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一章 恶战
吕布起身,将染血猩红的画戟从泥土里拔起,直视着眼前巨汉,战意滔天的同时,亦敛起眼眸在嘴边轻念了一声:原来是你。
典韦却未发现吕布眼神中的异样,他望了过去,沉声说着:“吕布,你消耗过甚,即便今天吾胜了你,也是胜之不武。但主公有令,要吾取你首级回去,所以,你莫要怪我。”
两人都是九尺有余的‘高人’,体型却各不相同。吕布高挺,像是直立不屈的松柏;而典韦魁梧,体型庞大,更似一堵坚壁。
不管是后世所传唱的一吕二赵三典韦,还是一吕二马三典韦。总归排在第一的吕布,和排在第三的典韦,在人们心中几乎从未有过改变。
“曾经有无数的人说过和你一样的话,哈蚩怙、铁怵、步度根、张纯、张举……”
吕布扳起手指一个一个的数了起来,数到后面,他似是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了,咧开嘴唇,露出一口与染血面庞截然相反的森然白牙,嘿嘿笑了一声:“不过现在他们,都在阴间。”
嘶~
周围的曹军将士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吕布那阴寒冷漠的语气,听得他们直叫头皮发麻。
典韦见吕布丝毫未将自己放在心上,却也不恼,口中道了声‘得罪’,大步跨动,提戟杀上前来。
别看吕布方才嘴上说得轻巧,手中动作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号有‘古之恶来’的巨汉,实力非比寻常,远超夏侯等人。
不等典韦杀至近前,吕布手里的画戟先一步劈砸而下。
一寸长一寸强,相较于典韦持握的双铁戟,方天画戟在攻击范围上,显然占了不少的便宜。
典韦走的是力量型路线,技巧性的敏捷和闪避并不擅长,当画戟劈来的那一瞬,他也未作多想,双手举戟,直接架在了头顶。
轰!
巨大的碰撞声在耳旁爆炸开来,典韦硬接下这一戟,整个身躯纹丝未动。
见此情形,吕布眼中闪过一抹诧色,他虽未使出十成气力,但也用了八成左右的力道。这要换作是普通武将,基本上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有趣儿。
意识到自己小觑了典韦,吕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画戟抬开,身躯侧转直撞。
典韦意识到了吕布的意图,亦是不惧,同样半转身躯,发起野蛮冲撞。
砰!
两人身体重重的激撞在一起,发出沉闷而又厚实的声响。
肩黏着肩,肘抵着肘。
刹那间,两个人好似完全静止了一般,如似雕塑一动不动。
若是细细观察,就能看到二人的手肘处,因力量持平而有着微微的颤抖,面部下颚更是鼓起腮帮,在咬牙较劲。
相持了小会儿,两人俱是奈何不得彼此,心照不宣的同时撤开身躯,挥戟再战。
乓!乓!乓!乓!
双铁戟与方天画戟不断交碰,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啸。
两人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打斗起来的招式也极为简单,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大多时候,都是在硬碰硬的比拼力气。
二十余合之后,伴随着典韦的一声怒吼,双臂奋力前推,将吕布震得往后踉跄退了数步。
后方士卒一瞅,眼中皆有喜色,道了声‘机会来了’,握紧手中长兵,直直怼了上去。
听得后方脚步,吕布沉起眉头,回过身反手就是一记横扫,将刺来的二十余杆长枪尽皆折断,眼眸中杀气凛然。
那些本欲上前的士卒,心里霎时凉了半截,又全都缩了回去。
相较于立功封赏,显然小命更为重要。
借此机会,吕布喘上两口气息,握着画戟的右臂微微有些发抖。
典韦的确很强!
就算当年鲜卑第一的蛮赫儿没死,也未必会是典韦对手。
“吕布,束手就擒吧。”
典韦提着双铁戟,缓缓走来。
听他那平静的口气,似是已经对这场交锋做了盖棺定论。
吕布甩了甩手臂,活络两下颈部关节,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哦,是吗?”
恍然间,典韦凶神恶煞的脸庞浮现出凝重之色,粗眉下那双硕大角目的眼皮亦是不自觉的跳个不停,一股危险的气息,悄然袭上心头。
刚才只是单纯的斗力,现在也该让你瞧瞧我真正的实力了!
深吸完一口气后,吕布重新提起画戟,高挺的身躯弓起,暴步俯冲似电。
来了!
典韦心中警惕的大呼一声,不敢有大意丝毫,脚下大步前冲,再次迎上了吕布。
熟料,吕布并未像之前那般接手,而是侧过前胸,避开了典韦的这一击,然后画戟横斩而出。
扑空的典韦心道‘不好’,赶忙回身用双戟抵挡。
砰!
一声炸响之后,典韦那樽铁壁般的身躯竟不由往后仰了半寸,显然吃了个闷亏。
然则当典韦回过身时,画戟再度落至,凌厉而刚猛。
砰!砰!砰!砰!
兵器的激撞响彻,溅起地面无数飞尘,笼罩住两人。
一时间,天地变色,龙吟虎啸。
方才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此刻却变成了吕布掌握住了进攻的节奏。
单论气力,或许二人难分伯仲,但要论敏捷和速度,吕布的矫捷身手,根本不是典韦所能比拟。
更何况,吕布本身就有着特殊的战斗体性。
遇弱则杀,遇强则强!
激战之中的典韦左右抵挡,心中震撼可想而知。刚刚不过就只给了吕布一个喘息的机会,怎么感觉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来!
恍惚间,吕布脚尖点地,腾跃于半空,双手握住滑至末端的戟杆,裹挟雷霆万钧之势,使出一手‘大圣劈挂’,纵劈斩落。
轰!
巨响之后,尘埃落地散去,现出两人身形,隔有半丈。
典韦单膝跪地,用短戟撑在地面,脚下那块石板不知何时,已经裂作了两半。
而吕布却仍旧站着,露出那张如似魔王的脸庞。
“看来,该束手就擒的人是你。”
吕布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气血,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看向典韦,不以为意的说着:“许褚呢?叫他也一块儿上吧!”
第六三二章 吕布借绝影
“什么许褚?”
站起身来的典韦瓮声问道,方才他虽然输了吕布一手,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败了。
于他而言,只要不死,战斗就不算结束。
难道说,许褚还未加入曹营?
吕布脑海中思索起来。
上一世,他在追击曹操的时候,遭遇到典韦、许褚、夏侯、夏侯渊、李典、乐进六人的拦截,最终败退而走。
在这六人之中,典韦和许褚是实力最强的两人。
就好比现在,明明典韦已经吃了那么强重的一击,膝盖处受创溢出,可他居然还能够站起身来,焕发战意。
令人不得不佩服其顽强意志。
当然,吕布问这话的意思,最主要的还是试探。
战败典韦,几乎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要是再来个许褚,讨不到便宜不说,还极有可能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典韦持戟准备再战,然则此时,外围的曹军将士却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一匹火焰色的高大骏马横冲而来,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沿途上的曹军士卒人仰马翻,仅仅片刻便越过人群,赶至吕布近前。
在它后面,还跟有一匹黑色的母马,浑身上下无半点杂毛,同样神骏无比。
不远处观战的曹操见了,眼珠都差点瞪了出来,大喜过望:“绝影,是吾的绝影!”
由于隔了稍远的距离,以吕布现有的状态,几乎很难对曹操造成生命威胁。
不过见到曹操这副心急的模样,吕布倒是存心想气他一气,遂翻身上马,拱手同曹操哈哈大笑:“孟德兄,你的绝影我就暂时先借走了。等它为赤菟下了崽儿,到时我再送还给你。”
曹操听得这话,顿时急了:“吕布,你休想带走绝影!”
吕布嗤笑一声,语气中透着无比的自信:“孟德,你以为你这大营,能够留得住我?”方才坐骑被杀,他才被困于中央,如今有了赤菟,就好比虎生双翼,这些阿猫阿狗,哪能拦得住他。
“赤菟,我们走!”
吕布低唤一声,调转方向,准备杀出曹营。
身后的典韦见状,自是不甘就此放吕布离去,口中大吼一声:“吕布休走!”
然则当他奔上前来的时候,赤菟前腿起跳,粗健的两只后腿猛地蹬了过去。
好在典韦反应及时,迅速刹住了脚步,否则挨上这两马蹄,纵使不死,也得落下重残。
好灵性的畜生!
典韦口中赞了一声。
吕布趁机拨马而走,冲出重围。
曹操作势欲追,荀攸这时却赶了过来,在曹操耳旁低语了几声,愣是让曹操压下了追击的念头。
一夜之间,伤亡数员大将,又赔了爱马。数百上千的受伤士卒发出痛苦的吟呻哀嚎,弥漫在整座营寨。
曹操的心情,可想而知。
…………
回到自家营寨的时候,已是清晨。
得知吕布安然归来,逄纪等人俱是重重舒了口大气。
昨晚一夜,没人睡得踏实。
主公都亲自犯险去了,他们要是还能睡得安心,那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
“此战之后,主公必将再度扬名天下!”有人趁机见缝插针,上前拍起吕布马屁。
其余诸人亦是附和连连,几乎快要将吕布吹捧上天。
这些吹嘘,早在被先帝重用的时候,就已经听得烦了。
吕布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各忙各去,然后他又令陈卫带着受伤的弟兄下去包扎治疗,好生休息。
回到大帐,吕布卸去数十斤的沉重甲胄,整个人因之轻松了许多。
随后,他让人唤来郭嘉。
不出小会儿,一袭大青衣的郭嘉走了进来,拱手见礼之后,便自主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汉升呢?”吕布问他。
郭嘉了口酒水,很是从容答道:“黄将军尚未归来。”
听得此话,吕布微皱眉头,有些担忧起来:“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应该不会。”
郭嘉摇了摇头,示意吕布不必担心。
昨夜,在吕布出发之后不久,郭嘉就悄悄找到黄忠,拿出吕布事先写好的将令,让他暗中率三千精骑,奔袭曹军粮草。
这个袭击计划,只有吕布、郭嘉、黄忠三人知晓,其他人等包括逄纪在内,对此都毫不知情。
军营中有曹军细作,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而曹军里面,也同样掺有吕布的眼线。战争的交锋博弈,除了战场上的正面厮杀,情报间谍,也尤为重要。
好像是为了印证郭嘉的话语一般,未隔多久,便有士卒来报,说黄忠将军回来了。
吕布吩咐下去,让黄忠安顿好兵马之后,来见自己。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身穿甲胄的黄忠进入到中军主帐。
看他神色,似是有些丧气。
不等吕布发问,黄忠先一步跪在了地上,抱拳请罪起来:“末将有负主公所托,请主公治罪!”
吕布抬了抬手,让黄忠起来说话。
后者却是觉得有愧于吕布,不肯起身,向吕布道明原委:“末将未能成功袭取曹军粮草,还险些被伏,有损主公威严,大罪也!”
