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六章 三刀之内
城门打开,胡三刀骑马冲出,在吊桥前方勒住马缰,朝向马超大叫:“敌将小儿,可敢与我阵前较量!”
马超正愁没人开刀,见到城里冲出个大胡子,心中道了声正合我意,大声应下:“有何不敢!”
说着,骑马冲上前去,要与敌将交锋。
哦哦哦~~~哦哦哦~~~
吕军将士齐呼着给自家将军助阵,马超的本事他们尤为清楚,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抵挡。
城楼上的于禁也不甘落下,吩咐起来:“擂鼓助威!”
胡三刀手中象鼻大刀攥紧,见马超发难,也拍马疾冲上前。
锵!
两人冲锋而过,锋利的刀锋削过枪杆,划拉起一大串溅射的火星。
胡三刀勒马回头,把刀往后一拖,赞上一声:“小娃儿,像你这般年龄,居然也能接我一刀,算得上好本事了!”
回转身来的马超听得这话,霎时忍俊不禁,露出玩味笑容,这厮还真拿自个儿当天下第一了?
就算平日里与主公切磋,马超都能接个四五十回合,别说接你一刀,就是接一百刀都不成问题。
“你笑什么?”胡三刀喝问起来,他很不喜欢马超的这种笑容,仿佛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马超嘴角笑意不减,略带讥讽的回答起来:“笑井底之蛙,笑夜郎自大。”
“你说我是蛤蟆?”胡三刀浓粗的眉头一挑,粗大着嗓门儿,脸上蓄满怒气,像是随时都要炸了的火药。
马超微缩起瞳孔,对胡三刀的愤怒视而不见,回答得理所当然:“差不多的意思。”
此话一出,算是彻底引燃了胡三刀胸中的怒火。
“哇呀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等爷爷把你头砍下来,到时看你还耍不耍得起嘴皮子!”
胡三刀奋力催马,面露狰狞的再度冲杀而来。
马超自是不怵,迎了上去。
大刀斜斩落下,气势十足。
马超长枪一挽,用巧劲卸去这强猛的攻势,将长刀弹开,随后勒马回头,似笑非笑的学着胡三刀刚刚的语气,道了声:“好本事。”
听这语气,这分明是没将自个儿放在眼里。
胡三刀肺快气炸,怒吼一声:“这是你逼我的!”
战马发出吃痛的嘶鸣,脚下四蹄重重踏在地面,发狠冲向马超。
“快看,胡三刀要用他的绝技破空斩了!”
城楼上的某个将领激动呼喊起来,显然他之前是见过这一招的。
“这一刀下去,敌将必死无疑!”旁边的另一个中年校官同样点头说着,胡三刀这最强的一斩,比前面两招加在一起的威力,都要强上数倍,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
“这小子好像没动。”有人发现了异常。
“他别是吓傻了吧,哈哈哈……”
不,这家伙在笑!
什么!
难道说……他想硬接?
不可能的!
城楼上观战的众人瞪大眼珠,下方的胡三刀也已经冲至马超近前。
手中攥刀的手背青筋暴起,这一刻全身的力气连同战马的冲锋,全部合二为一,汇聚在胡三刀的身上,气灌全身。
“斩!”
胡三刀怒色暴喝,浑身气势尽附于刀身,裹挟无穷无尽的威势,如晴天霹雳,自万丈高空滚滚落下。
“将军,快躲开!”有人惊得大呼。
说时迟那时快,仿佛电光火石之间,马超眼眸中有银色闪电划过,浑身气势不觉间凌厉起来,他双臂一抖,手掌抓住枪杆两头,横枪往前架起。
轰隆!
巨大的声响在耳畔炸开,震耳发聩。
众人急忙望去,那气吞山河的一击,竟被马超生生的拦了下来。
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
胡三刀神情惊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的最强一式,居然会被一个小娃儿不偏不倚的正面接下。
这不可能的!
胡三刀摇头甩落头盔,像是发狂般的大吼起来,双目血丝凸现,紧皱鼻纹,目眦尽裂。他双臂使劲儿,想要继续用力往下压制马超。
然则由于方才的大招透支太多体力,胡三刀的力气散去许多,哪里还压得住眼前的骁将。
起开!
马超低喝,双臂用力往上一推。
胡三刀只觉有一股巨力袭来,身躯在马背上往后晃了两晃,竟因重心不稳,翻滚下马。
武!武!武!
吕军将士见马超将敌将击落下马,一时间士气高涨,狂热的大吼起来。
在地上啃了一嘴泥土的胡三刀往前翻滚两圈,转至马超背后,他如何甘心名声毁于一旦,也顾不得手段卑劣。
总之,先赢了再说!
见马超没有转身戒备,胡三刀心中道了声‘好机会’,手中大刀直接劈向马超的天灵盖,想要将他整个人劈作两截。
“给我死来!”
胡三刀卯足气劲,再度暴喝。
大刀还未落下,马超好似后脑生眼,右手持握的银枪交至左手,使出一招陈卫的成名绝技:“回马~~~枪!”
枪出如风,迅疾中透着凌厉杀机,以至胡三刀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噗哧!
长枪贯喉,胡三刀手里的兵器落下,发出沉闷声响。他本人也突兀着一对眼珠,直挺挺的站在原地,高举着手臂像是被定格了一般,死的不能再死。
马超长枪往后一撤,这个蛮汉的巨大身体仿佛变成了一片落叶,被风一吹,飘落在地,直至化为尘埃。
吕军士气大震。
城楼上的校官们彻底傻眼儿,他们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胡三刀就这样死了。
于禁的眉头皱得很深,因为即便是他上场,也绝对赢不过这场下的小将。他心中不禁感叹:吕布麾下,果然是什么妖孽都有,马超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出头,这身本领倒是绝了。
胡三刀的死亡,对城楼守军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好在有于禁坐镇,并未出现太大的慌乱,也都各自坚守在岗位,双目死死的注视着城下动静。
马超见敌军折了士气,觉得这是个攻城的大好时机,跃马当先,长枪往前一扬,口中大喝起来。
儿郎们,随我攻城!
第七三七章 追击
冲啊!
杀啊!
喊杀声大震,吕军将士们听得命令,呼吼着挥起兵器冲向范县城墙。
“将军,敌军攻城了!”望着下方发起冲锋的吕军士卒,城楼上的校官们神色焦急。
“我又不是瞎子,慌什么!”
于禁狠狠责斥,一点小动静都被吓成这样,如何能成大事。
在敌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于禁就已经算过,双方兵力相差不大,马超想强行攻城,根本就是笑话。
“弓箭手准备。”
随着于禁的一声令下,两排弓箭手蹲立城头,依次准备就绪。
在敌军进入攻击范围,于禁果断下令:“放箭!”
咻咻咻~~
咻咻咻~~
一时间,天空中箭密密麻麻落下许多箭矢,如似雨下。
扑通~扑通~~
不断有吕军士卒中箭倒地,手中竖起的盾牌并不能帮他们完全抵挡箭矢的伤害。
但没人后退,
因为,这就是战争!
“不要畏惧,随我冲锋!”
马超挥舞长枪拨挡射来的箭矢,激励着身后儿郎。
死亡,这是战场上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冲啊!
士卒们大声吼着,冒死前进。
当冲到距城墙还剩二三十步距离之时,忽然响起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只顾着往前冲锋的吕军将士脚下踩空,坠入曹军挖好伪装的陷阱,里面全是布满荆棘的尖刺,将他们的身躯穿透,血肉淋漓。
痛苦的声音此起彼伏,冲锋的将士们脚步全都慢了下来,小心的往前挪动。
可如此一来,这就成了城楼弓箭手眼中的活靶子。
箭雨没有停下,反而愈发的狂烈。
这一小会儿功夫,吕军将士阵亡已近千人。
“将军,不行啊!再这样打下去,我们还没攻上城楼,咱们自个儿的兵就打完了!”副将冲至马超身旁,焦急万分。
马超环顾四周,儿郎们士气跌落大半,刚开始的气势如虹,已经消失不见。
再看城墙上的守军,因对吕布军的射杀,导致士气回涨,渐渐有了信心。
恍神之间,一支流矢扎中了马超手臂。
可恶!
马超低声怒吼,脸上满是不甘,论单打独斗,他根本不虚城内敌军任何一人。
可是就攻城而言,他的这种骁勇能力,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这使得马超格外压抑,有一种有劲儿使不出的憋屈。
士卒们已经倒下不少,马超纵使想破城门,凭他一人之力,也不可能办到。
撤!
憋屈的下达了撤退命令,马超拔下手臂上的箭簇,巨大的疼痛,使得他咬牙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了不少,额上渗出冷汗。
此番举动看得城楼上的将士们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寻常将士中箭,肯定是削去箭杆,然后在慢慢取出箭头,哪有像马超这样鲁莽,直接连杆带箭的拔下。这种巨大的痛苦,换作一般人,估计早就活活疼死了。
“等着吧,早晚我要摘下尔等首级!”
马超留下这句话后,带着吕军将士缓缓往后退去。
见到敌军退败,城楼上的曹军高声欢呼起来,庆祝大获全胜。
马超退军之后,在范县三里外的平野下营。
就现在的局势而言,强行攻城基本上是不现实的事情。
马超很清楚这点,心里微微有些懊悔。当初为图速度,他只带了轻便的攻城梯,像云梯这种大家伙,马超嫌拖延速度,压根儿没带。
可如今看来,城内守将显然不是寻常之辈,从开始到收尾,没有半点纰漏,指挥得有条不紊。
“要不然,咱们向张辽将军请援,让他再增派些人手,顺便把云梯冲城锤也送来。”副将小声提醒。
“不行!”
马超一口否决,若是这个时候向张辽求援,岂不是承认自个儿本事不济?
副将欲言又止。
“从明天起,每天差人去城下叫骂,只要敌军出城,我们就一鼓作气的冲杀进城!”马超吩咐说着,他就不信,于禁能在范县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翌日,马超派了士卒前去城下叫骂,从于禁的出身,胆小,一直骂到他的祖宗十八代。
一连数日,谁料于禁根本不为所动,十分沉得住气。
这般明显的诱敌之术,他自然不会上当。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马超的耐心也在一点一点的消磨中,消耗殆尽。
这一日,于禁召来城内校官,布置了新的计划。
第二天上午,斥候跑去禀报马超,说城内敌军开了西门,似是准备出逃。
马超正为拿不下范县发愁,此时听得这个消息,拳头砸在掌心,大叫声‘好’。
“这厮肯定是知道坚守不住,想要遁逃!”马超眉间微挑,对此一口断言。
“将军,属下觉得敌军此举颇为蹊跷,还是派人先去探查为好。”副将凝重着一张脸,小声提醒起来。
“等你探查好了,人家都已经逃之夭夭,还怎么斩敌立功?”
早没了耐心的马超一刻也不想等了,他要把前些时日所受的憋屈,这回通通发泄出来:“传令所有将士,即刻随我动身。”
于禁的队伍出城不到两里,就被马超的军队撵了上来。
“呔,敌将哪里走!”
马超驱马当先,右手遥指前方于禁,大声喝道。
听得这一生怒喝,于禁像是被吓破了胆,慌忙招呼着手下:“不好,吕布军追来了,快跑!”
还没开打,曹军将士就已经乱作一团,弃了辎重旗帜,拼命逃亡,恨不能多长两条腿来。
马超见状,不由哈哈大笑,很是得意。
想跑?
没门儿!
马超回转身躯,朝身后将士吼道:“儿郎们,夺取功勋的时候到了,给我杀!”
杀啊!
吕军士卒精神大震,曹军丢盔弃甲,毫无战斗力可言,这个时候不上前砍杀,更待何时。
“将军,敌将逃了!”
冲杀混战之中,有人大声喊道。
马超望去,敌军大将果然弃下士卒,骑着胯下马匹独自逃亡。
真是个懦夫!
