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二章 谁说攻城需要千军万马
“还不放我等入关过去,你是想造反吗!”
简威将狗腿的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城上守将不为所动,抱拳同吕布道了声:“抱歉了温侯,恕卑将不能给您开门放行,此事须得先征得苏郡守的同意,然后才能给您答复。这几日,就麻烦温侯在这山间暂歇。”
守将名叫王洪,乃是郡守苏固的心腹。
当初他奉命来守这仓岭关时,苏固就同他叮嘱过,仓岭关作为褒斜道最后一道险要关隘,任何军队想要进出,都必须得有他的文书,或者事先打过招呼才行。
否则,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开门放行。
王洪谨记这点,不与吕布开门。
吕布麾下诸将见状,皆是怒目相向,嚷嚷着要踏破仓岭关。王洪这厮在明知吕布是右将军的情况下,竟然还敢拒开城门,简直是狗胆包天!
“王洪,你轻慢温侯,藐视朝廷,已是犯下大罪。如果你现在肯打开城门,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陈宫大声喝道,想要劝说王洪开城,别看他只是一介文士,呼喊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
“汝等无需多言,我王洪是个粗人,只会听郡守之令行事。别说是温侯您,就算是天子亲临,我也照旧如此!”
王洪在城关上说得笃然果断,根本不留半分退路。
“王洪,你目无天子,口出狂言,仅凭你刚才的话,便足以下狱问罪。”陈宫勃然厉斥起来,随后朝着城关上的众将士振臂一呼:“城上将士听令,给我拿下此獠!斩此人者,赏钱三万,官晋三级!”
陈宫当即设下重酬,想利用城上士卒的心理,诱导叛变,来杀死王洪。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王洪身后的某位百夫长听得这话,眉头压起,便按捺不住了,决定搏上一搏。
他之前屡屡被王洪欺压,如今可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么?既能杀了王洪泄愤,还能升官发财,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天大好事。
还犹豫什么!
不在犹豫的百夫长当场拔刀,脚下步伐往前疾跑,决定来个先发制人,直砍王洪头颅,口中暴喝:“王洪,给我死来!”
王洪早料到有人会下杀手,回过头来,身躯一闪,躲开那明晃晃的刀刃,右手握拳,猛地挥去狠狠砸在百夫长的脸上。
砰!
吃了一拳的百夫长如沙包般往后倒去,摔了个七荤八素再也爬不起来,可见王洪这一拳之威。
然后,王洪迈开步子,慢悠悠的走至百夫长面前。百夫长眼中流露出恐惧,似是在向王洪求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手偷袭,王洪当然不会饶他,甚至连一丝的怜悯都懒得施舍。脸上露出的笑容冷漠,抬起右腿,照着百夫长的胸口一脚跺下。
咔擦!
胸骨碎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受此重击,百夫长张口‘哇’的一声,一大口血水从他嘴中喷出,吐血身亡。
王洪的手段可谓是狠辣十足,解决了这名百夫长后,他左右环顾两边,面露凶相。
那些藏有小心思的士卒霎时都没了脾气,只觉后背发寒。你看我,我看你,俱是面面相觑。
不是他们不想要那些重赏,而是王洪这厮,太强了!
见识了王洪手段,吕布身后的诸将纷纷请战。
“将军,这家伙软硬不吃,末将请求带兵攻关!”
“我也愿往!”
“还有我!”