吕布治军,历来赏罚分明。
比如之前的管亥,就因盲目行事不听劝谏,而致使上千将士伤亡被俘。
虽然吕布念在往日功劳上,没有将他处死,但军棍却是实打实的挨了。之后,管亥被吕布发配去了凉州,说立不了战功,一辈子都别回来。
有了管亥的前车之鉴,黄忠心里没底,所以不敢起来。
吕布见黄忠不肯起身,只好亲自上前将他扶起,笑着宽慰于他:“汉升不必为此介怀,曹操此人狡诈多疑,像粮草这种关乎命脉的物资,他设有防备也是应当。昨夜让你前去焚粮,不过也试探一番罢了,既然没能成功,那下次,再找别的方法就是。”
这一番话着实将黄忠感动得稀里糊涂,他没能完成委派的任务,在回来的路上,甚至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纵使将他调至西凉为卒,他也无话可说。
结果呢,主公不仅不罚,还好言安慰起自己。
此番恩情,虽死亦不能报答万一。
第六三三章 哪里都有猪队友
晌午时分,有斥候来报,言曹军拔寨,正往济阴方向退军。
这也难怪,昨夜曹军伤了多员大将,也仍旧未能留下吕布,导致士气低迷,无心作战。
这样的状态下,曹操只好选择了退兵。
诸将得知此事,不少人纷纷抱拳请命,请求率军追击。纵使不能全歼曹军,起码也能将辎重物资截获不少。
吕布有些意动,郭嘉却劝了他一声:穷寇莫追。
吕布略作沉吟,细细思索起来。
此时,帐下护军校尉盖习抱拳直言:“郭主薄年少,主公岂能听他一面之词,就舍弃这大好时机?”
盖习乃凉州牧盖勋的五儿子,因为吕布与盖勋交好的缘故,本身又有些拳脚功夫,通晓兵法,故而被举荐在吕布麾下效力。
这样的例子很多,许多投靠了吕布的世家,其族中子弟,多会被举荐为官,以此来作为吕布拉拢世家的手段。
底层百姓几乎多不识字,垄断知识经营的世家就显得尤为重要。
虽然早在前两年,吕布听取戏策意见,在并州、关中等地大肆扩建了不少学院,但等这一批学子成长起来,最少还需要十至二十年的功夫。
故而在这一段时间里,仍旧得仰仗世家提供大量人才。
盖习的意思很简单,曹操败北而走,理应乘胜追击。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面对盖习的刁责,郭嘉嗤夷的哂笑一声,以为不屑,却也懒得同他辩驳。
《孙子兵法军争篇》中有云: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追。
好话不说二遍,反正该提醒的也已经提醒了,至于具体方案如何,得看吕布自己的思量。
见郭嘉没有言语,盖习以为被自己说中,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当即抱拳:“主公,末将愿领兵追击,将曹操首级献于主公帐下。”
曹操要是有那么好杀,就不是曹操了。
吕布微微摇头,没有应允盖习的提议,只是让斥候继续密切注视曹军动向。
曹操熟读兵书韬略,如今帐下还有荀家叔侄相助。
吕布起初对这二人没有太大的概念,说起印象,也仅仅是当年在征讨黄巾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不过后来听戏策说起,这二人有张良、萧何之才,不可等闲视之。
因此,吕布才将这二人记在了心上。
回到营帐,盖习愤然将兜盔仍在了地面,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心腹军侯朱平从地面捡起兜盔,拍了拍上面的泥尘,随后放在木架上挂着,试探的询问起来:“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盖习心中气愤难平,脸上亦是没有好的脸色,毫不避讳的大声说着:“今日议事,主公听一小儿之言,放着吾等良策不用,如何能成大事!”
“将军,噤声!”
听得这话,朱平吓了一跳,赶忙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掀帐往外探了探脑袋,见四周无人,方才松了口气。
背后议论主公是非,这要是被人逮着了,可是大罪。
“怕什么,我说的不过是事实而已。”
盖习仍旧愤懑,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主公若是继续听信那姓郭的小子鬼话,咱们此番又何必出关,干脆一辈子都守在关中得了。”
从盖习口中听明原委之后,朱平出声建言:“将军若是有把握能胜曹操,何不就此率本部兵马,进行追击?”
盖习也想啊,可才方议事的时候,吕布已经明确说了,不准他们擅自追击。
这是军令。
违抗军令的下场,将军们心中都很清楚。
轻则一百军棍,重则斩首示众。
“等将军摘了曹操首级,到时候主公及其他将军,自是无话可说。”给盖习递过一碗凉水,朱平低声怂恿起来。
盖习一听,顿时眼冒金光。
若真如朱平所言这般,等他取了曹操首级得胜归来,军营中包括吕布在内的所有人,必将对他刮目相看。
就算违背了军令,也能够将功补过。
更何况,他父亲是凉州牧,就算违反了军规,吕布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将他处死。
说干就干。
盖习拿定主意,不过以他目前的权力,能调动的兵马仅有千余,相较曹操的上万大军,总归是少了些。
于是,他令朱平请来了另外两位与他交好的校尉丁寿和罗石,讲明此番意图。
此二人皆是西凉出来的人物,脾气也较为率直。
二人听完盖习的言论之后,俱是有些意动,但他们忌惮于曹操手下兵马过万,兵力悬殊,恐难以取胜。
盖习对此倒不以为然,如似胜券在握:“主公率百骑都敢袭营,我等麾下兵马合在一起,少说也有四千余众,追击曹操的残兵败将,何惧之有?”
“再者说了,主公倚重于他的那帮并州部将,轻慢我等也不是一日两日,我等自当为西凉男儿证名。”
盖习后面的这番话,终于让丁寿和罗石下定了决心。
与其继续这样默默无闻下去,不如索性搏他一搏。
于是,三人合了兵马,以盖习为首,并未向上禀报于吕布,便擅自出营追击曹军而去。
走出营寨大门的时候,负责外围巡守的薛兰恰巧撞见了三人,还狐疑的询问起他们,为何出营。
丁寿和罗石显然有些做贼心虚,面露尴尬的支支吾吾起来,不知该作何解释。
倒是盖习坦然,谎称是奉命出营,说是外出有要事执行。
至于具体执行什么命令,盖习没作多说,薛兰也不好明问。
有些事关机密的任务,不得向他人透露半分,故而薛兰也没再多问,只是同三人说了声小心,便继续带兵巡逻起来。
吕布营下,军纪历来严明,几乎无人敢以犯禁。
所以薛兰以为,这三人应该不会胆大到谎报军令。
直至一个时辰之后,薛兰同李封进行交接,无意间说起了此事。
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的李封赶紧前去禀报了吕布,说盖习领了兵马出营。
第六三四章 失败的代价
什么!
得知这个消息,本来躺下歇着的吕布直接翻坐起身,一双蛟目几欲噬人,又惊又怒。
惊的是,盖习居然真敢领兵去追击曹操;怒的是,他没有事先知会自己一声,擅自出击,简直没将他这主公放在眼里。
“他走了多久?”双手撑在榻边的吕布面沉似水,压着心中怒气,尽量使自己冷静的询问起来。
李封答:“约莫一个时辰。”
“带了多少兵马?”
“四千左右。”
听得这个答案,吕布明显愣了一下,语气不悦的反问起来:“他麾下能调动的兵马不过千余,哪来的四千兵马!”
“还有丁寿和罗石两位校尉,也在其中。”李封如实说道,虽然这话有得罪人的嫌疑,但主公发问,他自当是知无不言。
“好啊,一个个都觉得翅膀硬了,能上天了!”
吕布气极反笑,这也说明他着实被气得不轻。
领兵这么些年,还从未出过今天这种事情。不过生气归生气,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四千将士往火坑里跳。
吕布当即下令:“李封,你即刻带五百骑去追赶,务必赶在他们与曹军交锋之前,让他们给我马不停蹄的滚回来!”
李封知晓事态的严重性,立马抱拳应命。
出帐之后,他迅速召集了五百骑卒,出营狂奔。
此时的盖习等人,已经渐渐追上了撤退的曹军。
望着曹军后方的辎重粮草队伍,正如龟速般的前进,盖习哈哈大笑,得意无比:“这曹操的撤退速度也太慢了,这么大半天的功夫,居然才走这么一点儿路程,真是天助我也!”
不枉他一路加紧追来,总算是老天不负。
放眼望去,曹军士卒耷拉着脑袋,行进缓慢,旗帜也是零零散散的撑着,看样子经过昨夜吕布的突袭,士气已经变得尤为低落。
“丁将军,罗将军,功成扬名之日,就在今天!”盖习振奋的大声说了起来,脸上掩饰不住自负的神采。
对付这样一股病恹恹的军队,四千人足矣!
丁、罗二人眼神皆是炽热起来,抱拳应道:“盖将军,下令吧!”
“好,既然二位将军如此信任在下,那吾便暂代施令。”
盖习也不矫情,三人虽然军衔相同,但追击曹操是他提出的主意,由他来发号施令,也合乎情理。
“丁将军,等会儿我会将所有步卒与你,由你率领去抢夺曹军的粮草物资,然后从后方掩杀上前,与我们汇合。”
“领命!”丁寿点头应下。
“罗将军,你则与我各领一半骑卒,从左右两翼包抄。我去前面拦截曹操,你从中间截断,令他们首尾不能相接,待我杀了曹操,便可就此招降这些士卒。”
“领命!”罗石亦是抱拳应道。
不得不说,盖习的想法的确很好,思路也很清晰。
吩咐完毕之后,他同罗石分领了骑卒,从两翼开始行动。
此时,丁寿也拔出刀来,同身后步卒将士大吼激励:“儿郎们,敌军就在眼前,杀敌一个赏钱五千,杀敌两个赏钱一万,随我杀!”
说罢,一马当先的冲杀下去。
身后士卒见状,亦是精神抖擞。将军都这般奋勇当先,他们心里自然就有了底气,纷纷加快脚下步伐,跟在身后冲跑杀去。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董卓滥造钱币之后,市场上流通的货币就遭到大肆贬值。以前百钱都能买到的粮食,如今得花费数万钱才能买到,至于战马兵器这些,更是难以估价。
“快跑啊!吕布的军队追来了!”
听得后方喊杀一片,押运粮草的曹军士卒直接丢下了粮草辎重,如同惊弓之鸟般仓皇四逃。
丁寿见状,更是兴奋不已,看样子曹军是真的已经溃不成军,遂招呼着身后儿郎抢夺完物资,再进行掩杀。
此时,盖习也已经绕到了曹军右侧,他朝着前方扫视起来,目光很快便落在了极为显眼的曹操身上。
合该汝命休矣!
盖习心中大喜,招呼一声身后将士,拍马直取曹操。
然则,相较于后方丢盔弃甲的士卒,身处中军处的曹操见状,脸色淡然,不仅没有惊慌,反倒生出一抹失望之色。
本来想诱老虎出洞,结果等来的却是一只山猪。
如何能不叫人失望?