马超心中不由看轻了几分,他调过马头,紧追不舍。
于他而言,杀再多的小兵,都不如擒敌军大将更有成就。
更何况,前些时日他还当众说过,要亲手摘下于禁的脑袋。
第七三八章 绝境
于禁在前面逃,马超在后边追。
两人一追一逃,不觉间已跑了五六里路。
两旁的景象在眼中急速倒退,宽阔的大道渐渐变得狭窄起来。
于禁快马疾驰,马超紧随跟上,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地面忽然掀起两根粗绳。
不好!
马超心中急呼,因冲得太急,他用力勒紧马缰,胯下马儿吃痛,前蹄扬起站直了身躯。
千钧一发之际,马超双腿夹紧马腹,长枪往地面用力跺下,愣是凭着精湛的骑术与双臂的蛮力,硬生生的压下了胯下骏马。
此时,峡谷的前后两方涌出大量曹军士卒,显然在此埋伏已久。
前方跑路的于禁调头走了回来,看着被困在中间的猎物,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通过前几日的交锋与观察,他很容易就摸清了马超的脾性。
年轻好胜,自恃武艺,又性情急躁。
所以一旦让马超得知自己逃亡,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势必会引兵来追。
于禁按照计划,将计就计,果然成功的将马超引到昨夜就埋伏于此的曹军这里。
左右是高险的峭壁,前后是成百上千的曹军。
卑鄙的家伙!
深知自个儿中计的马超咬牙切齿,他看向被曹军掩护在后方的于禁,怒吼出声:“鼠辈,可敢上来与我决一死战!”
于禁对此笑了笑,战争,从来都是只讲输赢,不论手段。
“放箭!”
于禁无视马超的挑衅,命令下达得十分果断。前后架起的弓箭手得令,瞄准了马超所在的中间位置,扣弦猎杀。
咻咻咻~~~
一时间,数百支箭矢前后同时而来。
可恶!
马超心中低吼,调转马头,挥动手中长枪,向外发起突围。
然则还没冲上几步,胯下的战马就已经身中数箭,发出一声痛苦嘶鸣,倒在了路旁,鲜血从体内汨汨而出。
射人先射马。
于禁今天显然没想让马超安然出去,所以弓箭手瞄准的都是马超胯下的坐骑。
“白灵,你尽忠了。”
马超低声说着,语气里透着悲伤,他用手掌温柔的拂过马儿眼睛,轻轻合上。
这匹骏马随了他五六年,早已与自个儿通了灵性,没想到今日就这般凄惨死去。
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了一群卑劣小人的手上。
马超站起身来,双眸赤红一片,捡起地上的长枪牢牢攥紧。既然冲不出去,那就杀个痛快!
于禁也正有此意,他比了个手势,前排的弓箭手退下,换上了持握刀与盾的步卒。
此人年纪轻轻,又武力过人,还能独领军队,肯定十分得吕布器重。
若是生擒了此人,说不定还能用他换回陈留和东郡。
于禁的算盘打得很响,这也确实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买卖。
曹军士卒踏着沉稳步伐,朝向中间迈进。
马超没有退路,冷峻的脸庞闪过一抹暴戾,脚下步伐在地面急奔,冲至前方曹军将士面前,抬手就是一枪。
噗!
鲜血溅起。
站在前面的曹军士卒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其余士卒见状,全都乱刀砍来。
瞳孔微缩,马超往后倒退半步,手中使出一记横扫,逼退退前方士卒。
此时,后方有士卒扑跃斩下。
感觉到杀意的马超脚下步子立稳,回转上半身躯,左手凝拳,伴随着口中怒啸,重重击在那人胸口。
偷袭不成的士卒吃痛的张开大嘴,连人带盾的击飞出去,‘轰’的砸在了石壁上,口迸鲜血而亡。
几名曹军士卒的死亡,没能吓到其余将士,他们反而更加狂热的涌杀过来。
谁都知道,双拳难敌四手,马超即便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再能打,也耗不过他们人多势众。
于禁远远看着那场中那矫若游龙的身影,他也不急。麾下的两位校官已经赶去了战场,负责牵制马超的军队,就算再给他们两三个时辰,也赶不到峡谷这里。
所以今天,他吃定了马超。
小半个时辰之后,峡谷中血流遍地。
倒地死亡的曹军将士将近百人,盾牌和刀刃落得到处都是。马超的甲胄和披风上浑是血水,他凝着一对寒眸,不肯束手就擒,还在以一己之力强行奋战。
“给我死!给我死!死!死!死!”
一声声满含怒意的嘶吼,马超在人群之中前后厮杀,长枪舞动翻飞,所到之处,必会有人殒命。
只是,谁也不是铁打的身子。
长枪刺在盾身,已经破不开这盾牌的防御了。
前方士卒见状,心中为之大喜,知道这是马超的体力快要耗尽。
几人对视之后,趁着马超回刺身后的瞬间,同时冲上前来,用木盾环成一圈,死死抵住马超的身躯,然后又将他手腕关节一夹,马超吃痛的松开了手中长枪。
嘭!嘭!嘭!
见到马超被困,又是几记重击打在他的身上。
“小将军,投降吧!”
有位士卒见马超面容痛苦,心有不忍的大声劝说起来,打心眼儿里敬重这位年少不屈的勇士,与阵营无关。
“投降吧!”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让马超投降。
此时的马超披头散发,早已不惧‘锦马超’的帅气容颜,渐渐模糊的意识中,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唔~啊!!!”
野兽般的低嚎从马超嘴里呼吼冲天,他奋力挣脱那几面盾牌的束缚,手掌握拳,猛地挥向前方士卒。
轰!
那名士卒的脑袋直接被当场轰炸,滚烫的血水溅至马超脸颊,使得他越发的发起狂来。
看着发了狂的马超,于禁心中感叹连连,如此勇悍的儿郎,可惜却是敌人,要是能为主公所用,那该多好。
他琢磨着差不多了,伸出右手。
身旁的将官很懂事的将一张硬弓呈到于禁手上,然后又恭敬递上了一支箭羽。
于禁拉开了硬弓,将箭搭在弦上。
瞄了瞄场中的目标,拉弓的两根手指很快便松开了弓弦。
咻!
箭矢破空,猛地激射而去。
噗!
箭簇贯穿胸膛的瞬间,马超的身体僵在了原处,随之周围的喊杀也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彻底安静下来,染血的红色眼眸,在此刻竟变得格外澄澈。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脑海里依次浮过。
父亲,主公,文远,令明,伯符……
还有,心爱的女子。
“对不起……”
他张了张嘴,倒在血泊之中。
第七三九章 醒来
无尽的黑暗里,像是走过许多的岁月,浑浑噩噩。
渐渐的,有了一丝光明。
马超似是听见有许多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迫切而又着急。
微微睁开双目,兴许是在黑暗中太久的缘故,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的又合上了眼睛。
“医郎,他的眼睛刚刚好像动了!”
激动的声音传入耳中,听来倍觉熟悉。
医郎?
难道说,这里不是地狱?
我……还没死?
想到这里,马超努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透过那微弱的光亮,看清了眼前身影的相貌。
他蠕动嘴皮,尤为虚弱的喊了声‘令明’。
声音很小,可这在庞德听来,却是激动得差点流出泪水。
“我在呢孟起,你感觉如何了?”
庞德坐至床榻面前,看着马超,语气有些哽咽。
“快去告诉其他的将军们,孟起醒了!”庞德同屋外的守卒吩咐起来。
“我这是在哪儿?”
马超面色苍白,嘴皮乌青。他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僵硬疼痛,尤其是胸口那里,更是剧痛无比,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这里是东郡的郡城,濮阳。”
庞德的话语落地,堂外走进七八道身影。
“孟起,你身体感觉如何?”
张辽寻了位置坐下,目光从进门就一直落在马超的身上。
“就是啊孟起,你可不知道,抬你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医郎摇头的时候,把我们都差点给急死……”黄叙在一旁紧张的说着,仍旧心有余悸。
兄弟们如此关心,马超心中涌起许多感动。
但同时,也心存疑惑。
他清楚记得,自己被曹军围困在峡谷之间,死战冲杀不出,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怎么醒来,就到了濮阳?
还有,是谁救的自己?
面对马超的一连串疑惑,张辽给出了答案。
庞德在攻取范县相邻的博平县府之后,他知道马超喜欢争强好胜,这种性子最容易上当中计,庞德不免有些担心,所以决定来范县看看。
若是马超没能攻下范县,便二人合力,一起拿下城池。
结果等庞德赶到的时候,双方正在原野上激战,不过马超的军队却是处于极大的劣势。
庞德当机立断,率军上去助阵,有了他这股生力军的加入,曹军很快从上风呈现出退败之势。
赶走了曹军,庞德依然没有见到马超的身影。
马超的副将禀报,说是马超独自追击敌军大将去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听闻此话,庞德心中升起股不好的预感,问清马超追击的方向,带着人迅速急赶过去。
当庞德一路搜寻过来,赶到峡谷处时,刚好看到一支利箭贯穿马超胸膛,然后马超就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孟起!”
庞德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脸上挂满焦急。
小的时候,他被马家收养,几乎是陪伴着马超从一个小不点,长大成威风凛凛的将军。在心里,庞德一直都将马超当做亲弟弟看待,如今马超被数百上千的敌军围攻,生死一线,他如何能不愤怒。
快马急冲往前,撞翻了拦道的曹军士卒。
眼看就能擒获马超,谁料却突然杀出这么一彪人马。
于禁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选择撤退。
救下马超之后,马超气息几乎全无,命悬一线。
军中随行的医郎束手无策,庞德又连夜带着马超赶往陈留,把城内最好的医郎全请来为马超医治。
“幸亏那一箭没朝你心脏招呼,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回你性命。”
张辽唏嘘不已,马超在床榻上昏迷了整整六日,说今天如果还醒不来,就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
幸好,终于是熬过来了。
看着众人为自己担心,马超语气里带着几许歉意:“是我大意轻敌,才中了敌人奸计,让诸位兄弟担心,超之过也!”
“咱兄弟几个,说这些可就见外啦!等你调养好了,咱兄弟一起帮你去找回场子!”曹隽笑嘻嘻的说着,拍着胸脯表示,要给马超找回脸面。
“长了记性就好。”
张辽面色沉稳,点了点头,随后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回头同诸人说着:“好了,我们也别在屋里头堆着了,吵吵闹闹的,扰了孟起休息,改日再来探望吧!”
众人点头称是,马超能够醒来,他们心里悬着的大石算是安然落地。
“孟起,你好生歇着,赶明儿我再来看你。”
众人依次同马超道别,马超的心里也是尤为感动。
一段时日调养下来,每天鸡鸭熊鹿,滋补的汤锅,轮换着进食。马超本身的身体素质也是极好,恢复速度令人咋舌,原本医郎说至少要三五月才能下榻,马超只用了一月半,就已经能够下地行走。
此时的季节,已经进入到了寒冬腊月,汉王朝的北方,大雪纷飞。
整个东郡,仅剩下最后的范县,一直未能攻破。
这一日,马超在亲卫的搀扶下,来到郡城府邸。
正在处理军务的张辽得知马超到来,走出府堂,在院儿里的石亭接见了马超。
“孟起,你这伤病还没痊愈,应该多多休息才是。”张辽给马超在杯子里倒上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马超看着杯中倒映出的面貌,微微摇头:“我的身体我清楚,舞蹈弄枪不行,走走还是可以。”
两个月都在床上像个活死人一样躺着,对一个骁勇沙场的武将而言,那滋味儿甭提有多难受,简直度日如年。
“范县拿下了没有?”马超看似无意的询问起来。
张辽摇头,却也没有太多的懊恼。
徐庶领了三万大军已经围住了范县,没有强攻的打算,准备将敌军困死城内。
寒冬腊月天,粮食的运输极不方便,徐庶准备就这样耗磨下去,直到范县城内粮食耗尽,不攻自破。
“文远,不能再这样软绵绵的下耗去了。否则,咱们还怎么赢得了那些老将军!”马超刚端起茶水,又立马放了下去,语气似是有些着急。
对于成败胜负,他素来看得极重。
第七四零章 逃亡
“孟起,咱们已经输了。”
张辽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显得尤为平静。
“什么!”