“…………”
陈宫听见这些话后,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生怕吕布会点头应允,赶忙靠近劝阻起来:“将军,山岭地势不便于攻坚,更何况将军此行只带了五千兵马。若是强攻,即便攻下,也必然会损伤惨重。”
仓岭关当道而建,左右皆是高山,从上往下望去,如是将这座关卡镶嵌在其中一般。关前有陡坡,坡下置有栅栏、鹿角等防御器械,冲上去都费劲,更别说攻城拔寨了。
说句丧气的话,即使是将这五千士卒全都投入进去,攻下城关的胜算,也不足三成。
这便是关隘据险而守的重要性。
“那你说,如何是好?”曹性不服气的质问起来,他本就不甚喜欢陈宫,现在大伙儿都想着攻关破城,偏偏这家伙让他们不要冲动冒险,说些丧气话,还罗里吧嗦的讲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
听得曹性反问,陈宫脸上露出些许尴尬,摇头说着:“暂时还没想到万全之策。”
“呵,等你想到万全之策,估计苏固早就带着手下大批兵马来了。”曹性对此嗤之以鼻,冷嘲热讽。
“就是就是,等到苏固大军到来,那还打个锤子。”侯成、潘凤等人跟着纷纷附和起来。
“你……”陈宫指向曹性,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颇为恼怒。
“好了,都不要争了。”
吕布被他们吵得有些头疼,他一开口,诸人才算安静下来。
随后吕布望了眼仓岭关,城关不算高,大概有两丈左右,但因关前有处陡坡,加在一起,其垂直高度差不多也有四五丈的样子。
“你们留在这里,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动。”
吕布令身后诸将士驻留原地,他则提握画戟,独自催马上前。
王洪见吕布只身一人来到城下,眉头皱起,再度抱拳说道:“温侯,卑将不想同你为敌。还请回去,等郡守的书信到了,卑将自会开门向你请罪。倘若温侯有事想让我转告郡守,尽管说来便是,若是想让卑将放您过去,是万万没有可能。”
“哦?”
吕布笑了起来,望着王洪一字一句:“你就不怕我攻破此关,将你碎尸万段?”
听得此话,王洪先是一愣,继而也跟着笑了起来:“温侯之威名卑职素有所闻,不过以此地之险要,纵使温侯有千军万马,恐怕亦是难以攻下。”
王洪以为吕布是在玩笑。
他手下将士虽只有千余,但据此险要,即便是面对天下勇武第一人的吕布,他也一样有恃无恐。
更何况,这支军队连基本的攻城器械都没有,劣势占尽。
“谁说攻城需要千军万马?”
吕布脸上的笑容愈盛,嘴角处,一抹自信的弧度悄然勾起。
第五一三章 只身破关
胯下的赤菟开始发力前奔,越过挡道的栅栏、鹿角,好似飞跃而来的火龙,一往无前。
城关上的王洪瞳孔急缩,他望着正往这边冲来的身影,脸色惊愕,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难道说,吕布想要一人攻城?
王洪脑海中突兀的冒出这个想法,但他很快便自己给否了。
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
唔~~~吼啊!!!
一声巨大的吼声在山谷间陡然炸裂,马背上的吕布气吞如虎,卯劲于右臂,将全身气力尽数灌注在握戟的右掌。
赤菟冲至半坡,正往前冲的身躯急转往右,冲向右侧山脚的边缘,吕布口中低喝,虎啸声冲天而起。
右手握住的画戟奋力往前扎去,插进右侧山壁的泥土之中,没入两尺之深。
随后用力后拉,渐渐弯起的戟杆正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力道。
嗡~~~
一阵清鸣,画戟的戟杆在原处打颤,‘嗖’的瞬间,一道黑影御空飞向了城头。
轰!
巨大的身躯从天而降,落在城头。
黑色的兽面吞头铠,威风凛凛的紫金冠,如刀削的棱角,好似恶蛟的双眸,挺拔的身躯,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怒海翻江的汹涌气势。
尽管他赤手空拳,城关上握有兵器的士卒却在不断后退。那股子扑面而来的气势,压得他们快要喘不过气。
这,就是天下第一的风采吗?
惊愕骇然的同时,所有人都在心中自问。
王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吕布居然可以跃上城墙。
该怎么办?
王洪脑子急转,仓岭关有将士一千二百余人,合力上前围剿,并不是没有杀死吕布的可能,只是……
人的名,树的影。
吕布之前便已是威名赫赫,虎牢关搦战群雄,更是将他推向了巅峰。
关上将士见到吕布如魔神般从天而降,加上之前所传的事迹,他们早已经吓破了胆,谁还敢豁出性命上前击杀围剿。
纵使是王洪,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感觉到阵阵无力。那是一种强者独有的威压,就像是突然砸落在你面前的高山,令人仰止,望而生畏。
吕布朝着王洪走来,沿途上的士卒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双腿打颤,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怒到这位武力天下第一的将军,动动手指头,就把自己给杀了。
王洪咽着发干的喉咙,他想过归顺,但转眼想到刚才自己的那般态度,估计吕布不会轻易放过。
既然活不了,还不如索性一搏。
他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心中有了计较。
“卑将冒犯将军天威,请将军责罚!”
