后亲卫说着:“尔等在此等候,待某入营与曹将军说完话后,自会出来。”

    亲卫们自是不肯,哪有让主公去闯龙潭虎穴,他们在外候着的道理。

    “怎么,我的命令不好使了?”吕布扫视过去,冷冷说上一声。

    亲卫们顿时低下脑袋,回想起当初加入亲卫军时的誓言,主公的命令,就是要绝对无条件的执行。

    曹操对此倒没多大意见,吕布的亲卫进不进营寨,与他而言无关紧要,只要吕布去了就行。

    “大司马,咱们走吧。”曹操略带催促的说着,生怕吕布会突然反悔。

    吕布也不点破,只带了陈卫跟在身后,与曹操向着曹军营寨,并排而行。

第七四九章 时光不会倒着走

    走进曹营,吕布提出要参观营寨。

    曹操猜到吕布想刺探军情,当然不肯答应。可这时候吕布却忽地上前,一把拉住了曹操手腕,脸上充满笑意。

    曹操本身武力不弱,可当面对天下第一的吕布时,哪里挣脱得开,只能任由吕布强行拖着在营寨里游逛起来。

    见此情形,曹洪等人按住腰间佩刀,随时都准备发难。

    “子廉,休要鲁莽,主公就在吕布身旁,若是我们动手,吕布肯定会擒住主公,作为人质。”夏侯渊沉着脸庞,为防吕布听见打草惊蛇,声音压得很低。

    一圈巡视下来,吕布发现不少猫腻,这里看似规模宏大,可实际上并没有七八万曹军将士。

    那么,还有些人呢?

    吕布沉着眉宇,细细思索起来。

    曹操余光瞥到吕布的思考模样,心中已然猜到,吕布肯定是发现了军营里少了许多将士。

    不过这也不打紧,反正今天,吕布走不出这曹营。

    曹操心里底气十足,脸上笑问起来:“大司马,我军将士如何?”

    “真乃熊虎之士也!”

    吕布舒展笑意,毫不吝啬的夸奖起来。

    随后,二人来到大帐,曹操命人备好酒肉送来。

    陈卫站在吕布身后,典韦同样也立在曹操左手不远,许褚则在外面守住了帐门,不准闲人进出。

    “孟德啊,我们有些时日没见了吧?”吕布饮了口酒,感叹起来。

    曹操想了想,脸上带有回忆的向往:“是啊,岁月不等人,回想以前,我们还曾一起讨伐过黄巾,一起在朝为官。那时候,我们在洛阳畅饮,无所不言,就像亲密无间的兄弟,从没想过会有今天的这般局面。”

    “老实说,我曹孟德宁愿与天下人为敌,也不想和你吕布兵戎相见。”

    审视着曹操的神情,吕布似是想透过这一张脸,看清曹操所说的这一番话,究竟是临时演戏,还是发自肺腑。

    “我也不想,可是……没有办法。”

    吕布手中的酒杯放下,语气里透着几许无奈,似是也回想起了一些当初令人流连的时光。

    “奉先,既然你我都不愿意开战,那这件事情其实也简单。你只要从兖州撤出,这场战争不就避免了吗?”

    曹操打了个哈哈,其实他心中清楚,这点根本没有可能。

    吕布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极好听得笑话。

    此次出关,他做了这么久的筹谋,怎么可能凭曹操的三言两语,就这样退回关中?

    “与其说让我撤退,倒不如你降了我。世人知道你降了我吕布,不丢人!”

    尽管希望渺茫,吕布仍旧动了招降曹操的念头:“只要你肯投降,我立马就上奏朝廷,表你为征西将军。再过几年,我就要对西方的贵霜帝国动手,到那时,由你领兵作战,如何?”

    曹操显然没有料到吕布会这样直白的招揽自己,简直就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他愣了半晌,继而半开玩笑的说着:“大司马,你的名声在世家大族之中那可是‘大名鼎鼎’。我曹孟德名声小,还是别跟着你一起遭人口诛笔伐了吧。”

    面对曹操的打趣,吕布没有丝毫不悦,仍是不死心的问了句:“你这算是拒绝了吗?”

    曹操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他换了个话题,慢说起来:“大司马,世人都说你会是第二个董卓,集权柄功勋于一身。现在你名也有了,金银钱财也不缺,何不将权归还天子,然后好生辅佐,做个国之栋梁、名垂千古的贤臣,岂不美哉?”

    想法倒是不错。

    可真正要做起来,根本没有丁点儿可能。

    “孟德,你入朝做官的时间比我早,朝堂上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难道不清楚?”

    吕布反问曹操一句,然后很坦然的说了起来,没有丝毫避讳:“权归天子估计不太可能,我倒不是贪图富贵,而是一旦放下手中权柄,即便天子仁慈放我归故里,可那些我得罪过的官员和世家,他们岂会容我存活于世间?”

