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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

作者:回头大宝剑     汉末之吕布再世txt下载     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七六章 侍御史,借你头颅一用

    田齐被曹性推得一个踉跄,若非有后面的汉子扶了一把,估计他的屁股就已经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你!”

    田齐整个脸庞都在抽搐,可想而知他胸中的怒气之大。作为侯汶的心腹,京中想要巴结他的不在少数。就算曹性仗着有大司马撑腰,也不该如此嚣张跋扈,毕竟侯汶背后有更大的天子倚靠,跟侯汶过不去,就是公然打天子的脸。

    奈何形势比人强,眼下论起双方战力,就田齐手下这群虾兵蟹将,哪会是狼骑营的对手。

    此情此情,他只得忍气吞声。

    于是,田齐一边吩咐汉子放粮,一边往后退去。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当然要去禀告侯汶,否则,他可担不起这责任。

    不远处的树荫之下,吕布瞅见田齐遁逃,微微侧首,同旁边吩咐了一声:“陈卫,你去跟着此人,然后把侯汶给我提来。”

    陈卫点头,迅速尾随而行。

    只要吕布下令,别说是擒个侍御史,就是三公九卿,都不再话下。

    一袋袋的粮食投入锅中煮沸,排着长队的难民们眼中冒光,发干的喉咙不知咽了有多少回。

    对于饥肠辘辘的难民来说,能够饱餐一顿,就是这世间最为美好的愿望。

    当排在第一的老人接过那碗满满的粥米时,两只枯骨般的手掌不禁颤颤巍巍,同曹性连道数声感激之后,才端着碗往后面寻了个位置坐下,老泪纵横。

    有狼骑营压阵,这些难民自然不敢有所放肆,井然有序的上来领取食物。

    曹性插着腰,时不时的点点头。

    别说,这种做好事的感觉,还真的挺爽。

    难民那边曹性指挥得井井有条,吕布也就懒得出面。通过今年大旱,倒是让他看清了许多潜在隐患。

    首当其冲的就是,朝廷在民众之中没有公信力,百姓们也不愿相信朝廷,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吕布要做的,就是让百姓们重拾对朝廷的信心。

    孟子在《尽心章句下》中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只有先赢得民心,才能真正坐稳关中。

    只要能够将此次旱灾安稳渡过,吕布的名声,或是朝廷的威望,必将重新被百姓拥戴。

    这于吕布而言,也是一次建立起民间威望的大好时机。

    约莫过了大半时辰,奉命而去的陈卫领着侍御史侯汶来到吕布面前。

    侯汶今年四十出头,中等身材,微腆着肚子,从他脸上露出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个人畜无害的老好人。

    这不过是侯汶的表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厮其实并不是个什么善类。

    “下官给大司马请安!”

    侯汶上来就是一通作揖的大礼,他本来在家中享受着舒坦的时光,结果没能舒坦多久,先是听得田齐禀报有人在粥棚闹事,然而这边他还没捋清楚,那边陈卫就已经闯了进来。

    听得吕布召请,对危险事物嗅觉敏锐的侯汶心中‘咯噔’一下,猜到准没好事。

    有天子撑腰又能如何,这个世道,谁手里握有兵权,谁才是老大。

    历经过董卓之乱,侯汶对此清楚无比。

    “侯御史,陛下让你开太仓赈济灾民,可你每天只拿十余袋粮食出来,这种做法怕是有些欠妥吧?”

    吕布掰着手指节,嘴角带笑,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笑意,反倒令人觉得格外冷寒。

    在朝堂扎根多年,侯汶是何等敏锐的人物,他听得吕布的这般开场白,心中就已然有数,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吕布会来横插一脚。

    “大司马,下官承蒙陛下看重抬爱,委以救济百姓之重任,一直都是诚惶诚恐殚精竭虑,万万不敢有半分懈怠,请大司马明鉴!”

    侯汶大声说着,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看他那模样,简直是受了天大委屈。

    “喏,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

    吕布指了指放粮那边,同侯汶说着,不信的话,可以随便找个难民过来问问。

    此话一出,侯汶霎时变了脸色,好在他反应够快。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先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棋子推出去顶罪,

    “这些个没心肝儿的家伙,居然无视我的命令,着实可恶!早在之前,我就千叮咛万嘱咐,说过无数回了,难民也是人,要将他们放在心上,每口锅里至少煮半石粮食,保证百姓的基本生存。哪曾想,这些家伙居然敢背着我中饱私囊,大司马请放心,我回去就将这些玩忽职守的狗东西全部下狱,革职查办!”侯汶从方才的谦卑角色顿时摇身一变,说得是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将这些贪官污吏统统治罪。

    吕布看在眼里,若是没有校事署提供的情报信息,他或许也就信了。

    不过知道真相之后,侯汶的这番表演,在吕布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的自导自演罢了。

    吕布没有拆穿,而是顺着侯汶的话往下说:“此番事件影响极大,百姓们已经不再信任朝廷,这可不是好事,所以,我想向侯御史借样东西,以定民心。”

    见吕布没有责骂,侯汶心中暗暗自喜,以为吕布被他蒙骗过关,遂用力拍着胸脯,说得无比豪迈:“大司马尽管开口,只要下官能给,绝不说半个不字!”

    侯汶回答得如此爽快,吕布也很是高兴,嘴角的笑容愈盛:“我想借侍御史的人头一用,不知侯御史借否?”

    此话一出,侯汶脸上的笑容在刹那间凝固,怔怔的干笑起来,仍旧心存侥幸:“大司马,您是在开玩笑的吧?”

    “你说呢?”吕布笑容不减,如似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

    侯汶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吕布叫他来此,就是想要拿他立威,稳定民心。

    于是,他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就立马有两三名粗莽汉子上来,将他奋力摁在了地上,令他动弹不得。

    “我受陛下委派,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你来惩处!“

    啃了几口泥土的侯汶大声喊着,事到如今,他只能搬出天子来压吕布。

第六七七章 非杀不可

    侯汶的大呼,引起了难民们的注意,纷纷投来看好戏的目光。

    倒是那些个侍御史府上的士卒面露惊诧,心里琢磨个不停:这不是咱家的侍御史大人吗?怎么被人轻易的擒住在地?

    再看侯汶面前笔挺站着的高大男人,在他旁边的几名凶悍汉子,毕恭毕敬,料想此人的身份更是非同寻常。

    天子脚下都敢随意擒拿当朝侍御史,此人身份最低都应是三公级别的存在。

    再结合此人身高与气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个人来:当今大司马吕布!

    于是乎,难民们扑通扑通的全都跪了下去,嘴里大声喊着:“请大司马为我等做主!”

    既被认出来身份,吕布也不遮掩,他轻抬手臂,让百姓们暂先起来,随后瞥了眼侯汶,同灾民们缓缓道来:“汝等都是我大汉的子民,某身为大司马,自当庇佑于汝等。陛下明言在先,皆因侍御史侯汶从中饱私,克扣赈济灾粮,才使得大量百姓饿死于途。”

    听得此话,百姓们群情激愤,原来不是朝廷不想救助他们,而是这家伙从中作梗,干的好事!

    若非碍于身份地位与阶级礼法,他们早就上去打死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家伙了。

    不杀侯汶,不足以平民愤!

    吕布很清楚这点,况且他也早有杀人立威的想法,旱灾闹得这么大,不杀些官员摆明态度,百姓们仍然不会信任朝廷。

    “来人,将侯汶绑了,当众斩之!”

    伴随着吕布的一声令下,两名士卒推着侯汶向前方空地走去。

    百姓们顿时欢呼起来,喜悦之色溢于脸庞。

    看来朝廷,还是有肯为百姓伸冤的好官!

    这下轮到侯汶慌了,他是如何也没想到,吕布居然来玩儿真的,霎时慌了神,但他不甘就此命丧于此,回头冲吕布大声喊着:“我是陛下亲封的侍御史,你无权斩我!无权斩我!”

    吕布充耳不闻,懒得多费唇舌。

    此时的皇宫大殿之中,身为天子的刘协还在逗趣着一只大红金冠的公鸡,每每听到那响亮的打鸣声,刘协心里就格外舒坦。

    “陛下陛下,不好了!”

    小黄门韩宣急冲冲的跑进殿内,满脸的焦急之色。

    被打扰了兴致,刘协自然没有好的脸色,有些生气的问着:“何事如此慌张?”

    韩宣晓得惹了天子不痛快,恭敬答道:“西边直城门外,大司马要斩侯御史了!”

    什么!

    听得此话,刘协手里端着的铜碗‘咣当’一声,碗里的黍米全都倾洒在地,倒是那只大公鸡扑腾过来,开心的啄食不停。

    “大司马为何要斩侯汶?”刘协急忙问道,由此可见,咱们天子对这位侍御史还是尤为关切。

    “具体情况,小人也不知道。”小黄门摇了摇头。

    “快,给朕更衣!”

    刘协起身,以不容置喙的口气吩咐起来。

    片刻,赤墨色的帝王服便已加于刘协身上。

    闻讯而来的尚书令徐咎和天子撞了个正着,行礼之后,徐咎出言问道:“陛下,您这是要去往何处?”

    情急之下,刘协也顾不得许多,当即说着:“当然是去直城门啊,难道要朕眼睁睁的看着侯御史死在吕布刀下?料想有朕亲自前去说情,大司马应该会给朕几分薄面。”

    徐咎听得此话,脸上露出些许失望,苦口婆心的劝谏起来:“陛下,您怎么还不明白!大司马这是摆明了要拿侍御史立威,即便有您亲自开口,也未必能行。”

    “侯汶是朕的侍御史,即便犯了错,也应该先经过朕的批示,再行处置。吕布他敢私自处刑,就是没有将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刘协据理力争,脸上多了两分怒容,压根儿听不进徐咎的劝谏,俨然有了股火药味在空中弥漫。

    天子如此维护侯汶,徐咎除了哀其不幸,心中更是叹息连连,那侯汶不过只是个取媚逢迎的小人,靠着阿谀讨好才赢得了天子信任。

    刘协年少,很多事情都看不通透。

    不是嘴上说好听,胸脯拍的叮当响的就一定是好人,许多忠于汉室的臣公都在卧薪尝胆,等待推翻吕布的机会。

    但这些话,徐咎还不能同天子明说。

    一旦说了出去,以吕布消息的灵通性,势必会迎来新的一轮洗牌。

    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吕布又岂会放任一群想要谋害他的人不管不问?

    “陛下就不怕把吕布逼急,再行当年董卓之事?”徐咎使出了杀手锏,若是天子非要同吕布硬杠,以吕布如今的地位实力,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听得此话,刘协瞬间就熄了火,哑然无声,好半晌才无力问着:“那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见天子改变了态度,徐咎心中道了声‘孺子可教’,给天子出谋划策:“眼下之机,不应同吕布硬碰,陛下要做的,就是顺势而为,忍一时风平浪静。”

    尽管刘协很不喜欢这个‘忍’字,但如今朝中大权全在吕布手上,他也无可奈何。

    直城门外的空地,围满了观看处刑的难民。

    对于中间那个被摁跪在地上的侍御史,百姓们并没有丝毫的怜悯,不少人还偷偷朝他吐了唾沫。

    处刑在即,不甘受死的侯汶做着最后挣扎,反反复复的喊着冤枉。

    “陛下驾到!”

    此时,一声嘹亮的通传声从城门处响起。

    两排羽林军骑马开道,六匹骏马拉动的銮驾缓缓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天子驾临,百姓们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吕布也是躬身抱拳,静立于原地,琢磨着天子来此的用意。

    只有侯汶无比的高兴,仿佛落水之后抓住了救命稻草。

    “哈哈哈,陛下救我来了!”

    “陛下,陛下,臣在这儿呢!”

    侯汶激动的大声喊着,若非有士卒强摁着他的肩膀,他早就跳起来挥手示意了。

    吕布上前,抱拳见礼之后,询问起来:“陛下不在宫中歇息,为何来此?”

    “哦?大司马也在此处?”

    刘协佯作不知,然后回答起来:“朕方才收到弹劾,说侍御史侯汶渎职怠工,所以特意来此巡视。”

    “陛下圣明,侯汶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克扣并囤积救灾的粮食,实在罪大恶极!臣正欲将其斩首,以平民愤。”

    吕布说得底气十足,此番话也向刘协传达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不管刘协来此的用意如何,侯汶他今天是杀定了。

    “可有证人?”

    “在场百姓皆是证人。”

    “侍御史真的非杀不可?”

    “非杀不可!”