远远的,王洪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的磕着响头。
吕布走来,见王洪没了起初的嚣张气焰,淡然说道:“我刚才就告诉过你,攻城不一定非要有千军万马。你看,我站在你的面前,纵使城关上有千人万人,我亦不惧丝毫。”
平淡的声音里,透着股强大自信。
“温侯神威,我等不及也。”埋下头的王洪大声说着。
“别跪着了,去把大门打开。”吕布瞅了王洪一眼,面容冷淡,对他的骨气似乎颇为失望。
说完,便转过了身去。
机会来了!
王洪见吕布转身,起身的刹那,从袖间掏出一把寒亮的匕首,说时迟那时快,径直刺向吕布的后背要害。
愚蠢。
背对王洪的吕布脸上多了一抹鄙夷,他如何会轻易的将后背交于别人,在王洪刺来的瞬间,他便敏捷的转过身来,身躯一闪。
刺空的王洪赶忙急退,眼中大骇,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逃跑。可吕布哪会给他机会,抓过身旁士卒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抛,投掷了出去。
哧!
跑了十几步的王洪陡然一个前趔,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感,瞬间袭遍全身。他低头看去,胸口处透出了尺长的枪头,木制的枪杆将他整个身躯洞穿。
“谁去把门打开,谁便是这仓岭关的新任守将。”吕布背靠墙垛,说得漫不经心。
“温侯,我去,我去!”
关上士卒们争先恐后的呼喊了起来,扔下兵器,乱哄哄的踩踏着王洪的尸身而过,全都跑下城去开门,唯恐去晚半步,就让守将的位置落入他人之手。
轰隆隆!
大门很快被士卒们打开,站在关上的吕布朝着曹性等人招了招手。
会意的诸将俱是神色激动的往前奔跑,口中大吼起来:“将士们,跟我冲啊!”
谁说攻城需要千军万马?
有我一人,足矣!
…………
夜间,陈宫来到吕布的营帐。
白天吕布只身跃上城头的那一幕,着实将陈宫给吓坏了,万一吕布有个好歹,他回去可没法交代。
“将军,你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太过冒险的事情。”
见面之后,陈宫首先就提出了这件事情,他尽量的规劝起吕布:“我知道将军骁勇,但也请您不要忘了,你是主帅。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宁可不要这座关卡,也不能将自身置于死地。”
吕布听得这话,尽管他知道陈宫这是在为自己着想,但仍旧是反驳起来:“可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即使是强攻,也很难夺下这座城关。”
更何况,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可将军有没有想过,万一稍稍出了丁点意外,我们此行就功亏一篑了。”陈宫见吕布似乎听不进去,板起脸庞,严肃的说着。
“公台啊,你的思想就是太过保守。很多时候,不去努力试试,又怎知会没有其他结果。”
见陈宫还想再说,吕布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我困了,公台也早做歇息吧。”
陈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里。
翌日清晨,吕布的军队并未继续动身行进,而是选择了在仓岭关整顿歇息。
华雄督管的后勤队伍距离仓岭关还有近百里的路程,在这山谷间,士卒行进都极为缓慢,更别说是押送粮草的后勤了。
倘若拉开太远,粮草供应不上,一旦出现稍许意外,就会成为很大的麻烦。
第五一四章 愿追随将军
第一个打开城门的人名叫吴巍,是个最为普通的底层士卒。
按照约定,吕布当着所有人的面,封他做了新的仓岭关守将。
从普通士卒到守关校尉,简直就是野鸡飞上了枝头,周围士卒们俱是投来羡慕的目光,心中只恨当时,自个儿没能冲到最前。
“小人定当为将军赴汤蹈火,效死以报!”吴巍抱拳大声喊道,脸上神情很是激动。
他这辈子也就晚上做梦时,想过能升为校尉,听别人唤自己一声‘将军’,那该是何等的舒坦。
然则在现实里,他连想都不敢想,只觉着这辈子能当上军侯,就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却如何也没想到,会因最先打开城门,而被温侯提拔为新的守将。
吴巍没读过书,‘士为知己者死’这类的话,他也不会说,思来想去,也只想到‘赴汤蹈火’这么个词儿。
看着因大声呼吼而涨红脸的吴巍,吕布笑了笑,面容和善的说着:“赴汤蹈火倒不用,你守好这仓岭关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还有,你现在是校尉将军,以后不用小人小人的了,自称‘卑职’‘末将’即可。”
吕布对这类底层士卒并无轻视,相反还多有一丝亲切,毕竟他自个儿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
“有小人……不,是有末将在,定不叫别人攻破仓岭关!除非,从末将尸体上,踩踏过去!”