不待盖习杀至近前,曹军弓手就已经准备就绪,上千支弓箭同时抛射而出,在盖习冲进的道路上下起了一场箭雨。
锋利的箭簇透穿身体,不断有骑卒惨叫着接连落马,还未靠拢,便先折了三四百人。
盖习却管不得那么多,他一心想用曹操的首级回去邀功,曹操此刻就在前方,他自是不甘就此退去。
然则,当他冒着箭雨即将杀至曹操近前之时,斜地里忽地杀出一彪人马,为首大将乃是夏侯,身后左右两处,亦是有两股伏兵杀出,将盖习团团围在了中央。
不好,中计了!
盖习心中咯噔一下,望着四周密密麻麻杀来的曹军将士,他就是再蠢,也能看清这出请君入瓮的戏码,乃是曹操一手安排操纵。
他心中涌过一抹悔恨,恨自己自负不听主公之言,以至落入敌军圈套。
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唯有拼死一搏!
盖习满脸怒气,放声大吼:“儿郎们,曹操就在前面,随我杀啊!”
身后将士亦是血性男儿,抄起兵器同曹军激战,拼死往前。
然则兵力上的差距,根本不是他们亡命搏杀就能弥补得了。
盖习同夏侯交手不到十合,被挑中右臂,坠马失手被擒。
不出小会儿,丁寿和罗石亦被押至到曹操面前,跪在了地上。
此时的他们哪还不知道,那些士卒的仓皇逃窜,乃是曹操故意所为,为的就是引诱他们上钩。
大喜之后,便是大悲。
方才进攻的时候,心中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受。
看着心灰意冷的三人,骑坐在马背上的曹操俯视笑道:“尔等放心,我不会取你们性命。相反,我还会放你们回去。你们也顺便替我转告吕布一声,来日方长,胜负尤未知也。”
听得这话,三人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
熟料曹操后面的一句话,令他们简直生不如死。
“来啊,剥去他们三人衣甲,吊在树上,等吕布自己来取。”
第六三五章 拖下去,斩了
约莫半柱香后。
李封率五百骑抵达,快马加鞭,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
除了一地的尸体,就只剩下三个赤条条吊在树上的男人,嘴巴被粗布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屈辱声音。
看着满地阵亡的儿郎,李封心在滴血,他瞅了眼被挂在树上呜咽的三个男人,没好气的道了一声:“放他们下来。”
盖习三人落地,狼狈不堪的用手遮掩着私密处,脸上羞愤万分,恨不得立马就在地上找个洞钻了进去。
还知道羞耻。
李封心中冷笑,将三人的动作尽收眼底,随后催促了一声:“走吧,别愣着了,随我回去拜见主公。”
回到军营,李封径直去了中军大帐。
“主公,末将无能,未能拦住三位将军,致使四千儿郎命丧黄泉,请将军责罚。”李封进帐之后,主动抱拳请罪。
听闻折损了四千将士,吕布脸上闪过一抹怒色,低沉问道:“盖习呢?”
“盖习、丁寿、罗石三位将军,就在帐外。”李封如实答道。
“让他们滚进来!”
吕布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压抑的愤怒。
听得此话,候在帐外的三人赶忙走了进来,齐齐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吕布的脸色,大气也都不敢喘上一声。
瞅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吕布深吸口气,尽量使语气平静的询问起来:“是哪个下令,让你们出营去追击曹军?”
跪在地上的三人自知犯下大祸,皆是埋着头,互相左右瞄了一眼,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吕布见状,更是怒气翻腾了两分,加大音量:“都聋了?说话啊!”
瞧见吕布有发毛的迹象,跪在右边的丁寿艰难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小声回答起来:“是我等私自商议。”
“大声点!”
“是~是是我等私自商议。”
被吕布这么一喝,丁寿浑身打了个激灵,连牙齿都在打颤,浑身的汗毛也因那一股凛冽杀气而倒竖起来。
“私自商议?那你们告诉我,曹操的首级现在何处?你们麾下的将士,又在哪里?”吕布气极反笑,如果麾下将领人人如此,那还要他这统帅干什么!
三人惭愧的低着头,不知作何答复。
要是赢了的话,可能还有说辞,但他们不仅输了,还害得四千将士无辜惨死。
三人不说话,吕布就更是来气,怒声斥道:“你们这是把军营当成什么地方了?以为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四千条性命啊,儿戏吗!”
三人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听说你们还被曹操剥去了衣服,光条条的挂在了树上?”
“受此大辱,你们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我?”
整个大帐里,回荡着吕布那充满怒气的声音。
连带其他将领,也都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帮腔。他们跟随吕布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气。
后来,吕布也懒得继续骂了,颓然的挥了挥手:“拖出去,斩了!”
听得‘斩’字,三人霎时慌了。
回来的时候,盖习还拍着胸脯同身旁二人保证,说顶多挨主公一通斥骂,骂完之后,也就没事了。
毕竟他父亲是凉州牧盖勋,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吕布总该给他父亲一些脸面。降级也好,受罚也罢,总归不至于要了他们性命。
所以方才在吕布责骂的时候,他们也都是一副认真悔过的模样,老老实实的听着。
如今吕布要将他们斩首示众,三人懵过之后,纷纷求饶起来。
吕布懒得听他们辩解,没有丝毫心软。
甲士架起了三人的臂膀,往外拖去。
一旦出了这个营帐,就再也没有丝毫生存的可能。
盖习明白这个道理,同时也没想到吕布竟会如此的不讲情面。他只好看向较为前方的逄纪,大声呼喊起来:“逄军师,您出言救救我啊!”
帐内众人的目光,顿时转移到了逄纪身上。
逄纪怔了一下,他平日里与盖习并不相熟,此番盖习呼救,可能也是急病乱投医,随手想抓根救命稻草。
不过现在的西凉局势不稳,吕布的军队在凉州还得仰仗盖家,万一因此事与盖勋生隙,可能会致使后方动荡,稍有不慎,还会影响到关中命脉。
所以,多少应该顾忌一些。
况且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几千人死了也就死了,对主公的势力来说,虽然有些折损,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心中琢磨之后,逄纪有了计较。
他走出行列,拱手同吕布说了起来:“主公,盖将军等人也是立功心切,才会误中曹军奸计。他们追随主公已有两三年的光景,纵使没有功劳,至少也有苦劳。更何况盖将军的父亲,也为将军为朝廷立过许多功勋,请将军念在他的份儿上,给盖、丁、罗三位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言语中,逄纪故意提到了盖勋,就是想给吕布提个醒,顺便给吕布一个台阶。
“元图不必为他们三人求情,别说他是凉州牧的儿子,就算是王公子弟,只要在军中犯了过错,我也一样定斩不饶!”
吕布说得斩钉截铁,军营是一个讲军规、**纪的地方,今日若是不斩此三人,那他以后如何在军中立威。
有些事情,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的事情,他绝不会允许别人界越,哪怕半分。
军队行进打仗,靠的是铁一样的执行力。若是为了立功而惘顾将令,即便胜了,也终将是聚不起的一盘散沙。
原本觉得有了一丝生机的三人,在见到吕布如此决然的态度后,心中霎时凉了个彻底,再也不复任何希望。
三人被架出帐外,在上万吕军将士的注目下,人头落地。
处决了三人,奉命监斩的李封将结果报于吕布。
吕布令人将盖习三人埋葬,也算是尽了主臣情分。
随后,他又发下口令,传告军营三军将士:敢违抗军令者,不管身份地位,官衔高低,这便是下场。
自此,吕军将士无不克己奉命,再不敢擅离职守。
第六三六章 新的战略计划
几日之后,吕布整顿兵马,准备继续往东,进攻退回济阴的曹操。
此时,有快马传来飞报。
数日前,袁术军先锋桥蕤进攻圉县,守将宋宪出城迎战,被一名小将挑落下马。袁术军趁机发起强攻,圉县陷落。
随后,桥蕤继续前行,进攻陈留。
获悉此事,吕布并没急着询问起军情,而是先问了一声,宋宪没事吧?
相较于一县之地,他显然更加在乎于这个兄弟的性命。宋宪、曹性跟他最早,这些年又跟着他刀山火海闯过无数回,可以说任劳任怨。
所以啊,吕布也希望将来,等到天下平定之后,他们兄弟都可以荣华富贵,安享此生。
斥候不敢怠慢,如实答道:“回禀主公,医郎说宋将军只是伤着了皮肉,并无大碍,歇养些时日便好。”
吕布放下心来,遂又问道:“是被何人所伤?”
据他所知,袁术帐下并没有实力出众的猛将。即便是纪灵来了,也只能是稍压宋宪些许,并不能将其挑落下马。
更何况,还是一员小将。
“那小将自称‘江东孙伯符’,至于相关情报,暂时还未获得。”斥候接着回道。
“好了,我知道了。”
吕布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写好书信,随后吩咐于他:“你且回去告诉徐晃,让他坚守陈留,不得擅自出战,一切等我回了陈留再说。”
斥候恭敬接过竹简,领了命令,乘上快马而去。
随后,吕布将麾下文武召集帐内,把圉县陷落的事情同诸人说了,并且当众宣布,他要率狼骑营折返陈留。
“主公,此等小事何须您亲自回去。给吾三千兵马,吾去击退敌军,并将圉县给您夺回来!”黄忠出列抱拳,向吕布请命。
袁术军兵马数万,光靠三千士卒肯定不够。不过陈留本身就有五千兵马,再加上尉氏张辽的三千将士,合在一起的话,黄忠很有信心,可以将袁术军击退。
“黄将军说得没错,主公若是不放心的话,末将愿同黄将军同往。”冲骑营校尉雷虎也走出行列,朝吕布抱拳请求。
其余诸将亦是纷纷表态,唯有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曹性,很是担忧的问了一声:“头儿,老宋没事吧?”
这句话听得吕布心中涌过一丝暖流,当别人都在争相请求立功的时候,只有曹性惦记着守在圉县的宋宪。
别看平日里两人掐的厉害,一旦彼此有个三长两短,另外一人则会担忧无比。
这也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吕布示意曹性不必担心,然后同请命的众将说着:“汝等不必再争,此番,必须得我亲自回去。”
此话一出,便算是落锤定音。
“主公,这是为何?”作为军师的逄纪不明白了,明明派一上将就能搞定的事情,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亲自折返。
帐内众人亦是不约而同的看向吕布,想要寻求答案。
吕布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了句:“此事说来话长,就算说了,你们也未必明白。”
众人被吊起了胃口,奈何吕布不说,他们也不好死乞白赖的继续再问。
随后,吕布安排曹性下去召集狼骑营,待到明日晨初,随他返回陈留。
众人下去之后,吕布独坐在营帐,用手衬着额穴,脑海中翻涌起许多的前世记忆。
孙策!