    听不到那边天子和吕布的交谈,侯汶再度大呼起来:“陛下,救我!”

第六七八章 一家之言,我说了算

    求救的声音传到刘协耳中,天子脸上闪过一抹不忍,却还是咬了咬牙,装作没有听见。

    最终,侯汶没能等到天子的赦令,反而等来了送他上路的圣谕。

    百姓们欢呼着陛下圣明,等待受死的侯汶则心若死灰。天子选择了弃车保帅,他已然知晓,今天在劫难逃。

    他抬了抬头,张开的眼珠下意识的眯合起来,反射着阳光的虎头刀很是晃眼。

    噗嗤一声,人头落地。

    随后,侯汶的头颅用竹竿顶起,悬挂于高处,以儆效尤。

    公开处刑完侯汶,吕布接着又向难民们表示,一定会让他们平安渡过这个灾年。难民们听得这般好的消息,皆是喜极而泣,朝廷的威望也是瞬间大增。

    数日之后,各地的世家代表接连进入长安。

    吕布早早就令人安排了驿馆,让他们歇息,待到全都到齐之后,吕布才将他们请入府中,商量正事。

    大司马府邸正门。

    “卫彦兄,你怎么也在这里?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不是长陵兄么,咱俩是有些年月没见过面了。今日视之,兄风采不减当年,真是羡煞小弟也!”

    “老老,哪里还比得当年。”发鬓微白的男人有些感慨起来。

    大汉朝的各大家族之间,除非是生死仇家,否则平日里都会有所走动,彼此相识,倒也不足为奇。

    渐渐的,门口寒暄的人数多了起来,守在大门处的管事见状,上前恭敬的小声提醒:“诸位老爷,大司马还在堂内等着你们呢。”

    诸位家主纷纷点头,往府内走去。

    入府之后,不少人仍在低声私语。

    “你说大司马急召我等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唉,难料啊!”

    “不知诸位瞧见没有,今年各地逢旱,就属关中最为严重,我一路走来,简直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啊!”

    诸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大堂。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这些个世家家主或是派来的代表,全都已经到齐,足有六十余人。

    “哟,诸位都到齐啦!”

    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堂外响起,众人视之乃是吕布,遂纷纷起身,拱手行礼:“我等见过大司马!”

    别看这些人在各地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在吕布面前,却不敢有丝毫放肆。

    吕布走到大堂上方的主位,同众人道了声‘诸位请坐’然后缓缓说道:“今天召诸位前来呢,就是有件事情想同大伙儿商量,还请大家施以援手,帮帮吕某。”

    “大司马客气,您若是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我等自当全力相助。”并州张家的家主张睿,也就是张辽的二叔父,起身拱手说道。

    吕布点了点头,继续说着:“诸位来的途中,想必也应该见到了,关中大旱,数十万百姓无家可归。吕某身为大司马,自然不能不管不问,只是国库空虚,救不了这么多的百姓,所以想请诸位,也出一把力。”

    话是说得好听,可在场诸位谁都不是傻子,心里也都明白了。感情吕布叫他们来此,就是想把他们当成肥羊开宰。

    “公台,你先说说,我们大概需要多少粮食?”

    “好的主公,那我先向您和各位家主简单汇报一下。”

    站在吕布身旁的陈宫点头,然后朝堂内诸人说着:“经初步核算,司隶地区的难民已经多达近七十万人,这个数目,超过了司隶地区总人数的六成。按最保守来算,一个人每月至少一石粮食才能勉强温饱,若是想要灾民们全都度过这个灾年,大约需要四百万石粮食。”

    四百万石!

    听得这个数目,在场众人无不为之惊讶,这是何等庞大的一个数字。

    堂内诸人谁也没有开口,这于他们而言,何止是烫手的山芋,简直是要人老命的催命符。

    吕布扫视一圈,仍旧没人出声,他便询问起来:“你们说说,四百万石粮食怎么解决?百姓们没有粮食度日,每天都在死人,朝廷国库本就存粮不多,怎么办?”

    众人你瞅我,我瞅你,十分默契的都不做声。

    “怎么,解决不了了吗?还是说,想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活活饿死?”吕布语气陡然提高两分。

    众人仍旧没有吱声,反正就是保持着一个态度: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吕布用手砰砰敲了敲桌面,脸色微微有些愠恼,责斥起来:“是不是想解决,解决不了吗?

    好,今天我来解决!

    这笔粮食,逐个分摊下去,大家认领。”

    “大司马,若是十几万石粮食,或许我们还能给您凑出来,这四百万石也太……”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当场叫起苦来。

    吕布压根儿不听,看向下方一名三十余岁的微胖男人,“钱家主,你说说,你出多少?”

    关中钱家,乃是近年来飞速崛起的一大势力。

    钱承见到吕布来问,当即豪迈说道:“大司马,你定,您说出多少就出多少。”

    钱家能够迅速崛起,其中与吕布的扶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一有机会,钱承就会向吕布拍着马屁,表明忠心

    然则今天,他这马屁似乎拍到了马蹄子上。

    “屁,我让你全出,你出吗?”吕布没好气的责斥一声。

    钱承撇嘴,不知这话该如何去往下接。

    “你要是全出的话,今天这会就不开了。”吕布食指打着桌面,看样子尤为生气。

    “大司马,我不是叫苦,我家那点田土您又不是不知道,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再说了,我要是全出了,那还要各位家主干什么呀?”

    钱承无比委屈的说着,他偷瞄了眼吕布,见吕布面沉似水,赶紧补充起来:“您要凑粮食,我倾家荡产都帮您,只是我家小门小户,不比其他底蕴深厚的豪族。河东,洛阳,汉中,他们这几家出大头,余下的小头呢,我们再来补上。”

    这狗逼真贼啊!

    其余家主听得此话,全在心中咒骂起这鸡贼胖子的祸水东引。

    “财神爷,表个态。”

    吕布看向居于左侧首位的杨,征求起他的意见。

    因为杨彪病了的缘故,所以杨家才派了杨前来。

    说起杨家,乃是关中,甚至于大汉朝都数一数二的存在。

    “大司马,我先想法挤个三十万石粮食吧。”杨认真说道,三十万石粮食已然不是小数。

    吕布却微微摇头,竖起食指,一口价:“一百万石。”

    “大司马,这……”

    杨面露难色,吕布手往外边一摆,打断了杨接下来的话,然后转过头,看向以卫家为首的河东世家:“河东能出多少?”

    “河东前两年才遭受了白波贼的祸害,至今还未缓过劲儿来,实在拿不出多余的粮食了。”

    “八十万石。”吕布以不容反驳的语气给河东定下了数目。

    接下来,河内分到六十万石,汉中五十万,洛阳五十万,就连最为穷苦的并州也都跟着出了二十万石粮食。

    “钱家主,大头我都给你解决了,其余的粮食你来负责。”吕布将目光重新挪回到钱承身上。

    “大司马……”

    钱承胖嘟的脸上写满惆怅,吕布留给他的,仍有四十万的巨额数目。

    真要凑出来,估计他离倾家荡产也不远了。

    “别给我埋怨,谁埋怨你都不能埋怨。关中死了这多人,你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反而还趁机大肆兼并百姓土地,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但凡你之前能发发善心,就不会有今日这么严峻的局面!”

    吕布厉声责斥,这番话里含有敲山震虎之意,不止是说给钱承一个人听,更是说给在座的其余人等。

    “这笔粮食,给大家一个月的期限筹措。粮食不到位,就别怪我吕布心狠,不念往日情分。”

    吕布目光冷咧,从众人的脸庞扫视而过。

    与之对视的诸人全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然后互相对视,皆是有苦在心,说不出来。

第六七九章 杀伐果断者,枭雄也

    会议结束,吕布将诸人留在府内用过午膳之后,才放众人离去。

    下午,走出大司马府的诸位家主皆是苦瓜着一张脸,叹气连连,摊上这种差事,谁还笑得出来。

    各地皆在吕布的掌控之中,真要把吕布惹毛了,动起手来,分分钟就能把他们连根拔起。

    他们能怎么办?

    他们也很绝望啊!

    唉~~~

    一声长叹之后,诸位家主互道离别,各回各家,着手筹措粮食。

    楼阁上,望着众人离去,站在吕布身旁的陈宫语气透着担忧:“主公,如此一来,您可是把所有的世家都得罪光了。”

    要知道,一个地方的稳定与发展,世家所起到的作用才是重中之重。他们若是生出反叛的心思,一旦与外人勾结,顷刻间便能将城池拱手送上。

    吕布怀抄双手,深邃的目光远眺,此等后果,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若非如此,几十万难民难有活路。

    自从当年蛾贼爆发以来,大汉人口连年递减,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若是能保都不保的话,那天下百姓终将十不余一。

    “这回我的确是给了他们很重的担子,但只要能够熬过今年,出了力的,自然少不了他们好处。可若是嘴上答应得痛快,却不办事,我也不会轻饶,侯汶就是他们的榜样。”

    吕布淡淡说着,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当初侯汶因渎职的缘故,被当众处死不说,连带整个侯氏一族都被抄家清点,吕布手段之狠厉,令京中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是超过大半的家族都不肯出呢,难道主公也要将他们尽数抹去?”陈宫仍有担心,照此行事,绝对会引起各地的动荡与讨伐。

    府外的车驾各奔东西,渐渐散去,最终只剩下空荡荡的街道。

    “这些年,我也看透了这些所谓的世家,不管是名声显赫的也好,还是闷声发大财的也罢。遇到任何事情,他们首先考虑的始终都是自身利益,表面上同气连枝,实则各怀鬼胎。他们若是不肯全力助我渡过此难,我就先拿一家开刀,一家不行就两家,两家不行就三家,一直杀到他们怕了为止。”

    吕布眼眸微敛,蛟目里杀机四伏。

    如此炎热的季节,这一刹那,陈宫竟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他低声提醒:“无罪杀之,恐难以服众。”

    关于此事,吕布显然早有对策。

    “关中各地不是匪患四起么?那就以勾结匪寇为名,将拒绝出粮的家族,尽数抄家收地。然后再将抄家得来的粮食全都发与难民,你说,可不可以服众?”

    “既然我不能让他们从心底里尊敬,那就只能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害怕。只要我活着一日,他们就不敢不听令于我!”

    吕布叉腰直立,雄伟的身躯上霸气外露。

    看着旁边的高大身影,陈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相较于初见时的谦逊和煦,如今的吕布令陈宫感到有些许的陌生。

    无他,只因吕布近来行事,太过于霸道独裁。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宫眼底闪过一抹忧色。

    “哦对了公台,侯汶被杀之后,侍御史的位置空了出来。我已经向朝廷奏请,由你补上这个职位。”

    吕布脸上浮现出笑意,侍御史除了负责纠察弹劾官员意外,最主要的还是可以时常见到天子,这可是个好的差事。

    “那府内长史的职务……”

    陈宫欲言又止,毕竟大司马府内事务繁杂,各地的大小事情都会呈报入府,换了一般人,还真怕处理不来。

    “先让逄纪暂代,等有了合适人选之后,再行任职。”

    陈宫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逄纪的能力,他还是比较认可。

    小会儿之后,陈宫也离开了楼阁,留下吕布独自立于高楼,眺望起远方的大好河山。

    “主公,廷尉左监求见。”

    未几,陈卫上前禀报。

    廷尉左监,也就是曾在吕布麾下任职的李肃。

    行刺事件之后,吕布把擒住的刺客全都扔进了廷尉府的诏狱,让他们务必审出个结果。诏狱里审讯严酷,逼问手段千奇百种,有的是办法让人开口。

    如今李肃求见,想来是已经有了答案。

    吕布回转过身,寻了个位置坐下,道了声:“让他上来。”

    很快,李肃便跟在陈卫后面走上楼阁,见到吕布恭恭敬敬的喊了声:“拜见主公。”

    吕布微微抬头望去,许久未见,李肃的模样倒是变化了不少。这位昔日的地方小吏,如今已蓄起了胡须,身穿锦缎,有了几分官老爷的模样。

    “许久未见,肃兄在廷尉府一切可好?”

    吕布比了个请坐的手势,随后笑问起来,称呼他一声‘肃兄’,已然是给足了脸面。

    他二人本是同乡,从小相识,所以吕布对李肃也是多有照拂。

    李肃小心翼翼的坐下,不敢坐满整个座位,半侧着身躯向吕布拱了拱手:“托主公鸿福,肃一切安好。”

    吕布‘嗯’上一声,伸手拿过桌面上的水壶,倒上两杯茶水,一杯给自己,一杯给李肃。

    李肃赶忙起身,如似受宠若惊,直到吕布让他坐下,他才忐忑的重新坐回了位置。

    接过吕布递来的茶水,李肃小饮一口,郑重禀报起来:“属下不负主公所望,您让我审讯的案子,已经有了结果。”

    “哦?是谁?”