吴巍回答得很是大声,他现在已经将吕布看作了自己的明主。
吕布将仓岭关的士卒聚集一起,走至高处,在众人望来的同时,直立着挺拔身躯,高声说道:“汉中郡守苏固,藐视朝廷目无天子,受诏而不入朝,此乃反逆治罪也!本将军此番奉旨而来,便是为了将苏固带回朝廷受审。汝等之中,若有人能助本将军擒得苏固者,亦当封作校尉!”
此话一出,仓岭关的士卒们顿时炸开了锅。
“李二愿追随将军!”吕布话音落下,下方一名体格较为高大的汉子最先呼喊起来。
其他人亦是不甘落后,纷纷大吼:“我等愿追随将军!追随将军!”
昨个儿才失去了一次扶摇直上的宝贵机会,这一次,可要牢牢抓住啊!
士卒们心中皆是这般想着,有了吴巍的事例在前,吕布说的话在他们心里,无疑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更何况,吕布手中还奉有天子的圣旨而来,他们倒戈帮助吕布,也是应天合人,本该如此。
听着仓岭关士卒们的应声呼喊,吕布眼眸里有了笑意。
陈宫远远的望向吕布,在他那波澜不惊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惊讶。
吕布这一手权谋术,可谓用得极好。
仅仅只用一个校尉的职衔,便赢得了这千余名士卒的效忠,让他们转身帮忙对付苏固。而他们,也会为了能够得到那校尉职衔,心甘情愿的奋力去帮助吕布。
这样一个雄主,怎么可能是士人口中,有勇无谋的莽夫?
陈宫在并州时,从当地百姓口中听到最多的永远都是,吕布的骁勇善战,力挽狂澜的事迹。
而对于吕布个人的头脑智慧,却少有人提及。吕布这个名字,仿佛已经成了强者的代名词。
是他那绝世盖伦的勇武,使得本身的其他优点,全都黯然失色。
也为世人所忽略。
此番随行相处,陈宫对吕布的认知,有了很大的转变。
吕布的智谋并非那种顶尖的谋士之略,但也绝非是寻常莽夫所能比拟,今天又露这么一手,更是令陈宫刮目相看。
将近十天过后,运送粮草的队伍终于慢腾腾的抵达了仓岭关。
吕布令宋宪和吴巍共同守关,并留与他们一千士卒。
这一千士卒,乃是从吕布带来的五千将士中分拨出来,而仓岭关原来的士卒,则是随同吕布行进出发。
仓岭关至关重要,用自己的人来守,总归是放心很多。虽然不太可能会有人来奋勇攻关,但留个后手,总归是有备无患。
陈宫暗自点头。
爬过仓岭关后方的大山,站在山顶,山风劲烈,吹动得吕布背后百花袍猎猎作响,随风摇摆。
吕布举目远眺,透过淡淡的薄云,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平原上的城池,以及城内的建筑屋舍。
一个多月的艰难跋涉,终于走到了尽头。
沿着狭窄的道路下山,那些仓岭关的士卒对这一带轻车熟路,带着吕布很快下了山去。
下山之后,便是褒谷,顺着褒谷往前行进十余里后,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
清风拂过,令人浑身毛孔不觉舒张开来,心旷神怡。
往前望去,是平坦开阔的道路,和一望无际的原野。这同时也意味着四百七十里路的褒斜道,彻底告一段落。
道旁的农田里,缠裹着头巾的老农正弓起身躯,播种着小麦,勤勤恳恳。
看到田地里种满了庄稼,他们脸上总会露出最为朴实的笑容。
春种一粒粟,秋收才能万颗子啊!
