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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

作者:回头大宝剑     汉末之吕布再世txt下载     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六一章 曹操的底牌

    兖州,山阳郡。

    州牧府内,站满了将领与谋臣。

    身穿栗色锦袍的曹操在位置处踱着步子,待到人员到齐之后,他才缓缓坐下,同诸人说着:“今天召你们来此,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至于是什么事情,在座诸人心中有数。

    前两日,从前线传来急报,说吕布亲率四万大军已从陈留出发,正朝着济阴方向进军。

    其用意,不言而喻。

    “主公,吕布坐拥关中以及并、凉两地,势力庞大,自去年击败袁术之后,更是如日中天。而兖州,近几年动荡频频,实在无力与之一战,故属下认为,还是暂避锋芒为好。”

    此话一出,顿时得到了不少人的点头附和。

    现在的曹操虽然勉强坐稳了兖州,但要跟吕布硬碰,无疑是鸡蛋碰石头,许多人都不看好。

    坐在靠前位置的夏侯、曹仁等人则未发表意见,对他们而言,只要曹操下令,别说是同吕布作战,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敢去走上一遭。

    好不容易才坐稳了兖州,曹操自然不愿就此退避,他问向文士居首的荀:“文若,你以为呢?”

    担任别驾之职的荀起身,拱手回答起来:“主公,照我看来,兖州,我们一步也不能退!”

    曹操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在众多谋士之中,他最看好的便是荀,也常常自比于‘吾之子房’。

    荀敢说这话,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为何?”曹操沉声问道。

    “回禀主公,吕布此人野心甚大。倘若因畏其势大而退上一步,他必定会跟进一步,若是退走两步,他势必会撵上两步,如此循环,直至将整个兖州吞噬。”

    荀很是笃定的说着,通过近几年对吕布情报的收集,他深深相信,吕布就是一头已经睡醒。且四处噬人的猛兽。

    这种人只要不死,哪怕一息尚存,他的獠牙就永远不会磨平。

    与其等到退无可退之时,再来进行反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寸土不让!

    听完荀的见解,曹操深以为然,他自个儿也是这么个意思。若是因为别人的强大而畏缩不前,那他此生终究难成霸业。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好战的将军们不禁询问起来。

    “吕布从陈留而来,第一个目标肯定会是济阴。”

    荀对此胸有成竹,所以他向曹操建议,派重兵守在句阳、薄县、定陶三地进行防守,纵向连成一条直线,使这三处串联成一面坚硬的‘墙’,来抵挡吕布军的攻势。

    曹操认可般的点了点头,以目前的形势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吕布军如今士气如虹,正面战场的交战,曹操胜算不大,所以他才要据城而守,等到耗去吕布军的锐气之后,再行决策。

    大致的战略性方案制定,曹操接下来就是调兵遣将。

    “曹仁!”曹操喊了一声。

    坐在下方的青年将领明显愣了一下,因为以往第一个喊到的基本上都是夏侯,今天第一个居然是叫的他的名字,所以曹仁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好在他只愣了刹那,便回神起身抱拳,笃然应道:“末将在!”

    曹操取出一枚令箭,大声说着:“我与你一万兵马,曹洪、李典为副,前去镇守句阳,不容有失!”

    “末将领命!”曹仁上前接过令箭,然后郑重抱拳。

    “夏侯渊!”曹操抽出了第二枚令箭。

    “末将在!”

    “我同样与你一万兵马,乐进、曹休为副,给我守好薄县。”

    “遵令!”

    吩咐完曹仁、夏侯渊后,曹操看向荀:“至于粮草、补给和增援之类的调度,就全权交给你了,文若。”

    荀点头,早在曹操讨伐青州蛾贼的时候,这些后勤事物的调度,一直都是他在处理负责,却从未出过半点纰漏。

    荀攸负责给曹操在战场上出谋划策,荀则负责在后方统观全局,运筹帷幄。

    这对叔侄的配合,可谓是天衣无缝。

    “孟德,那定陶呢?”

    夏侯满脸信心的大声询问起来,说好的三处地方,曹操只安排了曹仁和夏侯渊两人,那剩下的定陶,百分之九十九便是让他前去。

    尽管吕布凶猛难当,但只要曹操一声令下,他就算战死在城墙,也绝不会往后撤上半步。

    “定陶,由我亲自坐镇!”

    曹操的声音里透着决绝,定陶乃济阴郡的郡城,绝对会成为吕布的重点关注对象。

    所以,曹操必须亲自前往,只要有他这个主公亲自督守在城墙,士卒们才会有足够的信念守城。

    这一次,曹操赌上了整个兖州。

    若是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若是赢了,那他便有了新的喘息之机,可以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

    会议散去,领到任务的将军们各自忙活起来。

    曹操快马去了趟任城,那里有他收降的青州黄巾主力。

    前年冬季,侵入兖州的黄巾军主力无条件向曹投降,注意,是无条件,而不是战败投降。

    关于为何青州军会无条件投降,后世众说纷纭,却始终未能有准确的答案。

    投降后的青州蛾贼,人数多达近三十万。

    当然,这其中掺有很大的水分,因为里面不仅有青壮男子,还有老弱士卒和年幼的“娃娃兵”。

    算上他们的家属在内,共计百万。

    这是何等庞大的一个数字。

    经过以前诸多战事的失利,以及当年所募扬州兵反叛的前车之鉴,曹操痛定思痛,决定将这些蛾贼降卒的战斗力和忠诚放在首要位置。

    于是,三十万青州蛾贼之中,有六万人被选了出来,被编为正式军队建制。

    曹操给他们取了个名字:青州兵。

    为打消士卒后顾之忧,同时也为了建设较为稳固的后勤基地,曹操让其余人众,包括青州兵的家属在内,全部安排屯田,为军事提供粮草保障。

    兖州历经战乱,人口锐减,土地荒芜,正好可让百万黄巾屯田。官府提供土地、农具与耕牛,黄巾则提供人力,产出的粮食双方平分。

    如此一来,那些个流难各处的青州蛾贼自然对曹操感恩戴德。

    而这六万尚在训练的青州兵,也正是曹操手里紧握的王牌。

第六六二章 黑云压城

    见到曹操来此,担任练兵大将的于禁上前抱拳,唤了声‘主公’。

    曹操将马匹交由身旁亲兵,同于禁巡视起这座建于山谷之中的秘密军营。

    山谷中的平坦地带,数万将士正刺扎着前方的稻草人偶,呼声喝喝。

    曹操一路巡视而来,直至站在某处较高的山坡,才顿下步子,问向陪同身侧的于禁:“文则,训练如何了?”

    于禁面有羞惭,训练效果,显然有些不尽人意。

    他拱了拱手,回答起来:“回禀主公,虽然您从三十万青州蛾贼中挑选出六万人,组建起这支青州兵,但他们以前只是些流寇,没有经受过正式的训练,战斗力虽然不弱,然则战阵与配合,却有着极大的弊病,一时半会儿,恐难以改变过来。”

    训练青州兵的大任,曹操没有交给夏侯兄弟,亦没有交给曹氏的一帮将领,却独独委任给了于禁。

    由此可见,曹操对他有着巨大的信任。

    于禁亦是深知此点,所以才加倍努力训练,生怕有负于主公。然而这些青州兵生性散漫,屡屡不服从管教,这就让于禁很是头疼。

    好在近来,倒是改观了不少。

    于禁有信心,在半年之内,练出一支强兵。

    “不着急,你且慢慢练,我要他们有绝对的忠诚,以及强大无匹的战力。”曹操见于禁面有羞愧,好言安抚起来。

    在曹操心中,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野心。

    可能再过不久,他就要遇上吕布,然则和吕布之间的对决,曹操并不打算将青州兵推向战场。

    知道青州兵存在的人,寥寥无几。

    这是曹操手里的底牌,他要的是不出则已,一出就石破天惊!

    人间四月,春光一泻千里。

    原野上,植物正疯狂地拔节,山川一改往日的苍茫静寂,林子间生灵们活泼地跳跃着,树木披了一层油亮亮的深绿。河流与小溪不再沉默,它们欢快敞亮地嬉笑着,忽高忽低地沉潜着一阕新词。

    多么美好的季节。

    然则此时的句阳城下,旌旗飘摇,伫立着三万虎狼之师。

    进攻。

    冷漠的字眼从统帅将军的嘴里吐出,不带有一丝的情感。

    杀啊!

    杀啊!

    身后将士陡然爆发出的怒吼,在句阳这片天地炸响。

    士卒们挥舞着刀枪,黑幽色的甲衣,在阳光照射下,如似蚁潮。

    紧接着,飞梯、云梯、攻城槌,一切可以用来攻城的器械,霎时间全都推向了战场。

    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城楼上,据守句阳的曹仁手扶着墙垛,冰冷的兜盔下,露出一双凌厉而冷寒的眸孔。

    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谁都没有想到,吕布军居然会突袭句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位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的大司马,并没有出现在城下。否则,这对句阳守军的士气,将会是极大的打击。

    “传我将令,所有将士死守城头,敢有退让者,斩!”曹仁沉闷的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很清楚,吕布军既然选择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攻句阳,就一定下了攻城的决心。

    是你死,还是我亡?

    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弓箭手,准备!”曹仁大声喝道。

    得令的弓箭手半蹲于墙垛,齐齐拉开弓弩,以四十五度角瞄向天空,随时都可以进行抛射。

    城下的吕军将士继续冲锋,似乎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神色决然,在距城墙约莫百步时,更是怒吼冲天,加快了脚下奔进的步伐。

    来的时候,就已经下了死令,就算全部阵亡,也要拿下句阳!

    “放箭!”

    城下的敌军靠近弓箭的射程范围,曹仁面沉似水,没有任何犹豫的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咻~咻~咻!!!

    上千支箭矢抛向空中,继而急速坠落。

    “擎盾!前进!”

    带队的先锋校官大声呼吼,抬头望去,满是密集成群的漫天箭雨。

    即便校官不说,身后将士也都知道性命攸关。

    吕布麾下将士大多都经历过攻城叩关,经验丰富的老卒更是早早就举起了盾牌,尽量倾斜起遮蔽在头顶前方。

    坠落的羽箭噼里啪啦的落在盾牌,如似暴雨砸在屋顶。

    “冲啊!”

    带头冲锋的校尉高举起手中战刀,卯劲儿往前冲去。

    他们现在距离城墙已经不远,咬咬牙,就能冲至城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搭建飞梯,为后面云梯的抵达,以及破城锤的撞击,争取更多的时间。

    然则这百余步的距离,却成了许多人一辈子都逾越不过的鸿沟。

    尽管有盾牌遮蔽,可毕竟不能全方位的遮盖住全身,箭雨无眼,冷不丁的就会从某个角度,贯穿过你的身体。

    扑通!

    扑通!

    不断有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或趴着,或躺着,有的丧了性命,有的滚进了沟壕,痛苦的吟呻哀嚎。

    当第一批吕军将士冲至城下,城楼上抛射的箭雨明显减少了许多。扛在吕军将士们肩上的飞梯放了下来,由两人固定住底部,架上了城墙。

    随后,将士们开始顺着飞梯向上攀爬。

    当看到越来越多的飞梯搭上城墙,城楼上的士卒们开始有些慌了,连带行动都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一股未知的恐惧,笼罩在他们心头。

    “慌什么!”

    此时,唯一能够保持镇定的就只剩下曹仁,他看着那些六神无主的将士,大声喝斥:“我这个当将军的都不畏死,尔等为何怯战!难道,我兖州男儿,全都是些怕死孬种!”

    慌乱的士卒渐渐平息下来,似乎在生死的边缘,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愿同将军死战!”