    吕布端茶的手臂微作停顿,嘴角勾起,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御史大夫,郗虑。”李肃笃定的给出答案。

    “是他?”

    听得这个答复,吕布面有疑色,完全没想到幕后指使之人,居然会是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恭谨温和的老实人。

    郗虑的女儿几年前被送入宫中,获封为贵人,深受天子宠爱。在那个十四岁就能娶亲生子的年代,两性方面的知识,刘协懂的可是不少。

    照此来算,郗虑也算得上是半个国丈。

    “只是,我跟他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怎么打起了我的主意?”吕布放下杯子,像是在自言自语:“看来明儿个上朝,我得当面问问才行。”

    那股子看似随和的神态,却令一旁的李肃不禁打了个冷颤。

第六八零章 非常手段

    不久,府内管事来报,说是司徒公派人送来请柬,邀吕布过府一叙。

    自打吕布班师回朝,作为司徒的王允可没少献殷勤,隔三岔五就派人来请吕布赴宴。王允很是清楚的记得,当年吕布出征之际,可是亲口允诺过自己,说回来之后一定登门拜访。

    然而吕布似乎早已忘了此事,他近来忙着筹备救济灾民的事情,哪还有心思去王允府上吃喝玩乐。

    “管事,你替我回了。就说我近来公务繁忙,等忙过这一阵子,再去司徒府上叨扰。”吕布轻描淡写就回绝掉王允的邀请,现在的局面,还有很多事情都等着他去亲自处理。

    随后,吕布又派人去叫来张辽、徐晃等一干心腹将领。

    “主公!”

    见面之后,张辽等人抱拳见礼。

    吕布让诸将坐下,然后缓缓道来:“现在关中情况你们也应该都知道,各地旱灾严重,百姓难有温饱。所以,在旱灾彻底解决之前,我应该不会再出关讨伐袁绍、曹操等各地诸侯。”

    百姓吃不饱饭,自然就没有多余的粮食上缴给朝廷。

    朝廷纳不到粮,也就供不起战争的巨大消耗。

    说到这里,吕布还顺便将今天上午商讨的事情,也一并同张辽等人说了。

    听完此事,张辽的脸上露出些许担忧:“主公要各地世家共凑四百万石粮食赈灾,这可不是一个小的数目,那些世家们如何能够答应?”

    张辽是世家子弟,相较黄忠、徐晃这些贫苦出身,显然更明白世家传承的经营手段。

    吕布开口就索要四百万石粮食,这无疑等于要了他们半条老命。万一真逼得这些世家狗急跳墙,联合外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听完张辽的细细分析,诸将皆是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

    经营也好,作战也罢,不怕敌人有多强大,就怕自家生了内鬼。

    后院起火,往往会带来致命一击的效果。

    正因为吕布明白其中要害,所以才把张辽等人唤来了此处。

    “主公是要我等监视那些世家?”坐在右边第二位的徐晃有些不确定的请示起来。

    吕布‘嗯’上一声,轻轻点头,监视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用武力进行威慑。

    “我会以扫清贼寇的名义,将你们分别派往河内、河东、洛阳、并州等地,负责帮忙运输世家大户们筹备的粮食。除此之外,我还会委以你们先斩后奏的权力,在这期间要是有人拖泥带水,挂羊头卖狗肉,你们就以勾结匪寇的罪名,直接抄家查办。”

    吕布说得斩钉截铁,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

    “遵令!”

    诸将齐齐抱拳,他们开始还真有些怕和当地世家起了冲突,如今有了吕布这番话语,就无疑等同于有了监斩的尚方宝剑,一个个底气十足。

    这桩差事看似简单无比,实则出不得半点差池。自家主公如此上心,倘若办得漂亮,必然是大功一件,办得不好,问责也肯定是逃不了的。

    吕布麾下的这帮将军们,可都在私底下暗暗较着劲儿哩。

    一夜过后。

    寅时的长安还是一片漆黑,大司马府邸的某处寝屋内亮起了烛光。

    铜镜面前,吕布直挺着身躯,身前贤淑的妻子正在为他更换起上朝时穿的赤色朝服。

    “夫人,这些小事,唤婢子即可,你还是再多睡会儿吧。”

    看着妻子眼黛下面遮掩不住的小黑眼圈儿,吕布有些心疼,近两年来,他一直在外征战,无暇顾及家中。

    家里的大小事务,全都是妻子在负责打理。

    别人都说,嫁给常年征战在外的将军,其实和守活寡没有多大区别。

    吕布低下头看着妻子,自打他回来以后,薇娘那张秀美的脸庞总会露出恬淡的笑容,让他觉得温暖窝心的同时,也同样带有几分说不明的愧疚。

    温柔、贤惠、体贴、大方,似乎这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妻子身上。

    尤其是在知道妻子赈济灾民的义举之后,吕布更是打心眼儿里觉得高兴,被妻子的善良而感动。

    可自己呢?

    除了战场上饮血厮杀,就只剩下让世人远而观之的畏惧。

    吕布望着眼前爱人,一时有些入神。

    “夫君,你怎么这样盯着妾身?是不是妾身的脸上脏了东西?”察觉到丈夫的异样目光,严薇赶忙转过身去,对着面前的铜镜细细打量起来。

    毕竟在这世间,女子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心爱的男子。

    看着薇娘那小女子般的紧张模样,吕布哈哈大笑起来,冷不丁的在妻子脸上嘬了一口,厚着脸皮咧开了嘴:“薇娘,你可真好看!”

    红霞立马飞上了脸颊,看着吕布那宛如当年的憨实模样,严薇轻啐上一声,都老夫老妻了,夫君还没个正经。

    心里,却是像裹了蜜糖,甜滋滋的。

    然而严薇却不知道,这位在她面前傻傻的大块头,在风起云涌的朝堂上,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卯时初刻,便是朝会的时辰,百官们取下腰间佩剑,脱靴步入未央宫的大殿。

    吕布身为大司马,却也同样不能例外。

    “陛下驾到~~~”朝官到齐之后,稍等上小会儿,便听得一声尖亮的通传响起。

    殿内百官俱是躬下身躯,齐声说道:“臣等恭迎陛下,陛下千秋无期!”

    在一群黄门宦官的引路下,刘协走至帝位,摆开袖袍,坐下同群臣说着:“卿等免礼,平身。”

    群臣这才微直起身来,去到各自的位置跪坐。

    吕布身为大司马,跪坐在百官之首,三公都得排他后边。

    “诸位卿家,可有要事启奏?”坐于帝位的刘协出声询问。

    下方的百官没有吱声,心中怀有各自的心思。

    刘协见无人出声,也就乐见其成,“既然卿等无事启奏,那便就此退朝。”

    ‘朝’字还未出口,坐在三公前面的吕布倒先坐直起身子,回头扫视百官一圈,见到后方有处空出的座位,不经意的询问起来:“今儿个,怎么没见御史大夫上朝?”

第六八一章 朝堂对质

    准备起身的刘协又只好重新坐下,尽量同吕布露出笑容,温和说着:“大司马,御史大夫告了病,前几日朕已经批了。”

    吕布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像是在自言自语,却能让堂内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也不知道御史大夫患了何疾,说不定我还能帮他治治。”

    你一介沙场征战的武夫,难不成还有悬壶济世的本领?

    朝臣们心中哂笑,嘴上却是不敢多说半字。

    “大司马玩笑了。”天子陪笑说着。

    话音刚刚落地,殿外响起了一声通报:“御史大夫觐见。”

    天子神情一怔,殿内群臣亦是面面相觑,心中犯起了嘀咕,郗虑不在家中养病,这个时候上朝堂来做什么?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年过半百的郗虑被两名粗壮的甲士,如同小鸡儿一般左右架拖进了殿内。

    蓬散斑白的头发,形如枯槁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血色,就像是日薄西山奄奄一息的老人,看起来令人不觉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堂堂御史大夫,怎么搞成了这个模样?

    坐在帝位上的天子最先动火,冲那两名甲士怒声斥道:“混账,朕的御史大夫,你们竟敢这般拖拽,眼中可还有礼仪尊卑这四个字?是吃了熊心豹胆了吗!”

    见到刘协发怒,郗虑趁机挣脱开甲士的束缚,向前跪倒在大殿中央,老泪纵横的哭诉起来:“陛下,你可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在家中养病,大司马却遣暴徒强行将臣拖下病榻,架进宫中。老臣不知何处得罪了大司马,竟让他如此憎恶,但我始终是朝廷的御史大夫,大司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遣手下如此侮辱于臣。臣痛心至极,亦求陛下替臣讨回一个公道!”

    说完,郗虑就砰砰砰的磕头触地,将脑袋都碰出了血来。

    那凄惨的模样配上悲凉的语气,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到了这个时候,郗虑心里也明白,想来是东窗事发。他和吕布之间,不可能会有其他回旋的余地,索性和吕布撕破脸皮,先一步状告吕布。

    刘协见老丈人这般可怜兮兮,于心不忍,先让郗虑起来。

    但要他就此惩处吕布,刘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怂,毕竟他不确定吕布究竟还是不是汉室的忠臣,亦或是成了披着忠臣外衣的豺狼。他只能以和事佬的态度,陪笑问着:“大司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吕布露出个冷冽笑容,就算郗虑可以蒙骗所有人,他也一样休想骗过自己。看着郗虑一个人在那儿以受害者的模样自导自演,吕布嗤笑起来:“郗大夫,戏演完了没有?”

    “大司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协有些听不明白。

    天子发问,吕布自然是要作出回答:“陛下可否知道,臣在班师回朝的途中,遭遇了一伙刺客的袭击,差一点就命丧在了当场。”

    刘协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他自然也就有所耳闻。只是他不懂吕布提及此事的用意,狐疑问道:“那些刺客不是被大司马当场尽数格杀了吗?”

    “回禀陛下,这不过是臣有意放出的口风而已。实际上,臣生擒住了十余名刺客,并将他们扔进诏狱,秘密审讯。”

    吕布饶有深意的看了郗虑一眼,笑容愈发灿烂。

    听得有刺客被吕布生擒,郗虑的脸上明显苍白了两分。

    “我若不说诛杀殆尽,又怎会令幕后之人放松警惕?”

    好狡诈的手段!

    群臣心中暗骂起吕布,这厮真是越来越狡奸了。

    没人吱声,吕布便接着道来:“这些刺客不过是杀人的工具,在他们背后,又怎会没有一个幕后首脑进行操纵?”

    “你是说……”

    刘协不傻,经吕布这么一提点,他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此时他才想起,曾几何时,郗虑似乎还真的半遮半掩的同他提过此事。

    幸好没有授意,要是自个儿当时答应了……

    念及此处,刘协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没错,就是咱们这位御史大夫。”

    吕布很是淡然的给出答案,他走到郗虑面前,似笑非笑。

    “吕布,你含血喷人!”

    郗虑那苍老的声音陡然提高,这件事情他如何也不能认,倘若认了,就全完了。

    不止是他,还有整个郗家,都会被吕布连根拔起。

    料到郗虑不会轻易认罪,吕布打了个响指。

    殿外甲士立马拖进一名穿着囚服的犯人,浑身上下皮肉模糊,十根手指只剩下了两根指节,浓烈的血腥味在大殿弥漫,不少文臣差点当场呕吐出来,帝位上的天子更是脸白如纸,浑身都在打着哆嗦。

    唯有吕布面色如常,他当众审问起这名犯人:“说说看,当初是谁指使你刺杀本侯?”

    遍体鳞伤的男人抬起头来,从垂下的头发缝隙间辨视着殿内百官。当环顾至前方的郗虑时,他的目光便锁定在了郗虑身上,抬起手,指向了这位昔日的主子。

    见到犯人指认,郗虑不禁往后踉跄倒退半步,脸上强做镇定,甚至叫屈起来:“陛下,老臣根本不认得此人,这肯定是大司马滥用酷刑,将这厮屈打成招,想要构陷于臣的啊!”

    听得郗虑见死不救,甚至忙着撇清关系,这名汉子失望之中带有极大的狰狞,低吼起来:“主人,难道你忘了这些年,我是如何替你卖命的吗!当年你想任职成阳令,又恐县内侯府公子与你争夺,是我潜藏于侯府的房梁,趁其不备,暗杀了他。后来,你做官之后排除异己,也都是我在暗中为主人你扫除障碍,一桩桩一件件,您都忘了吗!”