这个名字于吕布而言,并不陌生。
乃破虏将军孙坚的长子,人称江东小霸王,孙策孙伯符是也。
上一世,在孙坚死去之后,孙策为继承父亲遗业而屈事袁术。
在袁术帐下,孙策以骁勇而闻名,就连桥蕤、张勋等人,也都十分敬服孙策
兴平元年,太傅马日持节安抚关东,在寿春以礼征召孙策,并表奏朝廷任命孙策为怀义校尉。
兴平二年,孙策征得袁术许可,横江进攻樊能、于糜,又在当利口袭击张英。随后来到曲阿,并以曲阿为据点,与扬州刺史刘繇进行决战,大败刘繇。
自此,开启了创业江东之路。
至于孙策为何会跟袁术决裂,也纯粹是袁术自个儿作的。
袁术为人反复无常,言而无信也是家常便饭。
起初的时候,他许诺孙策为九江太守,结果却用自己的亲信陈纪担任。
后来,袁术又派孙策去攻打庐江,走之前又许愿说:“之前我错用了陈纪,如果这次能拿下陆康,庐江郡一定给你。”
孙策奉命出击,成功攻下庐江。
然而袁术根本不提孙策,继续任用他的老部下刘勋当了庐江太守。
屡屡如此,孙策一次比一次感到失望。
直到建安二年,袁术占有传国玉玺僭越称帝,孙策还写过书信给袁术,劝其不可为之。
袁术不听,于是二人正式决裂。
至于后来孙策的结局如何,吕布未能得知。
因为在建安三年冬,吕布被困下邳,身死白门楼下。
如今得知孙策出现,吕布心中开始有了新的想法。
按照之前戏策给出的战略宏图,以关中为根基,并州和益州为两翼,凉州为尾,俯视中原。
进可攻,退可守。
这个方案的确不错。
然则孙策的出现,却给吕布脑海中带来了一道灵光,犹如醍醐灌顶。
他决定在原来既有的战略计划上,将孙策收为己用,令其平乱江东。
倘若孙策真是天选之人,那么这一世,他一样也可以平定江东诸郡!
吕布对此深信不疑。
到那时,吕布从西边和北边推进,孙策从东边和南边进军,进行合拢包夹。如此一来,平定天下的时间,势必将大幅缩减。
不管对朝廷,还是对百姓,都会是天大的幸事。
百利而无一害,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吕布才要亲自返回陈留,若是让其他将领回去,未必能够降服得了这头小老虎。
更何况当年在洛阳为官时,孙坚还曾厚起脸皮,想要与吕布结为亲家。
若是小铃铛喜欢,让孙策做个上门女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嘛!
想到这里,吕布的脸庞上,不由露出了老父亲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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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七章 及早除之
陈留郡。
郡城外的空地上,一名骑着里飞羽骝的少年小将手握银枪,纵马在城下大声叫战:“城内的缩头王八,谁敢出来与我一战!”
听闻此话,城上将士俱是面有怒容,恨得牙直痒痒。一个十五六岁的熊孩子,说句不好听的话,毛都没有长齐,居然也敢这般嚣张。
若非徐晃将军下了死令,不准任何人出城迎敌,否则,他们早就下去狠狠教训这小儿,打得他回家喝奶去了。
与此同时,城楼校官也差遣士卒,将此事禀报给了郡府内的徐晃。
“将军,那姓孙的小儿,又来城下搦战了!”
听完士卒的禀报,徐晃只是淡淡说了声‘知道了’,便让士卒下去,仍旧是不准诸将出战。
堂内的一名粗壮汉子忍不下了,豁然起身,抱拳同徐晃说道:“将军,咱们不能再这样继续坐以待毙了。那小子狂妄无比,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大伙儿心里都憋着火气,恨不得去扒了那小子的皮,拆了他的骨!”
汉子的话音落地,堂内的另外几名校官跟着点头称是,这些天那小儿天天在城下叫骂,尤其是嘴里的谩骂之词,听得人恨不能将他嘴巴撕成八块。
“将军,末将愿去生擒了那小儿,如果不胜,甘愿受罚!”又一名汉子起身,主动请命。
“让我们去吧,将军!”
“就是,咱们这样天天缩在城内,惧一小儿,传出去不仅会让世人耻笑,还会坠了主公威名。”
堂内的校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振振有声。目的总归就是,想出城去好好教训那小子一番。
徐晃却没应声,他沉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起来。
袁军只派一个小儿天天前来骂战,或许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很可能是进行诱敌,也可能是包藏了其他祸心。
据悉,宋宪都败在了此人手上,虽然别人都说是宋宪大意,但徐晃却不这么认为。
宋宪是个对待事情很认真的男人,更何况圉县还是主公交由他镇守的地方,以宋宪的性格,断然不会如此大意。
如果不是大意失手,那照此推测,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宋宪的的确确的在正面交锋中,败给了这个叫‘孙策’的小子。
宋宪实力二流偏下,要胜过宋宪,起码得是二流中等实力;若是要伤他,最少也要二流上等的实力。
难道说,这个孙策,如此年纪,就已经达到了二流上等的境界?
徐晃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要知道,大汉朝人口千万,习武之人何其众也。普通武夫达到三流水准,就足以在军中担任低级军官。
若是具备二流实力的强者,只需经历几场大战,表现稍微亮眼一点,便能够得到将军们的青睐,从此青云直上。
可实际上,别说二流境了,就连三流实力的水准,都成了许多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门槛。
收回思绪,徐晃瞅了眼请命的这些汉子,微微叹息一声,即便放他们出去,也只能是送死的下场。
能够与孙策一战的,或许只有自己。
徐晃如是想着,但他如今作为镇守陈留的大将,断然不会轻易的鲁莽出城。
若是作为先锋,他自当奋勇向前冲锋陷阵,可主公将陈留交给了他,那就是这一方的统帅,遇到任何事情,都得处处小心谨慎,才不负主公所托。
陈留若是丢了,便等同于将主公的大军懒腰截断,粮食补给艰难不说,首尾更是难以相顾。
所以徐晃宁愿就这样干耗,也不愿出城冒险立功。
倘若袁军要发起强攻,至少需付出上万士卒的性命为代价基础,而且能不能攻破陈留,还尤未可知。
知道其中利害,故而袁术军才一直迟迟没有发起强攻。
几天前,徐晃在派人向吕布作汇报的同时,还派人去通知了驻守尉氏的张辽,令他领兵前来。
徐晃想等到与张辽会合之后,再做商议。
张辽虽然年纪轻轻,但无论是作战本领,还是对战局的把握,都有独到见解,俱不在他之下。
堂内诸将听得徐晃不准,心有不甘,还欲再说之际,却又有士卒飞快跑进堂内,抱拳跪地。
“禀将军,从尉氏而来的张将军,已经同城下敌将打起来了!”
什么!
徐晃心中一惊,唯恐张辽有失,同堂内众将道了一声:“走,随我前去看看。”
一行人快步走来,还未抵达城楼,便已然听见了擂响的战鼓声,咚咚,咚咚,气势十足。
徐晃加快步伐,登上了城头,以手遮阳,扶着城墙垛口的石砖,往下方看去。
场下,两道身影骑御着骏马,正来回驰骋交锋,手中兵器轻若蛟龙,交碰在一起,迸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令人无比神往。
张辽带来的三千将士在为自家将军助威,袁术军那边压阵的韩当、程普等人,亦是在为自家少主喝彩。
二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打了多久了?”
徐晃低压眉头,问向身旁士卒。
仅仅看了几合,徐晃便已然料定,孙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六十余合。”旁边的士卒恭敬回道。
果然!
徐晃心中不禁道了一声,尽管早有准备,然则当真正得知这个答案的时候,还是再次感觉到了震惊。
吕布曾经说过,张辽的实力已至二流巅峰,两三年内,必入一流强者之列。
然则如今袁术军冒出来的这个愣头小子,居然能和张辽斗上六十余合,还胜负未分。
要知道,按照实际年龄来算,张辽大了孙策足足六岁。
这也意味着张辽在身体和耐力上,占据着巨大优势。
然则纵使如此,张辽居然也没能将孙策击落下马,只是略微的占据些许上风而已。
由此可见,孙策本身的实力之强。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徐晃心中暗道了一声:看来宋宪输在孙策手上,不冤。
只是,孙策年纪轻轻便有此能耐,又替袁术效力,长此以往,将来必成主公一统霸业的绊脚石头。
念及此处,徐晃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此人,当及早除之。
第六三八章 张辽战孙策
锵!锵!锵!
一阵刚猛的兵器交接之后,城下的两员战将错马而过,在相距两三丈的位置处,同时勒马回头。
身穿银甲的张辽将手中寒玄刀往后一挥,左手勒住马绳,同孙策大声招降起来:“敌将,你既有此本领,为何还要屈身事袁?我家主公礼贤下士,爱惜将士兵卒,你若肯归顺,定能让你一展所长。”
小小年纪便能有此实力,若是能收为主公所用,必将是莫大助力。
张辽动了恻隐之心。
同一件事情,同一个问题。
徐晃首先想到的是除去后患,而张辽却想的是收降。虽然都是以主公吕布为出发点,但手段和想法却很好说明了他们二人的性格。
面对张辽的拉拢,孙策似乎毫不在意,同样提高了声量,反驳起来:“袁家四世三公,名声广布天下四海,天下士人谁人不敬?倒是你家主公,出身贫寒,靠着谄媚张让、董卓之流,才能爬到如今位置。今日我若降了吕布,岂不是让天下人唾骂。”
“贼将住口,我家主公何等英雄,岂容你在此诟病!”
听得孙策轻贱吕布,本想继续招安的张辽霎时来了火气。吕布在他心中,可以说是占据着无比神圣的位置,张辽绝不允许他人肆意辱骂诬蔑。
说完,张辽拍马前冲,直取孙策。
“来得好!”
孙策低喝一声,抖擞精神,挺枪再战。
张辽眼眸中战意凝聚,方才他因起了劝降孙策的心思,所以迟迟没下杀手。如今既然孙策辱谩自家主公,他自是不会再留后手。
冲驰的二人再度交锋,刀枪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轻鸣。
孙策挡下张辽这一击之后,正准备反击,熟料张辽手中刀锋往下一压,从枪尖划拉横斩。孙策浑身一个激灵,容不得多想,赶忙将右手松开,否则手腕便要被这泛寒的刀锋尽数削去。
刀锋‘啦’的迅疾掠过,在精铁制成的枪杆上跃动起一连串的细小火花。
孙策单手持枪,身躯在马背上后仰,刀锋贴面而过,他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那一股凛寒的杀机。
若非自己反应敏捷,估计方才那一击,就已经让自己横尸马下了。
这家伙,居然隐藏了实力?
孙策眼中闪过一抹诧色,同时也涌起一股怒气,怒的是张辽小觑自己,实在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少主!”
见到这边的惊险一幕,后方压阵的程普等人急忙喊了起来,作势欲上前搭救。
躲过一击的孙策往后比了个不准上前的手势,冷冷道了一声:“我没事。”
随后,他猛地攻向张辽,像一只发了狠的虎崽儿。
张辽亦是不惧,两人以快打快,激战之中,好似电闪雷鸣。
观战的双方将士愣乎乎的干瞪起眼珠,全都看傻了眼儿。
然则孙策终究是体力上吃了大亏,二十余合之后,他便急剧喘息起来,好几次都差点命丧当场。
后方程普等人渐渐发现了不对,自是不能看着自家少主丧命于此,当即呼吼身后将士,共同冲杀上前。
掠阵的徐庶见状,同样拔出腰间佩剑,往前一挥,口中喝道:“杀!”