    见此情形,作为副将的曹洪和李典大声响应起来。

    “死战!死战!”

    有了将军们的表态,城楼上的士气霎时被提升了起来,曹军将士们已然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檑木,滚石!”

    见士卒们重新燃起了斗志,曹仁有条不紊吩咐起了接下来的工作。

    尽管这些防御手段不能将敌军尽数杀死,但能够换掉一些敌军士卒的性命,这于己方而言,总归有利无害。

    眺望城下,那名立于将旗下的吕军将领,曹仁看不清其模样,但在他心中,却有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只要我曹仁一息尚存,尔等外贼就休想踏进句阳半步!

第六六三章 曹仁擅守

    轰隆隆~~

    巨大的石块从城头扔下,在飞梯上攀爬的士卒稍有不慎,一旦没能避开,迎上了那笨重石块,轻则胸骨碎裂,重则脑浆迸开。

    不断有士卒从半空坠落,如断了线的风筝。

    血腥的一幕,令人胆寒。

    “率先登上城头者,赏钱两万!”

    “敢有退战不前者,立斩不饶!”

    每当有人萌生退意时,这两句话总会萦绕在他们耳边。

    望了眼那近在眼前的城楼,城下的将士们再度发起了进攻。

    滚石不比羽箭,数量相对较少,就算是从城下运上城楼,也不是三五两下就能办到的轻松小活儿。

    更何况这个时候,曹仁也已经腾不出多余的人手。

    加入战场的云梯越过城下沟壕,渐渐靠近城墙。

    此时,第一名吕军将士跃进了城上,然则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周围的曹军士卒乱刀砍作肉泥,死的不能再死。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越来越多的吕军将士登上了城头,开始同曹军近身作战。这时候的弓箭、滚石、檑木等防御手段,已然失去了原来应有的作用。

    曹仁拔剑在手,作为将军,他自当以身作则。

    “儿郎们,随我坚守城头,将这群外贼驱赶出去!”曹仁大声呼吼,没有丝毫怯阵,直接顶了上去,同爬上城墙的吕军将士厮杀在了一起。

    嘎吱~嘎啦~

    在士卒们齐心协力的推动下,巨大的云梯抵达城下,并缓缓放下前段主梯,平铺在城头,巨大的铁钩牢牢勾住了内部的墙壁。

    “杀啊!”

    云梯搭建完成,吕军将士的士气陡然高涨,从下方攀至云梯顶部,然后直冲涌入城内。

    双方的激战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阿兄,这些家伙竟似发了疯一般,如何也杀不退,杀不绝!”

    满脸血水的曹洪退至曹仁身边,他跟着曹操征战也有数年,像吕布军这般疯狂的,还是头一回见。

    曹仁刺死面前一名登上城头的吕军士卒,利落的从士卒胸膛抽出剑刃,他偏头瞅了眼他这个喘着大气的弟弟,戒备起四周的同时,亦是揶揄了一声:“怎么,你怕了?”

    “谁说我怕了!”

    曹洪嚷嚷起来,此时一名吕军士卒想要伺机偷袭曹仁,却被曹洪余光瞥见,他左手握拳,猛地挥砸在了那人面门,将其轰出两三丈远。

    “阿兄,有我在你身边,你多少能够安全许多。”曹洪咧嘴而笑,论实力,他两兄弟虽然都是二流靠后的水准,但论硬碰硬的厮杀,他比兄长曹仁还是要强上不少。

    “将军,东边有大量敌军涌入,似是快顶不住了,唐校尉请你派人前去支援!”一名血糊血海的士卒冲至曹仁面前,气息喘喘的大声禀报起来。

    听得此话的曹仁也不拖延,当即将目光落在了弟弟曹洪身上:“你快些带人过去,务必不能让吕布军有丝毫的可乘之机!”

    “那你呢兄长?”曹洪仍是有些担忧。

    “我就在这里守着,我倒要看看,哪个贼子能有本事,从我面前逾越一步!”曹仁的语气里,满是坚决。

    渐渐的,城楼上倒下的尸体数以百千为计,血水也越积越多。双方将士谁也不肯退让,刀剑相向,以命相搏。

    厮杀之中,恍然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吊桥断了!”

    正与敌军交手的曹仁清晰听到了两股不同的声音,尽管内容一样,但情绪和语气却截然相反。

    吊桥的断裂,使得曹军将士感到了些许慌乱,而吕军的士卒却大喜过望,候在下方他们抬起沉重的攻城槌,踏过吊桥,伴随着‘一二~三!一二~三!’的整齐号角,重重撞击在城门,发出‘嘭!嘭!嘭!’的剧烈声响。

    每一次撞击,城楼上厮杀的将士便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急剧颤动。

    城门,不容有失!

    曹仁深知指点,他朝不远处的中年将军吼道:“李典,你速带人去顶住城门,要是城门告破,我拿你是问!就是用身子堵,也要给我堵住!”

    那边厮杀的李典得令抱拳,腾出手来,唤上周遭的两百余名士卒,大吼了声:“跟我走!”

    一行人下了城楼,直奔城门而去。

    厮杀从晌午开始,直至黄昏落坡。

    不管是城下被砸得稀巴烂的尸体,还是城楼上倒地不起的将士,皆是垒得许高。

    城楼上血迹遍布,染红了整座城墙,斑驳淋漓,正如此刻的晚霞,猩红得令人感到目眩神迷。

    将士们仍在厮杀,然则因体力消耗严重,大多都使不上太大的气力,挥砍之间,力道比起之前,薄弱了数倍不止。

    哐!哐!哐!

    鸣金的声音从城下传来,在天地间回响。

    城楼上的吕军士卒如潮水般退去,城楼上的曹军则开始欢呼,欢呼他们击退了吕布麾下的虎狼,成功守住了句阳。

    曹仁将染满鲜血的剑刃插回剑鞘,让还能行动的士卒将受伤的儿郎,抬下去进行治疗,顺带令麾下校尉带人去清理起城上遍地的尸体。

    吕军的将士渐渐远去,最后在瞳孔中缩成了一道小小的黑点。

    曹仁扶着城墙,迟迟没有起身,晚霞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沧桑。

    “阿兄,你都已经击退了敌军,为何还闷闷不乐?”曹洪走了过来,将头上的缨盔抱在腰间,他见兄长脸上并无喜色,于是很纳闷儿的询问起来。

    在曹洪看来,今天获胜的是他们才对,完全值得好生庆祝一番。

    曹仁余光瞥到曹洪手臂处的伤口,他撕下一张布条,给他手臂包扎起来,嘴里担忧说着:“这才第一天,吕布军就这般疯狂进攻,想必以后几日,还会更加疯狂。”

    “不会吧?”

    曹洪挑了挑眉头,语气狐疑。

    对于这场战事,他也有着自己的见解,遂同兄长说了起来:“咱们是损失了不少,可吕布军损失得更多,起码是咱们的两到三倍左右。指不定经此一役,他们被阿兄你挫了锐气,再也不敢前来,也说不准哩。”

    曹仁叹了口气。

    但愿吧!

第六六四章 半斤八两

    翌日,朝阳初升。

    当金灿阳光升起的那一刻,遥远地平线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正有条不紊的往句阳城方向行进。

    “将军,他们来了!”

    城楼上巡哨士卒见状,赶忙跑去通禀了将军。

    曹仁心中一沉,道了声‘果然’,他随士卒来到城头,向远方眺望,依旧是昨天的敌军旗帜,只是在人数上,有了明显的减少。

    “传我命令,所有将士即刻戒备!”曹仁果断传下命令,没有半分拖沓。

    如今看来,吕布和曹操的第一战,争的就是这座句阳城。

    句阳以南,定陶。

    吕布的大军数日前便已抵达此处,与城内的曹操进行对峙。

    吕布把军营驻扎在定陶十里外的新水,来的时候跟曹操打过一个照面,近些时日除了隔三差五派人叫战以外,并没有实质性的进攻。

    定陶城内,曹操唤来此行的几名心腹谋士。

    “主公。”荀攸等人入堂,见礼之后各自落座。

    曹操面有凝重,在座之人皆是心腹,他索性直接开门见山了:“吕布军迟迟不见动静,我很怀疑,他会不会有其他动作。”

    在曹操看来,虽然吕布时不时的派人来城下叫战,但这极有可能只是个幌子,用来虚张声势。

    “如果是虚张声势,那吕布他图个什么?”满宠顺着曹操的话低声一念,细细琢磨起来。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或许吕布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吧。”毛衬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了起来。

    “不可能,我了解吕布的脾性,他如果要攻城,绝对会是雷厉风行,而不是静观其变,一直等待下去。”

    曹操否了毛的想法,吕布那几万大军囤积在这里,光每日的粮草消耗都是一个巨额的数字,拖个两年三载,吕布根本消耗不起。

    更何况,这回还是吕布主动来寻求决战。

    “主公,夏侯将军和曹将军方面,有书信传来吗?”沉吟许久的荀攸缓缓开口。

    早在出发的时候,曹操就叮嘱过夏侯渊和曹仁,每天必须要传书信至定陶,哪怕只是简单的报个平安。

    事实上,二人也确实如此做了。

    曹操回想起来,好像昨天只接到了夏侯渊的书信,至于曹仁所在的句阳……

    似是,没有。

    曹操何等聪明之人,他陡然间便醒悟过来,惊讶的看向荀攸:“公达,你是说……”

    荀攸点了点头。

    因为吕布大军就驻在城外不远,所有很多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聚在了吕布这里,而忽略掉了其他两处地方。

    “主公,属下有一事不明。吕布大军皆在新水,那他哪来的军队去袭击句阳?”毛似是不太相信荀攸所言,对此很是疑惑。

    曹操之前派人查探过多次吕布军营,根据斥候的回报情报,起码是五万人规模。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曹操深知统兵之道,倘若真如荀攸所料,那么吕布这里,压根儿就没有那么多的兵马!

    好一个声东击西!

    “文烈,你速领五千兵马,前去增援句阳!”

    曹操思维极快,即刻间便做出了决定。

    “主公,不可!”听得曹操命令,荀攸起身打断。

    “为何?”曹操不明所以。

    荀攸回到起来:“吕布军队就在城外不远,他肯定会密切注视城内的动向。若是您派人去救援句阳,必然会惊动吕布,而且极有可能会正中下怀,被其率兵突袭。”

    “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句阳沦入吕布手中?”曹操的语气很是不甘。

    荀攸微微摇头,他拱了拱手,对此显然已有应对方案:“句阳自是不能放弃,所以,主公可调遣夏侯将军去救。”

    “可妙才所在的薄县,距句阳甚远,恐怕子孝会坚持不住。”

    曹操的脸上满是担忧,如果吕布铁了心要攻打句阳,那他绝对会以雷霆之势发起强攻,就怕曹仁支撑不了那么多的时日。

    “还有没有其他的营救之法?”曹操问向堂内诸人,目光急切。

    堂内之人想了想,皆是摇头。

    新水河畔,微风吹过,荡起层层涟漪。

    “城内可有动静?”