听闻这话,马超脸上的模样很是吃惊,像是完全不能接受。
自率军进攻东郡以来,他们一路上都没好生歇过,全天候行军作战,为的就是想在主公面前扳赢上一回。
所有人都全力以赴,怎么可能还输!
马超想不明白。
张辽也不瞒他,细细说着:“其实昨天主公就已经传来捷报,高顺将军,也就是你的岳父,数日前已经将济阴郡彻底拿下,其主将曹仁败退回山阳郡。所以,是我们输了。”
亲耳听到这个消息,马超神情愕然,缓过神后,懊恼自责的语气中透着不甘:“都怪我!要是我能早一点拿下范县,就不会输给他们了!”
右手握拳用力捶在石桌,却不料拉动了身上的伤口,使得他‘嘶’的又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强忍疼痛。
“孟起,这个不怪你,是我们作战太莽,只顾着攻城掠地,却忘了因势利导,耽搁了许多功夫。”张辽安慰着马超,本以为用武力可以让这些地方上的士族和百姓屈服,结果强行作战,反而引起了当地不少的顽强抵抗。
至于范县,那于禁也颇有本事,守城外战俱是行家,即便徐庶去了,也没能讨到多少便宜。
数月围城下来,徐庶连断了两次曹军粮草,坚守范县的于禁弹尽粮绝,不得不选择撤离范县,往荀所在的山阳退去。
如此一来,东郡也被吕布收入囊中。
而此时的徐州,坚守大半年的郯县城池终于支撑不住曹军的连日强攻,守城的士卒几乎死绝,被曹操拿下。
城破之前,陶谦、刘备等人弃城往北方逃走,不见踪迹。
曹操派手下搜遍了整个县城,没能找到陶谦等人不说,更让他恼火的是,徐州的州牧印也同时不见了踪影。
没了这东西,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会变的相当棘手。
曹操夺取了徐州,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抚各地的士族百姓,想办法在徐州立足脚跟。若是得不到这些士族的支持,曹操在徐州的路将会寸步难行。
毕竟之前,他屠戮过上十万的平民百姓。
这点是没得洗的。
然则不等曹操着手徐州内政,便有飞马来报,说东郡、陈留、济阴、泰山等郡相继陷落,泰山贼贼首臧霸已经加入了吕布麾下。
本就实力强大的吕布,更加如虎添翼。
曹操听完,脸色铁青。
如今整个兖州,就只剩下最后的山阳郡还牢牢握在手中。虽说有荀坐镇,但面对吕布即将汹涌而至的十几万大军,曹操也没有绝对的胜算。
无论如何,兖州都不容有失。
至于徐州这里,曹操留了三万军队给夏侯,让他肃清陶谦余党,内政恢复这块儿,则交给了满宠、董昭等人。
次日一早,曹操整合军队,回师兖州。
青、徐交界,某处乡间村落。
哒哒的马蹄从远处疾驰,受尽战乱之苦的村民们如同惊弓之鸟,全都躲进了屋里,用手捂着自家娃娃的嘴巴,透过屋门仅露的一丝缝隙,往外看去。
这是一支上百人的军队,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看他们的模样,脸庞带血,警惕四周的同时也透着浓浓疲乏,似乎是溃退的残兵败将,看起来格外狼狈。
但即便如此,这些人手里的刀锋,也不是普通村民手里的锄头所能抗衡,更何况在数量上,这支队伍的人数明显更具优势。
“喂,有人吗?”
开路的张飞粗着嗓门儿大喊了起来。
这一行人,自然就是逃亡的刘备和陶谦等人。
躲在屋内的村民听得张飞这一声虎喝,加上他那凶神恶煞的面孔,吓得他们胆战心惊,谁都不敢应声。
“三弟,不得鲁莽。”
刘备略带责斥的说了一声,然后将绑在后背上的陶谦松开,在士卒们的帮助下,安全接下马背。
陶谦年过六旬,已是多年未战沙场,体弱孱孱,根本骑不得马。当时曹军已经攻进城内,情势危急之下,刘备只好将陶谦用布毯裹扎在背上,幸得他胯下的白马是匹神驹,一路驰骋,大气儿都没喘过。
这使得刘备更加感恩那两位赠他马匹的商人,一个叫苏双,一个叫张世平。
“我们是从郯县逃亡而来,在下刘备,在我身旁这位,乃是你们徐州的州牧,陶恭祖陶府君……”
刘备大声的说了起来,言辞恳切。
兴许是刘备的真诚打动了村民,某间房屋打开,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牵着一名梳着冲天羊角辫的小丫头。
“平乡村里魁庞正,见过诸位上官。”老人躬着身子,朝刘备等人行礼拜见。
里魁也在汉朝的官员编制之中,负责乡里百家,出任之人大多是乡里德高望重的人物。
“汉室末胄,涿郡愚夫刘备见过长者。”刘备谦逊的拱手回礼,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不忘提一提他的皇室身份。
“原来是皇室宗亲,小老儿真是眼盲不识贵人!丫头,还不快给贵人磕头!”伴随着老人的话语,旁边的小丫头倒也听话,立马跪在地上给刘备磕起头来。
“这可使不得!”
刘备赶忙扶起小女孩,几轮言语之后,很快就和老人聊得格外投机。
咳咳~~
刘备在那里有说有笑,被晾在一旁的孔融咳嗽两声,心里微微有些不爽,约莫是觉得忽略了自个儿。
刘备立马明白过来,主动介绍起孔融:“这位是北海相孔融,乃是孔圣人的二十世孙,也是当世首屈一指的海内大儒……”
千穿不穿,马屁不穿。
刘备的一通高帽子,让孔融心里头美得不行。
当然,表面上孔融还是说着‘玄德过誉’之类的谦虚话语。
随后,刘备又介绍了陶谦以及其余有名望的人物。
在平乡村这个地界,县令都是都是顶天大的官儿了,更别说这些个随便动动指头就能压死县官的大人物了。
“老人家,我们兵败至此,想在贵地歇息几日,不知可否?”刘备言语温和,同老人商量起来。
老人似是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他见过的那些‘大人物’里面,个个都是颐气指使,趾高气扬,从没见过有像刘备这般折节的英雄人物。
老人点了点头,同紧闭屋门的各户人家喊了起来:“村民们,都出来吧,这些是咱们徐州的儿郎将士,不是坏人。”
…………
(前两天外公九十大寿,所以作者君回了趟老家,导致断更了两天,可能有的书友没有看见我的请假说明,十分抱歉)
第七四一章 新的徐州牧
数日之后,有消息传来。
曹操领军回师兖州,只留了夏侯与满宠等文士在徐州经营。
这无疑是个大好的消息。
众人赶忙将这个消息禀报陶谦,说是收复徐州的天赐良机。
然则此时的陶谦病卧在榻上,嘴唇干枯,面容憔悴,已是时日无多。
听得这个消息,陶谦在病榻上想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让人叫来了刘备。
“府君,你找我?”
刘备推开简陋的房门,进屋之后,转身将木门轻轻合上。
躺在床上的陶谦招了招手,示意刘备过去。
刘备便往前走,直至陶谦面前,才缓缓坐下。
“玄德,老夫恐怕是不行了。”声音里透着沧桑,有着一丝丝的落寞。
刘备闻言连连摇头,安抚起来:“府君您别乱想,您的身体好着呢,整个徐州还等着您老回去主持大局啊!”
陶谦叹长了口气,没了下文。
刘备琢磨不透陶谦的心思,也没吱声。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陶谦再度开口时,像是在与刘备摊牌:“玄德,别演了,你不辞辛苦的带着我一路逃亡,你存的什么心思,我心里清楚。”
“我……”
刘备急忙开口,却被陶谦摆手打断,低声说着:“你先别急着解释,我知道,你是个存有理想抱负的人,早晚不是池中之物,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坐这徐州牧的位置。”
“府君,备绝无私心!”刘备说得笃然。
“你呀,有时候就是太重于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声,所以这些年才会一直四处漂泊。你看人家曹操,行事干脆利落,只要有丁点儿机会,就不会有丝毫的手软。他若像你这般为名声所累,又岂会有今天这般的地位实力?”
“想成大事,没有一处根基怎么能行?”
“徐州殷富,虽不比冀州、江淮等地,但也足以支撑你开创一番大业。你私下与糜竺、陈登诸人交好,你敢说没有私心?”
陶谦的一番问话,令刘备沉默了下去,一时间难以做出完美的回答。
“玄德,你答应我,等你坐到徐州牧的位置上,绝不害我陶家一人。如此,我便将州牧大印,交到你的手上,望你能够驱逐曹操,还徐州百姓一个太平安稳,你可否答应?”
“府君何处此言?莫非怀疑备暗怀鬼胎!”
刘备的脸上似是有些生气,对着陶谦当面立誓:“备纵使引刀自戮,也绝不会做那害人之事,只要有能力,我这一生都将庇佑府君家人,若违此誓,必不得好死!只是这州牧之职,恕备实不能受!”
说完,刘备又让陶谦好生歇息,起身离开了房间。
两日后的深夜,陶谦病逝于平乡村的乡屋小榻,享年六十三岁。
惊闻这个噩耗,刘备套上衣服,连忙赶来。
门口,站着糜竺、陈登等一众徐州官员,面容悲戚。
见到刘备赶来,糜竺手捧州牧大印,大声喊着:“请玄德遵从府君遗命,就任州牧一职。”
“请玄德公就任徐州牧!”陈登等人亦是同时大声请求。
刘备没管,从众人中间穿过,径直推开房门走进。
房间里,满头白发的陶谦平躺在床榻,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合上了眼睛,神态安详。
或许死亡对他来说,算是一种解脱。
刘备三两步的冲了过去,伏在榻前,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大声哭号:“府君啊!您怎么就这样撒手弃我等而去!丢下偌大的徐州,百姓们还在盼着您回去啊……”
紧随而来的众人来到门前,听得刘备这番真情实意的流露,无不为之动容。就连起初抵触刘备的陶谦手下,也是心中感慨:不想玄德,竟与主公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
过了许久,屋内没了声音,众人推门而进,只见刘备伏于床榻,竟是哭晕了过去。
糜竺等人赶忙过去将刘备救醒,示意他不要太过悲伤。
腊月二十三,宜安葬、动土。
刘备亲自抬着陶谦的灵柩,头戴缟素,一连走了七八里山路,终于在一处依山靠水的福地处停了下来。
随着仪式的进行,灵柩放进到早已挖好的墓穴。
士卒们开始用铁锹铲动泥土,将灵柩掩埋。
刘备双手捶着地面,大呼老天不公,泪如雨下,哭得肝肠寸断。
旁人看在眼里,也是分外难受。
就连陶谦的两个儿子都有些错觉,好像埋进土里的老人,不是他两的老父,该是刘备的亲生父亲。
陶谦下葬完后,在坟前立起墓碑。
考徐州牧.镇东将军.溧阳侯.陶公讳恭祖府君生西莲位。
此时,糜竺又在此捧着州牧印奉上刘备面前,大声说着:“这是陶府君的遗命,若玄德不肯接受,府君如何在地下安心,万望玄德公勿要推辞!”
陶应陶商二人听得这话,心有不满,但这确实是父亲的生前遗愿,他两兄弟本事不大,却也一直都听从父亲的安排。
所以即便心中抱怨,嘴上也没说什么。
“非玄德不能使徐州安定!”陈登也上前劝说刘备。
“大哥,既然这是陶府君的遗愿,您就收下吧!”关羽在身后低声说着。
若是能够得到徐州,天下将无人不识刘备。
刘备长长叹了口气,随后面容一改之前的悲戚,变得十分坚决,同众人拱手抱拳:“承蒙府君与诸位不弃,玄德不自量力,愿与诸位长者贤能,共复徐州!还请诸位助我!”