    “我养着一大家子,还有一帮出生入死的弟兄。用官方的话说就是,他们是我吕布的党羽,我一旦垮了,他们都得跟着抄家诛族。”

    吕布很是平常的说着,不带丝毫喜怒。

    在朝堂上混得久了,许多事情自然也就看得明白。

    一壶酒很快喝完。

    曹操吩咐下去,命人又给吕布送来一壶。

    吕布给自己斟上满樽,正欲饮时,耳朵忽地动了动,听见帐外有许多的脚步声,似是已经包围住了这间军帐。

    酒杯在空中略作停顿,继而吕布仰头,一饮而尽。

    “主公,此地不宜久留。”陈卫亦是有所警觉,弯腰在吕布耳旁低声说着。

    吕布摆了摆手,望向曹操,借着几分醉意问道:“孟德可还记得当年,咱们攻破阳翟的时候?”

    曹操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

    “那天晚上,我与你并坐草地。当时我问你,倘若将来有一天你擒住了我,可会杀我?你当时怔楞了一下,纳闷儿回答着,说以君之勇武,天下谁人可擒,孟德可曾记得?”吕布回想起当年的场景。

    曹操再度点头,十几年前的事情,许多都已经忘记,可唯独那个夜晚,一直都历历在目。

    轰隆!

    帐外的天空毫无征兆的响起一声惊雷,曹操拿在手中的酒樽不由抖了一下,荡起微微涟漪。

    这一声闷雷,仿佛将二人拉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候你与我谈论天下大势,又问我可知龙之变化?我言不知。孟德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回答我的?”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曹操的回答,与当年如出一辙。

    “何谓英雄?”吕布又问。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曹操的小眼睛亮起星光,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当时孟德还问我,可知当世英雄,现在布倒是有了答案,不知如今回答,是否迟了些?”

    “大司马请讲,曹某洗耳恭听。”

    说着,曹操停下手里的一切动作,正襟危坐,专心聆听起来。

    “有一人,名起于边境,破蛾贼、定西凉,鼎定辽东,救天子于危难,胁世家而济灾民。欲荡平天下乱臣,提七尺青峰,立万世之功,扬我大汉雄威于寰宇!

    此人,可为英雄?”

    雄浑的声音在帐内回响。

    曹操心中震撼,如何也没想到,吕布居然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他目光挪了过去,吕布也同时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曹操的小眼睛里满是惊诧,而吕布的目光却无比的坚定,那张被称作‘虎之相’的脸庞上霸气十足,充满野心而又雄心万丈。

    就连身后的陈卫也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能够跟随在这样一位雄主身旁,何其幸甚!

    “此人,是英雄也!”

    曹操目光收回,吁叹一声,第一次有了英雄气短的感觉。

    以前的吕布,哪怕是再厉害,曹操也觉得尤能胜之。

    可如今,吕布变得越发强大,以至于完全压制住了自己。

    不是武力上,而是心境。

    曹操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段过于下作,不够光明。

    可……

    这就是战争。

    如果吕布不死,倒下的便是他了。

    尤其是在今天重新认识吕布之后,曹操心中更加决然,绝不能让吕布活着离开。

    该说的话,也都说得差不多了。

    酒水也喝去两壶。

    曹操起身,微微致歉:“大司马在此稍坐,容我小急,去去便回。”

    曹操避开吕布,顺着右手边往帐外走去。

    吕布此刻也站起身来,拦下曹操去路,醉笑说道:“孟德,吾在这里也耽搁了时辰,是时候回去了。”

    说着,吕布伸手就要去抓曹操。

    典韦见状,自是不会让主公再次落入吕布魔爪,大步一冲,巨大的身躯爆发出强劲气势,右手凝拳猛地挥来,想要来个先发制人。

    吕布见状,眉峰斜挑,不退反进,同样一拳轰出。

    轰!

    两拳相触的瞬间,爆发出巨大闷响。

    出拳的二人,各自往后退了半步,算是打了个平手。

    “陈卫,拿下曹操!”

    吕布迎向典韦的同时,很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陈卫身形一闪,跃至曹操面前。

    要是让曹操就此安然逃出帐去,那他和主公今天必将葬身于此。

    曹操见状,快速拔剑刺来,陈卫侧避躲过,顺势绕到曹操身后,将绑在手腕下的匕首拔出,架在了曹操咽喉。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只在眨眼间便得以完成。

    守在帐外的夏侯渊等人听得动静,立马冲了进来。

    可他们还是来迟了半步,曹操已经被陈卫制住,并且挡在了身前。

    曹操被擒,典韦也停下了与吕布的打斗。

    望着冲进帐内的曹军将士,吕布并未放在眼中,甚至还慢悠悠的从桌上撕了块熟肉,丢进嘴里咀嚼,一脸愉快的享受模样。

    陈卫推着曹操出了营帐,吕布也随之走了出去。

    来的时候,天气还是晴空万里,分外明媚。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雷声,引来了不少乌云。

    吕布抬头望了望天,看样子,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将至。

    天空中飘荡着黑压压的乌云,曹营里的气氛也很是压抑,营帐外面围了数十层的曹军将士,手里握着兵器,几乎铁桶一般。

    营寨上方,数千名弓弩手齐齐瞄准了吕布,只需曹操一声令下,就能将这位天下无敌的大将军,射成一团刺猬,教他死得不能再死。

    “吕布,快放了我家主公!”