    吕布走在河边散步,问向身旁的未来女婿。

    其实将董白许给郭嘉,除了二人的两情相悦以外,吕布自个儿也藏有私心,他想把郭嘉牢牢拴在身边。

    郭嘉的本事,无须多言。

    前有三策退敌,后有大破袁术数百里。

    这样的人才,吕布自是不愿放走。

    然则郭嘉性情洒脱,谁也拘束不住,若不是看在戏策的情份儿上,恐怕他早就脱离了吕布的阵营。

    正因如此,所以吕布才格外的想要将他留下。

    之前吕布听戏策说起过,郭嘉看似风流多情,其实也是个情种。

    如此一来,那就好办了许多。

    既然董白喜欢郭嘉,那吕布就成人之美的允了这桩婚事。

    一旦有了羁绊,郭嘉再想走,可就难了。

    旁边矮了大半截的郭嘉还不晓得吕布的心思,他回答了吕布刚才提出的问题,城内并无动静。

    “难道说,曹操还没收到句阳的求救?”吕布对此有些纳闷儿,他不但想要攻取句阳,还想要引诱曹操出兵救援,然后趁势袭击,来个一箭双雕。

    可如今曹操迟迟不见动静,这就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郭嘉将手揣在了胸前,白狐脸上露出些许郑重之色,沉吟起来:“就算没收到,曹操麾下的谋士荀攸也应该已经看穿了这点。至于为什么没有出兵,我想,他肯定是料到了我们会在半途截击,所以才迟迟没有出兵。”

    吕布‘唔’了一声,荀家叔侄的本事,他之前早有耳闻。

    曹操若是不派人去救援句阳,那就只能是壮士断腕,丢车保帅了。

    吕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以为胜券在握。

    他侧头看向郭嘉,好奇询问起来:“你和荀攸相比,谁更厉害?”

    “半斤八两吧。”郭嘉随意答道。

    吕布于是放下心来。

    然则郭嘉的脑回路似是远非常人所比,他又补充了一句:“他是半斤黄金,我是八两废铁。”

    吕布在风中凌乱,呆若木鸡。

    “骗你的,哈哈哈……”

第六六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

    五月初旬。

    驻守新水的吕布没能等来攻破句阳的消息,却等到了带着残兵败将而归的徐晃。

    看着狼狈而归的众将士,吕布面有惊愕,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徐晃跪地抱拳,面有羞愧:“主公,末将愧对您的厚望,请您重罚!”

    吕布找了个位置坐下,让徐晃道出详情。

    徐晃自是不敢隐瞒,将事情过程一五一十详细禀报给了吕布。

    徐晃在句阳攻城将近半月,然则守城的曹仁却尤为顽强,屡屡击退攻城的将士。直至鏖战十余天后,眼看破城在即,熟料夏侯渊却突然从后方杀出,将徐晃打了个措手不及,败退数十里。

    与此同时,夏侯渊的及时到来,使得了无希望的守城将士信心倍增,再度奋发出了新的斗志。

    如此一来,徐晃便知道强攻句阳已成泡影,权衡利弊之后,他只能引兵退回,等待吕布责罚。

    当初制定强攻句阳方案的时候,吕布问麾下诸将,谁可领兵破城。

    徐晃自告奋勇,在众多将领之中脱颖而出,成功夺得此任。本想借此立下大功,却不料遭遇到了人生的滑铁卢,败北而归。

    跪在帐内,徐晃自知罪大,将脑袋触在地面,不敢抬起。

    “主公,徐将军也是一时大意,所以才让敌将钻了空子,请您开恩。”与徐晃关系较好的张辽出列抱拳求情。

    “请主公开恩!”

    有了张辽作为表率,帐内其他将领亦是替徐晃出声求情。

    毕竟徐晃与他们无冤无仇,能够顺手救一把,还能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吕布沉着眉头,生气是一方面,折了上万的将士,换谁都会心疼。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夏侯渊打了个措不及防,谁也没有想到,远在薄县的夏侯渊居然会不远千里的赶去驰援句阳。

    怪不得曹操得知句阳遭难,还能够稳坐钓鱼台,原来早有筹谋。

    吕布瞅了眼求情的诸将,又看了眼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徐晃,沉声说道:“你之前与我信誓旦旦,如今句阳不仅没能拿下,反而还损兵无数。我本该重重罚你,然则既有众人替你求情,又念在你往日功劳卓著的份儿上,便宽恕你这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吕布声音洪亮,若今日不罚徐晃,今后如何治军。

    “宣召各营,讨寇校尉徐晃,出战不利,致使我军将士大量伤亡,降两级留用,罚四十军棍。”

    吕布做出判罚,跪地的徐晃感激大声答道:“谢主公开恩。”

    随后,徐晃站起身来,跟着入帐的士卒,往帐外走去。

    四十军棍在众多士卒的围观下,终于打完。

    走着出去的徐晃被抬进帐内,屁股像是一滩软泥,估计没有十天半月是下不来床了。

    受罚期间,徐晃额上冷汗岑岑,硬是撑着没喊一声疼。

    冲这点,将士们都敬他是条汉子。

    “主公,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打算。”黄忠抱拳询问。

    攻陷句阳的计划失败,一切自然要重新另做安排。

    偏僻小道走不通,那就只能遇山开山,遇水断水了。

    “咱们还有多少兵马?”吕布重新坐回位置,询问起来。

    “回禀主公,算上徐将军带回来的这些,拢共还有三万七千人左右。”

    吕布心里稍作盘算,定陶兵马大概有一万五千,又有曹操亲自坐镇,以吕布目前的兵力,强行攻城的话,胜算五五。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吕布可不想同曹操持续消耗,要么就不打,要打就争取一口气将其吃掉!

    “令,上党郡守张扬、河东郡守卫觊、河内郡守王匡、洛阳令杜畿、陈国相伍治、,限时一月之内,给我凑齐两万兵马,运至陈留!”

    近六万兵马攻城,胜算起码九成。

    听得吕布命令,逄纪面有难色:“主公,其他各地还好,可那陈国相隶属于豫州,好像不归咱们调遣……”

    吕布对此直接大手一挥:“派人去告诉他,他要是不肯派兵,等我收拾了曹操,下一个就拿他开刀。”

    这世道就是这样,好好说话未必能行,但拳头大,就一定能行。

    吕布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通往提及到的各个地方。

    得知吕布筹措兵马,定陶城内的曹操开始坐立不安,若真让吕布将兵马集合完毕,那他这定陶城,估计就万分危险了。

    当夜,曹操书信一封,着人快马去往冀、幽二州,传至袁绍、公孙瓒手中,向他们陈明利害关系,并表示当下要对付的头号敌人,应该是野心勃勃的吕布。

    一旦吕布吞噬了兖州,下一个轮到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两所在的冀州和幽州。

    能不能劝说这二位联手抗敌,曹操其实也没有太大把握。如果能让袁绍和公孙瓒放下成见,固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就只能靠曹操自个儿从正面,硬抗吕布的怒火了。

    期间,曹操屡屡派人袭击吕布粮道,却终究未能得逞。

    一月之后,从各地集聚的两万将士终于抵达新水。

    陈国相伍治本来推却不肯,在听到吕布的威胁后,立马改了口风,果断老实的选择了配合。

    袁术的十万大军都败给了吕布,更何况自己这区区的侯国之地。

    有了这两万将士,攻下定陶几乎胜券在握,吕布志得意满的登上营寨中筑起的高台。

    正当吕布准备进行战前动员,此时,却似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

    吕布伸出手掌用拇指按住,取下来一看,好个小东西,六条细长足,背后生有薄翅,头顶还长有两根触须,眼睛似小小的绿灯笼一般。

    这类昆虫,吕布小时候在田野间见过,俗名蚂蚱,亦称飞蝗。主食小麦、稻谷、蔬菜、果树、及杂草的叶子、嫩茎、花蕾和嫩果等,可以说是十足的祸害。

    “快看那边!”

    有士卒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骇的大呼起来。

    吕布抬头望去,半空之中,满是密密麻麻的蝗虫,多得可怕,几乎遮蔽住了头顶的天空。

    一颗心,霎时沉到了谷底。

第六六六章 感谢大家一路上的支持

    初平四年,关中大旱,成群的飞蝗遮天蔽日,将百姓们的田间作物侵蚀而空。

    无数百姓为之嚎啕,垂泪者比比皆是。

    在这人不如狗的世道,没了粮食,可怎么活啊!

    危急时刻,关中世家们非但不出手救济,反而趁此机会,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兼并百姓土地,致使数十万百姓流离落难。

    期间,大量难民涌向长安,不少人占据山头落草为寇,劫掠四邻。

    一时间,关中动荡。

    流难途中,有人站立于高石,朝着疲惫的百姓大声宣喊。

    “我辈遭难,皆因上天动怒,究其缘由,乃有奸佞乱国!当年,十常侍作乱,亦是连年大旱,致使田野颗粒无收,后有大贤良师施符救人,揭竿而起。”

    “如今,贼臣吕布好大喜功,欺虐幼君,老天降下神罚,令飞蝗为神使,向我们施加惩处,一切皆为吕布之过也!”

    随着此人的愤慨陈词,越来越多的难民围拢过来。

    期间,有人在人群中故意附和,拉起了仇恨:“没错,凭什么吕布犯下的过错,要我们来接受惩罚?”

    “我们在这里啃着树皮,人家说不定还吃着山珍海味,哪有心思管我们死活。”

    “左右都是死,不如索性反了!”

    “反了!”

    “反了!”

    百姓们群情激愤。

    类似于此处的场景,关中各地皆在不断上演。

    “哈哈哈……”

    获悉此事,长安城内的某处宅院里传出得意大笑,不枉这么久的精心策划。

    长安城,未央宫。

    刘协在皇帝的位置上伸手打着呵欠,自从太傅马日被调往西凉,换了丁宫为新太傅后,刘协的日子可谓是滋润无比。

    不用看书、也不用去背诵那些难嚼的古籍,每天只管带着小宦官们斗鸡遛狗,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算是好好享受了一回童年应有的乐趣。

    今天清早天还没亮,太傅丁宫便来宫中请安,说是该去早朝议事了。

    刘协极不情愿的从床榻起身,睡眼朦胧,往日他都要日上三竿才会起来。

    突然这么早就起床,他还真有些不太习惯,掐指算算,不觉间,他已是大半月都没有上过早朝了。

    嗯,是该去见见百官大臣了。

    否则,朕岂非成了昏君?

    念及此处,刘协意识霎时清醒了不少。他命宫女为自己穿好帝服,又用温水洗了脸,然后走出殿外,坐上御撵,往未央宫而去。

    “陛下,关中大旱,百姓们颗粒无收,不少人变卖土地房产之后,仍是难熬灾荒,难民无数,请陛下定夺。”

    见天子在座位上打起瞌睡,新上任的司空刘普出列,压下手中笏板,语气恭敬。

    按照辈分,他还是刘协的叔父辈。

    之前刘普基本上都是担任的外地郡守,直至去年年底才被调回长安。

    今年关中大旱,原来的司空遭到罢免,刘普就好巧不巧的被顶上了三公位置。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三公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当。

    三公之中,太尉负责‘天’,司空负责‘地’,司徒负责‘人’。

    基本上一有天灾,诸如地震、洪涝、蝗灾等等,负责‘地’的司空就难逃罢官厄运。

    “这么多灾民,卿等可有良策?”刘协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的询问起下方百官。

    朝中大事他从来都怎么过问,近些时日又忙着偷闲玩耍去了,那些呈上来的治荒之策,他压根儿就没碰过,更别谈有什么建设性的想法了。

    “回禀陛下,三年丰,三年欠,六年一小灾,十二年一大灾,天象在尧舜时就是这样。在丰年存粮备荒,在荒年赈济灾民,这是臣等的责任。”

    司空刘普恭声答道,他悄悄瞄了眼天子脸色,见天子神色如常,才又说道:“逃难百姓皆是大汉的子民,朝廷不能见死不救,故臣建议,取出太仓贮米作粥施舍饥民。”

    所谓太仓者,即京师储谷的大仓,里面存粮无数,虽不能彻底抑制灾荒,但起码能让不少灾民熬过一段时日。

    “难民如此之多,仅凭太仓存贮的谷粮,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吧。”群臣之中,有人不予苟同。

    “那赵中郎可有其他良策?”刘协看了过去,乃是左中郎赵潜。

    “这……”

    面对天子的询问,赵潜一时语塞。

    “既然给不出更好的法子,那就先按司空说得去办吧。”

    刘协此时倒也果断,毕竟人命关天,就算是治标不治本,也总比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去死要好。

    “陛下,臣也有事启奏。”站在群臣中的尚书郎张沅出列,躬身说了起来。

    刘协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往下说。

    张沅顿了顿语气,缓缓道来:“禀奏陛下,昨日有快马至长安,言大司马已经从陈留动身,不日将班师回朝。”

    吕布,要回来了!