    “你胡说!你住嘴!”

    郗虑气得吹胡子瞪眼,浑身都在颤抖,没想到陈年旧账都被翻了出来。

    这下轮到百官们唏嘘起来,看不出来,郗虑这么个老实人,手段居然挺狠的啊。

    至于事情的真假,看郗虑的模样,他们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吕布摆了摆手,让甲士将这名犯人拉了下去。

    随后吕布的一番话,更是将郗虑的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彻底击得粉碎。

    “郗大夫要是不信这人的话,没事儿,我那还有五六个已经招供了的刺客,他们将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都交代了。御史大人有兴趣,也可以全都找来与你挨个对质。”

第六八二章 父亲为何叹息?

    郗虑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面若死灰。

    百官一瞧这模样,霎时变了风向。

    太傅丁宫率先站了出来,一脸悲恨模样,痛斥起郗虑:“郗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暗地里遣派死士,刺杀当朝重臣,你可知罪!”

    话音刚落,丁宫的学生,也就是当朝的廷尉卿邱连也跟着不甘示弱,一边拱手致敬吕布,一边怒骂郗虑:“这些年来,大司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我大汉社稷的稳固,百姓的安宁,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你这小人却在背地里使些下作手段,欲阴害大司马,着实叫人可恼、可恨!”

    “陛下,不杀郗虑,不足以明汉律,不足以平众怒!”在这对师生的煽动下,依附于吕布的党羽纷纷站了出来,占了整座朝堂总人数的三分之二。

    他们很清楚,即便没有刺客的指认,吕布想要杀人,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谁不知道,现在这座长安城里,权力最大的并非天子,而是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司马。

    百官下跪请求处死郗虑,坐在上方的刘协可谓是进退两难。

    事到如今,刘协已然知晓了郗虑所为,但若是郗虑下罪,他最喜爱的郗贵人也将因此受到牵连。

    刘协心有不舍,遂向吕布低声求情:“大司马,请你念在郗卿年迈昏聩,脑子糊涂,你就大人有大量,饶过他这一回吧。朕向你保证,必将重重罚他!”

    只要吕布肯出言宽恕,郗虑就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吕布愣了一下,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这个时候刘协居然还想着袒护郗虑,着实令他倍觉寒心。

    扪心自问,吕布觉得自己即便不是史书上那种丹心照汗青的忠烈之臣,却也不是猥琐的奸诈小人。他受先帝托付之恩,所以全力替当今天子平定贼乱,以匡扶大汉天下,他甚至为此抛下了妻女,也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而天子呢,似乎从来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也越来越不信任自己。

    吕布眼中不由浮现出几缕怒气,反问天子:“陛下,他要杀我,想置臣于死地,你却教我宽恕?”

    刘协被吕布这记凌厉的眼神吓得不轻,赶忙摆手否认:“大司马,你误会了,朕不是这个意思。”

    吕布此刻已然听不见去,走到殿侧,‘锵’的一声,抽出一名殿内甲士的腰剑,持握在手,大步往前走去。

    “大司马,使不得啊!”

    吕布的这个动作,吓坏了不少在场的朝臣。

    以太尉杨彪、司空刘普为首这些老臣赶忙拦在了吕布面前,大呼不可。他们都以为吕布要怒而杀人,对天子不利。

    “尔等让开!”

    吕布低喝一声。

    杨彪等人却是丝毫未动,只是一个劲儿的劝着吕布消气。

    吕布见到他们这股架势,就知道他们想错了方向。他就是再莽,也不可能当众对天子发难。

    “陛下是天子,我为臣,即便再错,也是错在臣等。”吕布抬头望向刘协,随后将手中利刃扔于地面,大声说着:“陛下,您若是执意袒护有罪之臣,那就请您下来拿起这把刀,杀了臣吧!”

    刘协眼底闪过一抹意动,可他不敢。

    于是只能咬了咬牙,割肉般的吩咐下去:“来人,将御史大夫郗虑下狱,择日处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吕布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

    遇刺事件水落石出,这场朝会也就很快落下帷幕。

    …………

    夜间,一轮黯淡的弯月高挂空中,凄凄惨惨。

    随着一阵癫狂的大笑声,皇宫里的某处庭苑,飘来阵阵浓郁的酒气。

    偌大的皇苑里,仅有两道身影,坐着的刘协,以及站在他身旁小心翼翼伺候的心腹宦官。

    “陛下,您不能再喝了!”

    小黄门韩宣面色焦急,一遍又一遍的劝谏起来。自打他服侍天子以来,还从没见刘协喝过这么多的酒。

    “滚开!”

    刘协听得烦了,一脚将韩宣踹倒在地,怒声骂道:“朝中大臣给朕脸色也就罢了,你个阉人,也想让朕不痛快不成!”

    刘协一边谩骂,一边给自己倒满美酒,脸上满是醉醺醺的酒意。头冠歪了,他就索性把玉冠扯下,扔在地上,时不时的还抬起腿践踏两脚。

    从他的种种行为来看,显然心情不佳。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一队卫士闯入宫中,把他心爱的郗贵人强行拖出了宫殿,带出了皇宫。

    郗贵人作为郗虑的女儿,有没有参与这场行刺事件,谁也说不清楚,自然也就难辞其咎。准确的说,郗虑的整个家族,都将因他这次失败的计划而遭到覆灭。

    美酒下肚,有的只是无比的苦涩。

    刘协扯住韩宣的领子,骑在他身上又打又骂:“你且说说,朕还是不是这大汉朝的皇帝?”

    趴在地上的韩宣疼得咬牙,连忙点头附和:“陛下九五之尊,乃是天之骄子,更是咱大汉朝君临天下的主宰。”

    听得这话,刘协的激烈情绪明显稳定了不少,他从韩宣的身上下来,摇摇晃晃,自嘲笑着:“呵呵,天子?狗屁的天子!”

    “朕若真是天子,怎么会连一个想要保全的人都保全不了!如此窝囊,我这算哪门子的天子!”

    刘协撒着酒疯,韩宣趴在地上完全不敢答话,生怕天子再次降怒于自己。

    “父皇啊,您说吕布是您留给儿臣拓土封疆的利剑,可您怎么也不教教儿臣,驭剑之道啊!”

    “您说驾驭不了可杀之,可儿臣哪有这样的实力!”

    “儿臣快要熬不下去了,您就帮帮孩儿吧!”

    大醉之后的刘协紧紧攥着拳头,狠狠捶在石桌。

    笑着笑着就哭了,哭得泪流满面。

    长夜漫漫,睡不着的除了天子,还有城中许许多多的人。

    司徒公王允,就是其中之一。

    自家的后花园里,白天绽放的花朵在夜间失去了光彩,静悄悄的一片。

    望着天上黯淡月色,站在走廊上的王允不禁叹了口长气。

    此时,一道婉转悦耳的轻柔声传来。

    “父亲为何叹息?”

第六八三章 倾城之姿——貂蝉

    月色下,一名有着倾国之姿的少女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明眸皓齿,肌肤胜雪。

    身穿逶迤拖地湘色如意纹纱裙,肩披雪青妆花薄纱花素绫,腰系宫绦,上面挂有一个素锦荷包,脚上穿的是莲花软缎绣鞋。

    青丝如瀑,宛若天上仙子。

    一颦一笑,都足以动人心魄。

    不用回头,王允都知道来的是谁。但他还是回过头去,脸上露出父亲般的慈爱笑容:“女儿,都这般夜深了,怎么还没回房歇着。”

    少女轻挪莲步走上前来,微微一笑:“父亲不同样也没睡吗?”

    她这一笑,令天上的星辰都失去了色彩。

    任谁也不会想到,数年之前,她还是个在并州穷苦的落魄乞儿。

    是偶然间的相遇,使得王允相中了她,将她接入府中,供她吃穿用度,还把她收作成了义女。

    更名:貂蝉。

    “女儿方才观父亲屡屡叹息,可是遇到了烦心的事情?”

    王允怅然点头,他对这位义女似乎从未有所隐瞒,愤然的语气里透着几许无力:“昔日,桓灵之时,汉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巾之后,董卓率铁骑入京,劫持少帝,残暴生灵。因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董卓死后,百姓还来不及欢呼,就有新贼把持朝政。值此国难之际,我身为大汉司徒,却都干了些什么?”

    “我以孝廉入职,深得先帝器重,理当匡君辅国,安汉兴刘,如今却在朝堂之上卑躬屈膝。实在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将来命归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汉朝二十四位先帝!”

    说到后面,王允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看到父亲这般模样,貂蝉心中也极为难受。相处这么些年,她其实很明白王允的为人,并非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助纣为虐,只是他有心匡扶汉室,却因年迈体衰,而无力杀贼。

    “父亲不必自责,女儿相信朝堂之上,除了父亲,肯定还有许许多多的忠良之士。父亲何不联合他们,共谋奸贼。”

    貂蝉轻舒父亲后背,温言细语的安慰起来。

    女儿能够想到这点,就说明她心思足够细腻,王允心中亦是颇为满意。

    只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败露,郗虑的失败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尤其是吕布麾下那校事署登场之后,短短几年光景,就从一个名不经传的署司,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虎口衙门。

    刺杀恐吓一条龙,情报更是无处不在。

    这些年来,许许多多的汉臣都死在了铡刀之下,就只有他还安然无恙的坐在司徒公的位置上。

    为什么?

    就是因为他性情大变之后,凡事只求一个‘稳’字。

    唉~~~

    王允抹干眼角泪水,叹了口气:“女儿你有所不知,当年十常侍弄权,祸害了许多忠良,等到董卓为祸时,更是大肆排除异己,如今朝中大司马执政,所用者皆为亲信。即便有忠良之臣,也不敢把这个‘忠’字,挂在脸上。”

    “父亲所言的奸贼,是大司马吕布?”貂蝉绝美的脸上露出极大的诧异,似是不太置信。

    “女儿也听过此人名字?”

    王允语气狐疑,但他随即便反应过来,他都快忘了他这个女儿是并州籍贯出身。在并州那个地界儿,别说年轻一辈了,就是三岁小儿,都知道飞将军驱逐鲜卑的英雄事迹。

    境内不少孩童,都把吕布当做英雄来崇拜敬仰了呢。

    “可女儿听到的事迹,大司马非但不是奸贼,反而还是驱逐蛮夷的大英雄。”

    貂蝉如实说了出来,虽然素未谋面,但在貂蝉心里,吕布却是个无可比拟的英雄。起码曾经收养她的义父,在吕布率军凯旋雁门之际,将她举在空中高兴庆祝的时候,是这般说的。

    并州百姓,也是这般说的。

    如今王允说吕布成了国之恶贼,貂蝉有些接受不了。

    她今年二八之龄,正值少女情怀。

    无数个梦里,他总会梦见有个高大的男子,骑着骏马,温柔的将她揽上马背,怀抱胸前,漫步在花海之中,低声在她耳边喃喃温柔的情话,浪漫十足。

    这个梦,她做过无数遍。

    只可惜,从始至终,她都没能看清他的那张脸。

    记得儿时玩耍打闹,在玩伴们都述说着各自将来的美好愿望之时,她也说过,我的意中人会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骑着高头大马来娶我。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人啊,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当一个人手握重权之后,就会变得目中无人,放空一切……”

    王允自然猜不到女儿心思,他说了半晌之后,才发现女儿怔怔出神,不由有些担心起来:“女儿,你怎么了?”

    回过神的貂蝉脸上浮过一缕红霞,幸得夜深,才看不出来。但她总不能将梦里的羞涩事情说与王允,便搪塞说来:“女儿在想,若我是男儿身,定能为父亲解忧,不至让父亲每日长吁短叹。可我终究只是一介女流,什么也帮不得父亲。”

    前面做了那么多的铺垫,王允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顺着貂蝉的话往下说:“为父倒是有计除贼,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贻误你的一生幸福,可能还会有性命之忧。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王允连连摇头,脸上全是不忍之色。

    在此期间,他不着痕迹的偷瞄了女儿一眼,见女儿神色动容,便知道这一手欲擒故纵,算是成了。

    貂蝉涉世未深,哪比王允的老谋深算,但她却是个懂得感恩的女子。

    她知道,王允这辈子的理想就是想光复汉室,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汉王室渐渐衰落,早已不复当年。

    为此,父亲愁白了两鬓。

    如今听得有计划可行,貂蝉不忍再见父亲继续忧愁落寞下去。她暗咬玉牙,哪怕牺牲自己,也一定要帮父亲完成心愿。

    “父亲,您说吧,只要女儿能够办到,哪怕是赴汤蹈火,女儿也是心甘情愿。”悦耳的声音之下,藏着的是无比笃然的决心。

    听得貂蝉答应,王允心中快意无比。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必须再出杀招,好让貂蝉彻底的死心塌地。

    毕竟事关整个王家的将来,容不得有半点疏漏。

    于是,王允义正言辞的回绝了貂蝉请求,故作恼怒,指着走廊外边,厉声说道:“别说了,我王允今生就是横尸街外,被乱刀砍死,也不会做此等贱卖女儿之事!”