偶尔也会传来一阵耕牛的哞叫,以及在田野间追逐打闹的孩童嬉笑。
沿着大道往前十里,便是褒城。
吕布并未急着行军,反正这么多天都熬过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下令在附近的河流旁扎营歇息。
士卒们安营埋锅造饭,潘凤、马忠二人则带了十余名士卒换上便装,混进了城内,与在城中安插的密探接头,顺便探探口风。
傍晚时分,混进城内的探子回报。
吕布坐于帐内,正准备拿起碗筷用食,听得探子回来,便召入帐中询问:“城内形势如何?”
“禀将军,城内守军不足千人。”士卒抱拳禀道。
不足千人?
吕布皱起眉头,脑中思索起来。
一座城池的兵力少说也应在两三千人左右,怎么会只有区区数百人,这苏固到底在搞什么鬼?
斥探于是将听来的消息尽数说来,益州牧刘焉派出了别部司马张修、督义司马张鲁,偷渡大巴山,攻进汉中。
苏固得知此事,大惊之下亲自带兵上了前线,结果似乎不敌,急忙又抽调了郡内各处城池的兵力,调往南边。
故而,褒城的兵力才会只剩这么一点。
第五一五章 真的是他!
“公台,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听完斥探汇报,吕布问向陈宫。
作为麾下谋士,陈宫当然想让吕布更加看重自己,而此时,无疑是他表现的最佳时机。
他朝吕布拱了拱手,细细说来:“将军,刘焉此举派军进攻汉中,其用意不言而喻。定是想将汉中吞入腹中,作为益州北边的屏障。”
吕布深以为然,刘焉此举的意图,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清二楚。
昔年在洛阳为官时,那时候先帝刘宏还在执政,吕布同这位汉室宗亲打过交道,相较于刘虞的宽仁、刘岱的刚直鲁莽,刘焉则显得野心勃勃。
他向天子谏言,要求废去刺史,改为州牧,将州郡的军政大权集于州牧之手。刘宏先前顾忌州牧独大,不受朝廷控制,迟迟没有同意,直到他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才点头应允了这个方案。
刘焉自请交州牧,后来在听董扶说益州有天子气时,又回去求了天子,让他去往益州上任。
单是此举,便能看出刘焉此人,心怀叵测。
到了益州后,原先的益州刺史俭已被黄巾贼马相杀死,益州从事贾龙组织军队击败马相后,迎刘焉入益州。
上任的刘焉开始了一系列的政策,对内打击地方豪强,巩固自身势力;对外则安抚收容逃跑反叛的人,极力实行宽容恩惠的政策,赢得了百姓们的交口称赞。
但实际上,刘焉内心却是别有图谋。
去年,天下诸侯讨董,作为汉室宗亲的刘焉拒不出兵,保州自守。大乱之下,南阳、三辅等地有数万户流民进入益州,刘焉悉数收编,称为“东州兵”。
如今,实力扩充的刘焉显然不再甘心于巴蜀之地,将手伸向了汉中。一旦让他坐拥了巴蜀、汉中两处,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了。
再想把他逮出来,可就难了。
吕布脑子里在琢磨刘焉的心思,陈宫又接着说了起来:“如果我料想不错的话,刘焉的军队应该是翻过大巴山,从米仓道进军汉中。他们的进攻目标,就是直指汉中郡的治县南郑!”
“南郑在何处?”
吕布疑惑问道,他手中并无汉中的区域地形图,所以很多地方说起来,都是天马行空,摸不着东南西北,感觉就和瞎子一样。
“将军请看。”
陈宫从怀中掏出一张布帛,平平整整的铺在桌面,布帛上面画有山河、城池、道路、南北走向……
吕布仔细一看,神色惊讶道:“这是……汉中地形图!”
见到吕布的吃惊模样,陈宫心中不觉有些得意,毕竟算是让吕布见识了自己的本领,嘴上却是谦虚说着:“画的简陋,请将军凑合看吧。”
这幅汉中地形图,也是他这些天一路走,一路画的。其中关于汉中的城池道路,也是从那些汉中士卒口中得知,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正确,只是根据他们所描述,加以绘制而成。
端视起地图,吕布很快找到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按照绘图的比例来看,过了褒城之后,还有四五十里,才到南郑。
平原不似山间,也许在褒斜道里,四五十里路,走上个三四天都未必能行。但在平原上,若是骑马的话,也就大半个时辰。步行加快些速度,估计明日黄昏,便能抵达。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苏固现在应该是占据汉水,与张修、张鲁对峙。”
陈宫的手指在汉水处划动起来,然后回到南郑处轻轻敲打,向吕布建言:“将军,苏固将兵力全都调去南边作战,此时的南郑正是空虚之际,我们大可以不取褒城,直接一鼓作气的拿下南郑!”