    此话一出,如似巨石投入湖面,溅起巨大水花。

    朝堂百官神情各异,天子更是怔楞了好一会儿后,才讷讷摆了摆手,道了声:“朕,知道了。”

    朝会散去,百官各自忙活开来。

    刘协回到偏殿,脸上不见半点喜色,整个人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怏怏不乐。

    “陛下,御史大夫郗虑求见。”小黄门韩宣进殿禀报,语气小心翼翼,因为他能感觉得到,此刻的天子正处于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之下。

    “让他进来。”刘协挥手说道。

    郗虑算是天子的半个丈人,其女郗予被选秀入宫,深得刘协喜爱,很快就封了贵人。作为父亲的郗虑也因此沾光,从侍中一跃升为了御史大夫。

    郗虑进殿,向天子行礼完毕之后,见天子神情恍惚,拱手问道:“陛下闷闷不乐,可是和大司马回朝有关?”

    “你如何知道?”刘协面色诧异。

    “臣只是瞎猜罢了。不知陛下所忧何事,说不定臣能为您分忧。”郗虑恭敬说着,稍稍一诈,便试探出了想要的结果。

    唉!

    刘协叹了口气,稚嫩脸庞上有着悲与喜的交加,最后渐渐浮现出一抹苦涩:“大司马不在的时候,长安城里的一切都是朕说了算,如今他回来了,朕说的话,还有人听么?”

第六六七章 班师

    听得天子吐露苦水,郗虑环顾两圈四周,随后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天子和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陛下若是忧虑,臣倒是有些手段,保管让大司马回不来长安。”

    声音里透着阴冷,像是毒蛇伏在草丛里,喷吐着信子。

    刘协心里感到阵阵发毛,这还是那个平日里敦厚温仁的御史大夫吗?

    “卿家意欲何为?”

    刘协偏过头去,质问起来。

    记得当初,天子受难,是吕布费尽心机的将他从董卓手里救出,重新让他过上了皇帝的生活。

    虽不说能执宰天下,但好歹是衣食无忧,受天下万民敬奉。

    所以不管怎么说,吕布总归是对自己有恩。

    除此之外,刘协心里其实也清楚,朝中要是没有吕布镇着,估计早翻天了。

    所以,吕布不能死!

    至少,目前是这样。

    郗虑却不管这些,自从权力得到扩张以来,他就深陷其中。以前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如今都舔着脸来求自己办事,这令郗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然而人心贪婪,尤其是像郗虑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满足。

    随着接触层面的提高,久而久之,郗虑发现在他的前面,存在着一座高山,屡屡挡住了他的去路。

    女儿嫁给了天子,他好歹也算半个国丈,然则却常常要看吕布的眼色行事,凭什么!

    郗虑心中不甘,他以为只要能够除去吕布,自己就能够博得天子信任,取而代之也未必没有可能。

    这种念头一旦滋生,就会遏制不住的疯狂增长。

    如今天子有动吕布的念头,郗虑当然不会放过,趁机说道:“陛下只管安心,一切事情自有臣为您效劳。纵使失败,也绝不会牵连到陛下头上。”

    听得此话,刘协心中踌躇不定,不知该不该阻止这位被全力迷失双眼的丈人。

    不待刘协想明白,郗虑却先拱了拱手:“臣,告退。”

    …………

    七月的骄阳如火,吕布此刻的心情也大抵如此。

    眼看攻城在即,却传来关中大旱,饥荒无数的消息。

    关中虽有戏策和陈宫坐镇长安,但他两终归不是朝堂上的人物,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无奈之下,吕布只能班师回朝,稳定关中。

    好不容易攻下的陈留,也不得不暂时选择放弃。

    窝了一肚子火气的吕布从陈留退至虎牢关,再从虎牢关往西,经洛阳进入函谷关。

    过了函谷关,便是关中之地。

    沿途之中,吕布见到许许多多的流难百姓,穿着短衣,赤着两条胳膊,头发邋遢的瘫在路边,无精打采,像是快要被烈日晒焉。

    吕布令人分了些粮食出来,发放于这些难民。

    然而因为吕布的施舍,越来越多的难民涌来,甚至动手直接硬抢。

    负责维持秩序的冲骑营拔刀,当场杀死数十名哄抢的难民,才算稳定住了局面。

    分出的这点粮食,不过是饮鸩止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将军,您行行好,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有个没能分到粮食的妇人不顾一切冲至吕布面前,怀中抱着个羸弱的男孩。妇人跪在地面,苦苦哀求。

    看着妇人怀中酣睡正香的男孩,吕布被这位母亲的行为所打动,同时亦是不由想起了他的那两个崽子,两三年未见,应该长高了许多吧。

    “给她些粮食。”

    吕布吩咐了一声,立刻便有士卒提了小袋口粮过来,交到妇人手中。

    妇人颤抖着接过粮食,豆大的泪珠瞬间夺眶而出,用力磕着脑袋,感激无比:“谢谢将军,谢谢将军,民妇今生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您的活命恩情……”

    “将军,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孩子!”灾民们见到妇人的法子奏效,也都跟着跪在地上,请吕布发些粮食。

    “主公,我们粮食已经不多了。”逄纪见吕布还欲放粮,出言提醒。

    张开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

    吕布翻身上马,狠下心来,道了声“出发”。

    休息中的数万将士纷纷归队,踏着沉重的步伐,往前方行进。

    只留下跪了一地的难民,哀求跪在原地大喊,只希望吕布能够改变初衷。

    吕布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现在救不了这些难民。

    他们之中,许多人注定熬不过这个夏天。

    或许,这就是命。

    途中,经过一片田野。

    吕布依稀记得出发的那会儿,这里还是郁郁葱葱,生机一片。

    如今,叶子枯黄,满目疮痍。

    老农们坐在田坎上发呆,田地里蝗虫肆掠蚕食,的声响仿佛是在宣告它们的胜利。

    从初春就忙着春耕播种,期待秋天有个好的收成。

    谁曾想,几个月的大旱滴水不降,再加上突如其来的蝗灾,致使今年的心血,全部毁于一旦。

    老农们显然注意到了大军的到来,全都从田坎边起身,敬畏的避于一旁,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直视。

    看着这些最底层的质朴老农,吕布心中的火气也渐渐转为了同情。

    “为什么不捉了这些为祸的蝗虫?”吕布勒马停在当道,问向这些老农。

    听得吕布这话,老农们的表情霎时变得尤为紧张起来,惶恐无比的连忙摆手:“这些可都是天上的神灵,杀不得的!”

    别说杀了,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否则,必定惹怒上天,降下更多的惩罚。

    那个时候的人们,对天上神灵充满了敬畏。

    宁肯自己遭难,也不愿亵渎了神灵。

    此时,一只拇指大的蝗虫跳到了吕布手背。

    吕布将其捻起,作势就要将它挫骨扬灰。

    “将军,杀不得,杀不得啊将军!”

    老农们见状,急得跪下大呼起来,砰砰砰的磕着响头,恳请吕布开恩,勿要杀死这只蝗虫。

    万一神灵们因此动怒,连年大旱,他们以后可怎么活哟!

    老农们额头磕出了血迹,吕布终是心有不忍。

    松开手,眼睁睁的看着那蚱蜢从手掌中跳飞而去。

第六六八章 暗伏的杀机

    过了函谷关,便是关中弘农郡的辖区。

    吕布沿途视察,当地百姓皆是苦不堪言,今年遭了大旱、蝗灾,本就没了粮食收成,靠掘食野菜草根度日,日子过得极为艰难。而朝廷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仅没有减负救济,反而还变本加厉的进行赋税征收,致使大量百姓变卖田土,流离失所。

    照此下去,百姓还没饿死,就先被朝廷给活活逼死了!

    着实可恨!

    迎面的风,好似热浪滚来。

    夏季炎热,虫鸣聒噪。

    尤其是看到途中饥荒饿殍的百姓时,那股子烦躁劲儿就越发暴躁起来。

    所以,吕布沿途处死了近百名为祸一方的县吏豪绅,并尽数抄没其家产,拿来赈济当地百姓。

    抖了抖被汗水黏住的衣裳,吕布拧开水囊灌上两口,问向前面牵马扛戟的青年:“文稷,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主公,咱们刚出了弘农,应该进入到了左冯翊的地界。”私底下被称作‘扛戟将’的青年回头咧嘴笑着,不忘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满头大汗,显然也是热得厉害。

    过了左冯翊就是京兆尹,京兆尹的治地,便是长安。

    吕布微微点头,别看左冯翊和京兆尹两地相邻,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怎么都还得走上十天半月。

    换作年轻那会儿,吕布肯定早撂下队伍,一人一马的飞奔回了家中。可如今他成了三军主帅,很多事情,都不能再向以前那般凭心行事。

    “前方有片绿林,传我命令,先过去歇息半个时辰,整顿好精神,再行赶路。”吕布在马背上吩咐下去,大热天行军赶路,着实是种煎熬,甚至有时候比在战场厮杀都要令人疲惫。

    将令传达下去,口干舌燥的士卒们顿时精神一振,连带脚下沉重的步伐都不由的觉得轻快了许多。

    林子很大,郁郁葱葱。

    蝉在枝头鸣叫,依旧惹人心烦。

    好在林子里树木茂盛,足以遮住灼烈而毒辣的阳光,偶有丝丝光线透过树枝之间的缝隙落在地面,斑驳丛影,倒也没那么热了。

    吕布骑马走在前头,左右环顾起四周情形,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比了个停止行进的手势,示意士卒们可以各自找地方歇息。

    郭嘉松开缰绳,他倒没急着下马,先掏出酒葫芦,给自己过过酒瘾再说,仰头就往嘴里倒去。

    当他在马背后仰的时候,林子的斜上角闪过一抹光亮,晃了他的眼睛。

    刹那间,郭嘉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而过,他没有任何犹豫,伸手猛地推在了吕布肩头,口中陡然喝道:“快躲开!”

    话语毕,一阵疾射而来的羽箭响彻。

    咻!咻!咻!

    咻!咻!咻!

    被推下马背的吕布在地面翻滚两周,顺手握住插入地里的戟杆,起身抽出画戟,拨挡射来的飞箭。

    “刺客,有刺客!”

    回过神的士卒们大声呼吼起来,举着盾牌往吕布这边涌来,想要护卫主公安全。

    从箭矢的密集程度来看,这些个刺客,显然都是冲着吕布来的。

    有了大批的盾牌护卫,那些射来的羽箭,渐渐构不成了威胁。

    “公明,你带人去将整个林子封死,不得放走一人。”

    “李封,薛兰,你两马上带人去给我把这些个混账东西,全都揪下来!”

    众人慌乱之际,只有张辽从容指挥。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这场蓄意的暗杀,便被平定下来。

    十余名刺客被生擒至了吕布近前,强行被身后士卒按跪在了地上。

    当然,参与这场行刺的人数远远不止这么几个,其他人因为不配合的缘故,全被当场格杀。

    吕布坐在树下,往外张开着双腿,手肘搭在大腿上,脸色看不出阴晴喜怒,仿佛只是闲谈小事般的问着:“谁派你们来的?”