城楼上的徐晃不能坐视不理,当即令人打开城门,亲自率军出去救援张辽。
双方将士交战在一起,互相厮杀,直至救下各自将军之后,方才罢兵退去。
回到城内,走进议事的府邸,张辽与徐晃对坐。
张辽饮了口温水,缓缓说着:“那小子有些本事,只是可惜,不能为主公所用。”
随后,张辽似是又想起什么一般,接着询问起来:“徐将军可知这小将身份?”
听闻此话,徐晃有些汗颜的摇了摇头,“说来惭愧,现在只知道这敌将名叫孙策,至于是何底细,还尚未摸清。”
之前徐晃派了不少细作,试图混进敌军军营打探情报。然则孙策治军极严,那些个细作很快露出了马脚,如今全被孙策处死,无一活口。
“如果能弄来校事署的情报,那就好办了。”张辽下意识的接上一句。
据传,由王政组建的校事署,经过数年经营,如今已是无处不在,遍布全国,乃主公麾下最大的谍报机构。
然则,他们只负责将情报传于主公,并不向其他将领传达。
所以,基本上也指望不上校事署了。
“徐将军有何打算?”
既然徐晃将自己叫来,总归是有想法才对。
张辽对徐晃颇为欣赏,虽然徐晃是白波贼出身,但其能力和武艺,俱是上佳,而且也没什么大毛病和臭脾气,算是比较好相处的一类人物。
徐晃也不隐瞒,将计划细细说与了张辽:“主公将陈留大任交于我手,末将自是不敢有丝毫倦怠。如今袁术逼近,我身为守城将军,自当兼有退敌之任,所以请文远来此,是希望你能替我守城,我好亲自领兵,去会一会那袁术的先锋。”
之前徐晃不肯出城迎敌,就是怕自个儿领兵一走,城内没个能镇住场子的将领,会被袁术趁势袭取。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时机。
如今张辽到来,就说明时机已经来临。
听完徐晃的大致计划,张辽欣然应允。他能明白徐晃心里的感受,憋屈了这么多天,任谁都想发泄一下火气。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们是病猫了。
“公明尽管率军前往,陈留城,吾帮你守着便是。”张辽爽快的应下了徐晃请求,守城于他而言,并不算难事。
见张辽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徐晃心中对他的好感自然是蹭蹭蹭的往上直涨。他抱了抱拳,略带感激道:“如此,有劳文远了。”
正当二人将一切都合计完毕,有士卒入堂禀报,手中捧着密封好的竹简。
“将军,主公的书信到了。”
徐晃上前拿起竹简,打开细细浏览起来。
看完之后,他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辽见状,起身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主公那里遇到了麻烦?”
徐晃微微摇头,面有不解的说了起来:“主公在信中提到,让我们勿要杀死孙策。”
第六三九章 年轻气盛
两日之后,吕布领着狼骑营直达陈留。
徐晃和张辽早早出城相迎,将吕布迎入郡府。
依次落座之后,徐晃主动向吕布拱手请罪:“末将无能,竟劳烦主公亲回陈留,请主公责罚。”
他起初以为,吕布会派黄忠或是其他哪位将军回来,万万没想到吕布亲至,所以他潜意识里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好,所以才会令主公回来问罪。
看着心怀忐忑的徐晃,吕布面带笑意的摆了摆手,和善笑道:“公明何罪之有,你细心沉稳,面对小儿的叫嚣依然能沉得住气,这才是一个合格将领该具备的胸怀。更何况,我此番回来,并非是要兴师问罪,而是另有良图。”
徐、张二人闻言,皆是面向吕布抱拳:“请主公示下。”
“你们觉得孙策如何?”吕布问。
二人对视一眼,没想到主公竟是为这小儿而来。
张辽起身答道:“回主公,前两日我在城下,同孙策有过交手。此人年纪尚轻,本事却是不小,就是太过于目中无人,甚至出言诋毁主公。”
“他还骂我了?”
吕布面露狐疑,他和孙策可是从未见过,所以对此也很是好奇:“说来听听,他都骂了些什么?”
张辽支支吾吾,实在说不出口。
吕布也不强求,问向另一旁的徐晃:“公明,你知道吗?”
徐晃对此倒是直言不讳,把听来的一五一十都与吕布说了。
吕布听完不仅不怒,反而笑道:“他说的大多也是实话,我本来就出身寒门,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不过,太年轻气盛可不是好事,还是该给这些后生长些记性。”
吕布话音一转,看向下方的青衣谋士。
此番回来,吕布麾下的那帮幕僚谋士,包括逄纪在内,谁也没带,却唯独带了郭嘉。
由此可见,这主臣二人的关系,正在不断升温。
感受到吕布传来的目光,郭嘉洒脱的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白狐脸上露出一抹狡黠:“主公若是想擒孙策,在下倒有一计。”
“哦?计将安出?”
吕布眼眸中绽放出一抹亮彩,他还没想好怎么去对付孙策,郭嘉倒是早早有了主意。
友好和平的一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发现郭嘉还是挺不错的,性情豁达,洒脱不羁,不卑躬屈膝,也不曲意逢迎。
总而言之,郭嘉是在做他自己。
这样,挺好。
翌日,吕布率军出城,朝着孙策所在的营地进军。
获悉此事,巡营的程普径直冲进了孙策营帐,焦急万分的喊了起来:“少主,大事不好了!”
见到程普如此着急,孙策面露诧异。
程普是他父亲生前留下的大将,作战果决,勇而有谋,相处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像今天这般慌张。
孙策递了杯水过去,轻言安抚起来:“德谋,不着急,先喝口水压压惊,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程普接过水杯,并未就饮,而是又放回了案桌,脸上的焦急之色并未因此减缓半分,他如实禀报起来:“少主,方才斥候回报,说吕布已经回到陈留,并且正领兵向我们这里靠近,距此已经不足五里。”
这也不怪程普惊慌,吕布是谁,威名天下的大司马,战功彪炳。即便是坊间三岁小儿,也都能说上一些关于吕布的英勇事迹。
如今孙策麾下兵马不过两三千人,对上吕布,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所以程普才急忙跑来,想要建议孙策撤退至桥蕤所在圉县,再作打算。
桥蕤是袁术的先锋,孙策则是桥蕤的先锋。
“来得好!”
得知吕布亲自领兵前来,孙策不惧反喜,当场就大喜过望的吼上了一声,满脸的兴奋之色:“正愁找不到吕布所在,他居然自己就送上了门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
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击败吕布,孙策还清楚的记得袁术说过,只要击败了吕布,就会借他一万兵马,以报父仇。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孙策哪会甘心错过。
程普晓得孙策的冲动脾气,只能苦口婆心劝谏起来:“少主,莫要意气用事!吕布成名许久,虎牢关前更是大发神威,天下能与之抗衡者寥寥,我等还是应及早退之!”
只有经历过当年虎牢关战役的人,才能体会到那个男人是何等的强大。
至今回忆起来,仍是令人胆寒生惧。
孙策丝毫未放在心上,他已经开始穿衣披甲,随后系上赤锦战袍,挺了挺身躯,极为自负的说着:“怕什么,待我击败吕布之后,看谁还敢小觑我等!”
“少主!”程普急得又喊了一声,少主他怎么就听不明白。
孙策年轻气盛,程普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自己威风,他心中难免会觉得很不服气,语气中不由的带有了几分不悦:“德谋,勿在多言,汝若是惧怕,留下来守营便是。我倒要亲自前去,会一会那吕布。”
说罢,孙策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在孙策的率领下,两支军队很快便在原野碰面,并且拉开了阵势。
孙策眺眼望去,只见吕军将士懒懒散散,个个好似没有睡醒一般,竖起的旗帜也是东倒西歪,整个队伍看起来没有丁点的精神气。
与其说是官军,倒更像山野间落草的抢劫匪盗。
他不禁勒马驻足,指着吕军所在的位置,在马背上哈哈大笑起来:“人言吕布能征善战,善于用兵;今观此阵,旌旗杂乱,队伍交错;士气状态,无一能够胜我:始知德谋之言,实在大谬也!”
孙策想起今早程普的那番语气,心中不由哂笑连连。要是早知道吕布统军是这个德行,他早就已经扬名多时了!
此时,吕布军中一骑杀出,徐晃提着斧头纵马来到两军对阵中间的空旷场地,长斧往后一挥,冲着孙策这边大喝起来:“袁军鼠辈,徐晃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孙策强按下心中怒气,要不是他此番目标在于吕布,早就已经冲上去暴打徐晃了。
吕布还未现身,他也只能暂且忍下,回顾身后诸将一眼,孙策沉声问道:“诸位,谁敢前去擒杀敌将,以振军威?”
第六四零章 恭候多时矣
“少主,吾愿前往!”
握刀的韩当催马上前,主动请命。
孙策大声叫了个‘好’字,令人击鼓助威。
韩当的本事孙策心中有数,长于弓箭、骑术并且膂力过人,军中除了自己,当属韩当实力最强。
由他前去破敌,孙策信心十足。
然则结果却出乎了预料,与徐晃交锋的韩当非但没能击败对手,反而在三十合后,渐渐处于下风。
再战下去,最多还能坚持二十来合,韩当就该败下阵来。若是战败,这对于己方士气,无疑将是个很大的打击。
孙策自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韩当落败,他纵马挺枪快速冲奔上前,口中同韩当喝道:“义公,你且退下,我来会会此人。”
韩当闻言,当即弃下徐晃,往后方退去。
徐晃想追,却被孙策截了下来,二人话不多说,直接兵器招呼,迅速战成了一团。
“主公,那人便是孙策。”大旗之下,某个校官恭声同吕布说道。
吕布视之,只见打斗中的小将枪影重重,长有一张俊美的脸庞,眉宇间英姿勃发,正酣战淋漓。
“想不到孙文台那般粗放的外表,竟也能生出一个这般俊俏的儿子。”吕布笑说起来,目光在孙策身上打转。
未几,下方战了数合的徐晃似是力有不济,败下阵来。
会意的吕布遂提握画戟,亲自登场。
开打之前,吕布尽量露出个和善笑容,朝向孙策好言相劝:“伯符,你父亲孙坚与我乃是好友,我们也曾共同讨伐过西凉叛贼。按辈分来算,你也是我后辈,该叫我一声叔父。你若愿降,我定当向朝廷保荐于你。”
紫金冠,方天戟,赤菟马。
孙策上下打量一圈,心中断定了此人必是吕布无疑。然则当听得吕布以长辈自居,来占自己便宜时,孙策霎时有了火气,口中怒喝:“休得聒噪!看枪!”