吕布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亦是有此想法。趁着苏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来到汉中,那就速战速决,拿下南郑!
随后,有了决策的吕布将麾下诸将召入帐内,果断吩咐起来:“传我将令,今夜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兵发南郑!”
众将听得此令,俱是面露兴奋,抱拳齐声应道:“喏!”
翌日清早,麾下将士早早的集结完毕,由吕布带队,率军开拔。
途中,三军将士只吃过一顿晌午,便又接着赶路。
黄昏日落时,南郑的北城门处。
城楼上的守卒望见前方有灰尘卷来,赶忙叫醒了旁边打盹儿的将军:“将军你看,那边似有大量兵马而来!”
正做着美梦的将军陡然惊醒,一骨碌从地上爬坐起来,双手扶住城墙,顺着士卒所指的方向眺望而去。
果然,有一支队伍正在向他们这边靠近,而且从数量上看,起码有五六千人之数。
褒城那边应该没多少人了,这支军队又是从何而来?
程琥的心里泛起了嘀咕,他招来一名心腹,同他吩咐着:“你速去郡府通知长史,告诉他北城门这边有敌军来袭,请求派兵支援。”
士卒领命,下了城楼朝着郡府方向,急跑而去。
南郑作为郡城,防御工事,自是极为牢固。
“戒备!戒备!”
程琥在城楼上大声呼吼起来,召集手下士卒准备御敌。
城楼上的士卒听得命令,迅速行动起来。弓弩手结成一排,抽出弓箭,搭箭上弦,待贼军靠近,便能立刻射杀。
很快,那支队伍便已抵达城下。
“城上守将,速速打开城门!”简威催马上前,用长枪指向城头,大声呼喊起来。
“来者何人!”
程琥高声质问,此军打的是‘吕’字旗号,汉中各地诸将之中,却并无姓吕的人物。
他望着下方当头的那员将领,面容冷漠,紫金冠,兽面铠,手中握着幽寒的画戟,胯下骑的是一头高大的赤焰火龙驹……
难道说!
蓦然间,程琥脑海里跳出一道身影,他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威名赫赫、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但他随即便否了自己的想法,那个人现在应该在长安才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吾,大汉右将军吕布是也!”
下方一阵雄浑的声音传来。
城头上的士卒皆是愕然,连程琥都愣在了当场。
真的是他!
第五一六章 入城
好一会儿后,缓过神来的程琥赶忙敕令弓箭手将手中家伙收起,用箭瞄准当朝右将军,同样大为不敬。
士卒们放下戒备,程琥朝向吕布恭敬行礼,如履薄冰道:“温侯,您不是应在长安么,怎么来了汉中?”
吕布抬头看向程琥,语气冷漠道:“我来这里作甚,难道需要事先向你汇报?”
程琥心头一颤,哪还有半分反驳的心思,连忙认错道:“卑职不敢。”
“速速将城门与我打开,本将军要入城歇息!”吕布的语气说得极为霸道。
程琥心中打鼓,脸上泛起了难色,神态犹豫不决:“温侯,郡守走时吩咐过卑职,任何人不得放入城内……”
“你要阻我?”
吕布眉头敛聚,目光中又冷冽了两分。
按理说来,自是朝廷为大,但程琥是苏固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官,苏固的命令对他而言,某种程度上,高于天子圣言。
更何况,吕布爬山涉水,带着大量兵马偷渡而来,九成九是来者不善。
在不知其用意的情况下,断然不能放他们入城,以免为祸。
程琥咬牙,同吕布报了个拳:“温侯,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咻’的一声破空,有一道寒芒从侧方激射而来,其势如电,快如奔雷。
哧!
锋利的箭簇径直贯穿了程琥的头颅,这位南郑北城门的守将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应声而倒,双目瞪大着眼珠,直愣愣的望着上方的蓝天白云,死不瞑目。
士卒们顺着箭簇射来的方向看去,在城墙左边极不显眼的位置处,两名士卒显出了身形。
其中一个手握大长斧,身躯很是雄壮;另外一个则戴有面具,看不清模样,身材也不算高大,但他手中握着一张牛筋硬弓,想来守将便是此人所杀。
潘凤扭动两下脖子,将头上的帻巾扯下,露出狰狞嗜血的脸,大声吼道:“识相的都给老子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否则,将尔等通通杀光!”