第六八四章 老谋深算的王司徒

    “父亲,您就别再犹豫了。一切皆是女儿自愿,倘若真有不测,就当是报答了您多年的养育之恩。”

    在貂蝉再三请求下,王允终究是松了口:“女儿你如此深明大义,让为父我……为父我……”

    说到后面,王允已是哽咽得说不话来。

    见此情形,貂蝉上前搀扶着王允手肘,去到院中的凉亭坐下,拿出素白手绢,轻轻替父亲抹去眼泪。

    从小她的父亲就告诉她,要懂得知恩善报,她也一直都记在心里。

    坐下之后,王允审视起眼前的绝美容颜,多么漂亮啊!

    丝滑如玉,浑然天成,精致到找不出一丝的瑕疵,这简直就是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

    没有男人能够抵挡得了这样的容貌,他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私下都动过很多次的心思。只是碍于他这个当父亲的威严,才一直没能得手。

    即便是王允,也有过几次差点没能把持的蠢蠢欲动。

    只是到了他这个年纪,看许多事情都比较透彻,定力也远非那些年轻的愣头小伙可比。

    更何况,女人和他的计划比起来,就很是微不足道了。

    所以,王允教貂蝉读书识字、作画,给她最好的一切,仿佛真如亲生女儿,倾注了毕生的心血。

    拉回思绪,王允同女儿说起了自己的计划:“这些时日,我屡屡差人去请吕布过府赴宴,只是他近来事情繁多,所以一回也没来过府上。不过这个不必着急,只要他人还在长安,就总会有机会。等到机会来的那一天,我会将你作为礼物献于吕布。”

    大概这就是命吧!

    听得要被父亲当做礼物,貂蝉心中涌出些许涩苦,试探问着:“父亲是要我伺机刺杀?”

    王允摇头,“吕布之骁勇,世间无人能敌。你一介弱女子,又如何能伤得了他?”

    “那父亲要我如何?”

    “为父要你想办法取得吕布信任,然后离间他与属下将士的感情,令他们彼此生隙,分崩离散。”

    王允道出实情,没了爪牙的吕布,也不过一介莽夫而已!

    若朝堂上能有吕布分庭抗礼的人物,王允还能使一手连环计。但现在朝野局势,分明是吕布一家独大,外界摧不垮他,那就只能从内部着手了。

    见到貂蝉没作回应,王允以为她犹豫了,遂又使出一手以退为进,目露慈祥的看着女儿:“你现在若是怕了、反悔了,为父不怪你,快回房去歇着吧,权当从没听过这一番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貂蝉虽不是君子,却也知道一诺千金的故事。

    加上王允变相的激将法,貂蝉早已是无路可退。

    “女儿不怕,女儿只是担心,大司马万一看不上我,岂非白白浪费了父亲的一番苦心?”貂蝉不想让王允失望。

    王允对此倒是成竹在胸,他这女儿的容貌,正如吕布的武艺,在这世间皆属于绝无仅有。

    不过凡事嘛,总会有个万一。

    王允想了想,又同女儿说了起来:“吕布这一生战功煊赫,不管是俘虏的,还是赏赐的,或是别人送上门的,世间美貌女子他见过太多太多。可他至今仍旧只有一名妻子,没有任何妾室,女儿可知为何?”

    “约莫是吕夫人太过美丽,令其她女子都失了颜色。”貂蝉略作思虑,便给出了自以为正确的回答。

    “女儿,你错了。”

    王允微微摇头,很是确信的告诉貂蝉:“我见过吕府的那位夫人,论相貌,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是貌美秀丽,但绝对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

    “那为何……”

    王允比了个不要着急的手势,匀了口气,缓缓道来:“那是因为在吕布还是个边塞小吏的时候,去向严家求亲。当时所有人都看不起他,笑他癞蛤蟆不知天高地厚,而这位严府的千金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与他长相厮守,为此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

    “倒也是个奇女子了!”貂蝉不禁感慨起来,明眸之中生出几分向往。

    在这世间,多少女子被束缚在礼仪道德的笼子里,听着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能够为了追逐幸福而奋起反抗的,又有几人?

    王允倒没注意到女儿眼中的那股向往,对于这段为外人所津津乐道的爱情故事,他更多的还是冷眼观旁:“穷困潦倒时,不离不弃,富贵繁华时,宠辱不惊。这个女人的手段,也着实是十分厉害。”

    人吧,一旦有了心眼儿,任何美好的事物在他看来,也都充满了利益的计较与得失。

    王允就是最为典型的例子。

    “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吕布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过这话,前者是为他谋划天下霸业的戏策,后者就是对他不离不弃的妻子严薇。

    不得不说,吕布的确很爱这位结发妻子。

    因为,只有这个女人走进了吕布心里。”

    这些话王允只是在心中回味,并未告知貂蝉。

    面对貂蝉时,他总会是一副慈父疼惜女儿的模样:“为父倒不担心你进不进得去吕府,为父只是担心,女儿你斗不过那位吕府的夫人。”

    “其实为父也知道,女儿你性情恬淡,不喜欢争抢。但外面很多的事情,都要靠争靠抢才能夺得机会。譬如,男人对女人的宠爱。”

    王允放缓语气,苦口婆心的教导起来。

    他想让女儿把吕布牢牢的拴在手心,最好也能成为他的棋子。

    因为吕布的缘故,严家的地位一抬再抬,如今已有跻身中原一流世家的苗头。

    为此,吕布还把他大舅子抬上九卿的位置。百官私下都在风传,下一届三公的人选,严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王允听来,心中暗自合计:这其中,肯定少不了严薇的牵线搭桥。

    睡觉的时候,女人在男人身旁吹吹枕边风,有时候啊,比什么都好使。

    王允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所以才想着把貂蝉送去魅惑吕布。

    一旦得手,王家作为貂蝉的娘家,势必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等到吕布放松戒心之后,王允便伺机夺取兵权,到那时,这个汉室天下,就该由他说了算了。

第六八五章 人心所向

    八月下旬,临近月末的时候,锒铛入狱的御史大夫郗虑被押往刑场。

    张榜之后,城内城外的百姓们纷涌而来,追着囚车,群情激奋的朝郗虑大吐着口水,捡起路边枯黄发烂的菜叶,就径直砸了过去,以泄心中愤恨。

    看那怒气腾腾的架势,仿佛人人得而诛之。

    “老哥,这人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竟招至百姓这般恨他。”人群后方,一名褐衣长衫的青年往前挤了挤,问向身旁农汉。

    农汉偏过头来,见青年相貌堂堂,言谈举止俱是不俗,远非他这种只会种庄稼的莽汉可比,遂较为和气的问着:“小老弟,外地来的吧?”

    青年也不倨傲,点了点头,赞上一声:“老哥慧眼。”

    “这个即将处刑的老东西是朝廷的御史大夫,好像是叫做郗虑来着。前些时日,这老东西狗胆包天,竟然敢派人去暗害大司马,你说可恨不可恨!”

    汉子咬牙切齿,满脸的愤怒之色,恨不得立马将其给生吞活剥。

    青年愈发的不明所以起来:“这不过是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罢了,跟百姓们又有何瓜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城外设立的粥棚?”

    看到青年点头,汉子便接着说道:“以前的时候,是侍御史侯汶负责发放救灾赈粮,不过这狗东西黑了心肝儿,每口大锅里,只煮几粒粮食,城外饿死的老百姓啊,遍地都是,成千上万!”

    “后来好了,大司马班师回来,没过两天就将这狗官砍头抄家,粮食也是下令大袋大袋的往里面倒,一点儿也不心疼,不知救活了多少百姓。”

    “这样受人爱戴的好官还遭到行刺,你说,那刺客是不是千刀万剐、死有余辜?”

    汉子说得义愤填膺,青年却也只能附和着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他要说个否字,估计周围这些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活活淹死。

    没想到,关中大旱粮食无收,这里的百姓不仅没有生事,居然还能如此的向着吕布。这家伙收买人心的能力,也实在太过可怕。

    青年皱着眉头,心中如是想着。

    当初,父亲得知关中大旱,要派人来关中刺探虚实,看能不能寻得突破的机会。

    于是,青年自告奋勇,领了将令,潜入关中。

    然而关中的形势,却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各地少有暴乱,大体上依旧被吕布牢牢握在手中。

    等看完了这场处刑,他便准备回去写信告诉父亲,关中虽遭大旱,人心却从未涣散,当徐图之。

    若要问他是谁?

    曹家的大公子,曹昂是也。

    另一边,带着手链脚铐的郗虑被带至到刑场中间。

    与昔日的容光焕发不同,下狱后的郗虑可谓是吃足了苦头,早已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若没有这身枷锁,就和路边行讨的乞丐无二。

    往日他是御史大夫、国丈,朝中官员见他都矮上三分。

    如今落难,谁还不来奚落他三言两语,趁机报复,以泄往日心头之恨。

    一番严刑审讯之后,郗虑交代的倒也彻底。

    廷尉府按律给出处刑,车裂。

    所谓的车裂,亦叫五马分尸,即把人的头和四肢分别绑在五辆车上,套上马匹,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拉动,把人的身体硬生生的撕裂为六块,极为血腥。

    由于此等刑罚过于残忍,所以普通犯人是根本享受不到这类待遇。只有国之大贼,或是谋逆作乱的十恶不赦之徒,才能处以车裂之刑。

    执刑的士卒上来卸下郗虑身上的锁链,让他平躺在地,给他的头和四肢套上了新的绳索。

    处刑在即,却无人过来替郗虑送行,也真是可怜。

    阳光直射下来,布满皱纹的眼角眯成了一条细缝,听着耳旁百姓们呼喊着处死他的山呼海啸,郗虑有些恍惚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难道这是天要灭我大汉?

    负责监斩的官员望了望天色,见时辰已到,抽出桌面上的令箭,重重掷在地面,口中喝道:“处刑!”

    骑卒翻身上马,在命令下达的瞬间,同时驱马前冲。

    嘶!

    伴随着骏马的奔驰,只在片刻,郗虑的身躯便从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五道不同方向的长长血迹。

    好!

    围观的百姓之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

    “这样惨无人道的场面,居然还有人击掌叫好,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一些外地来京谋取官职的老儒生,不禁摇头怅然,感叹人心不古。

    “女儿,你看见了吗?吕布行事就是这样残暴,凡是逆了他心意的人,都会被他残忍的折磨杀害!”

    某处楼阁上,俯视下方的王允面有怒容:“吕布他残害忠良,蒙骗百姓,总有一天,我会揭露他那虚伪无比的丑陋面目。”

    在王允旁边站着的,是一名带着斗篷,以面纱遮脸的绝美女子。

    她半天也没能缓过神来,显然方才那血腥的一幕,令她感到心悸不已,尤为后怕。

    另一处高楼之上,手扶栏杆的吕布也同样收回了目光。

    这般手段是有些残忍了,但他就是想以此来震慑一下那些藏头缩尾的家伙。跟我对着干,就得先做好车被五马分尸的觉悟。

    “先生,灾情近来如何?”

    吕布回过头来,问向身旁的瘦弱文士。

    “灾情已经得到控制,再加上将军查抄了侯汶府,赈济灾民,死亡的人数得到大幅减少。”戏策笑着回答起来,对百姓来说,跟他们讲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没用,谁能让他们过上温饱的日子,他们就会记着谁的好。

    “如此便好。”

    吕布喃喃一声,安抚住受难灾民,也总算是能够喘上口气。

    说完了正事,下面就该说说私事了。

    “先生啊,你也该催催奉孝了,到底何时才肯来我府上提亲?”

    戏策听得这话,亦是嘴角抿笑,没想到他不在吕布身边的这段时日,郭嘉倒是和将军升温迅速。原先互不待见的两人,如今居然要成翁婿了。

    这要放在以前,说了也没人相信。

    “只是,这个辈分不太好排啊?”