众人见到刘备应允下来,纷纷抱拳见礼:“见过徐州牧!”
刘备依次回礼,郑重的从糜竺手中接过那枚象征着全力的大印,然后捧着州牧印朝陶谦墓深深鞠了一躬。
回想起那一天陶谦的面提耳命,刘备语气感激:“府君,您当日的教会,玄德记下了。”
下了深山,回到村落。
简陋的堂屋里,刘备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关于何如收复徐州的作战方略。
但同时,刘备也有着一丝丝忧虑。他担心自己的这个州牧,没有朝廷任命,恐怕很多人都会不服。
“主公无须担心,过几日我便去陈留走上一遭,为主公换来朝廷的任命诰书。”
糜竺起身,语气十分肯定。
第七四二章 高处不胜寒
转眼又是年尾。
济阴郡城的某处高楼上,陈卫守在外面,身披锦戎的吕布负手远眺,目光所至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遮住了花草树木,覆盖了整个北方,银装素裹,尽是雪白。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
“也不知道先生的病好些了没有,他呀,最是怕冷的人了……”
吕布自言自语的笑说起来,似是缩起身子、裹着大夹袄的戏策此刻就在眼前。
身旁,无人与他共语。
吕布悠悠叹了口气,当真是,有些寂寞啊!
最懂自己的先生在关中休养,曹性被调去了北方,高顺又忙着军务和来年的战略规划,至于公台,很多话都不方便与他明说……
而宋宪、魏木生这些人,吕布心中一直都拿他们当做兄弟对待,可随着地位的不断拔高,这些人渐渐的只能抬头仰望,愈发的敬畏自己。
就连那最不守规矩的郭嘉,在见到自己时,也变得进退有度,不再像年少时那般,言语放浪。
如今,想找个说知心话的人,竟也这般难了。
吕布自嘲的笑了笑,笑容里裹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
高处不胜寒啊!
走下楼阁的时候,有士卒前来禀报,说是糜竺来了。
吕布‘嗯’了一声,大概猜到糜竺所为何来,往郡守府的方向走去。
来到府堂外边,吕布顿下脚步,里头陈宫和糜竺正在唇枪舌战。
“说好全力袭取兖州,让曹操从徐州班师,可我们熬守到城破人亡,也不见曹操撤军,贵军难道就不想给个说法?”
“徐州覆灭,只能说你们坚守不继,怨不得我们。”
“陈军师,说话可要讲天地良心。你要这般说的话,五十万石粮草,恕糜某不能奉上!”
听得糜竺语气里含有威胁的意思,吕布大步迈入堂中,目光根本不看糜竺,声音里透着威严:“区区几十万石粮草,本将军还不放在心上,传令下去,这就撤兵回师关中。”
见到吕布进来,糜竺拱手见礼,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吕布后面半句。若是吕布真的就此退走,曹操就能腾出手来稳定徐州,这对他的计划,百害而无一利。
“大将军就此退走,之前付出岂非可惜?”糜竺眉宇微皱,想让吕布打消撤退的念头。
吕布当然不会就此退去,不过糜竺若是想利用这点逼他就范,吕布不会答应。
他生平最恨别人威胁。
“本将军不喜欢与言而无信之人合作,至于有没有损失,这个就不劳阁下操心了。”吕布冷声说着,当即摆手,丝毫不留情面:“来啊,送客!”
糜竺不禁有些急了,任务还没完成,他可不能就这样回去,急忙辩解:“明明说好,大将军出兵迫使曹操班师,可如今徐州都已经告破,是否算您失信在先?”
听闻此话,吕布嗤夷一声:“本将军记得,当初只是答应出兵兖州,可从没保证过徐州的安危。如今,曹操已然在撤回兖州的路上,难道这也算本将军失信?”
陈宫在一旁帮衬:“大将军出兵又出力,为加急攻破范县,马超将军差点身死殉国。再看糜兄,允诺的五十万石粮食,半粒都没见着,现在还有脸跑来指责我们不是,出尔反尔,恶人先告状,也不过如此吧。”
一番犀利言辞,使得糜竺短时间内哑口无言。
“阁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请回吧!”
“那大将军您……”
“本将军的事情,不劳阁下操心。”
“……”
糜竺被驱逐出了郡府,任务还没完成,肯定不能就这样回去,于是便在城内找了个驿馆落脚。
呆上两日后,想着临行时刘备与他说的那番话,糜竺咬咬牙,厚着脸皮又去登门求见。
然则这一次,却被直接拒之门外。
吕布不想见他,陈宫也不愿搭理。
见不到吕布可不行,情急之中,糜竺想起了上一回见过的郭嘉。
他向人打听了郭嘉住处,到了那里时,郭嘉人却不在。
糜竺使了钱财,得知郭嘉去了城西不远的一间酒肆。
急急忙忙赶来,郭嘉果然在那喝酒。
糜竺走到对面坐下,露出笑容,同郭嘉拱手见礼:“郭祭酒,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郭嘉见到糜竺,却像是见到瘟神般,满脸不悦,起身欲走。
糜竺赶忙上前拉住,询问起其中缘由。
郭嘉无奈,只得重新坐下,大饮了口冬酒,叹气说着:“糜子仲,你可把我害苦了!”
“此话何解?”糜竺不明所以。
“你是不是说了不给粮食?”
郭嘉问他,糜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我那丈人前两天把我叫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臭骂。”
“此事与你何干?”
“唉,当初这事是我当的中间人,亲口打的包票。我说糜子仲仁人君子,最讲诚信,不可能出尔反尔。而你如今的这般做法,我那丈人固然不会拿你如何,可你却将老弟我陷于不忠不义的田地,以后还如何立足?”
郭嘉吁了口气,随后又大灌了一口酒,大有借酒消愁的趋势。
“是为兄对不住你。”糜竺赧颜,他之前答应五十万石粮草,是在吕布可以保住徐州的前提下。
“子仲兄不必自责,徐州遭了曹操荼毒,百姓四处流难,你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我很理解。”郭嘉反过来安慰起糜竺,与他也满上了一杯酒,“无事不登三宝殿,子仲兄是否又遇到了新的麻烦,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郭嘉如此豁达大度,糜竺心中感激不已,他敬了郭嘉一杯,然后将此行目的尽数与郭嘉说了。
郭嘉听完,面色微微惊讶:“你是说,陶府君西去了?”
糜竺点头,陶谦逝去不到半月,平乡村又地处偏僻,消息很难传出。外人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随后,郭嘉平复心情,好心同糜竺说着:“我那丈人正气头上,这个时候你就别去触他霉头了,就算你找到他,估计也没戏。”
“那该如何是好?”
“这样吧,我给你写封信。你拿着它去长安找戏策,我那丈人,最是听他的话了。”
第七四三章 团年
糜竺拿了郭嘉手书,即日启程,快马加鞭赶往长安。
郭嘉同时也将陶谦病逝的消息,告诉了吕布。
“主公,你可知那位新上任的州牧是谁?”郭嘉没有明说,故意卖起关子。
“刘备。”
吕布淡然回答,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
“主公不觉得惊讶?”郭嘉微微有些惊诧。
吕布摇头,语气平静:“没什么好惊讶的,陶谦那两个儿子不中用,刘备也不是寻常人物,尤其是他的坚忍毅力,远非常人能比。”
尽管重生一世,但经历过的很多事情,竟和上一世所经历过的,出奇相似。
“糜竺呢?”吕布问道。
“我让他往长安,找戏志才去了。”
吕布点头,然后吩咐:“你再以我的名义,写封书信回去,就说我决定任命袁术为新的徐州牧。”
郭嘉闻言眼中一亮,好主意!
…………
长安城。
今年的大司马府相较往年,似乎格外的冷清。
没了小铃铛和吕骁的调皮捣蛋,少了许多鸡飞狗跳,也少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胖了好几圈的黑球球懒散的趴着身子,眯起如宝石般的眼睛,在烧火的灶前打盹儿,一步也不愿离开。
系上围裙的严薇捋了下耳旁垂下的秀发,挽在耳后,用漏勺舀起锅里的汤饺,盛进碗里。
早在年前,她就写过好几封信寄给丈夫,让他照顾好身体,同时也间接表示,外面危险,想让两个小家伙回来过年。
儿行千里,担忧的永远都是母亲。
然而小铃铛和吕骁头一回出来,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不玩个高兴,哪还愿意回去。
大司马府的内堂,吕篆依偎在一名慈祥和蔼的老妇人怀中,听她说着许多娘亲年轻时候的故事。
在老妇人的旁边,还坐着位相貌清肃的老太爷,兴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老太爷没坐多久,便已合上眼睛,打起了盹儿。
临近傍晚,天空又下了场小雪。
严礼在府前的门槛前抖了抖身子,摘下头上斗篷,迈入堂中。
他如今位列九卿,每日繁忙的公务缠身不说,应酬更是数不胜数,俨然是长安城内的当红人物。
“父亲,母亲!”入堂之后,严礼上前见礼,不管官当得再高,孝字始终存于心间。
打盹儿的老太爷‘嗯’上一声,便没了下文。
严礼坐下之后,看向旁边男子,道了声:“老四,你也来了。”
把玩着手中玉饰的严信微微点头,喊了声‘大兄’,随后说着:“父亲想来长安看看,反正并州近来无事,我也就一同陪着来了,事先没打招呼,大兄勿要怪罪。”
这些小事,严礼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兄弟二人,一个是朝堂上的九卿大司农,一个是权柄一方的并州牧。
本来在闲絮日常,结果聊着聊着,很容易就聊到了政务这一块儿。
“听说并州这几年发展得不错,人口相较往年,似是大有增长。”
严信对此也不避讳,点头表示同意:“从大将军重开了丝绸之路后,又在朔方一带设立胡市,与西域、匈奴等地通商,于是许多资金都得以流入并州。”
至于人口数的增长,一来是东羌人的迁入,二是没了鲜卑人的侵扰,发展的环境较为稳定,加上一系列的改革奖励措施,使得不少附近州郡的流民纷纷涌入并州。
严礼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时也带有告诫的语气:“为兄听说刘虞在并州声威不小,四弟可得小心些,别让外人钻了空子,夺去你多年的苦心经营。”
“大兄,实不相瞒,我已经向朝廷递了奏章,愿卸去并州牧一职,让刘使君接任。”
严信声音平常,如述鸡毛小事。
“什么!”
听得这个消息,严礼大为吃惊,丝毫不亚于遭受了晴空霹雳。他语气急切,带有一丝的责备:“这件事你怎么不先同我商量,就擅自做了决断!”
“大兄,这件事我要是问了你,你能同意么?”严信反问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
王允为讨好吕布,几乎把并州的利益全都划分给了严家。如此一来,并州境内下到县令,上到郡守,八成都是严家的门生党羽。
严家趁机发展壮大,也达到了从未有过的辉煌。
随着严家在并州的扩充,严信心里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自古以往,一家独大,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情!
所以,严信为此多次削弱过严家利益,甚至不惜和老爷子针锋相对,也被老爷子摔盆子砸脸的骂过无数次败家玩意儿。
但他,从来没有过后悔。
“大兄,劝劝你的那帮人,也收敛些吧。”严信用手掩着嘴唇,小声提醒。他知道严礼在私底下,瞒着吕布培植了一批党羽。
严礼眉头微挑,不明白严信怎么会知道此事。他随即饮了口茶,平静说着:“四弟,我不想与你争执。你只需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严家。”
现如今,吕布和天子关系微妙,照此下去,早晚会有一方崩塌。若是天子倒了还好,可若是吕布倒了……
严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般庞大的势力,我绝不会让严家跟着他一起陪葬。
严礼心中笃定想着。
“唉,大兄你……”
严信叹了口气,他知道兄长看上去为人随和,很好说话。可实际上,他与父亲一样,尤为固执。
“哟,老大、老四,你两这么早就到了!”