潘凤的气势十足,又有大斧在手,整个人往那一站,就好似一樽煞神,威慑得城上士卒一时间竟不敢靠前。
“兄弟们开门啊,饿们似仓岭关的弟兄,温侯此番前来,只为缉捕苏固一人。”
“苏固他不遵王命,反叛朝廷,这是砍头的罪名,你们可不要犯糊涂,助了恶贼啊!”
“快快打开城门吧!”
仓岭关的士卒在下方用汉中方言,大声劝降起来。
程琥一死,城上将士本就已经失了分寸,再加上城下之人乃是威名赫赫的温侯吕布,如今仓岭关士卒又这么一劝说,城头士卒顿时纷纷放下兵器,开城迎吕布入城。
吊桥放下,城门打开。
吕布领着身后将士缓缓入城,或许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这样轻而易举的拿下了汉中郡的中心大本营,南郑。
如果苏固留守城内,吕布想要进扎南郑,恐怕还得花上不少功夫,好在张修和张鲁在汉水牵制住了苏固。
刘焉此举,也算是间接的帮了自己大忙。
郡城内,吕布率军入城,引起了城内百姓们的注意。
路上百姓皆趋避于两旁,主动给这支军队让开道来,过来围观者亦是不在少数。
“是苏郡守得胜回来了吗?”
“好像不是,咱们郡城似乎没见过这支队伍。”
“难道说,是巴蜀的军队打进了城中?”
“…………”
“蝶儿,你看那红马上的将军,好生威武啊!”
“小姐,你莫该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这小浪蹄子,没羞没臊的胡说些什么呢!”人群中的美貌少女羞红了脸,轻啐起婢女来。
“呀,小姐你脸红啦?我这就回去告诉家主,说您相中了这位将军!”
“让你胡说,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着,少女挠起了丫鬟的痒痒。
名叫‘蝶儿’的丫鬟受不住痒,一边笑一边讨饶起来:“小姐饶命,饶命,蝶儿知错了。”
吕布倒是没注意到这对主仆的打闹,跟在身旁的陈宫轻抚着短须,扫视着城内百姓,说了起来:“将军,中原各地战火不断,看样子汉中一带似乎并未受到太大波及,还是和以往一样,平静祥和。”
骑在赤菟背上的吕布点头,汉中能够平稳,主要还是取决于他独特的地理位置。不管是从南越大巴山,还是从北过秦岭,想要进取汉中都颇为不易。只要不出内乱,这里基本上不会有战火硝烟。
吕布令潘凤、侯成、宋宪、陈卫各领五百人去守着东西南北四处城墙,又让曹性、马忠、庞德、马超领着剩下的将士,分头去肃清城内武装,卸去他们兵器。
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吕布则去了郡守府,郡府的长史出来躬身相迎:“下官汉中郡长史薛齐,拜见温侯。”
薛齐今年四十余岁,穿着绸制的长史官服,较为和善的面庞上,带有几分干练。
吕布随他入了郡府,坐下之后,这位平日行事雷厉风行的长史小心翼翼,在未得吕布同意之前,可不敢冒然坐下,老老实实的站在堂内下方,听候问话。
程琥派来请援的士卒刚到稍许,后脚便又有士卒来报,说吕布已经率着军队入城。
薛齐听得这话,还没来得及调动兵马,便不由叹息一声:“好快的动作,不愧是以骁勇闻名于天下的温侯。”
随后,他让士卒退下,领着府内大小佐官,主动出府迎接。
“本将军不远万里来此,你可知所为何事?”坐于当中郡守位置的吕布审视了一番薛齐,询问起来。
薛齐想了想,心里猜到个大概,面上却也装作什么都不晓得,拱手回道:“下官不知,请温侯示下。”
“前些时日,朝廷召苏固入朝面圣,他称病不去,你可知情?”