    戏策面露难色,按照辈分来讲,他既和吕布一辈,也和郭嘉以兄弟好友相论。郭嘉若是娶了吕布义女,戏策夹在中间,这辈分也就乱了。

    吕布对此倒不担心,大手一挥:“这个没事儿,以后咱们还是各论各的,你管奉孝叫嘉弟,他管我叫布爹就行。”

    戏策满脸黑线:“将军,我怎么老感觉你像是在占我的便宜?”

    吕布爽朗大笑。

    咳咳咳,咳咳咳……

    谈笑间,或许因为太过高兴的缘故,戏策剧烈咳嗽起来。

    “先生,你没事吧?”

    吕布赶忙扶住戏策手肘,满是担忧和关切。

    戏策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将手帕放至后腰。

    在吕布目光注视不到的手帕上,有着一片触目惊心的嫣红。

第六八六章 蝗虫味,嘎嘣脆

    二人下了楼阁,往大司马府的方向走去。

    途中,吕布和戏策探讨到一个尤为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蝗灾。

    今年关中的粮食全被蝗虫糟蹋个精光,明年要是再来,可就筹不到这么多的粮食了。

    吕布对此十分担忧,毕竟明年夏天会不会再闹蝗灾,这个谁都说不清楚。

    戏策‘嗯’上一声,十分认可的微点脑袋,极为赞同吕布的想法。

    “百姓对蝗虫敬畏,根本不敢驱除田野,更别说痛下杀手了。得想办法让他们意识到,蝗虫根本不是什么上天的神使,就是沆吃庄稼的祸害!”

    戏策手托着下巴,眼中露出思索的凝重之色。

    走着走着,忽然听得‘啊哟’一声。

    吕布和戏策同时回头看去,只见跟在身后的马忠用手拄着大腿膝盖,看他的表情似乎十分难受。

    “马忠,你怎么了?是不是扭到脚了?”吕布关切询问,顺便让人将他扶至路边坐下。

    马忠微微摇头,见到吕布脸上的担忧,心中很是感动:“属下无能,让主公担心了。”

    既然不是扭伤了腿脚,那方才为何马忠会疼得叫出声来?

    吕布不明所以。

    “老毛病了,每到要下雨的时候,瘸了的这条腿就疼得格外厉害。”马忠揉捏起大腿,面具下的笑容有些无奈。

    兴许,这就是老天给他当初为祸的惩罚吧。

    吕布抬头望了望,碧空之上,晴云万里,根本不像是要下雨的征兆。

    自大旱以来,其他州郡都偶有降雨,只有关中地区,一连数月,滴水未降。

    以致民间流言四起,说因吕布擅专朝政,胁迫天子,所以这是老天降下的怒火,以示对吕布的惩处。

    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吕布班师回朝的途中就听到过许多。无凭无据的事情,一时也很难找到理由去驳斥,若是派人打压,岂非等于坐实了这件事情?

    好在吕布心态不错,这些谣言在他听来,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你这腿准吗?”旁边的戏策似是想到了什么,出言插上一句。

    马忠很郑重的点了点脑袋,很准。

    听得马忠答复,戏策脸上露出新的笑容:“将军,或许我有办法了。”

    …………

    翌日,长安城外搭起了高台,台子四周竖起阴阳八卦的旌旗。

    百姓们围了过来,皆是好奇的模样。

    少顷,有两队骑着骏马的士卒开道,从城门口将百姓分立两旁。

    “看,是大司马!”

    靠近前方的百姓之中,有人欢呼起来,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位当朝的重臣。

    换上玄墨将袍的吕布在百姓们的热情注目下,缓缓登上高台。

    “大司马这是要做什么啊?”

    “不清楚。”

    “看样子,好像是要祭天。”

    下方的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与往日祭天不同,筑起的高台中央,不见祭祀时用的乳猪,就连瓜果都没见着一个。除了那些垂拉不动的旌旗,就只剩下一个燃着火苗的炭盆。

    下方百姓皆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吕布此举用意。

    小会儿过后,吕布走至高台中央,在炭盆前的蒲团落座。他往后轻轻摇了摇手,便有士卒提拎着一个黑色木盒过来。

    吕布伸手进去抓了抓,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然多了两只拇指大小的蝗虫。

    一身绿装的小东西在吕布的大手中剧烈挣扎起来,却如何也挣脱不开。

    这一幕,令下方看戏的百姓们几乎惊掉了下巴。

    吕布如此劣待‘神使’,百姓们哪能坐视不理,一个个往前推攘涌动,焦急的大呼不可。

    好在戏策早有预料,提前调了军队来维护秩序。

    下方百姓闹成了一锅粥,吕布不闻不问,待到百姓消停下来之后,他才捻起掌心的两只蝗虫,忧愁的同它俩讲了起来:“蝗虫啊蝗虫,你可知道,我大汉子民从初春开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辛苦苦耕种,勤勤恳恳灌溉,起早贪黑,就是想盼得秋天能有一个好的收成。

    可你们一来,就让他们几个月的勤劳付出,尽毁一旦。我身为大司马,看着子民们饥肠辘辘、落难颠沛,你知道我心中有多难受吗?”

    听得吕布真情流露,下方百姓心中震撼,同时也很感激吕布能够体察平民疾苦,但这蝗虫毕竟是上天派来的神使,杀之必遭天谴啊!

    “大司马,杀不得啊!”

    随着一名老者的跪下,其余百姓接连跪了下来,恳求吕布高抬贵手,放这两蝗虫一回。

    然则端坐高台的吕布仍旧不管,继续对着蝗虫自言自语:“好啊,你们糟蹋庄稼,吃我子民粮食是吧?那吾今日便食尔等,以充腹中之饥!”

    说着,吕布从旁边拿起一根细长竹签,来了个一穿两,置于炭火之上。

    完了!

    百姓们心中凉了半截,面若考妣,如似遭遇了比旱灾更为严重的大难。

    很快,串在竹签上的两只蝗虫在炭火炙烤之下,已然熟透,散发出酥脆的芳香。

    吕布张开唇齿,正欲食之,余光却瞥见下方百姓脸上浮现出的惶恐不安,遂暂停动作,仰头向老天大声喊道:

    “老天爷,你听着!蝗虫乃我所杀,若有罪过,尽管降罪于吾一人。但令百姓安乐,吾亦不辞地狱诸苦!

    若觉得我所作非错,那就请你发发慈悲,降下雨露,泽被我大汉苍生。

    你一日不降雨,我便在此枯坐一日,两日不降雨,我便在此坐侯两日,直至我吕布身死于此!”

    说罢,吕布咬住蝗虫躯体,吞入口中,大口咀嚼起来。

    大司马!

    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百姓们哽咽的喊了起来,眼眶通红。

    吕布这一番话,不知感动了多少百姓。

    不管是城东的吕夫人,还是城西的吕温侯,都一直在努力的救助他们啊!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今天也豁出去了!”

    人群中,一名脾气暴躁的汉子像是下了极大决心。哪怕冒着被天上神灵降罚的风险,他也必须声援这位间接救活他一家的恩公:“大司马,义阳邓平山,愿陪你一同求雨!”

    “我也愿意!”

    “还有我!”

    “我!”

    “……”

    一时间,群情奋发,应援之声不绝于天地。

第六八七章 伏完上门

    很快,大司马食蝗祈雨一事,传遍长安。

    长安城东,司徒王允府上。

    得知吕布祈雨,王允对此也是捉摸不透,他走到府内庭院,仰头往天上看了看,艳阳高照,哪有半点下雨征兆。

    吕布这葫芦里卖的,又是哪门子偏方?

    王允皱起眉头,以他对吕布的了解,历来所行之事,必有十足把握。

    难道,他真能通了神灵?

    念及此处,王允的老眉头皱得更紧了。

    此时,看门的仆人来报,说侍中伏完登门拜见。

    伏完?

    王允低声念叨,眼中闪过一抹疑色。他与伏完私下关系一般,并无深交,此次伏完主动上门,估计是有事相求。

    伏完乃西汉大司徒伏湛七世孙,袭爵“不其侯”,官拜侍中。娶桓帝长女阳安长公主刘华为妻。生有六子一女:伏德、伏雅、伏均、伏尊、伏朗、伏典,以及女儿伏寿。

    伏家六子,虽说本事平平,但好歹从未给家里添过祸患。

    想来伏完也不会太过忧心,既然不是儿子,那肯定就是为女儿的事来!

    王允脑子倒也转得够快,世人都说越老越糊涂,王允倒是恰巧反了,不仅老谋深算,而且还猴精无比。

    伏完的女儿伏寿,早在董卓为祸时,就已经送进了宫中陪伴天子。现已入了掖庭,封为贵人。

    若是为女儿的事……

    王允嘴角有了笑意,似是已经猜到伏完上门拜访的意图。

    他亲自走至府门,热情无比的上前拉住伏完手腕,满脸惊喜模样:“哎呀呀,今儿个这是什么风,竟把伏侍中吹来我府上,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王允如此热情,伏完心中不由轻松许多,拱手见礼:“下官见过司徒公。”

    王允按下伏完拱起的手背,满脸亲和之色:“诶,你我何须如此客气,愚兄年长你九岁,唤我一声子师兄即可。”

    诚挚慈和的话语,令人听起来极为舒服。

    所以,王允在朝上朝下混得开,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子师兄。”

    伏完打蛇随杆上,虽说他娶了桓帝的女儿,可如今天下,天子威严都在与日俱减,更遑论他这个前朝半吊子的外戚。

    听得此话,王允开怀大笑,拉着伏完就往府内走去,一边还不忘吩咐管事:“命膳房备好午膳,今日我要好生招待贵客。”

    到了用膳时辰,坐在席位上伏完看着面前桌上的两盘食物,心中好似有一万头马儿奔过。

    半盘糙肉,两颗青菜。

    这就是王允说的好生招待?

    王允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坐在客人位置的伏完可以动筷开吃。

    不久前,大司马府上搞了个赈灾捐赠的活动。吕布虽未出面,但长安城内的官员可是没少下血本。

    同舟共济说得好听,谁不知道,这是故意压榨他们的资产。

    给就完事儿,不给,侯汶就是最好的例子。

    “百姓们饥不果腹,老夫亦是寝食难寐,食不知味儿,故府上食材简陋,请仲伯见谅。”王允向伏完敬了杯酒,报以歉意。

    “此言差矣,子师兄宅心仁厚,体恤百姓难民,愚弟不及也!”

    伏完谦逊说着,饮完酒后,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反正他来王允府上,也不是为了蹭吃蹭喝。

    虚情假意的客套一番之后,王允将话题引入正轨:“仲伯今日来我府上,可是有事相商?”

    伏完一听,放下手中竹筷,朝王允拱了拱手:“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子师兄。既然兄主动问起,愚弟也不敢隐瞒。众所周知,我伏完虽有六个儿子,却也只有一个女儿,我对女儿的疼爱,其实丝毫不亚于其他儿子。如今,女儿在天子身旁侍奉,我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也希望她能过得安稳幸福。”

    伏完一番话语神情道来,妥妥老慈父的模样。

    随后,他又接着说道:“如今,陛下也已经渐渐长大,身旁也该有个好的女子来辅佐于他。正所谓选后选贤,我不是说我家女儿如何如何,我只是觉得,有的后妃长得过于妖艳,一脸狐媚之态。若是让她们坐上后位,早晚会像那商纣的苏妲己,祸乱天下,民不聊生。”

    伏完说得掷地有声,愤慨激昂。

    那一副为国为民的怒发冲冠模样,王允看着眼中,心里却是哂笑。

    伏完口中的某些妖艳后妃,指的乃是散骑侍郎董承家的小女。

    继大女儿嫁给戏策之后,恰逢次年天子选秀,董承便将小女也送进了宫中。别看董承长得不咋样,他这对女儿的相貌却是美丽非常,董欢入宫不久,便也成了贵人。

    如今天子渐渐成人,关于设立皇后的人选,也开始被大臣们提上了议程。

    原先,刘协最宠爱的是郗贵人,只是现在郗家一倒,郗贵人也被强行拖出了宫外,再无半点可能。

    没了最大的绊脚石,剩下的就只有同女儿旗鼓相当的董贵人。

    别看她老子董承在吕布面前点头哈腰,俨然一副吕氏走狗的架势,但在外人面前,却是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好不威风。

    董承是戏策的岳丈,戏策又是吕布最亲信的谋士,冲着这层关系,多数人都要给这位董侍郎几分薄面。

    相较之下,伏完的背景就明显弱了许多。所以他才来找到王允,希望这位司徒公可以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

    毕竟王允作为三公之一,在朝中不少事情的决策上,尤其是像立后这样的大事,具有着很高的话语权。

    伏完心中憋着着急,王允却是稳坐钓鱼台。

    这哪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分明是这老小子想当国丈!