    跪成一排的十几名刺客谁也没有吱声。

    “看样子,是有人不希望我活着回到长安。”吕布砸吧着嘴,语气有些讥讽。

    会是谁呢?

    吕布想了想,旋即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屑,他在朝堂上树敌不少,大多官员都畏他如虎,别看他们表面上恭恭敬敬,谁知道心里有没有藏着一肚子的坏水?

    不过晓得在途中截杀,倒也算有些脑子。

    吕布抬头看了看这片茂盛树林,阳光有些刺眼。他的听觉感官一向敏锐,然则今天却因那些枝头的夏蝉鸣叫,遮盖了刺客们的行动声响,所以他才迟迟没能发现树林中暗藏的杀机。

    “把这些人好生关押起来,在审出答案之前,别让他们轻易的死了。”

    吕布拍拍屁股起身,同张辽作了简单交代,随后便往别处去了。

    这些家伙敢来行刺,估计九成都是大户人家私下豢养的死士,但既然他们都还活着,那就总会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哎哟!”

    还未走近,吕布就已经听到了郭嘉那杀猪似的叫声。

    方才郭嘉为了提醒,在去推吕布的时候,身躯前倾,以至屁股中了流矢,军中的随行医郎此时正在给他敷药。

    “刚才那股劲儿哪去了,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哪有一点儿男子汉的气概!”吕布走来,低声呵斥。

    男儿在世,当顶天立地,哪有磨破点小伤,就哀嚎连天叫唤的道理。

    郭嘉见吕布不仅没有半点安慰,反倒还出声斥责,抗议的反驳起来:“你这白眼儿狼,我这可是为了救你才中的箭,早知道,就该让你死了算了,你这没良心的家伙!”

    “我这一生,厮杀过无数场,大江大河都趟过来了,哪会在这阴沟里面翻船。”

    吕布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其实很是感激郭嘉,若非郭嘉提醒及时,他还真有可能丧命于此,“有一点我很好奇,这些刺客瞒过了我的耳目,为何偏偏会被你看破发现?”

    郭嘉翻了个白眼,他不过也是误打误撞,无意中发现的而已。

    “那你是怎么确定,晃到你眼睛的不是阳光?”吕布对此不解。

    这个问题对郭嘉而言,尤为简单。

    他告诉吕布,从光线照射的角度来看,就可以判断出太阳所在的位置,方才阳光应该在西偏北,而不应该在南。

    既然不是阳光,却能映射出晃人眼球的寸芒,十之**,便是箭矢的簇头。

    吕布听完,抬头望去,果如郭嘉所言。

    他的这方,的确看不见直射而来的光芒。

    …………

    …………

    很抱歉一连断更了三天,因为作者君回老家领结婚证去了,所以耽搁了,让大家久等,抱歉抱歉、

第六六九章 与天子同乘御驾

    八月中旬,吕布还师于长安。

    天子获悉吕布归来,诏令下去,亲率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相迎。

    皇帝有令,百官不敢不从。

    八月的天气如火,坐在罗伞盖下的刘协耐不住热,令近侍用力摇扇,想要减缓这股子从心里生出的烦躁。

    有罗伞遮阴的天子都这般焦躁,更别提在烈日底下躬身候立的百官了。个个汗水直流,却没人在天子面前失仪,用袖袍扇风,只能默默的忍受煎熬,心中祈祷盼吕布早些抵达这里。

    不知过去了多久,兴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总之,在这般灼热的天气下,哪怕一分钟,都是在度日如年。

    好在老天开眼,终于让他们盼到了吕布班师回朝的大军。

    远远望去,根本看不清将军和士卒们的相貌,只觉黑压压的一片,锋芒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压迫得百官沉着胸口,大气都不敢喘出声来。

    轰隆隆的步伐踏进,如似搅动不懂的机器。即使在如此炎热的季节,士卒们也仍旧保持着严整的方阵,没有丝毫散漫和逾越。

    圣驾旁的武官们暗暗点头,由此可见,吕布能够将袁术打得如同丧家之犬,仓皇逃窜数百里,也不是没有道理。

    且不论吕布性格出身,起码他带兵,确实很有一套。

    望见这边竖起了天子独有的帝王旗帜,吕布下令加快了行进速度。不管天子真心来迎,还是丁宫在后面起了推手,至少,给足了自个儿脸面。

    领着队伍来到圣驾前方,吕布下马,躬身抱拳:“臣吕布,拜见陛下!”

    身后数万将士单膝跪地,低下昂扬的头颅,齐声喝道:“拜见陛下!”

    刘协毕竟年少,见此宏大场面,只觉心中热血燃烧,恨不能立马带着这些英雄的儿郎,去创立不世之基业。

    “众将士,都起来吧!”

    刘协压下心中热血,更是亲自上前扶起吕布,安抚起来:“爱卿,你辛苦了。”

    “我等见过大司马。”两侧的文武百官,亦是躬身行礼。

    吕布微微点头,在行刺事件彻底水落石出之前,他还不想就这样跟百官撕破脸皮。

    听得天子宽慰,吕布倒退一步,望着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天子,再度躬身:“臣何德何能,居然让陛下屈尊在此等候,实在折煞臣也!”

    “爱卿乃国之栋梁,当年若无爱卿全力搭救,朕亦不会有今日地位。当年之情,朕铭记于肺腑。”刘协尤为感激的说着。

    “这是臣的本分。”吕布低着头,他此刻心中怀有疑惑,两三年未见,天子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重新启程的时候,刘协更是拉住吕布的手腕,颇为洒脱的说着:“走,与朕同乘御驾而归。”

    吕布连道不敢,然则天子却抓得格外的紧,若是冒然抽出,恐会伤到天子。

    无奈之下,吕布只能跟着天子上了御驾。

    六匹纯黑的骏马拉动车撵缓缓而行,罗伞盖下,天子扶着栏杆,吕布站立于身后,同弱小的天子一比,显得高大而威势十足。

    天子动身之后,跪伏于道的百官跟着起身,随行在后。

    “这姓吕的可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敢与天子同乘,他心里还有君臣二字吗!”

    “当年董卓那般猖獗,都不敢乘坐御撵,吕布这厮简直无君无父!”

    “嘘~二位大人,小声点儿,这话千万别让吕布的耳目听见。否则啊,咱们都得遭殃。”

    “怕什么,他既然敢做,难道还怕别人说吗!”

    话是这么说,声音倒是渐渐小了下去。

    一群不成气候的家伙!

    走在前面的丁宫听得只言片语,眯合起老皱的眼皮,心中嘲讽,他回头瞥了百官一眼,随手拍了拍裤腿膝盖,掸去上面泥尘。

    他可没教刘协这些,但刘协今天,言行举止确实格外反常。

    作为教导天子的太傅,丁宫与天子几乎每天都在见面,刘协是什么性格,丁宫再也清楚不过。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给天子出了主意。

    是谁教的呢?

    丁宫环顾一圈,百官都是一个模样,仅从表面,也辨不出到底是谁。

    近些时日见过天子的大臣不少,但能够撺掇天子干出这事的人,屈指可数。

    太尉杨彪,司徒王允,还是司空刘普?

    亦或是,那位一门心思想谋上位的天子丈人?

    丁宫心中细细琢磨,联系起近些私下的一些拜访,他大概猜到了天子背后的那只狐狸。

    不过丁宫并没有去告诉吕布的念头,他留个心眼儿,万一吕布要是倒了呢?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他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效忠过任何人,当年的董卓如此,如今吕布亦是。

    丁宫仿佛生来只为利益而活,谁能让他飞黄腾达,他便与谁为伍。

    长安城东,共有三处城门,分别是宣平门、清明门、霸城门。

    靠近长乐宫的霸城门这里,远远就能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城内的商贾百姓更是早早聚集于此,望着城外方向,脸上展露出期待的神色。

    与霸城门的热闹相比,宣平门这里,百姓虽然不少,却是凄惨了许多。

    他们原先都是流落寄宿在霸城门外的难民,如今吕布班师要从霸城门过,他们因此全被驱赶开来。

    吕布率领大军回来,连天子都亲自去接了,王庚作为维护京畿安稳的司隶校尉,自然不能让这些难民扫了大司马的兴致。

    宣平门外,除了许许多多的难民,还有架起的二十余处粥棚。

    只要是流难的百姓,全都可以过来排队领取米粥。虽然不能彻底填饱肚子,但至少不会像其他地方的百姓,饿死于途中。

    起初,难民们以为是朝廷长了良心,终于舍得施舍救济。

    后来才得知,原来这是大司马府上的夫人垂怜他们凄苦,不忍他们遭难,变卖了许多府上宝物,才换来的粮食救济。

    要知道,因为关中大旱、蝗灾肆虐的缘故,各地世家豪强囤积居奇,致使谷价腾贵,市面上一斛已经达到了近五十万钱。

    这也是以往所不能想象到的价格。

第六七零章 横冲直撞

    难民们排起长龙,井然有序的等待着领取粥米。

    某一处粥棚,有位上了年纪的褴褛老人看着碗里白花花的米粥,当场老泪纵横,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从右扶风逃难过来,途中儿子为了替他寻些吃的,抢了家大户的粮食,结果却被活活打死。

    告了官,可根本没有人管。

    沿途走来,饿殍遍地,树根草皮一切能吃的,他都吃过。

    前两年都好好的,偏今年遭了大难。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老人寻了个地方坐下,看着碗里的米粥,怅然落泪。要是儿子和孙女儿还活着,知道有粥吃,肯定会高兴的欢呼起来。

    只如今,偏偏是我这老不死的活了下来。

    唉!

    老人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神中只有对这个世道的无奈。

    而另一边,原先闹哄的灾民却忽然安静下来。

    一辆双马齐头的车驾停了下来,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名穿着素儒裙的美貌妇人,少了往日的雍容华贵,多了几分简洁与朴素。

    难民们早就跪了下去,倒头便拜。数日的活命之恩,他们根本偿还不了,唯有用磕头来表明他们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

    严薇赶紧让百姓们起来,她可担不起如此大礼。

    前两月,她带着儿女出城散心,途中见到难民们啃着树皮,用野草充饥,那凄惨悲凉的景象实在不忍睹视。

    严薇心中不忍,遂令府中管事于城外开设粥棚,救济这些穷苦落难的百姓。

    然而,赈灾这种事情本就是个无底洞,朝廷一时半会儿都搞不定,更何况她一介妇人。

    短短两月时光,府上值钱的物件儿,几乎全被变卖换了粮食。

    除此之外,严薇还向其他府上赊了近万石的粮食,这还是看在吕布的脸面,否则,哪会有人赠借给她。

    可即便如此,也只能是杯水车薪。

    越来越多的难民流离而来,仅长安城外就超过了十五万之数。

    再往后,就真养不起了。

    “夫人,您天天来这里施粥救济我们大伙儿,可真是天大的好心肠。像您这样慈悲善心的菩萨,天上的神灵一定会保佑您长命百岁!”

    “没错,要是没有夫人您,我早就已经饿死在了这里。”

    “您好比我们的再生父母,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以后,您让我打什么,我就干什么,哪怕是死都不后悔!”