长枪递出,如似夏季里划破长空的闪电,破空而来。
“孺子,那吾便替你父亲,好好教训于你!”吕布嚣张大笑,好似根本没将孙策放在眼里。
然则今日的孙策似乎格外勇猛,先是败了徐晃,现在又碰上吕布,斗了二十余合后,竟也能不落下风。
战场中间的两人激战,引得观战的黄盖等人亦是激动不已,大声喝彩助威,同时也琢磨着自家少主是在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
“被世人捧作天下第一的你,难道只有这点能耐么?”孙策避过劈来的一戟,反手就是一枪,口中大声嗤笑起来。
从刚才的交手来看,吕布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厉害。
听得这般嘲讽,吕布似是被戳中了痛处,怒意狂涌,满脸凶相的咬牙切齿暴吼起来:“小儿,你敢出言辱我!我杀了你!”
说完,画戟似疯了一样的胡乱劈砍过去。
孙策眼中闪过一抹得色,身躯敏捷晃动,在吕布那狂暴至极的攻势中,左避右闪。看得双方将士,俱是惊呆在了原地。
吕布使完一套狂暴戟法,体力耗去不少,正欲收回画戟稍作喘息。
好机会!
孙策眼眸缩紧,方才故意激怒吕布,为的就是等一个机会,寻得破绽,然后一招制敌。
而眼下,就是该他出手的最佳时机。
伴随着一声轻喝,长枪宛若蛟龙而出,重重击在画戟的月牙小枝。
吕布大意之下,没能拿稳握住,眼睁睁的看着画戟往后方脱手而出。击飞画戟之后,枪尖急劲,若非赤菟往后退了一步,差一点就要了吕布性命。
侥幸逃过一劫的吕布赶紧勒马调头,拔起插进地面的画戟,再不敢战,径直而逃。
逃了?
孙策愣了一下,没想到身为天下第一的强者,居然会临阵怯逃。
“吕布休走!”
回过神来的孙策当即大吼一声,追击吕布的同时,也朝着后方将士招呼起来:“儿郎们,吕布已败,随我杀啊!”
要不是亲眼见到吕布败于孙策之手,这些将士如何也不会相信,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居然可以击败世间最强的那个男人。
看来,吕布也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厉害,料想以前的种种传奇故事,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众人心中如是想着。
吕布败走,孙策军士气高涨,顿时跟在孙策后方,呼喊着冲杀而来。
吕布且战且走,孙策却是紧追不舍,穷追猛打。
追至二十里处,陡然间,一声梆子声响,继而喊杀之声大起。
伏与此处的徐庶与李封,同时从左右两边杀出,截断孙策归路,前方奔逃的吕布亦是勒马杀回,夹击之下,孙策大败。
幸得黄盖、韩当等人拼死护卫,孙策才得以杀出重围。
然则还未走上多远,前面又出现一彪新的人马,为首者面带斑斓面具,看起来尤为恐怖,乃吕布麾下马忠。
黄盖等人见了大惊,往后推了推孙策,急忙道了声‘少主快走’。
为了帮助孙策脱逃,黄盖等人主动选择留了下来,拼死拖住这支人马。
火烧眉毛,孙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仇未报,还不能死在这里!
前走不通,他只好换个方向,狼狈的奔赤麟山小路而走。
赤麟山道路险窄,骑马难以通行,孙策只得弃了马匹,徒手攀登,想爬山越岭而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蓦然间,一通劲道十足的擂鼓声在山野之间回响。
浑身沾染泥土的孙策面色呆愕,停止攀爬,留在了原地。
这一瞬间,愤怒、不甘、懊恼、难受等一系列的情绪全都汇集在他心中,百态万千,很不是滋味儿。
“吾奉主公之命,在此处恭候多时矣!”
一声大喝从山岭上方传来,随后显出身形。
孙策抬头望去,眼中最后一缕希望破碎,他认得此人,乃是前些时日交过手的张辽。
单打独斗且奈何不得张辽,更何况如今还多了五百刀斧手助阵。但若就此投降认输,却不是他孙策的性格,长枪在手,他便有一战之力。
“来啊!”
山野之中,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第六四一章 有本事再擒我一次
击破孙策军,吕布下令在原野上扎寨戍营。
升起的大帐内,左右站满三重刀斧手,寒光闪动,灿若霜雪。
未几,捆绑严实的孙策被推着押入了帐内。
“放开我!”
孙策面容狠戾的挣扎起身躯,似是想用蛮力挣脱捆着的粗绳。
赤麟山一战,他毫无意外的败了。
之前斗徐晃、战吕布已经耗去孙策许多气力,而守株待兔的张辽却是精神十足。两人再次交手,陷入围困的孙策根本没有丁点儿胜算。
“文远,辛苦了。”
吕布朝张辽道了一声,然后将目光移到孙策身上,笑眯眯的问着这个江东幼虎:“伯符,愿降否?”
“做梦!”
孙策咬牙冷哼一声,看向吕布的目光凶狠,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卑鄙男人生吞活剥。
吕布见孙策倔强依旧,也不留他情面,当即大手一挥,直接下令:“来啊,拖下去斩了!”
“死就死,有何惧之。”
孙策不屑道来,起身往帐外走去。转身的时候,他望了眼外边可见的湛蓝天空,脸上闪过一抹黯然,喃喃说道:“父亲,请原谅孩儿,不能给您报仇雪恨了!”
来到执刑的场地,吕军将士精神振奋,里里外外围了两层。
跪在地上的有程普、黄盖、韩当诸将,以及被擒获的上千将士。他们双臂被粗绳反捆,齐齐的跪成数排,很难有反抗的能力。
在他们身后,站有一排排的刀斧手,体格健壮,正手擦拭着手中大刀,透着凛冽的寒意。
见到孙策从面前走过,程普等人皆是面容悲戚的喊了声‘少主’。
孙策偏过头,露出个自嘲的笑容:“不怪你们,是我太过自大,不听德谋之言,以至于有此大祸。”
这个时候,孙策倒是认识到了自己的缺点。
被强行按着跪下,孙策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些儿郎,卯劲大声问道:“诸君怕否?”
“不怕!”
“不怕!”
身后的呼吼声此起彼伏,仿佛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听得后方传来的回应,孙策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口中大喝:“好!不愧是我江东儿郎。今日,我与诸君,共赴黄泉!”
然则过了许久,也迟迟没能等到下发的斩首命令。而从身后刀锋上折射出的耀阳阳光,时不时的会反射到士卒们的眼眶,令他们心里发毛,忐忑而惧缩。
等待死亡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又等上小会,张辽手按腰间佩剑,快步走了过来,大声宣布:“大司马宽宏,下令让吾来告知尔等:愿降者,可既往不咎,免除一死!”
此话一出,跪着的士卒中顿时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愿意归顺的,起身去那边站着。”张辽说完,手指了指不远的一处空地。
很快,便有人站起身来,悄悄走了过去。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士卒走了过去,方才口号喊得那般响亮,此番行为,无疑是狠狠的打了自个儿的脸。
然则在他们心中,相较于能够活下去,丢些脸面又算得什么。
脾气较为躁烈的黄盖见了,顿时大骂起来:“你们这些怕死的怂货,给我回来!回来!”
“公覆,算了。”
孙策叹了口气,脸上再无往日桀傲,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同身后将士说着:“愿意活命的就赶紧去吧,我不怪你们。”
令人欣慰的是,在走了约莫两百人后,剩下的士卒全都跪在地面,一动未动。
“少主,小人誓死追随于您!”
“小人也是,就算死,也要和少主死在一起!”
“誓死追随少主!”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这些个喊话的士卒可谓死忠,这也说明了孙家父子在他们心中的崇高地位。
听得这边呐喊,那边求活的将士皆是羞愧的低下了脑袋。
张辽见状,派人将这里的事情汇报给吕布。
“不愧是未来的江东小霸王,果然胆色过人。”
听完士卒禀报,吕布笑着赞上一声,他本想以此吓吓孙策,好让他服软归降。
没想到,根本就吓不倒这小子。
为了江东计划和宏图霸业,现在还不能就这样让孙策死了。
吕布从位置上起身,亲自前往处刑的地方。
见到主公前来,吕军将士皆是目露崇拜的望了过去,并主动让开一条道来。
走至孙策面前,吕布同他四目相对:“怎么,还是不肯降我?”
孙策嗤笑起来,丝毫不避开吕布那射来凌厉的目光,挺起胸脯,昂首大声答道:“成王败寇,这个道理我懂。但你今天即便赢了我,就算我死,我也仍旧不服!”
嘴壳子,真硬。
吕布哭笑不得,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的欣赏起孙策,于是便顺着话往下问了一句:“那你如何才肯服我?”
“除非,你放我回去,再擒我一回!”孙策直视吕布,正气昂然的说着。
“你小子说得到轻巧!”
不待吕布回话,站在旁边的曹性上前反手就是两板栗敲在孙策头上,面对后者眼中那快要杀人的目光,曹性故意偏过头去,同吕布说道:“头儿,你可别信了这小子的邪。万一放了他,他跑去天涯海角,我们可上哪儿逮他!”
“切,我就知道你们不敢!”孙策面露鄙夷,故意出言相激。
“是不是在擒你一次,你就会归降与我?”吕布沉吟片刻,凝骤起眉头,缓缓说了起来。
“那是自然!”
孙策想也不想,回答的理所当然。
“好,我答应你!”吕布点头应下。
“你说真的?”
孙策略微惊愕之后,仍是不太相信。
“主公,不可啊!”张辽等人亦是急忙劝道。
吕布摆了摆手,令人松去黄盖等人身上的绳索,指着寨门方向同孙策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部下走了,我说话算话。”
“我们走!”
孙策将松开的粗绳重重扔在地上,回头朝那些站起身来的士卒们吼了一声。
走出营寨,孙策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已经望不见吕布的身影,但他仍旧咬牙暗暗发誓。
下一次,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第六四二章 抛砖引玉
某处帐中,身披青衫的郭嘉平躺在草席,正翘晃起右腿,将酒葫芦从半空倾倒,酒水滋啦啦的倒进了他那张开的嘴里。
帐帘掀开,一道无比高大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郭嘉停下手中动作,坐起身来,抹去嘴角酒渍,笑问来人:“大司马,如何了?”
“奉孝之才,鬼神难测也!”
吕布寻了个位置坐下,心悦诚服。
从起初的诈败诱敌,到擒获孙策,再到刚才放孙策离去,每一步,都在眼前青年的计算之中。
吕布很清楚,这绝对不会是巧合,正如当年掘泗水以灌下邳,全都是此人之谋,心智强得可怕。
“大司马什么时候也学起了官场上的做风?”
对于吕布的夸赞,郭嘉不以为意,他将酒葫芦置于桌面,起身从抽屉里取出兖、豫地区的图纸,从左往右缓缓扑展开来。
“接下来该对付的,就是桥蕤的两万先锋军了。”
指尖轻轻点在外黄,郭嘉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狐狸似的狡黠。
交谈至傍晚,吕布才回到自己宿营。
营帐门口,站着徐晃、张辽以及曹性等人,都未卸甲,看样子似是等了许久。
吕布走上前去,扫了众人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大晚上的不去睡觉,都来我这里杵着作甚?”