    王允心里透亮儿得跟镜子似的,但这些话,他肯定不会当面说出。

    “仲伯啊,不是为兄不想帮你,只是那董承是什么来路,你我皆心知肚明。跟他抢的话,很有可能会在朝堂上跟大司马正面对上,这点,你应该清楚。”

    王允表现得很是为难,伏完的脸色也慢慢黯淡下去,但王允随后又似是不经意的提了一句:“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话一出,伏完眼中重绽光彩,大声说着:“只要能助我这回,将来司徒公若有差遣,伏家必当全力相助!”

第六八八章 天上,真有神仙吗?

    司徒府中,王允和伏完勾结在一起,城内其他府邸同样是热闹非凡。

    “听说了没有?吕布在城外架起高台,烤食了蝗虫,还说是要求雨。”

    “让他作吧,之前咱们求过多少次雨?有用吗?没用!这么大的天儿,热死这家伙才好!”

    “徐尚书,你以为呢?”

    “这事儿吧,我觉得说不准。”

    “有什么说不准的,他要能求来雨,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

    私下聚会的几人冷嘲热讽,恨不得吕布就此死了才好。

    皇宫之中,刘协坐在殿外的门槛上,微仰着脑袋抬望天空,任谁也猜不透这位少年天子的心思。

    “你说,会下雨吗?”

    刘协问向旁边的心腹宦官,稍显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复杂之色。

    关中逢旱数月,刘协身为天子,自然是希望老天爷能够早早的降下甘霖。

    可这一刻,他竟不那么希望老天爷会落下雨水。

    一天过去,天上滴水未降,城中不少人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倒是陪同祈雨的百姓,比起白天,人数明显增加了许多。

    吕布坐在高台上,看着零星点缀的夜空,说实话,他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求来雨水。

    但他相信戏策。

    先生说有雨,就一定会有!

    此时,一道小小的身影顺着楼梯,偷偷摸上了台面,蹑手蹑脚的猫至吕布背后。

    “猜猜我是谁?”一双藕玉般的小手蒙上了吕布眼睛,银铃般的声音中略带俏皮。

    “小铃铛,你怎么来了?”

    吕布嘴角带笑,不必转头,他就已经知道是自己那活泼可爱的女儿。

    “哼,不好玩不好玩,每次爹爹都能猜到。”

    小铃铛松开手掌,撅起嘴巴,满是不依的嘟囔起来。为了能够瞒过爹爹耳朵,她还特意把腰间的铃铛给收进了袋囊里,谁想还是被一下就猜了出来。

    这令她感到十分没趣。

    瞅见女儿气鼓鼓的模样,吕布有些忍俊不禁,他将女儿拉至身旁坐下,笑着赔罪起来:“好了好了,这回是爹爹错了,好不好?”

    小铃铛‘哼’上一声,这才从袋囊里取出许多青果,捧到吕布掌中:“娘亲说,爹爹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我担心爹爹饿着,所以偷偷带了些果子,来给爹爹充饥。”

    吕布怔了刹那,眼睛竟微微有些湿润起来。

    虽说这些只是极为普通的果子,但孝心无价。所以说啊,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那两个混小子,指不定上哪儿玩去了。

    吕布心中感动,宠爱的抚摸女儿额头,嘴上却是说着:“那娘亲有没有告诉你,祈雨讲究心诚则灵,中途是不能够吃东西的。”

    小铃铛摇着脑袋,对此显然不知,她仰望夜空,星辰在她眼中璀璨,她满是天真问道:“天上,真的有神仙吗?”

    人们总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可活了这么多年,又有谁真正见过?

    吕布拿起一枚青果,放进嘴里咀嚼起来,他告诉女儿,只要不做坏事,就用不着怕天上神灵。

    “那就是有!”

    小铃铛满是雀跃,对于未知的事物,她总是充满了好奇。

    在小铃铛的央求下,吕布给她讲起了远古时期的神话故事,这也是他小时候,偶尔听来的故事。

    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

    讲着讲着,小铃铛渐渐来了困意,趴在爹爹大腿膝头,安心睡去。

    看着熟睡中的女儿,吕布脸上露出温柔笑容,平日里闹腾活泼的小铃铛,安静下来的时候,也变得格外乖巧。

    吕布命人拿来蒲扇,轻轻摇动,替女儿扇风祛热。

    这个时候的吕布,早已不再是叱咤沙场的猛将,只是一名简简单单、疼爱女儿的父亲。

    翌日,公鸡报晓,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

    枕在吕布膝上的小铃铛缓缓醒来,用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眶,打着呵欠,似是昨夜并未睡好。

    吕布见状,将小铃铛扶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后,令人叫来陈卫,将小姐送回府邸。

    小铃铛跟着陈卫走了,吕布则继续在此静坐。

    他若是走了,怎么给下方这些一同祈雨的百姓交代?

    清晨很快过去,城内炊烟升起之后,便迎来了下午。

    阳光依旧高照,灼热的炙烤着大地。

    看这样子,估计今天也不会降下半粒雨水。

    祈雨的百姓心中渐渐没了希望,难道说,真的是天要灭亡他们?

    只有吕布坐在原处,闭合着双目,如老僧入定。

    他从始至终都相信,老天爷一定会降下雨水!

    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在身下的木板,很快便被热气蒸干。

    临近下午黄昏,夕阳坠下的天边晚霞一片,红灿如火。

    本以为一天就要这样过去,陡然间,竖在四面的旌旗开始摇摆起来,继而剧烈的呼呼作响。

    起风了!

    坐于高处的吕布站起身来,身躯笔直挺立,狂风吹动得他的黑发飞舞,衣衫飘摇。

    目光眺望,一大片乌云正从天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席卷之势翻滚而来,不过几个眨眼功夫,便已然遮蔽了长安上方的天空。

    轰隆隆!

    提前进入黑夜模式的上空,电闪雷鸣。

    终于等到你了!

    吕布脸上露出狂热战意,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进食而产生了幻觉,他目光透过层层云霾,在那乌云之后,似乎真的有人在擂鼓敲击,发号施令。

    我若能上九天,定当屠戮尔等!

    不知怎地,吕布此刻的心境竟变得尤为暴躁起来,与乌云之中的怒吼相合。

    哗啦啦!

    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

    数月大旱的关中,终于迎来了入夏以后的第一场降雨。

    下雨了!

    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有的落在枯了的河中,有的钻进了土里,有的打在了身上。

    跪地祈雨的百姓们非但不觉得疼,反而站起身来,在雨中奔跑狂呼。

    “老天爷没有怪罪我们,这说明大司马做的是对的!”

    “大司马救了咱们啊!”

    “大司马万岁!”

    “万岁!”

    滂沱大雨中,数万百姓手舞足蹈的欢呼庆贺,雨水与泪水交融在一起,胸中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第六**章 唯愿你们,幸福白首

    突如其来的降雨持续了足足两日,大雨滂沱,不仅使得关中燥热的气温回降,更是缓解了一连数月的大旱。

    干涸的河道里,重新有了水流的潺潺细声。

    百姓们开怀的笑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关中都知道了大司马食蝗祈雨的事情。百姓们心中除了感激之外,对吕布更加是敬若神明。

    待到雨过天晴,昔日为祸四方的蝗虫可就遭了大难。

    大司马烤食蝗虫,不仅没有受到老天爷的惩罚,反而还降下甘霖,滋润苍生。

    这说明什么?

    说明老天爷是支持大司马的!

    于是,百姓们再也不怕这所谓的神使,纷纷卷起裤脚下田,对蝗虫展开大肆捕杀。

    旱情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这些难民的安置问题。

    仅长安城外,就有十余万难民,每天所发放的赈济粮食,数以千石。

    白吃白喝不去干活,肯定不行。

    吕布和戏策一番商量过后,将这些难民统筹安排分发各处,大致上分为四个版块:开荒、建筑、冶炼、以及兴修农田水利。

    其中,人员投入最多的当属冶炼这一块儿。

    连年打仗,军营中兵器战甲俱是损耗严重,好多兵器都裂开了口子,吕布便下令收集起来,回炉重造。

    除此之外,吕布还派人从难民之中,选出数百名能工巧匠,供他们吃穿用度,让他们负责设计和改良攻城器械。

    中原地区雄关重镇不少,率军强攻更是一件极为头疼的事情,吕布对此深有体会。

    虽说有云梯、冲城锤这些攻城器械,但还是伤亡颇大,若能改良改善,那么一场战争下来,己方将士的伤亡势必会得到大幅减少。

    这对保存实力,有着莫大好处。

    至于开荒和农田水利,吕布不懂这方面的调度,戏策陈宫等人对此也只能说是略通一二。

    学术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让这些负责战略布局的谋士去下田开荒引水,他们肯定不行。

    思来想去,要论最为合适人选,目前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现任的崔家家主,崔绪!

    继上一任家主崔烈死后,崔家发生过不小的动荡,各系旁支的人物都想坐上家主位置,从而大打出手。后来在吕布的强行插手干预下,最不被人看好的崔绪成功问鼎了崔家家主的职位,这也算是替戏策圆了当年向崔绪许下的承诺。

    相较于经营家族,崔绪显然更擅长农田水利。他幼年跟随叔父崔去过五原,也见证了崔编纂的《四月民令》,他也从中学到了许多的精髓。

    在离开并州之前,各地的土地和开垦一直都是崔绪在进行管控和处理。

    吕布信得过崔绪,遂将关中土地开垦的一系列要务,全权交给了崔绪负责。

    男人下地干活,女人自然也不能闲着。

    纺织制造、织染浣洗,食品加工及酿造,养殖蚕桑,收采野生植物制药等等,这些不需太多体力的活儿,全交给了妇人去做。

    总之,就是尽一切可能的调动起所有生产力,来恢复关中的发展。

    随后的一段时日,兴许是有吕布坐镇的缘故,长安城内风平浪静。

    时间来到九月二十二,良辰吉日。

    清晨,天色还未亮明,长安城西的街道上已是锣鼓喧天,奏响欢快的曲章。

    长长的迎亲队伍缓缓行进,引得城内不少百姓驻足观看,同时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老爷娶亲,好大的阵仗。”

    “这你都不知道?大司马府上的千金出阁,能不派头十足吗?”

    “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这般命好,攀上了大司马家。”

    “好像是个姓郭的小子,据说是贫寒出身,无甚背景。”

    “那他命真好,攀上了大司马,以后就不愁仕途不顺了。”

    百姓们在道旁议论,郭嘉听在耳中,心中虽有不喜,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喜欢的只是董白的纯真善良,又不是吕家的权势。

    “姐姐,你快看那个新郎官,可真俊啊!”

    相较汉子们的羡慕嫉妒,少女们可是满眼桃花,白色骏马上的青年玉树临风,头上系着红色锦缎,一袭大红喜服将他衬托得格外出尘,尤其是白狐脸上露出的淡淡笑意,不经意投来微笑,更是秒杀了无数心生爱慕的少女。

    要是我能嫁给他,纵使死了也心甘!

    少女们心中如是想着,这样的场面,如此的男子,是多少女子春闺梦中的如意郎君。

    不少闺中小姐得知郭嘉娶亲,更是将头上青丝剪下一缕,放进绣囊,哭断了肝肠。

    迎亲队伍来到大司马府外的街道,郭嘉下马,入府从严薇手里牵过董白,随后接上轿撵,又往戏策府上走去。

    回到长安的这段时日,郭嘉一直都住在戏策府上,婚礼和新房也都安排在这里。

    吕布本来说要送郭嘉一处宅子,算是新婚的礼物,不过却被郭嘉给当面拒绝了。

    失了面子的吕布不免有些愠恼,好在关键时刻戏策过来当起了和事佬。他同吕布说着,反正他那府邸很大,让郭嘉住在这里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住的近了,一来二去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吕布才没有强求。

    迎亲完毕之后,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戏府的门口,前来恭贺的官员络绎不绝,除了吕布麾下那一帮子将领外,大多都是长安城内有头有脸的显赫人物。

    “恭喜恭喜,郭公子娶得美娇娘,真是可喜可贺,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郭公子笑纳。”一名身材臃肿的男人满脸带笑,不由分说的将礼物塞进了郭嘉手中。

    郭嘉对此早已麻木,几乎每个来庆贺的人,全是这般说辞,他听得都有些烦了。

    更何况,郭嘉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些家伙。

    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郭嘉心里就是再不耐烦,脸上还是表现得热情礼貌,手往里边儿邀请:“有劳阁下费心,府内请坐。”

    临近晌午,戏府这里更是门庭若市,许多人根本就没有收到过请柬,反正就是送上礼物,厚着脸皮往府内走就是了。

    郭嘉实在招架不住,只好让戏府的管事替他迎客,他自己则找了个靠墙的清净地儿,先歇歇再说。

    没过多久,有道戏谑的声音响起:“郭奉孝,我说刚刚怎么没见着你,原来你躲这儿来了。”

    郭嘉抬起头来,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剑眉星眸,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一袭白衣若雪。

    郭嘉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出欣喜之色:“徐元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月前,徐庶随同张辽去往河东,负责监视和威慑当地世家筹措粮食,用作救济灾民之用。

    按理来说,他这会儿应该在河东才对。

    提起这个,徐庶瞪了郭嘉一眼,没好气的说着:“郭奉孝,你小子可以啊,娶亲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事先通知我一声。要不是戏志才书信同我说起,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今天都成家了!”