    一些较为中年的汉子大声诉说着心中感激,若非这位夫人,他们兴许早已成了路边的一堆白骨,任野狗叼食。

    严薇轻轻摇头,示意众人不必言谢。

    起初,她不过是想为丈夫多积些阴德,以求老天庇佑。

    后来,当她见到那些瘦弱孩童与褴褛老人展露出笑颜,许多流离失所的家庭重聚,孩子们在父母怀中承欢……

    她不觉湿了眼眶,潸然落泪。

    严薇这才意识到,她救下的或许不单单只是一个、两个人,而是许许多多即将破碎的家庭。

    小爱无私,大爱无疆。

    丈夫出征的那年春天,家中宴席上,严薇拎杯浅饮,绿酒一杯歌一遍,诉说心中愿望: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如今,她更想愿天下百姓,平平且安安,一岁复一年。

    “夫人,听说大司马今天回来,您不去看看吗?”人群中,有人小声提醒起来,生怕他们耽搁了夫人要事。

    严薇微微摇头,以前时时盼,天天盼,盼了两三年,盼得花开花落春去冬来,望眼欲穿,也没能盼回丈夫。

    如今得知丈夫安然归来,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了。

    此时的霸城门处,百姓们张望着城外,熟料一匹快马从街道上飞驰而出。

    要知道,这可是给天子准备的御道,竟有人敢如此横冲直撞。

    众人顺着声响看去,皆是脸色愕然,在那匹灰褐骏马上坐着的,居然是两个半大的孩子?

    骑马攥缰的是个英气勃然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青丝系有红绳,腰间铃铛脆响不停,约莫**岁的模样,在她身后的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看起来憨憨的样子,正双手紧紧抱着姐姐腰间。

    脸上不仅不怕,反倒咧开嘴露出两排牙齿,笑得极为高兴和得意。

    这是哪家放出来的小祖宗?

    正当看官们狐疑之际,很快,后面便有十数名随从紧追而来。

    看这架势,就不是小户人家的娃娃。

    得知父亲归来,小铃铛可谓是最高兴的人儿,她放下手里瓜果,叫上谎称是病了不去听学的弟弟。

    二人悄摸着去马厩去挑了匹好马,骑上就往城外冲去。

    小铃铛今年九岁,去年就央求着叔伯们教会了骑马,虽然她的骑术在那些个将军们看来尤为蹩脚,但她自个儿却是洋洋自得。

    出了霸城门,小铃铛远远就瞧见了前方气势恢宏的队伍,以及那些扬满天空的旗帜。

    她一心想着去见爹爹,脑子里也没多想,愣头就往那边快马冲去。

    然则这一冲,却惊到了开道的虎贲将士。

    圣驾面前,居然有人敢横冲直闯而来,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以为来了刺客,作势就要上去擒拿邀功。

    然而任职虎贲中郎将的魏长林却阻止了麾下将士,看着马背上的两个小家伙,他现在觉得很是头疼。早在大前年的时候,吕布给爱女举办的生日宴上,魏长林是见过这位小祖宗的。

    长安城中谁人不知,大司马最宠爱的不是他那两个儿子,而是这个从小被呵护于掌心的千金闺女。

    要是有人伤了小铃铛,砍头处死都是往轻了说。

    魏长林现在很是矛盾,若是命人阻拦,以小铃铛那极快的冲驰速度,强行截断,势必容易伤到马背上的两个孩子。

    可若是不拦,冲撞圣驾,他也同样会落个失职的罪名,这也不是小事。

    两头都得罪不起,魏长林只觉头大如斗,进退两难。

    眼看小铃铛就要冲破他们这里,此时一匹快马迅速迎了过去。在两马相遇错开的同时,马背上的男子一跃而过,跃坐到吕骁的身后,双手抓过马缰,生生勒下了往前奔冲的骏马。

    小铃铛回过头来,那男子却轻轻刮了刮她小琼鼻,有些宠溺道:“你们两个小东西啊,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第六七一章 我也想乘你的车

    小铃铛回头望见坐在后面的男子,乌溜的眼珠里雀跃不已,甜甜的喊了声‘杨叔父’。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尉杨彪的嫡长子杨廷,现任执金吾一职。执金吾位同九卿,为守卫京师尤其是皇城北军的最高统帅。

    杨廷能够在而立之年坐到这个位置,除了他的显赫家世,其中也与吕布有着莫大干系。

    吕、杨两家关系暧昧,没有本质上的从属关系,倒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合作伙伴。

    先帝在位时,吕布承了老太尉杨赐的恩情,后来入主关中,杨家暗地里也是出了不少力气,替吕布解决掉许许多多麻烦棘手的事情。

    所以,如今杨彪位列三公雷打不动,杨家子弟亦是多有为官,仕途大顺。

    这也是吕布对杨家所给予的回报。

    “前面出了何事?”御驾马车上刘协询问起来,虽然小铃铛没能冲至圣驾面前,但引起的骚动可是不小。

    很快,杨廷领着两个孩子过来,抱拳同天子告罪:“臣护卫不力,惊扰了陛下,请陛下治罪。”

    不待天子开口,小铃铛抬头便瞧见了站在御用帝辇上的父亲,高挺的身躯在罗伞盖下,是那般的雄武威风。

    “爹爹!”

    小铃铛满心欢喜的喊了一声。

    儿子女儿从家中独自跑来迎接自己,吕布那颗冰冷的心霎时融化,满是暖暖的感动。他迈开腿,作势就要下去抱起女儿,然则刚抬起腿,却又收了回来,板起一张脸,呵责着儿女:“小铃铛,还不快点向陛下赔罪!”

    毕竟现在有这么多人看着,吕布自个儿倒也罢了,他可不想儿女将来也跟着遭那些史官们的口诛笔伐。

    这么多人在场,就算再疼爱女儿,也总该先给天子一个台阶。

    见到父亲脸色严肃,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小铃铛脸上的欢喜凝结,心中很是低落。她还以为爹爹会像以前一样,将她抱起来,举在空中开心的转着圈圈,说着小铃铛又长高了之类的宠溺话语……

    “臣女吕玲绮,见过陛下,方才小女鲁莽冲撞了圣驾,请陛下责罚。”小铃铛退后两步,低着头跪在地上。

    这些基本礼仪,娘亲早几年就已经教过,只是今天急着盼望见到父亲,所以她才将这些全都抛诸在了脑后。

    相较于姐姐的跪地认错,身旁的吕骁可就不懂这些了。他本来脑子就有些迷糊,平日里行事更是痴痴傻傻,长安城内的贵人们都私下唤这位吕府二公子‘傻儿’。

    吕骁呆呆的看着那辆六匹高大骏马拉动的帝辇,眼睛里冒着欣喜的光芒,像是见到了心喜的玩具般,用手指着刘协,嘿嘿傻笑起来:“你这个车子,真是好看,我……我也想上去坐坐……”

    此话一出,周遭的大臣和侍卫们俱是煞白了脸色。

    单凭吕骁手指天子的这个动作,就足以下狱定罪,更别说他还直言想乘天子御驾这般的大不敬话语,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放肆!”

    大臣中有人按捺不住了,满脸怒容的指着吕骁,呼喝起身旁卫士:“来啊,给我将这辱谩圣上的小儿拿下!”

    “且慢!”

    尚书郎张沅大呼一声,止住了那些欲想动手的皇家卫士,同那名官员挑了挑眉:“楚侍郎,方才不过小儿无心之言,你这样做,未免也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吧!”

    张沅能够从一个小小的抬宣馆奉承爬到尚书郎的位置,除了自身手段本事以外,最大还是得益于吕布的提携。

    若是没有吕布,他当年早被当做十常侍的余党,而被诛杀在了洛阳。

    之前的两年,吕布没在长安,楚龚这些自诩汉室忠流的家伙,仗着有天子撑腰,对吕布党羽履有挑衅之举,张沅等人多是选择了避让。

    如今吕布回来了,哪还有这些人作妖的份儿。

    张沅看得明白,所以第一个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有了张沅珠玉在前,依附于吕布的朝臣也算是看清了风向,全都出来替这位吕府的二公子求情。

    刘协回头,看向身后站着的高大男人,若有所思的询问起来:“吕卿,你以为呢?”

    吕布并未躬身,直接同天子说道:“小儿自小脑子就有些不太灵光,以至于鲁莽无知、口不择言的冒犯了陛下。臣有管教无方之过,但请陛下放心,回去之后,臣定会严加管教。”

    从头至尾,吕布都没想过要将儿子按罪惩处。

    吕骁今天能来接他,就已经尽到了做儿子的孝心。如果连儿子都保不住,那他这个父亲当得也太失败了。

    刘协沉吟,吕布便又接着说了起来:“陛下胸襟广阔,可纳四海八川,又会与无知小儿一般见识,您觉得呢?”

    刘协终于点了点头,道了声:“吕卿言之有理。”

    刘协心里很清楚,就算想要惩罚出言无状的吕骁,也必须得先过了吕布这关。

    只是,现在的长安,早已不再是他的天下。

    这一小段风波过后,停下的车驾继续前行,在城内百姓们的夹道欢呼声中,缓缓驶向皇宫。

    夜晚,皇宫的嘉庆殿内,灯火亮堂,觥筹交错。

    吕布班师回朝,接风洗尘自是理所当然。然而吕布心中念着其他事情,酒宴进行到一半,他就以身子疲乏为由,向天子辞别,离开了皇宫。

    出宫之后,吕布直奔自家府邸而去。

    回到府上,已是将近深夜,巡夜的仆人们分分行礼。

    吕布问了声:“夫人歇下没有?”

    若是睡了,他便不去打搅惊醒。

    仆人答:“夫人正在客堂内,候着老爷。”

    吕布点头,大步走至客堂。

    堂内,身穿儒裙的严薇手肘衬在桌面,细眯着美眸,正在小憩。

    桌上,放有一碗参汤。

    吕布心中霎时涌起一股暖流,回想当年,他在洛阳为官。那时候他深得先帝看重,城中权贵想与他相交者数不胜数,每天应酬无数。每逢他去别的地方赴宴,回来的时候,妻子总是在家中等他,为他端上一碗醒酒的参汤。

    虽然从未提及,但夫妻二人对此一直都极为默契,心有灵犀。

    不管喝得再醉,他都要坚持回家。

    不管等得再晚,她始终都在等他。

第六七二章 温情的一家子

    吕布压轻了脚步,却还是惊扰醒了夫人。

    “薇娘,我回来了。”

    似乎每一次回家,吕布总是习惯用这一句话开头。

    无数次梦中的人儿,终于好好的站在了面前。

    严薇眼眶微红,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那种每天都在替丈夫担惊受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起身福了一礼:“妾身给夫君请安。”

    于她而言,只要丈夫能平安回来,就比一切都好。

    吕布扶起妻子,牵着她柔弱的纤手,在座位上一同坐下。

    两三年的光景,严薇似乎从气质上改变了许多,虽然性格还是如以前一样温婉贤良,但身上却多了些少妇的成熟韵味。

    吕布看着妻子那姣好的面容,恬静如处子般的坐姿,顿时食指大动。

    然则此时,二儿子吕骁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满额的汗水,他见到父亲坐在堂内,脸上显得很是高兴,主动叫战起来:“爹爹,我们来打一架吧!”