张辽抱拳,出声说着:“末将等人有惑未解,所以来请教主公。”
“进去说吧,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嘱咐你们。”
说着,吕布掀开帐帘,众人相继而入。
各自落座之后,吕布先问张辽等人,究竟有何疑惑。
张辽如实回答起来。
原来众人皆是不明白,为何今天下午要放走孙策。毕竟这次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孙策一网打尽,下次再想生擒,可就难了。
“放走孙策,目的有二。”
在场之人都是心腹将领,吕布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竖起两根手指,细细道来:“其一,我确实是想降服这倔强的小子,将他收为己用;其二,放孙策回去,其实也是吾故意所为。”
诸将仍旧不懂。
吕布只好说得再详细一些:“孙策就好比是一只鱼饵,放他重新入海,为的就是去钓他背后的桥蕤,然后将其一口吞下。”
孙策现在麾下兵力很少,几乎已经构不成威胁。他若想卷土重来,只有去找袁术或是桥蕤。而驻扎在外黄的桥蕤,无疑是离他最近的一个。
“主公远虑,吾等不及也!”
张辽、徐晃等人很快便反应过来,崇敬的看向吕布。原来主公的目的,竟是桥蕤所率领的两万兵马。
“汝等视野还是略有欠缺,日后当多加勤勉磨砺才是。”吕布摆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顺带厚起脸皮教导起诸将。
其实方才说得这些,哪是他自个儿的想法,全是从郭嘉那里照搬来的,原封不动的进行了一次转述而已。
不过身为主上,自当多保持威严自信的形象。这样麾下的将士们,在遭遇险境的时候,才会多一分毅力和勇气。
听得吕布训导,诸将脸上皆露有惭愧之色,并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定不会再让主公失望。
随后,徐晃询问起来:“主公,你方才说有事情嘱咐我等,不知是何事情?”
其余诸人亦是好奇。
“明日一早,让三军将士拔寨起营,往回退守郡城。并且沿途散播谣言,就说我暗疾发作,下不得床,恐怕时日无多。”
“然后,再从新纳的降兵中,找几个出来,借机狠狠鞭笞一番。他们心中生恨,必会去给孙策报信。”
吕布轻描淡写的说了起来,勾起的嘴角,自信十足。
“头儿,你刚刚不是说要对付桥蕤吗,怎么这会儿又让人给孙策那小子报信了?”曹性使劲的抓了抓后脑勺,完全想不明白。
旁边的张辽同他解释起来:“曹将军,这叫抛砖引玉。孙策若是得知将军病危,肯定会想办法来报上回之耻,但他兵少,势必会向桥蕤请援。然则桥蕤得知孙策败北,自是不会再让其统兵,而是会亲自率领军队前来。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天赐良机。”
听完张辽解释,曹性霎时也悟了过来,猛地一拍巴掌:“你是说,咱们借助孙策传递消息,其实是为了把桥蕤给勾引过来?”
张辽点了点头。
如果能够击败桥蕤的两万先锋军,这对袁术的打击,绝不会小。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就照计划执行。”吕布吩咐完毕,又将目光往右边挪去,“至于让谁去给孙策通风报信,就交给你了,曹性。”
“好勒!”
曹性咧嘴应道,干脆利落,扮恶人,整个军营里,就属他最拿手。
翌日凌晨,天色漆黑一片。
“起来起来,都给老子起来!”
曹性带人去了新降的士卒军营,对着那些还在熟睡中的江东士卒就是一顿猛抽。
被鞭子抽醒的士卒们啊哟连天的叫唤,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四处躲避。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一百九十名二降卒全都在帐外集合完毕。
“从现在起,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军营中里里外外的马粪给我清了,然后烧水做饭,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再去把马给喂了……”
曹性手里握着短鞭,来回走动说着。
降卒们听得这话,心中窜起了怒火,这分明是不想让他们睡觉啊!
人群靠前的位置,有个脾性暴躁的汉子当场就和曹性杠了起来:“这位将军,我们已经投降了你们,用不着这样故意针对吧!”
啪!
汉子话还没有说完,曹性猛地一扬鞭子,重重抽在了他的身上。
汉子闷哼一声,脸上怒色大涨,作势就要上前暴打曹性。然则他还未至曹性近前,就被两名狼骑营士卒直接制服在地。
曹性上前,脚踩在汉子的头上,嘿嘿笑道:“好小子,还敢还手。来啊,给我堵住他的嘴巴,把他绑在柱子上,扒了衣服,鞭笞二十!”
汉子反抗不开,被强行绑在了木桩上。
一名狼骑营士卒接过曹性递来的皮鞭,狠狠抽在汉子的身上,打得皮开肉绽。由于被封住了嘴巴,汉子只能痛苦的呜吼,承受着那一次次如烈火焚烧的痛苦。
“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滚去做事!”
曹性瞅了眼那些木在当场的降卒,大声怒骂起来。
第六四三章 鱼饵
天色朦胧,营寨里起了很大的动静。
熟睡中的将士们全被催促起来,急急忙忙的四处跑动,闹哄哄的一片。
方才接到命令,全军迁营回城。
出什么事儿了?
正给战马喂食草料的陈二心中起了嘀咕,他瞅见不远处有几名吕军士卒聚在一起小声谈论,遂蹑手蹑脚摸了过去,头听起来。
不听不要紧,这一听啊,陈二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吕布居然病危了!
听完之后,他赶忙溜了回去,同那些投降的兄弟讲起了此事。
其余诸人对此也是略有耳闻,看这些吕军士卒的惊慌反应,便能得知此事千真万确。
“吕布麾下的将领不拿我们当人看,我们也没有必要替他们卖命。不如将这件事情告知孙策少主,让他带兵来解救咱们!”一个看起来尤为狡诈的男人提起了建议。
“这个办法好,吕布病危,以少主的勇力,定能大破吕布!”其余人等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这时候,他们倒是全都念起了孙策的好。
“可是,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这里呢?”有人很是沮丧的说着,他们才多少人,估计还没逃出军营,就被全都抓了回来。
昨晚上鞭笞的案例,他们历历在目。
此时,一名稍显老练的中年汉子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圈画起来,并标注了营寨的出口,低声说道:“昨夜我看过了,夜间的时候,吕布军守备极弱。我们可以借着出营清理粪便之际,派一两个机灵的弟兄,偷偷潜逃出去报信。”
就算第二天被发现了,也追之不及。
中年汉子很是自信,总不可能为了追一两个逃兵,而派出骑军大费周章吧。况且,现在吕布病危,这才是当务之急。
众人皆是点头认可,其中还有人补充起来:“好主意,他们不是要退回陈留吗?到时候少主领兵前来,咱们开了城门,和少主来个里应外合,夺了这郡城,也好证明咱们的忠心耿耿!”
“都不去干活儿,在这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又想吃鞭子了!”后方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几乎将这些降卒吓了个半死。
要是曹扒皮知道他们在商量谋反之事,肯定要将他们杀头处死。
众人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扑通扑通的狂跳,在心中不断默念祈求,老天保佑。
好在老天爷听见了他们祈祷,曹性走了过来,似是并没有听到他们所商量的内容。
一如昨夜的凶神恶煞,恶狠狠的威胁起来:“军中现在出了一点状况,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儿!谁要是敢泄露半句,我就拔了你们舌头!”
众人心中皆是恨怒,但表面却不敢有任何显露,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直到曹性走远,他们才将提在半空的心,重新放回肚内,长长舒了口气。
当天夜里,众人照旧被叫起来干活,稍有迟疑,便是一通狠抽。
不过唯一值得他们庆幸的是,陈二成功脱逃,并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和怀疑。
逃出生天之后,陈二一路狂奔。
跑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了孙策所在的军营。
巡守的士卒将他扣押下来,陈二气喘吁吁,朝那边巡视的程普大喊起来:“程将军,我要见少主,十万火急!”
听得喊声,程普大步走近,审视着询问起来:“你是何人?”
“小人名叫陈二,原是黄盖将军麾下小卒,前天夜里才从吕布军中逃脱出来。”陈二眼神急切,如实回答。
“你有何事禀报?”程普问他。
陈二望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小声禀报起来:“事关机要,请将军带我去见少主。”
程普见他不似说谎,押着他去了孙策所在营帐。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营帐里响起了一声充满惊喜的声音。
“你说吕布垂危命不久矣,此事当真?”
“小人亲眼所见,拔寨的那天,吕布是被人用木架担着走的,连地都下不得了。”陈二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武夫沙场征战,多有暗疾在身,有的可以拖个十年八载,有的却可以很快就要人性命。
“德谋,你以为呢?”
孙策看向程普,有些意动。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孙策傲气的性情得以收敛了许多。
程普思虑了小会儿,抱拳回道:“属下也难辨真假,不过即便是真,以我们这点兵马,也同样奈何不得吕布。”
见孙策有些不信,陈二急了,当场跪下指天立誓:“少主,此事千真万确!小人若有半句谎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孙策抬了抬手,“我没说不信你,你起来吧。”
陈二这才起身,然后继续抱拳说道:“少主,在逃出来之前,我已经和弟兄们说好了,只要少主有攻夺陈留的想法,他们都愿意作为内应,接应少主入城。”
说完,陈二还将他们在吕布营中的凄惨遭遇,一并也同孙策讲了。
“欺人太甚!”
孙策豁然而起,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口中当即有了决定:“德谋,你在此替我守营,我这就去找桥蕤借兵!”
吕布病危,其麾下将领人心惶惶,再加上有原来的儿郎作为内应,攻取陈留已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说干就干。
孙策性情急躁,凡事不喜欢多等,出门骑上快马,仅带上十余骑,风驰电掣般的赶往了桥蕤所在的圉县。
来到圉县,孙策去见了桥蕤,向他说明情况。
桥蕤并不知道孙策被擒的事情,只以为是单纯的战败给了吕布,遂笑呵呵的宽慰起来:“伯符不必着急,吕布成名已久,想击败此人,也不是那般容易。”
孙策见桥蕤不肯借兵,心里干着急的同时,只好将吕布病危和在陈留安排内应的事情说了出来。
“此言当真?”桥蕤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目光久久的停留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孙策笃然的点了点头。
“好!”
桥蕤大叫一声,即刻吩咐下去,让所有将士集合,并同孙策说道:“伯符,你来领路,我亲自带兵前去破城!”
第六四四章 偷鸡不成
桥蕤领了两万兵马,不日便抵达陈留城下。
“城上守军听着,吾乃后将军麾下先锋桥蕤。你们若是识时务的话,就趁早把城门给我打开,乖乖投降,我还能饶你们不死!”
桥蕤在城下大声叫嚣。
城楼的校官见了,用手指着桥蕤,怒声叱喝:“敌将休要狂妄,等我家主公来了,定要取尔性命!”
“哈哈哈……”
听得这话,桥蕤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笑得更为大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主公时日无多,有本事你就叫他出来,我在这里等着便是!”
桥蕤自信十足,身后将士亦是举起手中兵器,齐齐为将军喝威,一时间士气高涨。
城楼校官脸色大变,像是被戳中要害一般,脸色难看无比,却也没有继续理会城下叫嚣的桥蕤。
桥蕤见状,哈哈大笑,心中高兴万分。
此番他率兵前来叫战,就是想试探一番,看吕布是不是真的病危。
如今看来,吕布病重果然不假!