门外响起一声粗犷的嗓音,随后走进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蓄着短髯,正是从西凉赶回来的严义。
进堂之后,严义抱拳见过二老。
老夫人满脸欣慰,她对每个子女,都极为疼爱。老爷子哼哧一声,把目光移到别处,似是极不待见。
严义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嘿嘿笑着,要是老爷子热情无比的接待自己,那才是撞鬼了呢!
此时,严薇端着汤饺轻移脚步,走进堂屋,然后把热气腾腾的汤饺,依次端放在二老和兄长们面前的桌上。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热乎乎的汤饺,本该是十分温馨的场面,然而严薇心中却有些黯然。
要是夫君和小铃铛、蛮儿都在,那才是真正的团圆了呢!
第七四四章 请先生帮我
除去旧年,迎来新岁。
长安城内,南来北往的商贩吆喝,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兴盛的繁华景象。
一路奔波的糜竺终于抵达。
进入长安城内,糜竺驻足不前,望着迎向他那好几丈宽的街道,以及道路两旁的整洁建筑,还有来往不绝的各色行人,糜竺心声感叹。
不愧是大汉朝的国都!
别的地方都在饱受战乱烽火,只有这里繁花似锦,安乐祥和。
糜竺沿途向百姓打听起戏策的住处,很快便来到了戏府门前的街道。
糜竺上前,有礼貌的报上了名号。
看门的仆人上下打量一番,似是司空见惯,好在也没有失礼,婉拒说道:“这位贵人,我们家老爷不见外客。您若是想求取功名,或者是想入朝为官,你可以去不远处的招贤馆。若真有才学本事,不论出身高低,那里都会接纳于你。”
糜竺这才明白,原来看门的仆人将自个儿当做了想走后门的投机者。
不过想想也是,作为当朝大司马最器重的人物,想找他求门路的人,肯定不少。
糜竺也不解释,从怀中拿出郭嘉的亲笔信,交到仆人手中:“你且将这个拿去交给你家老爷,他看完后,自然会叫我进去。”
仆人见糜竺说得肯定,将信将疑的接过那卷竹简,捧着往府内禀报去了。
府内偏北的房间里,戏策卧躺在床榻,身上盖搭着厚厚的被褥。他伸手轻轻推摇着床边的摇篮,脸上是初为人父的笑容。
摇篮里,是一个用襁褓裹着的女婴,熟睡正香。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孩子,直到见证女儿降世的那一刻,戏策的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这是我的女儿,是我戏志才的女儿!
戏策眼泪纵横,在庭院里仰天大笑。
自将军走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更加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寒疾没有遗传下去,女儿可以健健康康的成长,不用受这冻寒之苦。
前些时日,前方战报传回,说曹操已经回师兖州,开始调兵遣将。
这也意味着,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戏策对此并不担心,如今将军身旁,已经拥簇了一大群智计卓绝的谋士,不再需要他这个寒酸书生了。
很是开心,也有些落寞。
“老爷,有位姓糜的客人在府外候着,想要见您。”府内的管事在屋外压低了声音。
“将他带至大堂,我等会儿便去见他。”
戏策吩咐下去,就在昨天下午,他收到了从陈留快马加急送来的文书。
管事领命而去,出府将糜竺请进府内。
糜竺跟着管事入府,在他想来,戏策身为大将军最器重的谋士,府邸怎么也得气派十足才是。
可入府之后,才发现大相径庭。
戏府很大,但谈不上奢华,前庭的景物假山皆以朴素为主,金银玉石更是几乎没有。
来到堂内坐下,管事命人给糜竺斟上茶水,又送上瓜多点心。
糜竺坐了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听得门外面的仆人喊了声‘老爷’。他便知道,这是戏策来了。
为了以示敬重,糜竺站起身来,微微侧首望去,他也很好奇这位‘先生’的模样。
一只脚先迈了进来。
很平常的白底黑瓮鞋,尤为保暖。
顺着往上看去,腰间系有麻带,再往上,是一张消瘦干枯的脸,没有半分血色,自脖子以下,皆裹着很厚的兽制皮袄。
佝偻起身躯,双手拢进了袖口,除了一张苍白的脸,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糜竺愕然在了原地,这与他脑海中想象出的翩翩儒士,实在相去甚远。
再看眼前的中年男子,不像是得宠的谋士,反而像个病入膏肓的重患。
“久闻糜子仲之大名,今日得见真颜,真乃幸甚之至!”见到糜竺发呆,戏策微笑起来,打着招呼。
“先生风采也是……”
回过神来的糜竺刚想顺着话夸赞戏策一番,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就戏策现在的这般憔悴模样,哪有半分风采可言。若是违背良心夸赞起来,可能还会让戏策觉得自己是存心挖苦讥讽。
在没摸清戏策的性情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妄言。
糜竺在心中小声提醒着自己。
戏策似是并未放在心上,尤为热情的招呼着糜竺坐下。
“奉孝的文书我看了,子仲兄此番前来找我,是想为那刘玄德谋求徐州牧的位置,对吧?”戏策开门见山。
糜竺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既然来求戏策帮忙,这件事情肯定不能瞒他,当即点了点头。
戏策见糜竺如此实诚,品了口茶水,缓缓道来:“徐州距关中遥远,近几年来,各地烽烟四起,天灾兵祸不断。所幸陶府君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惜却因曹父之事,引来巨大灾祸。如今陶府君撒手西归,听说他在病逝之前,曾遗命举荐刘备为新的徐州牧?”
话题终于扯到了正题,糜竺连忙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本来好办,可……”
戏策拉长了尾音,故意拖着不说。直到糜竺的目光变得尤为急切时,他才叹息说着:“可实在不巧得很啊!”
“此话何解?”糜竺心中‘咯噔’一下,不由的有些着急起来。
戏策从桌案上拿起一卷竹简,递了过去,“子仲兄自己看吧。”
糜竺上前接过,打开迅速浏览起来。
等到看完之后,糜竺的脸色变得变得格外难看。
吕布竟然想让袁术出任徐州牧!
本来有曹操的军队为祸,徐州就已经够乱的了。要是再让袁术插手进来,整个徐州还不知道会怎么个天翻地覆。
仔细想想,袁术出任徐州牧,其实对吕布而言,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好处。
那他此番做法,究竟是图个什么呢?
糜竺脑子里一盘算,很快就捋清了这其中关系。吕布想将徐州彻底搅成一滩浑水,**是因为当日自己失信,不予粮食。
所以才想着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整个徐州。
想明白了这点,糜竺心里很是着急。
好在他想起了郭嘉曾经说过的那番言语,若说天下间有人能够劝说得了吕布,那就只能是戏策一人。
于是,糜竺急忙向戏策拱手,语气万分诚恳:“请先生帮我!”
第七四五章 大战在即
“你这是作甚?”
戏策上前将糜竺扶起,宽慰说着:“奉孝是我多年好友,你又是奉孝介绍来的,他也在书信中说起,糜子仲仁人君子,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
“只是……大将军决定了的事情,想要改变,恐怕有些棘手……”戏策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糜竺脸上的神情变化。
“难道先生也没法子了吗?”糜竺急着问道。
“办法倒有一个,唉,算了,还是不说了吧……”
“先生,你倒是说啊,不管什么法子,糜某都愿意一试!”
看着糜竺那着急的模样,戏策微叹口气,缓缓道来:“大将军之所以生气,无非是因为糜兄你不肯予以粮食,毕竟攻打兖州,大将军是出兵又出力的。如今你惹恼了大将军,即便送上那些粮食,大将军也未必会消气释怀。”
“那该如何?”糜竺紧接问道。
戏策摆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大将军近来正为货币的事情发愁,关内铸造的新币,除了并州、西凉、汉中等地流通以外,关外其他地方皆不认可,难以流通。所以,子仲兄若是能够在徐州起个好的开头,想必大将军一定会记下这份恩情。”
戏策点拨起糜竺,给他出起意见。
糜竺是个老实人,可这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要是让吕布铸造的钱币大规模流入徐州,这对徐州当地的世家经济而言,势必会造成巨大的冲击。
“这……”
糜竺犹豫了。
“糜兄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先在寒舍歇下,等有了结果,再来与我商量。不管糜兄最终是否愿意,戏某都交了你这个朋友。”
戏策说得洒脱豁达,唤来仆人带贵客先去挑选住处。
糜竺心里十分感激,觉得这位先生,可真是个好人。
在戏府歇上两日,这两天的时光对糜竺而言,无疑是万分煎熬。
最后,他痛下决心,答应了戏策的提案。
一切都是为了玄德公的大业!
糜竺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光口头答应可不行,戏策又让糜竺书写了两份具体文案内容,直到签下名字,这件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戏策也写好书信交由糜竺,说吕布看完信简内容之后,定然不会再为难于他。
糜竺点头应下,准备即刻启程去往济阴。
临别之前,戏策同糜竺再三叮嘱:“若是将军问起我的身体状况,你就说我很好,无须挂念。”
“可先生的身体似乎……”糜竺欲言又止。
戏策微微摇头,露出坦然笑容:“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糜竺不疑有他,于是便答应下来,乘着快马走了。
当糜竺快马加鞭的抵达济阴郡时,吕布却不在城内。
留守济阴城中的是将军魏木生,他告诉糜竺,大将军已经率队伍去了菏泽,让糜竺去那里寻找。
菏泽在定陶以东,其地有菏山,故名其泽为菏泽,是一个东西长五、六十里,南北宽十几里的狭长水泽。
糜竺只好又出了济阴,往菏泽方向而来。
还未靠近,远远的便望见数不胜数的军旅营帐,大量的士卒来往巡逻。
此时,一名巡逻路过的小军官发现了糜竺,带人过来将他围在中间,大声质问:“尔乃何人,在这此处鬼鬼祟祟,想要作甚!”
糜竺刚想回话,旁边的士卒却抢先说道:“百夫长,我看这人贼眉鼠眼,定是曹军派来的细作,想要刺探我军军情!”
百夫长觉得这话很是有理,当即大手一指,口中喝道:“来啊,给我绑了!”
“我不是,我没有……”
糜竺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吕军士卒粗暴拽下了马背,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回到军营,百夫长入帐向上级禀报:“将军,方才巡逻时,发现一名曹军细作,请您定夺。”
李封道了声做的不错,很快便有士卒将糜竺推进了帐内。
瞅了眼糜竺,李封显然也不认得眼前之人,遂也将他当做了曹军细作,审问起来:“说吧,都探听到了些什么消息。”
糜竺的头发蓬散,脸上也沾了许多泥土,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路上,他和那些吕军士卒说了很多遍,可就是没人信他。
如今得见军中校尉,只好再一次表明自己的身份:“这位将军,吾乃徐州从事糜竺,来此是有要事,想要面见大将军。”
李封将信将疑,“可有凭证?”
“我怀中有戏策写给大将军的书信。”糜竺笃定说着。
李封使了个眼色,旁边两名士卒立刻上前搜身,还真从糜竺的胸口处掏出一卷竹简。
李封没有打开,万一其中涉及军事或是朝廷的要政,他是不能够私下偷看。
否则,就是犯了军纪。
虽然不能打开,但李封也信了**分。
“走吧,我带你去见大将军。”
李封令人为糜竺松绑,带着他往吕布所在的中军大帐走去。
途中,糜竺左右环顾,一路上都是巡逻的甲士,戒备森严。
两军开战在即,都怕对方有细作渗入窃取军情。万一泄露了重要的作战方案,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来到中军大帐,李封同守在帐外的陈卫说明来由。陈卫显然认得糜竺,说了稍等,进帐禀报。
很快,陈卫便走了出来,说是请糜竺进去。
糜竺拱手谢过,掀帐而入。
大帐中,吕布身穿黑墨色的狮蛮甲胄,飞发入鬓,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头雄狮,威风气势十足。
左右下方,是二三十名将军与谋士,有些人糜竺见过,譬如陈宫、郭嘉、高顺等人,但更多的还是些陌生面孔。
他们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重大的决策,整个大帐里,透着一股很凝重的气氛,压抑、紧迫。
糜竺上前同吕布见礼,吕布看着他,语气里似是有些不悦:“糜子仲,谁让你来的这里?”