    “啧啧啧,看看你这宾客阵容,可以啊!这么多的大人物都来给你贺喜,我瞧瞧,丁太傅、杨太尉、王司徒、徐尚书、张尚书……朝野上下,起码来了八成吧!”

    “怪不得不给我发请柬,感情是认不得我们这些穷酸朋友了呢!”

    徐庶在那一个劲儿的叨叨,完全没了平日里冷漠剑客的风范,如同碎嘴的小女人。

    “徐元直,你就别再挖苦我了,你没结过婚,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痛苦。打我从娘胎出生二十多年以来,今天绝对是最遭罪的一天!”

    对于徐庶的埋怨,郭嘉并未介怀。

    以前在颍川书院求学的时候,他们一起打过架摸过鱼,也受过罚抄过书,徐庶是什么性情,他还能不清楚?

    “也对,像你这种放荡性格,居然能够忍受这种繁琐礼仪的束缚,也真是难得。”徐庶笑着说道。

    郭嘉给了他个知道就好的眼神,摊开手掌索要起来:“礼物呢?”

    徐庶在郭嘉手上拍了个巴掌,郭嘉顿时夸张叫道:“咱两的关系,你该不会什么都没有准备吧!”

    见到郭嘉那郁闷的表情,徐庶拿他没了法子,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摸出两坛酒来,“这是河东当地有名的钰花酿,我可是费了大功夫,才给你弄来的两坛。”

    “徐元直,还是你懂我!”

    郭嘉满脸堆笑,上前擂了徐庶胸口一拳。

    打开坛盖,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郭嘉作势就要掀坛豪饮,却被徐庶制止下来。

    徐庶给了郭嘉一记眼神,示意宾客都在,哪有主人在一旁偷饮的道理,这要传了出去,肯定会被人深深诟病。

    “他们哪是给我脸面,分明是给那位捧场来了。”郭嘉似笑非笑,将手中酒盖重新塞回坛口,目光望向府中庭院。

    在那里,拥簇着大量人群。

    处于人群之中的吕布谈笑风生,那些个朝堂上的大佬,在他身旁如似乖巧的孩童,连连点头称是。

    晌午时分,一切准备就绪。

    负责主持的司仪率先登场,大声念着: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三牢而食,合卺共饮。天地为证,日月为名……

    “韶华美眷,卿本佳人。值此新婚,宴请宾朋。云集而至,恭贺结鸾。吉时已到,请新人上前!”

    司仪念完,身穿大红喜服的郭嘉从堂外缓缓而入,牵着喜绸的另一边,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

    青丝挽髻,相貌秀雅。

    “行沃盥礼!”

    …………

    “行同牢礼!”

    …………

    “行合卺礼”

    …………

    “行拜堂礼!”

    “一拜,再拜!”

    在司仪主持下,婚礼的仪式井然有序的进行。

    纵使当场的不少人都知道,这位吕府千金实乃当年董贼遗孤,可又有谁敢出来明说。吕布在朝堂上那一手指鹿为马,不少人至今都记忆犹新。

    更何况董卓都死了这么多年,再翻出来,其实也作用不大,只会是白白得罪了吕布,未免太不划算。

    等到拜长亲的时候,双方长辈俱已坐在了大堂的正中席位。

    女方的长辈自然是吕布和严薇,而男方长辈却是戏策和他的夫人董妍。

    郭嘉从小孤苦,关于他的身世,外人也是知之甚少。

    父母亡故之后,郭嘉便再无亲人,今日娶亲,便让年岁较长的戏策坐上了长亲位置。

    这些年来,戏策一直对郭嘉关怀有加,几乎把他当做亲弟弟来看待。虽然平日里时常拌嘴,但这份恩情,郭嘉一直都记在心中。

    “拜长亲,叩首!”

    郭嘉和董白同时跪下叩首,先是跪了吕布、严薇,然后再跪了戏策、董妍。

    看着老实站在面前的郭嘉,戏策露出会心笑容,对此很是欣慰:“奉孝,今天我为你感到高兴,得娶心爱女子,乃人生一大快事。我也不太会说祝福的话语,唯愿你们,幸福白首。”

    郭嘉眼眶微红的‘嗯’了一声,重重点头。

    另一旁的严薇则拉着女儿的手,同样满是不舍,泪珠夺眶忍不住划过脸颊:“白儿,从今天起,你就是郭家的媳妇儿了,以后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也要好好照顾你的丈夫。还有,一定要幸福啊!”

    她是真的把董白当做了亲生女儿来疼爱。

    “娘亲!”

    情绪感染之下,董白语气里带有哭腔,趴在母亲膝头,泪水簌簌。

    “夫人,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吕布给严薇递去手帕,顺便安慰起女儿:“白儿,往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阿爹,我亲自替你出气。”

    回想当初接董白入府的时候,她还只有小铃铛这般年岁,如今仿佛才一转眼,就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以前她总是会问,义父义父,翁翁年底的时候会来接我么?

    吕布也总是温柔的揉着她的小脑袋,告诉她,翁翁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于是,她满心期盼的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冬雪皑皑,等到春回大地。

    只是,终究没能等来那辆接她回家的马车。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的翁翁再也回不来了。

第六九零章 大司马大将军

    “阿姐,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嫁人?”

    吕骁扯了扯姐姐袖子,满是好奇的问着。

    “哼,我才不要嫁人!”

    小铃铛娇哼一声,娘亲说过,嫁人之后,再也不能由着性子,凡事都要以丈夫为先,洗衣做饭、刺绣女工,都是妻子该尽的义务。

    想到这些,小铃铛就头疼得紧。

    从小到大,她活泼惯了,喜欢自由自在。

    就像父亲所说,宁愿做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也不要做一只困在金丝笼里的鸟鹊。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深秋。

    北风吹来,卷起枯黄的树叶在空中飞舞。抬头仰望天空,成群结队的大雁南飞,飞往南方过冬。

    气温骤降之下,百姓们短衫换成长衣,最有体会的便是戏策,已经把冬日里的夹袄翻出来套在了身上。

    这一日,天子在未央宫里召开了朝会,群臣皆至,吕布亦然。

    小黄门韩宣打开诏书,当众大声宣念:关中大旱,蝗虫为祸,百姓流离者数不胜数。然,朕为小人所蒙,致使赈灾之粮无法送至百姓手中,实在愧对数万灾民。幸得老天垂怜,大司马求得甘霖,救数万难民于水火,又念大司马往日战功之卓著,朕心甚慰,遂在大司马官衔之后,加封大将军,以为嘉奖,望卿勿负朕望,钦此。

    “臣,拜谢陛下隆恩!”

    吕布上前一步,压下手中玉牙笏板,躬身谢恩。

    “臣少时家贫,因祖父在军中任职,所以得入军旅。后得老将军举荐,臣统军与鲜卑人展开决战,又得先帝器重,方能步步向前。今陛下如此信任于臣,实在令臣感激万分之余,多了一丝惶恐。

    臣今日在此立誓,终此一生,定当为陛下扫清叛逆,重振我大汉河山!”

    吕布大声说着,掷地有声。

    “吕卿,快快平身,有你辅佐于朕身旁,朕睡觉都觉得踏实多了。”

    刘协脸上尽量露出笑意,心中却是尤为不甘。

    他其实并不想加封吕布,只是吕布近来做了这么多事,百姓和官员们都看在眼里,他若是不赏,别人会说他赏罚不明,是个有眼无珠的昏君。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到吕布手上,否则,他就真有了废帝的理由。”尚书令徐咎如是说着。

    尽管吕布从未动过废帝的念头,但随着他权势的不断增长,在外人看来,吕布野心勃勃,早晚会有称帝的心思。

    起初刘协不信,他觉得父皇不会看走眼,但后来随着中伤吕布的人数增多,刘协也渐渐动摇起来。

    这天下是刘家先祖打下来的,更是父皇和皇兄留给我的基业,朕绝不会让它断送在我的手中!

    刘协心中态度很是坚决,只是如今吕布过于强势,臣强主弱,唯有徐徐图之。

    “恭喜大司马。”

    殿内群臣纷纷拱手,齐声朝贺。

    吕布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朝会散去之后,天子离场,百官也准备回到岗位各司其职,司徒王允却是先一步叫住了众人。

    “今天是老夫贱诞,故在府上备了薄酒小宴,想请大司马和诸位同僚到府上相聚,还请大家给老夫一个薄面,莫要推辞。”

    王允带着祥和的笑容,很是善意的说着,加上鬓首上白发,宛如一位慈祥的长者。

    听得今天是王允生辰,百官们惊讶之余,大多都在第一时间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王司徒亲自相邀,我等岂有推脱之理,等忙完今天的事情,自当前往为司徒庆祝诞辰。”

    “没错,司徒德高望重,又是两朝元老,深得朝野上下称赞,实乃我辈后生楷模。今晚,定当去之!”

    王允笑眯眯的挨个谢过,对于有事来不了的也是报以理解,最后目光落到了吕布身上。

    其实这些人去不去府上祝寿,王允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只在乎吕布会不会答应。

    倘若吕布不去,他这出好戏又将唱与何人听。

    吕布脑中回想一番,好像近来也没什么大事等他处理,王允之前也派人来府上请过数次,吕布都因事务繁忙而推脱了。

    既然近来无事,吕布便答应下来。

    黄昏时分,吕布乘坐的车驾停在了司徒府邸门口。

    得知吕布到了,在大堂招呼客人的王允亲自出府相迎。

    吕布从陈卫手上拿过礼物,转交到王允手上,面带笑意的说着:“司徒公今日诞辰,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王允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心翼翼接过礼物,命管事将礼物好生摆放,然后才同吕布往府内比了个请的手势:“让大司马破费了,您里面请。”

    吕布随着王允来到大堂,堂内坐有四十余人,他们见到吕布到来,皆是起身作礼:“下官见过大司马大将军。”

    吕布轻轻摆手,平和说着:“今天是司徒公诞辰,诸位无须客气,请坐吧。”

    诸人这才坐回各自位置,王允则将吕布请到宾客最前方的位置,作为今天重量级的嘉宾,又是当今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自然得与众不同。

    诸人见到王允为吕布另立新座,心中颇有埋怨,但嘴上却是什么也没提起。

    宾客到齐,晚宴开始。

    司徒府内的婢女们轻挪莲步,手捧玉盘,将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上桌面,

    作为东道主的王允端起了酒杯,朝着满堂宾客说道:“今天虽是老夫寿辰,但这第一杯酒,我想敬咱们的大司马大将军。这些天来,大司马为了赈济灾民的事情忙里忙外,别人不知道这其中辛苦,老夫却是十分明白,来,我们共同举杯,先敬大司马大将军!”

    王允都这般说了,堂内诸人自然也跟着站起身来,敬向吕布:“大司马辛苦!”

    “司徒公,今天是你的诞辰,怎么反而敬起我来了?”吕布端起酒盏从位置上起身,反问起王允。

    王允对此笑容十足,回答起来:“老夫诞辰不过小事,哪比得大司马为国为民,所以这第一杯,理应先敬大司马。”

    众人称是,吕布便饮了这第一杯。

    酒宴持续大半时辰之后,宾客中有人端着酒盏走至王允近前,醉意醺醺的揶揄起来:“司徒公,偌大的府邸,怎地连个跳舞助兴的歌姬都没有?这也忒寒碜了吧,无趣无趣,实在无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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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简介:并州飞将吕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中一杆方天戟,就是天下无敌。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汉末之吕布再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汉末之吕布再世无弹窗,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汉末之吕布再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之吕布再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