    拔出刀来的曹洪大声喝道,这个时候,也不怕与吕布撕破脸皮。

    典韦、许褚等人也是密切注视着这里,只要一有机会,便上前从陈卫手里抢下主公。

    吕布置若未闻,即使身陷重围,也依旧风度不减。他看向被陈卫挟持的曹操,笑问起来:“孟德,我真心来与你叙旧,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曹操动弹不得,脸上却毫无畏惧的说着:“奉先,任你武功盖世,今天也走不出我这曹营!”

    “主公,怎么办?”

    面对曹军将士的重重包围,陈卫的语气似是有些担忧。他倒不是怕死在这里,而是怕主公不能完成他的雄图大业。

    “我敢来,自然可以走着出去。”吕布很是淡然的说了一声,那些曹军将士在他眼中,仿佛空气。

    曹操被这话给逗得笑了,明显不信:“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吕布看着曹操,同样笑着:“有你曹孟德在手,我就不愁走不出去?”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用曹操作为人质。

    “曹某不过是个安东将军,换你当朝重臣大司马大将军,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曹操试图运用心理战术,来搅乱吕布的思维。

    谁料吕布根本不吃这套,反而顺着曹操话往下说:“那你就叫他们放箭,或者你自个儿用脖子往那匕首上一抹,咱们来个同归于尽。”

    此话一出,曹操脸上的笑容凝固,很快便阴沉了下去。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或许,我比你都要了解你自己。”

    吕布在曹操耳边轻声说着,好似吃定了他的模样:“你死了,你的势力基本上就完了。我不一样,即便我死在这里,我的儿子一样可以继承我的志向。而且,他只会比我更加出色。”

    吕布很清楚曹操的脾性,但凡有丁点儿生的希望,他就不会轻易选择死亡。

    所以,吕布才肆无忌惮的入了曹营。

    曹操被吕布吃得死死,最终也没有下达‘动手’的命令。正如吕布所言,他敢于大胆冒险,但骨子里也格外爱惜自己的性命。

    霸业未成之前,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挟持着曹操,一路出了营寨大门。

    亲卫们见到自家主公与曹军对峙,迅速驰骋支援过来。

    吕布翻身上马,一语双关的道了声:“孟德,多谢今日款待,吾铭记于心。”

    随后,吕布率着一众亲卫扬长而去。

    曹洪请求追击,曹操没准。今日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却令他格外的敬佩起这个无敌于天下的男人。

    胆识、气魄,我皆不如你!

    你想打造出你的大汉天下,我曹孟德,也有属于自己的野望!

    回想起吕布刚刚允诺的征西将军,那是当年在洛阳为官时,曹操与吕布、袁绍等人一块儿喝酒,酒醉之时,他说想要为国家讨贼立功,期待封侯拜为征西将军。死的时候,能在墓碑上题写‘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生便再无憾事。

    没想到,吕布一直都还记得。

    曹操长叹口气。

    可惜啊,时光不会倒着走,我也不会再回头。

第七五零章 猜中头奖

    回到菏泽大营,吕布取下战袍,交由亲卫拿着。

    中军帐中,陈宫满脸焦急,见到吕布回来,急切问道:“将军,听说你只身去了曹营?”

    陈宫如此担忧,吕布心中还是颇为感动,微微摇了摇头。

    见状,陈宫吁了口气,暗道了声还好。那曹操能够狠心屠戮十几万徐州百姓,就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吕布若真的只身入营,曹操怎会放过这种永除后患的大好机会。

    “我还带了陈卫。”吕布随后补充一句。

    陈宫喝进嘴里的茶水‘噗’的喷了出来,也顾不得礼仪上的失态,愕然问道:“主公真的入了曹营?”

    吕布对此倒是风轻云淡,走到主帅位置,衣甲往后一掀,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

    陈宫见吕布默认,开始履行起臣下规劝的义务:“主公,你是三军的最高统帅,行事怎能如此儿戏,冒这种大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朝廷交代,向天下交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吕布摆手打断,陈宫智谋没得说,可就是有些过于嗦,像妇人一般的叨叨。

    随后,吕布又把郭嘉、逄纪、司马懿等人叫来,商议事情。

    “今日我去了趟曹营。”

    吕布刚一开口,除了陈宫以外,其他人全都露出了惊讶无比的表情。

    谁都没有想到,正值两军交战之际,吕布居然胆大到只带了百骑就去曹营溜达,要是曹操痛下杀手,吕布可就完了啊!