    换了寻常人家,儿子敢这样同父亲说话,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暴揍。然则吕布晓得他这个儿子脑子时常爱犯迷糊,所以平日里也没有太过约束。

    更何况,相较于大儿子吕篆,吕骁显然更像他的父亲。

    吕骁从小就酷爱习武,两岁就跟着父亲站姿练拳,哪怕父亲不在,他也一个人常常练得汗流浃背,直至夜深。

    相较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姐姐,吕骁的勤奋与努力,简直可以说是百倍于常人。

    所以,那些个叔伯们,逗唤吕骁为‘小武痴’,都说他将来定会同他父亲一样,成为战场上勇猛无匹的绝世猛将。

    不过,过于热爱习武,也同样会有不小的后遗症。

    那就是时常闯祸。

    但凡吕骁出府,十回有八回都会跟人打架。

    前些日子,天子宗亲家的一位小少爷在城内偶然遇见了吕骁,见他行为痴呆,就笑他是个傻子,结果被吕骁冲上去就是一拳,击在了腹部。

    那位刘家的小少爷,当场蹲下身来,双手捂着肚子,痛得哇哇嚎哭起来。

    吕骁秉承了父亲的神力,再加上天天刻苦训练,这一拳头下去,寻常娃娃谁承受得了。

    事后,严薇得知,免不了带着吕骁上门赔罪。

    作为母亲,严薇也不止一次教导过儿子要宽容无争,然则他这个小儿子似乎根本听不进去,仍旧我行我素,谁敢说他傻,他就去锤谁。

    后来,严薇不准儿子再习武伤人,好好跟着哥哥去听夫子授学,于是吕骁就各种装病,等到母亲出城救济灾民,他又偷偷从床上爬起来,接着练武。

    严薇对此,可谓是哭笑不得。

    见到小儿子这般精气蓬勃,吕布心情也是大好,将儿子招至近前,笑着同他说了起来:“今天时辰不早了,该去睡觉了。等明天早上起来,我再看看蛮儿你进步了多少。”

    吕骁憨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重重点着小脑袋,对父亲给出的答复,尤为开心。他往外边走上两步,却又调转回头,告密般的同父亲小声念叨起来:“悄悄告诉爹爹,姐姐今天可是很生气的哦,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骂臭爹爹、臭爹爹,听得我脑壳子疼死了!”

    吕布愕然,完全没有想到这层。

    随后,吕布又从妻子那里得知,小铃铛晚上饭都没吃,便回了房间。于是他又命厨房热了碗女儿最爱吃的小米粥,亲自端着,去向女儿告罪。

    咚咚咚~咚咚咚~

    吕布轻轻敲响了房门,门内被女儿用木栓给锁住了,所以他只能选择老实的站在外边。

    不见女儿开门,吕布只好出声,好言好语:“小铃铛,睡着了没有呀?我是爹爹。”

    整座长安城内,估计敢给吕布吃闭门羹的,也就她这宝贝女儿一人。

    听得敲门声,侧睡在床上的小铃铛心中涌起雀跃,但表面却是撅起嘴巴,自言自语的念着:“臭爹爹,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很显然,她还在为白天父亲的呵斥而感到委屈。从小到大,父亲从来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做宝贝,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更别说像今天这样大声呵斥了。

    小姑娘喜欢胡思乱想,她觉得爹爹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自己,肯定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小可爱了。

    所以,小铃铛越想越气,索性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谁也不见。

    吕布在外边好话说了半天也不见女儿开门,只好故作无奈的说着:“你不开门的话,那爹爹可就走了哦。”

    话音刚刚说完,床上的小铃铛生怕爹爹真的走了,轱辘爬起,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冲到了门口,拉开门闩。

    门外,父亲的身影依旧高大。

    见到女儿开门,吕布嘴角划过一抹狡黠,这些年行军打仗,钻研的兵书套路,可不是白学,简单一招欲擒故纵,就将女儿引了出来。

    看着女儿气鼓鼓的模样,还真是煞为可爱。

    许久未见,小铃铛的确长高了许多。走的那会儿,才刚到吕布大腿位置,如今都已经超过了腰间。

    吕布端着小米粥进了屋子,放在之后,将女儿抱上床榻做好,然后一勺一勺的喂了过去,宠溺说着:“知道你没吃晚饭,所以给你煮了最爱吃的小米粥来。”

    小铃铛吧嗒吧嗒的吃着米粥,脸上却很是委屈的说着:“爹爹今天都不帮我,还大声凶我……”

    小姑娘可是很记仇的哩。

    “爹爹还不够帮你?”

    吕布对此颇为郁闷,要知道,车驾上的那位可是皇帝啊,九五之尊,换作别人,估计早就没了脑袋。”

    女儿还小,可能还不懂什么叫天子之怒。

    不过相较于先帝刘宏的杀伐果断和喜怒无常,当今天子的确少了许多的王霸之气,做事亦是不够果决。

    正如吕布前朝所敬刘宏,敬的是那股弹指间能让众生泯灭消亡的帝王之气。而对于刘协,吕布更多的只是臣子对君主应尽的义务,却从无之前的敬畏和诚惶。

    “这么说,爹爹还是护着我的了?”小铃铛充满希冀的问着。

    吕布点点头,刮了下女儿的小琼鼻,语气极为宠溺:“那是当然,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不会护着你,那我去护着谁呀!”

第六七三章 父子

    小铃铛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对于爹爹的回答,显然十分开心。

    高兴的笑过之后,小铃铛板起粉嫩脸蛋儿,故作气鼓鼓的模样:“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过爹爹,我要罚你,罚你……”

    “罚我什么?”吕布有些好笑的问着。

    “罚爹爹讲一晚上的故事给我听!”

    “哈?”吕布哭笑不得,却又不忍驳了女儿。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正准备去睡觉的吕骁推门闯了进来,跟着起哄。

    姐弟三人的房间相邻,小铃铛住在中间,大儿子吕篆在左边,小儿子吕骁则在右边。

    “好好好,给你们讲故事,讲故事。”

    吕布经不住这两个小魔头的死缠烂打,只能选择了妥协。

    他所讲的故事,自然是一些路途中的奇闻趣事,关于战场上的惨烈厮杀,他从未在子女面前提过只言片语。

    临近亥时,大儿子吕篆才从府外归来。

    瞧见大儿子从门口路过,吕布询问于他:“篆儿,怎么这么晚才归来?”

    身穿着浅青小儒服的吕篆转过身来,在门口向房内的父亲作揖行礼:“孩儿拜见父亲。”

    随后,委婉道来其中缘由。

    吕篆虽小,却在去年已经入了太学,并深得太学里夫子们的喜爱。

    为了学习更多的知识,吕篆几乎每天下学之后,都要去夫子家中请教和学习新的知识。对于知识的勤奋,他似乎和弟弟对习武一样痴迷。

    严薇对此很是高兴,难得儿子如此的懂事好学。

    儿子像自己所希望的那般勤奋读书,却不知为何,吕布心中隐隐有股不安。

    明明是该像小铃铛和小儿子这般天真好玩的童年,大儿子却被书籍知识和规矩礼仪给牢牢束死。

    长此以往,早晚会变成一个只会墨守成规的书呆子。

    吕布朝大儿子招了招手,“篆儿,我正在给姐姐和弟弟讲故事,你要不要也进来听听?”

    低着头的吕篆脸上浮现出些许意动,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股子意动之色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微微摇头,恭敬说着:“不了父亲,夫子今天布置的功课孩儿还未做完,明天还得早起,就不能陪着父亲了。”

    吕篆这般说了,吕布也不好强求,便温和说着:“那好吧,你也别太累着,早些歇息。”

    吕篆拱手躬身,道了声‘孩儿告退’,回到自己房间。

    烛火点燃,吕篆正正矩矩的坐在文案桌前,提笔做起了功课。

    隔壁的欢声笑语不断传入耳中,不知怎地,吕篆的眼角竟不争气的流下泪来,啪嗒落在了竹简。

    他一直都记得娘亲同他说过的那些话,语重心长。他是吕家的长子,姐姐早晚会嫁入他家,弟弟顽劣憨实,不懂规矩礼仪。

    所以这个家,以后只能由他来撑。

    所以,他半步都不能走错,哪怕事事违心。

    翌日清晨,吕布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在他身旁的左右两侧,一边睡了一个。

    小儿子枕着他的手臂,张嘴一个劲儿的流着哈喇子,口水在吕布的手臂上都快流成了河;小铃铛则双手搂着父亲脖子,脑袋依偎在父亲肩上,两条嫩嫩的小白腿架在父亲腰间,缠得死死。

    这都是什么睡相?

    平躺着身躯的吕布哭笑不得。

    他稍稍挪了下身子,便惊醒了旁边两个小家伙。

    小孩子精力旺盛,往往很早就能醒来。

    见到父亲醒了,流着哈喇子的吕骁很是高兴,他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抹了把嘴角,催促说着:“父亲,咱们去比武吧!”

    “好啊!好啊!”听得有好戏看,小铃铛也高兴的喊了起来。

    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了,吕布便点了点头。

    父女三人很快来到门前庭院,吕布和儿子隔了约莫半丈距离,互相站好,小铃铛则当起了裁判。

    伴随着小铃铛的一声令下,吕骁率先扑上前来,小小的拳头以最为迅猛的攻击,直取父亲腰间。

    吕布自是不避,六七岁的孩童,即便攻势再为凌厉,也不可能伤他分毫。

    他伸出手去,轻而易举的便抓住了那只小铁拳,别说,还真有点儿气力。

    “加油啊弟弟!争取打败爹爹!”小铃铛在一旁大声为弟弟助威。

    拳头抽不出来,吕骁于原地跃起飞踢,却被父亲用手掌推开,他亦借此将拳头撤回,然后继续正面强攻。

    吕布如似大山,站在原地巍峨不动,见招拆招。

    小半个时辰下来,吕骁满头大汗,双手拄着大腿膝盖,咽着发干喉咙,剧烈喘息起来。

    吕布则气定神闲,心中暗自点头,儿子想要赢他,现在根本没有丁点儿可能。不过吕骁能有如此顽强的体力和耐力,在他这个年龄段,已然十分难得。

    “我们再来!”

    喘够气息的吕骁重振精神,站直了身体。

    在他身上,秉承着父亲那股子不喜欢服输的性格。

    吕布却微微摇头,取过仆人递来的毛巾,替儿子擦去额上汗水,低声说着:“爹爹等会儿还有事情处理,改天再来教你。”

    吕骁此时却犯了犟,不肯答应,无论如何,他都想要赢父亲一回。

    小铃铛见状,过来拉起弟弟:“阿弟,爹爹还有事情呢,我们去别处玩吧!”

    说来倒也奇怪,吕府上下,吕骁谁的话都不愿听,却偏偏就听小铃铛的。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姐弟两走后,吕布梳洗换好衣裳,然后吩咐下去,让所有人来大堂议事。

    当第一缕阳光从东方照耀而出的时候,吕府的议事堂内,人头耸动,有近五十人的规模,济济一堂。

    武以高顺为首,文以陈宫当先。

    吕布大步走进堂内,左右文武俱是躬身行礼,恭敬喊着:“见过主公!”