糜竺一时语塞,只好拿出竹简,恭敬递了过去:“这是戏策先生让我给大将军的书信。”
听得戏策的名字,吕布脸上的表情为之缓和了不少,他打开竹简,目光上下扫视起来,很快便浏览了一遍。
看完之后,吕布的语气变得和善了许多:“好了,我知道了。”
第七四六章 点拨
见吕布没了下文,糜竺不由追问一句:“那朝廷的任命诏书,什么时候会昭告天下?”
吕布瞥了糜竺一眼,声音里透着几许冷漠:“你的粮食什么时候能够运到,朝廷就什么时候给刘备一个徐州牧的名分。”
很显然,吕布已经不相信糜竺的口头之约了。
糜竺面色尴尬,心中隐隐有些不悦。好在他知道,现在跟吕布翻脸,自己只会是得不偿失,遂也强忍了下去,没说什么。
“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吕布轻轻往外挥手,毫不留情面的下达了逐客令。
糜竺也没有在这里多呆的意思,同吕布告辞,准备返回徐州筹措五十万石粮草。
“等等。”
在糜竺即将走至帐门处时,吕布叫住了他。
糜竺顿下脚步,回转身躯,疑惑地看向吕布,有些不明所以。
莫非,吕布想要反悔?
糜竺心中琢磨。
“你从关中而来?”吕布问他。
糜竺点了点头。
“那先生的身子,可曾好些?”吕布出声询问,记得去年出发的时候,戏策可病的不轻,身体虚弱得很。
糜竺此时倒有些佩服起戏策的未卜先知,但他既然答应了戏策,就肯定会履行自己的诺言,遂替戏策隐瞒起来:“回大将军的话,志才先生身体康健,加上近来府上添了新丁,气色更是红润了不少。”
听得这个回复,吕布威严的脸庞上不由添了一抹笑容。
前不久,戏策的夫人诞下一名女婴,戏策为其取名为戏伊,小字念昭。
吕布通过书信得知此事后,也是大笑着极为开怀。还说等他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必叫其中一人,娶戏策的女儿为妻。
这门娃娃亲,可是老早以前,就说好了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吕布摆手示意糜竺,可以离开这里。
糜竺前脚掀开帐帘出去,帐内的张辽立马起身抱拳请命:“主公,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得给曹军颜色瞧瞧!”
自曹操回师兖州以来,一月之内,竟连续组织了数起大规模的反攻,一连反扑掉五六处吕军所占领的县地,还屡屡派人侵扰运粮的要道,使得吕军将士苦不堪言。
如今的兖州局势,八处郡地,就只剩一个山阳郡还在曹操手里攥着。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面对吕布汹涌而来的十几万大军,但凡懂点兵法的人都知道,应该据城池而守。
只要吕布强攻不下,久而久之,自然就会退军。
可曹操却像是发了疯的一样,不仅没有选择死守山阳,反而不断出兵挑衅兖州各县地的吕军将士,甚至还爆发出了不少的激烈战役。
吕布最开始显然没料想到曹操会主动发起进攻,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处县地被曹军占去。
失了几座小城,吕布倒还坐得住,可手下的将军们不干了。自打出关以来,他们几乎百战百胜,所向披靡,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纷纷请求着要与曹军决一死战。
吕布派人向曹操下了战书,曹操出乎意料的竟答应下来。
于是,双方就在菏泽这里,展开对垒。
吕布兵马十二万,曹操却只带了七万兵马,依靠菏山,筑起坚固高垒。
前几日,吕布天天派人前去叫战,可曹操对此似乎并不在意,每天只是与吕布军对峙,从未有过任何一场大战。
事反常态必有妖。
兴许是兵书读了许多的缘故,吕布总觉得,曹操在暗中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上一世,吕布就是在兖州被曹操翻了盘,所以这一世才格外的小心翼翼,不想错走半步。
即使面对张辽、黄忠等人的请战,在没弄清曹操的阴谋之前,吕布同样没有点头答应。
他只是下令各地严守,不得擅自出击。
如此一来,曹军反而更加的肆无忌惮。
若是铁了心的厮杀还好,然而曹军大多时候是以骚扰为主,吕布的援军一去,他们立马就四散而走。过不了几天,就又重新换上了新的地方。
吕布为此伤透脑筋。
出帐透气的时候,吕布撞见了闲散而来的郭嘉。
“主公,你看起来似乎精神不太好啊?”郭嘉笑着打起招呼。
吕布惆怅的叹了口气,带着郭嘉在军营中转悠起来,语气略带责备的说着:“奉孝,你明知道我在为曹操的事情发愁,你也不替我出些主意。”
“我这不是怕误导主公您么?”
郭嘉脸上笑容不减,曹操手里握有重兵,又有荀家叔侄在身边出谋划策,一般的计谋根本瞒不过这二人。
“那且说说你的看法。”吕布看向郭嘉,想听听这位女婿的意见。
郭嘉摸了摸下巴,话语里意味深长:“我的看法其实并不重要,只是不知道主公发现没有,自从曹操回师兖州以后,你的性情仿佛就变了许多?”
“有么?”吕布狐疑一声。
郭嘉点头,毫不避讳的指了出来:“我虽不知道主公经历过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主公你很想打赢曹操。正是这种迫切,使得你在做每个决断之前,都反复想得太多,所以时常患得患失,害怕失败,又极其渴望胜利……”
郭嘉很明确的表示,吕布是被自己的忧虑给束缚住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吕布茫然的询问起郭嘉。
郭嘉闻言,好似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反问起吕布:“你是主公,你问我怎么办?”
随后,郭嘉从兜里掏出一枚铜币,高高抛向天空,然后落在手背。
“你猜,它是正面还是反面?”
郭嘉用手掌盖住铜钱,问向吕布。
“反面吧。”吕布不明白郭嘉此举的意义何在,加上刚才也没看清,随口便给了一个答案。
郭嘉挪开覆盖的手掌,铜钱浮现出的果然是反面。
吕布见状,心中莫名的觉得有些高兴。
郭嘉将铜钱收好,似有深意的说着:“打仗其实和猜铜钱一样,要么赢,要么输。你不去行动,怎么知道最后赢的那个人不会是你?胜败兵家常事,即便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淡一点,你可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啊!”
吕布细细的品味着这番话语,等到他似有所悟时,郭嘉已经走得远了。
第七四七章 气吞万里如虎
翌日,朝阳初升,带来金灿灿的温暖阳光。
大地渐渐开始回温,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生机勃勃,春色盎然。
吕布军中,中军大帐升起。
高顺、黄忠、张辽等诸多将领陆陆续续进入帐中,各自找位置坐下。
“你说,主公这回召我们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身穿甲胄的曹隽坐下之后,很快便耐不住寂寞的小声询问起身旁的张辽。
张辽微微摇头,他也不太清楚。
“好久没上战场,在这军营里都快无聊死了。”曹隽很是无趣的耸了耸肩膀,前些时日,他们曾多次向吕布请战,结果一直没能得到同意。
“知道的,说咱们主公深思熟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怕了曹操!”
唯一穿着常服的马超也在跟着忿忿不平的说了起来,要不是身体还没康复,他早就请命领兵打头阵去了。
这样一直耗着,曹操又不断派兵骚扰周围县地,搞得吕布这边常常鸡犬不宁。偏偏自家主公一直不肯发兵,说什么要摸清曹操意图之后,再行决策。
憋屈,实在憋屈!
这样的战争,马超很不喜欢。
“嘘~”
徐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提醒起来:“主公来了。”
吕布迈着大步,小铃铛和吕骁跟在父亲身旁,一同走进。
帐内诸将纷纷起身,抱拳恭迎。
吕布走至帅位处掀甲坐下,身姿端正,双手平放在大腿,目视前方。小铃铛和吕骁则分别笔挺的站立在父亲身后左右,担当起卫士的职责,看起来有模有样。
“都坐吧。”
吕布淡淡说了一声,在众将坐下之后,扫视一圈,语气平静:“可知为何召汝等前来?”
众人自是不知,皆看向吕布。
吕布不作细说,喊了声黄忠的名字:“汉升。”
黄忠稍感疑惑,起身抱拳,声音洪亮:“主公有何吩咐。”
“即日起,我分你五千兵马,去到济阴郡的南边各县,但凡发现有曹军侵扰,只管与他们展开厮杀,打出我们的气势!”
“主公,我没听错吧?”
黄忠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前些时日,吕布如何也不肯出兵,怎么忽然间就转了性情?
众人也都以为是自己听错。
将众人神情纳入眼底,吕布心中感到自责,看来以前,的确是让大家失望了。若非昨天郭嘉那一番话的点醒,可能吕布仍旧踌躇未定。
如今,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吕布笑着说道:“汉升若不敢去,我换个人便是。”
众人知道吕布这是说笑,黄忠却很是认真,当即抱拳,加大了声量:“谁说某不敢去,主公只管放心,末将出马,定叫曹军抱头鼠窜,屁滚尿流!”
黄忠的本事,吕布很有信心。别看黄忠头上生了些许白发,已过巅峰之年,实力也在逐渐下滑,但要说斩个二流水准的将领,还是不在话下。
“汉升,你想让谁作为副将?”吕布让黄忠自己挑选。
帐内不少人都跃跃欲试,黄忠目光停留在了一员强悍将领的身上,出声问道:“潘凤,可愿随老夫走这一遭?”
“有何不敢!”
身躯魁梧的潘凤起身大吼,凶悍的脸上满是战意。
“主公,您之前不是担心曹操会有所图谋吗?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司马家的二公子狐疑询问起来。
这句话,也是在场众人心中的疑惑。
吕布下意识的望了郭嘉一眼,后者似是昨夜没有睡好,忽略了吕布的目光,正用手拍着嘴巴,呵欠连天。
收回目光,吕布的声音雄浑,令人听来,倍觉热血沸腾:“并、凉儿郎以骁勇闻名于天下,岂能因区区曹孟德而怯阵!”
听得这话,将军们的眼中光芒大盛,神情激动。
他们熟悉的主公,又回来了!
“主公,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一道道站起的身影,一声声激昂的声音,帐内气氛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涨。
“方悦!”吕布再次大喝。
被点到名的方悦精神抖擞,整个人好似容光焕发了一般,抱拳笃声应道:“末将在!”
“吾予你三千兵马,去打巨野,打下之后,只管劫掠县内物资,曹军将士一律者斩,但尽量不要伤及无辜百姓。”
“领命!”
方悦抱拳应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方悦坐下,吕布又喊上一声:“张辽!”
“末将在!”张辽起身,坐在他身后的一群少年将军们俱是兴奋十足,仿佛站起来应命的是自个儿一般。
“吾予你六千兵马,你去攻打山阳南边的金乡、东缗、防东三地,然后携带缴获的物资,去往泰山郡与臧霸汇合。”
“领命!”
“高顺。”
“末将在!”
看着站起身来的沉稳男人,吕布顿了口气,然后才吩咐于他:“我予你三万兵马,一路向东推进。一来是负责接应糜竺送来的粮草,二是要你去围了曹操的老巢昌邑,到时候,我看他在这里还稳不稳得住!”
曹操既然把队伍集结在菏泽这里,摆出一副要决战的架势,那他山阳郡内所剩的兵马,应该不多。
高顺拱手,点头说了声‘领命’。虽不像之前将军们那般热血激昂,却也令人觉得格外安心。
吩咐完了这边,吕布又同陈宫说着:“公台,传令各处县地,将百姓和粮食囤积起来,全部运往郡城,准备坚壁清野。曹操既然喜欢使这些小手段,本将军就跟他奉陪到底!”
态度坚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陈宫应下,眼神中神采飞扬。
相较初见时的场景,现在的主公,不仅目光长远,更加懂得决策果断,越来越像一名气魄开阔的雄主。
“其余将领,随我会战曹操。”
吕布起身,强大的气势应然而生,口中激喝:“这一次,我们要打出气势,让曹军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百战之师!”