    鉴于之前的种种事迹,曹操枭雄本性暴露无遗,杀一人就能免去战争夺取胜利,他肯定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主公,你是真的飘了。”

    郭嘉笑说起来,由此可见,吕布确实已经解开了心结。

    对于郭嘉的调侃,吕布报以微笑:“古人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吾料定曹孟德不会杀我,所以,就进去坐了小会儿。”

    吕布说得淡然,在场诸人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仿佛自个儿也跟着走了趟龙潭虎穴。

    好在,吕布安然归来。

    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元图,私下找些人手,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务必让天下皆知。”陈宫小声同逄纪说着,不管能不能借此摧垮曹操,但至少可以增长主公威名。

    只身入敌营,煮酒论天下。

    想想那场面,都觉得热血澎湃。

    此事一旦传出,估计又得涨粉无数。

    吕布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说与众人:“曹操率军来荷山的时候,情报上说,曹军至少有七万余众的将士。可我今天在曹营转悠了一整圈,却发现曹营士卒大概只有五万左右,比起情报所说,起码少了两万余人,这股人马去了哪里?”

    回来的路上,吕布百思不得其解。

    帐内的谋士们亦是深皱起眉头,细细思索。这些时日,也没见斥候来报,说曹军有大规模的动作。

    可这是吕布亲眼所见,总归不会有假。

    那曹军两万多的兵马是如何消失不见,又去往了何处?

    这是众人所猜不透的一点。

    “难道说,曹操洞悉了主公意图,提前派兵回防昌邑?”逄纪捻了把下颌胡须,眼神微微敛缩,最先出声。

    双方交战,彼此间都安插有细作密谍,大伙儿对此也都是心照不宣。吕布如今大张旗鼓的出兵,曹操即便猜不透这些队伍的具体动向,也应该会有所防备。

    所以,的确有这种可能。

    吕布点了点头,又问想处于深思中的陈宫:“公台,你以为呢?”

    “吾以为,曹操此举,极有可能是想打濮阳?”陈宫给出了一个众人始料不及的答案。

    为了增添说服力与可行性,陈宫拿起桌面上的地图,在墙上展开:“诸位请看,从荷山曹营到东郡濮阳,不过两百里路程,沿途的县地经过战事,城池防御根本没来得及修复,也几乎没有军队驻扎。如此一来,郡城濮阳就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

    以曹操的军事嗅觉,不可能察觉不到这点。

    正当吕布思虑如何应对时,却发现站在郭嘉旁边的司马懿,悄然间露出了极为邪气的笑脸。

    “仲达,你笑什么?”

    吕布将事情暂搁一边,饶有兴趣的询问起来。他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小家伙,聪明而不失狡黠。

    “方才胡思乱想了一些事,请主公责罚。”自知失态的司马懿连忙拱手告罪,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明明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为人处世,却格外的老成持重。

    “什么趣事,且说来听听。”吕布愈发好奇。

    “我在想,曹操会不会是想绕过济阴,偷袭陈留,从而截断我军后路。”司马懿很坦诚的说出了自个儿的想法。

    “这怎么可能,主公手里还握着兖州北边的东郡,曹操若是让士卒偷袭陈留,即便得手,也会陷入四面受敌的处境。曹操就算再蠢,也不可能想不到这点吧!”

    逄纪笑容中带有几分轻视,到底是年轻的后生,目光还差得远呢。

    司马懿也不与逄纪争执,谦虚的退让下来:“在下只是说个玩笑,主公和诸位大可不必当真。”

    吕布也觉得不大可能,曹操喜欢兵行险着,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所以,司马懿方才所说,完全不切实际。

    此时,一名斥候从外边冲进帐内,满是大汗的从怀里取出信简,焦急禀报:“主公,百里加急。”

    吕布伸手接过,打开浏览起来,舒张的眉宇渐渐凝皱。

    众人发现吕布神情不对,猜到肯定有大事发生,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来:“主公,是否有大事发生?”

    “曹孟德,你下得好大一盘棋!”

    吕布手头一紧,直接将那竹简捏碎,双眸杀气凛然。随后他平复心境,告诉众人:“袁绍以麴义为大将,已经拿下了濮阳,守将薛兰战死。”

    众人惊愕。

    唯有郭嘉拍了拍司马懿的肩头,司马懿回过头来,前者带有笑意的同他说着:“仲达,看来你运气不错,猜中了头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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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简介:并州飞将吕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中一杆方天戟,就是天下无敌。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汉末之吕布再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汉末之吕布再世无弹窗,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汉末之吕布再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之吕布再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