“吾给你们五日时间商量,若是到了时间还不投降,就别怪本将军心狠手辣了!”
搦骂大半时辰之后,桥蕤丢下这句狠话,领着一众兵马回退十里扎营。
当天夜里,有细作偷溜出城,摸至桥蕤军营寨。
见到孙策,此人细细禀报,说已有数日不见吕布,其麾下诸将亦是整日愁眉,似是在商量着是否退回关中。
孙策闻言大喜,将此人带去见了桥蕤,并约定明晚初更时分,会在南城楼角挂起一面白旗,待到城上舞动火把,便可挥兵直进。
大功就在眼前,桥蕤哪还会有半分犹豫,当即答应下来。还说功成之后,定向主公奏禀他的功劳,大加赏赐。
细作当即叩谢磕头,绝不负将军所望。
翌日夜间,月色朦胧,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桥蕤白天早早的就让士卒们吃足喝饱,养精蓄锐,以待时机。
摸到郡城下方不远,探头看去,南边的城楼上果然竖有一面白色旗帜。
时约初更,城楼上火把晃动,继而听得哗啦啦的铁链拖动声响,吊桥放下,城门打开。
桥蕤见状,匍匐的身躯当即站起,爬上马背,手往前方一挥,陡然喝道:“冲啊!”
一马当先。
身后将士纷纷抄起兵器,往前疾冲,接踵而至。
冲入城中,那些之前投降的江东士卒此刻纷纷倒戈,加入桥蕤的大军,并给桥蕤带路,去往吕布所在的郡守府邸。
“陶东,你带人去肃清城内吕军势力,敢有反抗者,杀!”
“领命!”
“孔辉,你负责城内安全,放跑一人,我拿你是问!”
“遵令!”
“李晋……”
桥蕤不断的发号施令,迅速安排起来。
他瞄了眼孙策,后者跃跃欲试,桥蕤却没有让他单独行动的想法,大吼一声:“其余人等,随我前去擒杀吕布!”
在降卒们的带领下,桥蕤领着数千兵马很快杀至郡守府前,气势汹汹。
桥蕤下马,瞥了眼紧闭的郡府大门,心中冷笑,恐怕此时的吕布还躺在病榻,一无所知吧!
他回头望了眼孙策,嘱咐起来:“伯符,你和你的部下,暂且守在外边,其他人随我杀将进去。”
桥蕤踹门而去,身后将士呼啦啦的全都涌了进去。
“桥蕤这厮,又想抢功!”
看着桥蕤等人冲进府去,守在外边的韩当愤恨骂上一声。
这已经不是桥蕤头一回争抢功劳了,孙坚在世的时候,也被他抢过许多功勋。
偏偏袁术瞎了眼,还格外器重此人。
孙策同样心有不甘,可又有什么办法,桥蕤才是袁术钦点的正牌先锋,总不能自家人干起来吧。
“要是公瑾在这里就好了,他可是最有办法的了。”
孙策低迷的喃喃起来,恍然间,脑子里浮现起身穿浣花锦长衫的俊逸少年,翩然如玉。
此时,程普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头:“少主,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
“怎么了?”孙策面露不解。
“我们刚才来的途中,街道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孙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个,遂不以为然的回答起来:“这有什么,大汉朝有律法规定,宵禁之后,百姓不得在街上走动。”
“可是,我们连一个巡夜的士卒都没看到,这不是太蹊跷了吗?”程普凝重的说着,百姓们不敢出门很正常,可巡夜的士卒总不可能也没有吧!
此时,桥蕤恼怒的走了出来,上前就给那个领路的降卒一记大耳刮子,愤恨骂道:“你敢诓我,吕布根本就没在府里!”
士卒被这一巴掌抽得七荤八素,用手捂着脸颊,无比委屈的说着:“不可能啊,我分明看见那日吕布被抬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杀啊!
杀啊!
蓦然间,城内各处喊杀声四起,城门封锁,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城中奔腾。
“诸位深夜到此拜访,不知找吕某所为何事啊?”
黑暗之中,响起戏谑的声音,随即显出了一道高挺雄武的身影。
“吕布,你还活着!”
桥蕤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但他随即便醒悟了过来,懊恼万分的咬牙切齿:中计了!
孙策死死的盯着吕布,想看清此人到底是不是替身。
然则,他失望了。
心中除了吃惊,更多的还是愤怒,居然又被当猴给耍了一通。
“杀!”
吕布将手往前一挥,命令干脆利落。
身后磨刀霍霍的吕军将士登时冲涌杀来,见人就砍,如同一群野兽冲进了羊群。
桥蕤自知中了埋伏,心里已经尤为慌张,再加上见到吕布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更是吓得魂飞天外,根本生不起丁点的反抗意识。
他骑上马背,朝孙策道了一声:“伯符,你先在这里坚持住,我去集合了兵马,再回来救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骑着快马跑了,留下孙策等人孤军奋战。
好不容易请君入瓮,吕布当然不会放过这位袁军大将,他回头交代了陈卫一声,骑上赤菟追赶而去。
第六四五章 欲成大事者
“快去给我拦住这家伙!”
桥蕤回头瞥见吕布追来,心中大骇,朝着身旁护卫的几名亲兵急忙吼了起来。
亲兵们得令,勒马调头,大吼着给自己壮胆,硬着头皮冲向追来的吕布。尽管只有追来的只有一人,却让他们心中根本升不起丁点胜算。
“滚开!”
吕布低吼一声,区区几名亲兵,也想阻我去路!
感受到主人的气势,胯下卯足劲儿的赤菟根本不避,兴奋从正面冲撞过去,撞得那些马匹倒地哀鸣。
画戟翻飞,顺势收去那些亲兵的生灵,如同田野间老农手中的镰刀,轻轻割去那一粟粟的麦穗。
扑通,扑通。
坠马声不断响起,七八名前来阻拦的亲兵,仅仅一个交锋,无一活口。
未几,吕布追上了桥蕤,贴向他的右侧。
现在城内到处都是闹腾腾的沸沸扬扬,浓烟滚滚,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队伍,哪些是吕布的队伍。
反观吕布,已经追了上来,明显是想对自己赶尽杀绝。
桥蕤避无可避之下,咬动钢牙,抄起长刀从上方纵劈吕布头颅。
此时此刻,唯有拼死一搏。
以吕布如今的实力,桥蕤的这些把戏在他看来,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画戟往上轻轻一拨,在桥蕤充满惊骇的眼神中,便化解了此番危机。
随后,吕布伸张手臂,雄鹰展翅,抓住了桥蕤后背,如似提小鸡儿般的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往空中一抛,重重落在了坚硬的街道地面。
呜!
巨大的疼痛使得桥蕤忍不住嘶吼出声,从半空坠落的那股子力道,几乎摔断了他的骨架,让他根本动弹不得半分。
赶来的吕军将士趁机将其擒获。
两个时辰之后,城内的呼喊声渐渐小了下去,整座城池重归于宁静。
回到郡守府内,吕布大马金刀的坐在郡守位置,张辽徐晃等人接连进来禀报,言桥蕤的军队已被控制卸去了兵器,正被吕军将士迁至城西看守起来。
吕布点了点头,让人将桥蕤押进堂中。
“吕布,袁公待我有恩,废话少说,我不会降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灰头土脸的桥蕤将头一别,大声嚷了起来。
他虽然看重名利,喜欢攀抢功劳,但对袁术可谓是忠心耿耿。
桥蕤说得这么坚决,吕布也省去许多口水,将手一挥:“拉下去,先关上两个月再说。”
士卒领命,将桥蕤拖了下去。
“头儿,为啥不杀了这厮?”曹性不解。
“我自有他用。”
吕布看了眼那边的郭嘉,然后令人将孙策带了进来。
“伯符,我们又见面了。”
吕布脸上带有笑意,让人直接给孙策松绑,还给他递了瓜果点心,完全没有对待敌将的恶意,反倒像是对待自己的后辈晚生。
吕布的温和态度,令孙策对他的评价改观了不少。他低着头,眼中神情复杂,俊逸的脸庞上傲气不在,咬牙倔强的说着:“大司马,你赢了。”
在脑海中天人交战许久,孙策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来。
既然上一次说过再被吕布抓住,就会归降于他。虽然心中不服,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吕布如今做到了,他也不能反悔,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
然则吕布的回答,却完全超出了孙策的意料。
“我知道你还是不服,没关系,现在你就可以带着你的麾下部将走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归顺于我。”
吕布霸气十足,脸上带有自信的笑容,示意孙策随时都可以走了。
孙策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此刻的心情,空落落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既然吕布愿意放他走,这就不算是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孙策转身往外迈过门槛时,脚步顿了一下,回过神来,拱手抱拳很郑重的同吕布说了一声:“大司马,假设将来有一日你落在了我的手中,我不杀你。”
吕布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并未放在心上。
孙策走后,张辽出列抱拳,带有疑惑的请教起来:“主公,末将不明白。明明这次已经可以降服孙策,为什么还要白白的放他离去。”
“以后你自然会懂。”
吕布手指轻轻敲打起桌面,没有细说。了口茶水后,他侧头问向郭嘉:“奉孝,下一步棋,我们该当如何?”
桥蕤战败,袁术势必不会罢休。
根据斥探的情报,袁术大军已经抵达豫州陈国。豫州虽不是袁术的地盘,但却是亲附于袁家,别说让道,就是供给粮草都不成问题。
袁术起初只准备带五万人前来,可后来忽然改了主意,为彰显他的实力雄厚,于是就集结了十万之众,气势汹汹的往陈留而来。
吕布本想先对付了曹操,再腾出手来对付其他诸侯,如今看来,倒不得不先拿袁术开刀了。
郭嘉坐在位置上也不起身,嘴角轻挑出一缕笑意,反问起来:“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大司马考虑到了没有?”
吕布想了想,询问起来:“什么问题?”
“就是今夜的两万降卒,大司马想如何处置?”
郭嘉把话点明,陈留郡内的兵马加在一起,仅有万余,而袁术的大军不日就能抵达城下。若是将这两万降卒留在城中,到时候响应反叛,可不会像孙策那两百降卒那么好控制的了。
一旦袁术大军攻城,这些降卒,绝对会反!
吕布皱起眉头,揉了揉额头两旁。
东边有曹操,北边有袁绍,如今南边的袁术也来了。就算想将这些降卒迁往关中,时间上也不会允许。
如今看来,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吕布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主公,请您三思!”
张辽再度出列,抱拳大声劝谏起来。
杀降不详。
史书上的案例不少,最出名的就是白起和项羽。滥杀无辜者,必不得善终,而且还会落得残暴之名,之后士卒们再想投降,就不得不慎而行之了。
吕布知道这是张辽出于好心的提醒,然而他还是选择了摇头。
戏策当年那番冷漠的话语,充斥在了耳边。
欲成大事者,牺牲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