“!”
众将握拳高举,齐声大喝。
此时此刻,吕布就是他们的信仰!
坐在位置上的郭嘉嘴角忽地起了一抹笑意,仿佛在人群中,又看见了当年那位无敌塞北、纵横虎牢的飞将。
第七四八章 故人相见
随着吕布推出的新战略计划,麾下将军们各自率领兵马,陆续从军营出发。
吕布也乘上赤菟,领了百余亲卫,渡过菏泽,来到曹操所在的菏山营寨。
得知吕布到来,曹操从营帐中走出,一路登上梯坎,走到外寨搭起的过道上,双手扶着栏杆,身旁是数百名弓弩手齐齐瞄向吕布所在的位置。
“大司马,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曹操爽朗笑着,仿佛是在与多年未见的老友打着招呼。
吕布微勾嘴角,瞄了眼那些神情紧张的弓箭手,笑着反问起曹操:“孟德,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曹操左右瞅上一眼,大声责备起负责守卫的首领,然后敕令士卒放下手里弓箭。
见吕布只带了百余骑来此,曹操好奇问道:“大司马,你今天来我寨前,不知有何要事?”
吕布笑着回道:“许久未见,回想起当年往事种种,所以有些话想和孟德说说。”
曹操闻言,同样是面带笑容,凭栏大声说着:“大司马之言正合吾意,不妨来我寨中,咱们把酒言欢如何?”
说着,曹操便令人打开了寨门,放吕布进来。
骑在赤菟背上的吕布微微皱眉,立在原地没动。
站在曹操身旁的夏侯渊见状,不由嗤笑起来:“大司马勇冠天下,该不会是没这胆量吧?”
“诶,妙才可不能胡说,大司马乃是当世响当当的英雄人物。当年虎牢关下搦战群雄,威风八面,如今不过区区一道营门而已,又岂会不敢!”
曹洪嘿嘿笑着,阴阳怪气。
两人一唱一和,很快便把吕布的后路堵死。
他要是不敢进来,那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得天下皆知,让世人笑话吕布胆怯。
“主公,千万不要中计!”
陈卫身躯往前探了探,小声提醒起来。他虽然没有像张辽、高顺等人那般出色的谋略,但也颇具智慧。
如今这架势,傻子都瞧得出来,曹操是在故意做局,想引诱吕布进去。
一旦吕布带着他们进去了,曹操把门一关。到时候几万曹军将士围杀过来,或者是寨楼上来个万箭齐发,他们纵使以一敌百,也铁定会葬身于此。
吕布好似没有听见,手轻抚着马鬃,望向寨楼,大声反问:“孟德,我好歹也是当朝的大司马大将军,你身为兖州牧、安东将军,难道就不应该来亲自接我入营么?”
官职上,吕布稳压曹操。
按照军中惯例,长官到来,身为下属,出去迎接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所以吕布这一番话,也等于是反将了曹操一军。
“主公,别去!”
夏侯渊沉凝着脸庞,嘴皮不动,用唇齿发音。
现在双方几乎成了死敌,谁能保证对方不下黑手?
曹操要是倒了,这场仗就彻底没得打了。
当年吕布夜闯曹营,几乎二流以上的曹军将领全都上了,折了许多不说,也没见有人能够将他斩于马下。
对于吕布的武力,曹营的将军们有着非常深刻的认知。
曹操也明白这其中的风险,可他若是不去,为人诟病不说,还会让手下的士卒们觉得自家主公怯懦。
一个合格的主公,不仅要具备超于常人的远见卓识,更应该具备有强大的胆识与魄力。
压下夏侯渊挡道的手臂,曹操走下了城寨。
夏侯渊急了,当即大喊起来:“典韦、许褚,你二人速去保护主公。要是主公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自个儿提头来见吧!”
唔~
典韦直起身来,巨大的身体犹如高塔,加上那张凶恶的脸庞,令人不战自怵,心生胆寒。
另一旁的许诸也跟着动身,出发之前,他剜了夏侯渊一眼,眼神凌厉,他最不喜欢主公以外的人对他吆五喝六。
曹操从营寨的大门走出,典韦和许褚跟在他的身后,一左一右。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赌它一把,万一真把吕布引进来了,这笔买卖就算是彻底赚了。
曹操心中如是想着。
“主公,他们来了。”
见到曹操出来,陈卫小声说着,左手已经下意识的摸到了腰间,只需吕布一声令下,他立马就能带人上去,将曹操剁成肉泥。
战争,从来都是只讲结果,不论手段。
吕布从马背上下来,走向曹操,身后百余名亲卫亦是随之下马。
“孟德,好久不见!”
“大司马,别来无恙!”
两人走到一起,互相热情的打起招呼。
典韦和许褚紧盯着陈卫等人,陈卫也察觉出这二人绝非等闲,同样提高警惕,全神戒备。双方身上都流露出了杀机,反倒是中间的两个当事人毫无察觉,像是老友相见,笑得极为开怀。
吕布与典韦交过两次手,要论战斗力,典韦马上功夫不行,步战却是一流。即便是强如黄忠、马超、关张之流,在步战的情况下,对上典韦也几乎没有胜算。
至于另一旁的许褚,吕布虽未交手,不过能够站在曹操身边,加上一身强健的体魄,其实力也肯定不会差到哪去。
“大司马,曹某已经亲自迎接,还请大司马赏脸,去往军营一叙。”说着,曹操做出个邀请的手势,往营寨大门处一比,道了声:“请!”
吕布也没推脱,既然刚才已经把话说了,他就没打算反悔,正好借此机会,前去探探曹军虚实。遂转过身对身后亲卫说着:“尔等在此等候,待某入营与曹将军说完话后,自会出来。”
亲卫们自是不肯,哪有让主公去闯龙潭虎穴,他们在外候着的道理。
“怎么,我的命令不好使了?”吕布扫视过去,冷冷说上一声。
亲卫们顿时低下脑袋,回想起当初加入亲卫军时的誓言,主公的命令,就是要绝对无条件的执行。
曹操对此倒没多大意见,吕布的亲卫进不进营寨,与他而言无关紧要,只要吕布去了就行。
“大司马,咱们走吧。”曹操略带催促的说着,生怕吕布会突然反悔。
吕布也不点破,只带了陈卫跟在身后,与曹操向着曹军营寨,并排而行。
第七四九章 时光不会倒着走
走进曹营,吕布提出要参观营寨。
曹操猜到吕布想刺探军情,当然不肯答应。可这时候吕布却忽地上前,一把拉住了曹操手腕,脸上充满笑意。
曹操本身武力不弱,可当面对天下第一的吕布时,哪里挣脱得开,只能任由吕布强行拖着在营寨里游逛起来。
见此情形,曹洪等人按住腰间佩刀,随时都准备发难。
“子廉,休要鲁莽,主公就在吕布身旁,若是我们动手,吕布肯定会擒住主公,作为人质。”夏侯渊沉着脸庞,为防吕布听见打草惊蛇,声音压得很低。
一圈巡视下来,吕布发现不少猫腻,这里看似规模宏大,可实际上并没有七八万曹军将士。
那么,还有些人呢?
吕布沉着眉宇,细细思索起来。
曹操余光瞥到吕布的思考模样,心中已然猜到,吕布肯定是发现了军营里少了许多将士。
不过这也不打紧,反正今天,吕布走不出这曹营。
曹操心里底气十足,脸上笑问起来:“大司马,我军将士如何?”
“真乃熊虎之士也!”
吕布舒展笑意,毫不吝啬的夸奖起来。
随后,二人来到大帐,曹操命人备好酒肉送来。
陈卫站在吕布身后,典韦同样也立在曹操左手不远,许褚则在外面守住了帐门,不准闲人进出。
“孟德啊,我们有些时日没见了吧?”吕布饮了口酒,感叹起来。
曹操想了想,脸上带有回忆的向往:“是啊,岁月不等人,回想以前,我们还曾一起讨伐过黄巾,一起在朝为官。那时候,我们在洛阳畅饮,无所不言,就像亲密无间的兄弟,从没想过会有今天的这般局面。”
“老实说,我曹孟德宁愿与天下人为敌,也不想和你吕布兵戎相见。”
审视着曹操的神情,吕布似是想透过这一张脸,看清曹操所说的这一番话,究竟是临时演戏,还是发自肺腑。
“我也不想,可是……没有办法。”
吕布手中的酒杯放下,语气里透着几许无奈,似是也回想起了一些当初令人流连的时光。
“奉先,既然你我都不愿意开战,那这件事情其实也简单。你只要从兖州撤出,这场战争不就避免了吗?”
曹操打了个哈哈,其实他心中清楚,这点根本没有可能。
吕布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极好听得笑话。
此次出关,他做了这么久的筹谋,怎么可能凭曹操的三言两语,就这样退回关中?
“与其说让我撤退,倒不如你降了我。世人知道你降了我吕布,不丢人!”
尽管希望渺茫,吕布仍旧动了招降曹操的念头:“只要你肯投降,我立马就上奏朝廷,表你为征西将军。再过几年,我就要对西方的贵霜帝国动手,到那时,由你领兵作战,如何?”
曹操显然没有料到吕布会这样直白的招揽自己,简直就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他愣了半晌,继而半开玩笑的说着:“大司马,你的名声在世家大族之中那可是‘大名鼎鼎’。我曹孟德名声小,还是别跟着你一起遭人口诛笔伐了吧。”
面对曹操的打趣,吕布没有丝毫不悦,仍是不死心的问了句:“你这算是拒绝了吗?”
曹操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他换了个话题,慢说起来:“大司马,世人都说你会是第二个董卓,集权柄功勋于一身。现在你名也有了,金银钱财也不缺,何不将权归还天子,然后好生辅佐,做个国之栋梁、名垂千古的贤臣,岂不美哉?”
想法倒是不错。
可真正要做起来,根本没有丁点儿可能。
“孟德,你入朝做官的时间比我早,朝堂上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难道不清楚?”
吕布反问曹操一句,然后很坦然的说了起来,没有丝毫避讳:“权归天子估计不太可能,我倒不是贪图富贵,而是一旦放下手中权柄,即便天子仁慈放我归故里,可那些我得罪过的官员和世家,他们岂会容我存活于世间?”
“我养着一大家子,还有一帮出生入死的弟兄。用官方的话说就是,他们是我吕布的党羽,我一旦垮了,他们都得跟着抄家诛族。”
吕布很是平常的说着,不带丝毫喜怒。
在朝堂上混得久了,许多事情自然也就看得明白。
一壶酒很快喝完。
曹操吩咐下去,命人又给吕布送来一壶。
吕布给自己斟上满樽,正欲饮时,耳朵忽地动了动,听见帐外有许多的脚步声,似是已经包围住了这间军帐。
酒杯在空中略作停顿,继而吕布仰头,一饮而尽。
“主公,此地不宜久留。”陈卫亦是有所警觉,弯腰在吕布耳旁低声说着。
吕布摆了摆手,望向曹操,借着几分醉意问道:“孟德可还记得当年,咱们攻破阳翟的时候?”
曹操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
“那天晚上,我与你并坐草地。当时我问你,倘若将来有一天你擒住了我,可会杀我?你当时怔楞了一下,纳闷儿回答着,说以君之勇武,天下谁人可擒,孟德可曾记得?”吕布回想起当年的场景。
曹操再度点头,十几年前的事情,许多都已经忘记,可唯独那个夜晚,一直都历历在目。
轰隆!
帐外的天空毫无征兆的响起一声惊雷,曹操拿在手中的酒樽不由抖了一下,荡起微微涟漪。
这一声闷雷,仿佛将二人拉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候你与我谈论天下大势,又问我可知龙之变化?我言不知。孟德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回答我的?”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曹操的回答,与当年如出一辙。
“何谓英雄?”吕布又问。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曹操的小眼睛亮起星光,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当时孟德还问我,可知当世英雄,现在布倒是有了答案,不知如今回答,是否迟了些?”