    吕布一边走,一边扫视起来。

    堂内众人,有随他南征北战的将领,也有在后方默默付出的幕僚,既有曹性、宋宪这些资历深的弟兄,也有司马懿、郭淮这些旁听的新人。

    总而言之,大都是可信之人。

    吕布坐下之后,也让众人在各自的座位落座。

    “今天召你们来此,只为一件事情。”

    都不是外人,吕布也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今年关中大旱、蝗灾严重,无数百姓遭逢此难,颗粒无收。我希望大家可以群策群力,在今天想出个解决的方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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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工作压力较大,加上本月全勤断了,所以在更新上有些放飞自我了,希望可以尽快调整心态,在此给大家说声抱歉。

第六七四章 当务之急

    关中数月大旱,光每天饿死的百姓,就以百千为计。

    照此下去,还没等到来年,人口就先丧了大半。

    所以,这也就成了眼下的当务之急。

    听得吕布垂询,作为府中长史的陈宫起身拱手:“主公,此事吾与府内各曹已筹谋数日,正欲等主公回来,细细禀报。既然主公先提,那就容宫慢慢禀来。”

    “公台请讲。”吕布点头,陈宫这么一说,他倒安心了不少。

    陈宫的能力没的说,不管是内政外交,还是出谋划策,阅历与胆识俱是一流。

    吕布信任,陈宫心中当然感激,他认真说了起来:“关中大旱数月,又有蝗灾过境,造成无数恶劣影响。然则,历代明君皆以百姓为本为根,所以主公想成霸业,自是不能见死不救。我归纳了一下,眼下最为紧要的当务之急有三点:流民、饥荒、瘟疫。”

    吕布‘嗯’了一声,面有凝重的看向陈宫:“说说解决之策。”

    陈宫说了声‘是’,接着道来:“其一,流民可以暂先收拢于城外,让他们出力干活,比如修建道路、钻井取水等等,以工代赈;其二,朝廷开仓放粮,救济难民,让他们能够熬过这个灾年……”

    “等会儿,朝廷不是已经开了太仓赈济难民吗?”吕布打断了陈宫发言,纳闷儿问道。

    陈宫旋即苦笑摇头,语气中压抑着些许愤懑:“主公有所不知,陛下将赈济之事交由了侍御史侯汶,然而此人却中饱私囊,暗中克扣粮米,每日发放给难民的粮食,十不足一。”

    陈宫当初还特意去瞧过,朝廷所发放的米粥,其实就是一碗碗的米汤,根本不见半粒黍米。

    陈宫去杨府同太尉杨彪提过此事,然则侯汶近来颇得圣宠,即便告了上去,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当官儿的大多都一个德行,只管自身利益,哪管百姓死活。

    在他们眼中,百姓不过只是些贱民罢了,死活又与他们何干。

    吕布皱起眉头,微微摆手:“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接着往下说。”

    陈宫只得收起方才的话题,接着说道:“自关中大旱以来,道路上尸体遍地,无人掩埋。加上如今气候炎热,很容易产生疫疾,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我建议,除了让人掩埋尸体之外,主公还可命人去请张医郎来,发放药物,防止疫疾的滋生扩散。”

    “公台说得很有道理,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吧!”吕布郑重点头,对此深以为然。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爆发大规模的疫疾,那死人的速度,绝对比现在要快上数倍不止。

    确定了陈宫的方案,吕布挥手让众人退下,各司其职。

    “先生,留步。”

    待到众人散去,吕布叫住了戏策。

    戏策回转身躯,狐疑问道:“将军,有何事吩咐?”

    “你对公台的提议,有何看法?”

    吕布不兜圈子,尽管陈宫是两世属臣,能力与智谋俱为上佳,但他心底仍旧是倚重戏策更多一些。

    究其缘由,大概是因为,在吕布穷困且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戏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既然吕布来问,戏策便无隐瞒,如实回答:“陈长史方才所言,可解眼下燃眉之急。然则即便解决了这些,也仍旧存在着许多长期的问题。”

    “什么问题?”

    “世家、富商哄抬粮价,以至于粮食卖到了数十万钱一石,百姓们根本无力购买,这是其一。”

    “关中旱灾数月,各地土地兼并严重,贫困百姓要么贱卖为奴,成了隐户,要么落草为寇,横行劫掠,这是其二。”

    “土地无人打理,荒草丛生,百废待兴,这是其三。”

    “蝗灾肆虐,农夫们不敢捕杀,甚至于谣言四起,说这是上天给将军的惩罚,关中百姓不少人都跟着信了,长此以往,于将军势必不利,这是其四。”

    吕布起初还不觉得,经戏策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头疼。

    “那先生可有妙招?”吕布看向戏策,虚心请教起来。

    “前面三点倒不算难事,只是最后的蝗灾,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主意。”

    戏策摇头说着,百姓们对神灵敬畏而惶恐,要他们去捕杀蝗虫,没一个强有力的说法,根本行不通。

    自古以来,最可怜、最愚昧的始终都是百姓。

    粮食卖到数十万钱,除了世家囤积居奇以外,皆因当年董卓乱铸钱币,导致货币价值暴跌,物价飞涨。

    所以要想将粮食的价钱降下来,只能是重新铸币,统一货币度量,再由朝廷介入市场,进行全面调控。

    至于那些被世家兼并去的土地,只要吕布军权在握,就不愁收不回来。

    不过,这些都是长期存在的问题,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眼下最大的麻烦,还是粮食的问题。夫人为了救济难民,变卖了不少家产,可即便如此,也仍旧是杯水车薪。”

    戏策语气稍显凝重,‘赈济灾民’这四个字说得轻松,但要救活这么多的难民,仅凭吕布一己之力,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粮食这方面,先生无须担心。我已经派人去了关中、汉中、并州等地,敕令当地有名的世家豪族务必在半月之内,赶至长安议事。”

    吕布笃定说着,靠他一家当然不行,可若是这些世家肯鼎力相助呢?

    鉴于凉州正在打仗,吕布暂时就没派人前去通知。

    “哦,对了。前几日在回来的路上,我得到消息,言益州牧刘焉背疮迸发而亡,我已经派了辛评前去吊唁,顺便替我摸摸益州世家的情况。”

    吕布如似平常的说着,刘焉一死,于他而言,就少了个极大隐患。

    至于刘焉的儿子刘璋,吕布打算继续让他担任益州牧,如果刘璋不听话,他随时都可以让汉中的张鲁,取而代之。

    感受到吕布身上散发出的君王气息,戏策很欣慰的笑了。以后即便没有自己的旁敲侧击,吕布也不会再轻易的踩进别人设下的陷阱。

    正事谈完,吕布同戏策絮起了家常。

    “听说,先生家有喜了?”

第六七五章 不讲道理的曹性

    谈及此事,戏策脸上罕见的有了一抹笑意。

    吕布也是今早从夫人那里得来的消息,他同样感到十分高兴,毕竟戏策娶亲也快三四年了,一直没有个孩子,让他这个‘外人’都替戏策担心。

    如今好了,董妍总算怀起了身孕。

    看来当初让戏策回长安的决断,一点儿没错!

    吕布哈哈大笑,当场同戏策立下约定:“先生,若是生下个儿子,便和我家那两小子拜为兄弟;若是女儿,就择其中一个嫁之,如何?”

    戏策愣了刹那,眼眶微微泛红,却也果断的说了声:好!

    要知道,长安城内多少富贵人家想同吕布定个娃娃亲,结果都被吕布婉拒。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就这样落到了戏策头上。

    戏策明白吕布此举用意,既是报答,也是感恩。

    待到戏策离去,吕布唤来无所事事的曹性。

    曹性凑到吕布面前,嘿嘿笑道:“头儿,你找我?”

    吕布没做过多说明,带着曹性出了府邸大门。

    长安城西,直城门外的郊野。

    担任侍御史的侯汶奉命在此放粮赈济灾民,难民们亦是早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待领取救济的食物。

    然则侯汶本人却不在这里,这种芝麻小事儿,哪能让堂堂侍御史来屈身施舍。

    但凡在这里领过两回的难民,也都知道去东边的宣城门处,那里同样设有救济的粥棚,不说能吃得多好,起码能吃个半饱。

    只有头一回逃难来此的流民,才会在这里等着领取食物。

    随着时间推进,难民们排着长队依次上前,小心翼翼接过施粥小吏递来的土碗,低头往碗里一看,皆是摇头叹息。

    当轮到曹性时,他倒不像前面那些难民领了就走,而是拿起筷子在碗里面搅了两转,见只有几粒黍米浮了上来,笑问面前的施粥小吏:“这玩意儿是粥?”

    汉子瞅了曹性一眼,见这家伙身穿普通人的麻衣,肯定不是什么大人物,心中便有了底气,将那碗只有几粒米的稀粥摔在地上,冲曹性大骂:“不要就滚,后面有的是人要!”

    啪!

    曹性撸起袖子,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到汉子脸上,留下五道长长的绯红指印。

    这一下巴掌下去,看得周遭的难民们是无比解气。

    “朝廷颁有明令,每大锅至少下半斛米烹煮。再瞅瞅你这里,估计这一锅里面,一碗米都不够,你们这分明是藐视朝廷、无视圣上,论罪当诛!”曹性大声说着,气愤填膺。

    方才曹性那一巴掌着实把汉子给打懵了,待他缓过神来之后,手指着曹性,已是怒不可遏:“小子,你是来故意找事儿的是吧!来啊,给我把这狗东西就地打死!”

    话音落地,周围负责维护治安的兵士全都冲了过来,杀气腾腾。

    这样的事情,他们显然干过不少。

    也是,

    乱世之中,贫贱百信的性命才值几个钱?

    然则他们今天碰见的这位,却远非以前那些手无寸铁的底层百姓可比。曹性这厮,可是军中出了名的滚刀肉,天不怕地不怕。

    别说这些虾兵蟹将,就算是侍御史侯汶站在面前,曹性也照样敢上去扇他两耳刮子。

    以前没权没势的时候,曹性都敢和郑家的二公子硬怼,如今他背后站有吕布撑腰,还会怕这些个蛇虫鼠辈?

    笑话!

    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士卒,曹性站在原处,嘴角挂起笑意,大有股山雨尽来我自挡之的自信架势。

    他吹了声响亮口哨。

    顷刻间,大地震动,上千匹黑色骏马拖着背上带刀的悍骑飞速驰来,看傻了在场的人们。

    起初叫嚣的那名汉子,此时已然瞪大着眼珠,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至于想去教训曹性的士卒更是止步不前,谁也不敢动手,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缩手缩脚。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他们惹上了不得了的人物。

    眨眼功夫,局势逆转过来。

    曹性往前走上两步,冲方才的汉子竖起食指摆了摆,语气戏谑无比:“打架,我不行;比人多,你不行!”

    汉子哪敢说半个不字,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曹性见汉子认了怂,他却没就打算这样简单放过,他向来是嫉恶如仇,喜欢与人计较,别人欺他一尺,他势必要还上一丈。

    于是,上前又是啪啪两耳刮子,抽得汉子根本找不着北。

    汉子心中憋屈万分,却又发作不得,捂着肿胀的脸,只能认栽。

    “给我把这些粮食全都煮了,发与难民。”曹性过了手瘾,指着堆放十数袋的粮食同汉子命令起来。

    霎时间,周围百姓欢呼一片,感激涕零,大喊着将军威武。

    曹性洋洋得意,听在心里,也是格外舒坦。

    “这……”

    汉子面有难色,这可是侯汶给他一天的煮食,现在就这么一下子全部下锅,那下一批难民的粮食又该去哪儿弄呢?

    “这位将军,如何称呼?”此时,一位主事模样的中年文士走上前来。

    汉子见到此人,如似找到主心骨一般,快步过去,委屈的喊着:“田主簿,您可算来了。”

    田齐瞅了汉子一眼,让他站在身后。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曹性压根儿不怵,痞笑回道:“好说,本将军乃大司马麾下破逆将军曹性。”

    这个名号一出,顿时震住了在场不少的看戏人物。

    且不说破逆将军这个官职高低,单是大司马麾下的将领,就不是常人所能招惹得起。

    然而这位田主簿却并未过多的礼让,想想也是,侍御史大人近来深受陛下宠信器重,有天子撑腰,大司马再厉害又能如何,终究是天子之臣。

    “曹将军,赈济一事是陛下给侯御史的任务,这件事情轮不到你们军方来管。即便是大司马的意思,也应该先知会过侍御史才行,你现在带人过来蛮横撒泼,这不合规矩。”田齐笑眯眯的说着,一番话语说得漂亮至极,愣是让人找不出半点破绽。

    倘若换做别人,也许这还行得通。

    只可惜,他遇上了没啥文化的曹性,这就好比秀才遇着了兵。

    曹性可不管这些,吕布给他的命令就是放粮救济灾民,眼前的这些家伙总是推三阻四,这令他完全没了耐心。于是,曹性双手狠狠推了田齐一把,火药味十足:“老子管你什么规矩不规矩,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你再跟我嗦,老子连你也一块儿办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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