“大司马请讲,曹某洗耳恭听。”
说着,曹操停下手里的一切动作,正襟危坐,专心聆听起来。
“有一人,名起于边境,破蛾贼、定西凉,鼎定辽东,救天子于危难,胁世家而济灾民。欲荡平天下乱臣,提七尺青峰,立万世之功,扬我大汉雄威于寰宇!
此人,可为英雄?”
雄浑的声音在帐内回响。
曹操心中震撼,如何也没想到,吕布居然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他目光挪了过去,吕布也同时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曹操的小眼睛里满是惊诧,而吕布的目光却无比的坚定,那张被称作‘虎之相’的脸庞上霸气十足,充满野心而又雄心万丈。
就连身后的陈卫也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能够跟随在这样一位雄主身旁,何其幸甚!
“此人,是英雄也!”
曹操目光收回,吁叹一声,第一次有了英雄气短的感觉。
以前的吕布,哪怕是再厉害,曹操也觉得尤能胜之。
可如今,吕布变得越发强大,以至于完全压制住了自己。
不是武力上,而是心境。
曹操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段过于下作,不够光明。
可……
这就是战争。
如果吕布不死,倒下的便是他了。
尤其是在今天重新认识吕布之后,曹操心中更加决然,绝不能让吕布活着离开。
该说的话,也都说得差不多了。
酒水也喝去两壶。
曹操起身,微微致歉:“大司马在此稍坐,容我小急,去去便回。”
曹操避开吕布,顺着右手边往帐外走去。
吕布此刻也站起身来,拦下曹操去路,醉笑说道:“孟德,吾在这里也耽搁了时辰,是时候回去了。”
说着,吕布伸手就要去抓曹操。
典韦见状,自是不会让主公再次落入吕布魔爪,大步一冲,巨大的身躯爆发出强劲气势,右手凝拳猛地挥来,想要来个先发制人。
吕布见状,眉峰斜挑,不退反进,同样一拳轰出。
轰!
两拳相触的瞬间,爆发出巨大闷响。
出拳的二人,各自往后退了半步,算是打了个平手。
“陈卫,拿下曹操!”
吕布迎向典韦的同时,很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陈卫身形一闪,跃至曹操面前。
要是让曹操就此安然逃出帐去,那他和主公今天必将葬身于此。
曹操见状,快速拔剑刺来,陈卫侧避躲过,顺势绕到曹操身后,将绑在手腕下的匕首拔出,架在了曹操咽喉。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只在眨眼间便得以完成。
守在帐外的夏侯渊等人听得动静,立马冲了进来。
可他们还是来迟了半步,曹操已经被陈卫制住,并且挡在了身前。
曹操被擒,典韦也停下了与吕布的打斗。
望着冲进帐内的曹军将士,吕布并未放在眼中,甚至还慢悠悠的从桌上撕了块熟肉,丢进嘴里咀嚼,一脸愉快的享受模样。
陈卫推着曹操出了营帐,吕布也随之走了出去。
来的时候,天气还是晴空万里,分外明媚。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雷声,引来了不少乌云。
吕布抬头望了望天,看样子,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将至。
天空中飘荡着黑压压的乌云,曹营里的气氛也很是压抑,营帐外面围了数十层的曹军将士,手里握着兵器,几乎铁桶一般。
营寨上方,数千名弓弩手齐齐瞄准了吕布,只需曹操一声令下,就能将这位天下无敌的大将军,射成一团刺猬,教他死得不能再死。
“吕布,快放了我家主公!”
拔出刀来的曹洪大声喝道,这个时候,也不怕与吕布撕破脸皮。
典韦、许褚等人也是密切注视着这里,只要一有机会,便上前从陈卫手里抢下主公。
吕布置若未闻,即使身陷重围,也依旧风度不减。他看向被陈卫挟持的曹操,笑问起来:“孟德,我真心来与你叙旧,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曹操动弹不得,脸上却毫无畏惧的说着:“奉先,任你武功盖世,今天也走不出我这曹营!”
“主公,怎么办?”
面对曹军将士的重重包围,陈卫的语气似是有些担忧。他倒不是怕死在这里,而是怕主公不能完成他的雄图大业。
“我敢来,自然可以走着出去。”吕布很是淡然的说了一声,那些曹军将士在他眼中,仿佛空气。
曹操被这话给逗得笑了,明显不信:“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吕布看着曹操,同样笑着:“有你曹孟德在手,我就不愁走不出去?”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用曹操作为人质。
“曹某不过是个安东将军,换你当朝重臣大司马大将军,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曹操试图运用心理战术,来搅乱吕布的思维。
谁料吕布根本不吃这套,反而顺着曹操话往下说:“那你就叫他们放箭,或者你自个儿用脖子往那匕首上一抹,咱们来个同归于尽。”
此话一出,曹操脸上的笑容凝固,很快便阴沉了下去。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或许,我比你都要了解你自己。”
吕布在曹操耳边轻声说着,好似吃定了他的模样:“你死了,你的势力基本上就完了。我不一样,即便我死在这里,我的儿子一样可以继承我的志向。而且,他只会比我更加出色。”
吕布很清楚曹操的脾性,但凡有丁点儿生的希望,他就不会轻易选择死亡。
所以,吕布才肆无忌惮的入了曹营。
曹操被吕布吃得死死,最终也没有下达‘动手’的命令。正如吕布所言,他敢于大胆冒险,但骨子里也格外爱惜自己的性命。
霸业未成之前,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挟持着曹操,一路出了营寨大门。
亲卫们见到自家主公与曹军对峙,迅速驰骋支援过来。
吕布翻身上马,一语双关的道了声:“孟德,多谢今日款待,吾铭记于心。”
随后,吕布率着一众亲卫扬长而去。
曹洪请求追击,曹操没准。今日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却令他格外的敬佩起这个无敌于天下的男人。
胆识、气魄,我皆不如你!
你想打造出你的大汉天下,我曹孟德,也有属于自己的野望!
回想起吕布刚刚允诺的征西将军,那是当年在洛阳为官时,曹操与吕布、袁绍等人一块儿喝酒,酒醉之时,他说想要为国家讨贼立功,期待封侯拜为征西将军。死的时候,能在墓碑上题写‘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生便再无憾事。
没想到,吕布一直都还记得。
曹操长叹口气。
可惜啊,时光不会倒着走,我也不会再回头。
第七五零章 猜中头奖
回到菏泽大营,吕布取下战袍,交由亲卫拿着。
中军帐中,陈宫满脸焦急,见到吕布回来,急切问道:“将军,听说你只身去了曹营?”
陈宫如此担忧,吕布心中还是颇为感动,微微摇了摇头。
见状,陈宫吁了口气,暗道了声还好。那曹操能够狠心屠戮十几万徐州百姓,就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吕布若真的只身入营,曹操怎会放过这种永除后患的大好机会。
“我还带了陈卫。”吕布随后补充一句。
陈宫喝进嘴里的茶水‘噗’的喷了出来,也顾不得礼仪上的失态,愕然问道:“主公真的入了曹营?”
吕布对此倒是风轻云淡,走到主帅位置,衣甲往后一掀,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
陈宫见吕布默认,开始履行起臣下规劝的义务:“主公,你是三军的最高统帅,行事怎能如此儿戏,冒这种大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朝廷交代,向天下交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吕布摆手打断,陈宫智谋没得说,可就是有些过于嗦,像妇人一般的叨叨。
随后,吕布又把郭嘉、逄纪、司马懿等人叫来,商议事情。
“今日我去了趟曹营。”
吕布刚一开口,除了陈宫以外,其他人全都露出了惊讶无比的表情。
谁都没有想到,正值两军交战之际,吕布居然胆大到只带了百骑就去曹营溜达,要是曹操痛下杀手,吕布可就完了啊!
鉴于之前的种种事迹,曹操枭雄本性暴露无遗,杀一人就能免去战争夺取胜利,他肯定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主公,你是真的飘了。”
郭嘉笑说起来,由此可见,吕布确实已经解开了心结。
对于郭嘉的调侃,吕布报以微笑:“古人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吾料定曹孟德不会杀我,所以,就进去坐了小会儿。”
吕布说得淡然,在场诸人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仿佛自个儿也跟着走了趟龙潭虎穴。
好在,吕布安然归来。
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元图,私下找些人手,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务必让天下皆知。”陈宫小声同逄纪说着,不管能不能借此摧垮曹操,但至少可以增长主公威名。
只身入敌营,煮酒论天下。
想想那场面,都觉得热血澎湃。
此事一旦传出,估计又得涨粉无数。
吕布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说与众人:“曹操率军来荷山的时候,情报上说,曹军至少有七万余众的将士。可我今天在曹营转悠了一整圈,却发现曹营士卒大概只有五万左右,比起情报所说,起码少了两万余人,这股人马去了哪里?”
回来的路上,吕布百思不得其解。
帐内的谋士们亦是深皱起眉头,细细思索。这些时日,也没见斥候来报,说曹军有大规模的动作。
可这是吕布亲眼所见,总归不会有假。
那曹军两万多的兵马是如何消失不见,又去往了何处?
这是众人所猜不透的一点。
“难道说,曹操洞悉了主公意图,提前派兵回防昌邑?”逄纪捻了把下颌胡须,眼神微微敛缩,最先出声。
双方交战,彼此间都安插有细作密谍,大伙儿对此也都是心照不宣。吕布如今大张旗鼓的出兵,曹操即便猜不透这些队伍的具体动向,也应该会有所防备。
所以,的确有这种可能。
吕布点了点头,又问想处于深思中的陈宫:“公台,你以为呢?”
“吾以为,曹操此举,极有可能是想打濮阳?”陈宫给出了一个众人始料不及的答案。
为了增添说服力与可行性,陈宫拿起桌面上的地图,在墙上展开:“诸位请看,从荷山曹营到东郡濮阳,不过两百里路程,沿途的县地经过战事,城池防御根本没来得及修复,也几乎没有军队驻扎。如此一来,郡城濮阳就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
以曹操的军事嗅觉,不可能察觉不到这点。
正当吕布思虑如何应对时,却发现站在郭嘉旁边的司马懿,悄然间露出了极为邪气的笑脸。
“仲达,你笑什么?”
吕布将事情暂搁一边,饶有兴趣的询问起来。他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小家伙,聪明而不失狡黠。
“方才胡思乱想了一些事,请主公责罚。”自知失态的司马懿连忙拱手告罪,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明明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为人处世,却格外的老成持重。
“什么趣事,且说来听听。”吕布愈发好奇。
“我在想,曹操会不会是想绕过济阴,偷袭陈留,从而截断我军后路。”司马懿很坦诚的说出了自个儿的想法。
“这怎么可能,主公手里还握着兖州北边的东郡,曹操若是让士卒偷袭陈留,即便得手,也会陷入四面受敌的处境。曹操就算再蠢,也不可能想不到这点吧!”
逄纪笑容中带有几分轻视,到底是年轻的后生,目光还差得远呢。
司马懿也不与逄纪争执,谦虚的退让下来:“在下只是说个玩笑,主公和诸位大可不必当真。”
吕布也觉得不大可能,曹操喜欢兵行险着,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所以,司马懿方才所说,完全不切实际。
此时,一名斥候从外边冲进帐内,满是大汗的从怀里取出信简,焦急禀报:“主公,百里加急。”
吕布伸手接过,打开浏览起来,舒张的眉宇渐渐凝皱。
众人发现吕布神情不对,猜到肯定有大事发生,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来:“主公,是否有大事发生?”
“曹孟德,你下得好大一盘棋!”
吕布手头一紧,直接将那竹简捏碎,双眸杀气凛然。随后他平复心境,告诉众人:“袁绍以麴义为大将,已经拿下了濮阳,守将薛兰战死。”
众人惊愕。
唯有郭嘉拍了拍司马懿的肩头,司马懿回过头来,前者带有笑意的同他说着:“仲达,看来你运气不错,猜中了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