薛齐心中道了声‘果然’,这件事情他也是在无意间得知,苏固当时并未同他商量。
如今想要保全薛家,就必须跟苏家划开道来。
“下官不知。”薛齐回答得很是果断。
“那就有劳长史替本将军查查,凡是与苏固同谋过此事的人,全部拿下问罪。”
吕布凝视了薛齐稍许,见他不似说谎,便将此事交由他去办理。随后,补充了一句:“还有,给本将军安排个歇处,我乏了。”
第五一七章 既然不信,那就先来个下马威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日,吕布留在郡城,他若是带兵去往汉水,从后面冲上一波打苏固个措手不及,苏固必败。
然则吕布并未这样去做,他只管在城内安心等着,守株待兔。不管苏固是赢了,还是输了,最后势必都会回到南郑。
事实的发展,却出乎了吕布的预料。
苏固在汉水与张修对峙大半月后,展开决战,交战正酣之际,张鲁带人渡过汉水,从后方突击,前后夹击之下,苏固大败而逃。
逃至半途,被追上来的张修斩落下马。
解决掉了苏固这个麻烦,张修、张鲁二人自是高兴万分,以为汉中唾手可得,却不知此时盘踞在汉中郡的,是一个令他们望而生畏的强大人物。
初夏,张修、张鲁领着巴蜀军队来到南郑城下,驻守南门的宋宪令人跑去禀报吕布。
吕布正和陈宫商量着关于汉中诸县的治理事宜,听得这个消息后,露过一丝诧异,随后笑着说道:“苏固没等着,居然等来了他们。”
说句自大的话,吕布现在占据着南郑城,就算再多来几个张修、张鲁这种级别的将领,他也不惧丝毫。
陈宫拿捏起下巴,顺着往下捻了捻文士须,喃喃说着:“看样子,苏固输得很惨啊!”
“走,看看去。”
放下手中事务,吕布起身,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张修、张鲁到了城下,见城门紧闭,吊桥也拉回到半空,令手下士卒上前叫门。
被叫到的士卒显然是颇有此类经验,大步上前,站到弓箭手的射击范围之外,扯开嗓子,喊得趾高气扬:“城上的守将听着,你们的郡守已经被我等击败,乖乖打开城门,还能饶你们不死!”
听得城下叫嚣,城上许多并州士卒都面露愤然之色。
宋宪性格较为沉闷,也懒得同他耍嘴皮子,反正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将军,只管等着将军到来定夺即可。
见城上无人回话,城下的汉子似乎更加来了精神,提高音量大声吼着:“怎么,都被吓得不敢说话了?还是说,你们想要当一辈子的怂包,窝在城内?”
“哈哈哈……”
身后的巴蜀将士一阵哄笑。
此时,城关上传来一道嗤夷的声音:“何人在城下狂吠?”
宋宪见吕布到来,抱拳喊了声‘将军’。
吕布点头,双手扶在城墙往下望去,下方密密麻麻的排站着大量将士,人数估计在一万五千人左右。
看来刘焉这回是真下了血本,对汉中郡势在必得。
士卒望向城头,见说话之人相貌生得神俊,尤其是那一双眸子如似恶蛟,对视稍许,便有些令人心底发寒,他强撑起勇气,大声回答起来:“我乃别部司马张修帐下,百夫长熊安是也,你又是何人!”
“本将军,吕布。”
吕布负手而立,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
这个答复与其说是在对熊安说,倒更像是告诉城下的所有人。
吕布!
听得这个名字,城下士卒皆是变了脸色,出现了一阵骚动。
无他,实在是这个名号太过于响亮。
领军的张修亦是受其影响,但他很快便强自压下心头慌乱,嗤夷的朝着城头吼道:“你们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吕布此时应该在长安才对,如何会来汉中?要编故事,起码也得编个像样点的吧!”
张修认为这是城内守军所使用的鬼蜮伎俩,故意编出来唬他的幌子,为的就是将他吓跑。
身后的将士一听这话,皆是觉得有理。吕布保着天子回退关中,天下皆知的事情,他吃饱了撑的才会跋山涉水来这汉中,而且他们事先也没有得到丝毫关于此事的消息。
细细一想,九成九是城内守军编出来的故事!
想到此处,巴蜀的将士们有些愤怒了,居然敢欺骗玩弄他们,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吕布见张修等人不信,也懒得把将军印给他们看了,还不如先给他们一波下马威,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华雄,你去会会他们。”
吕布吩咐了一声,对付这些虾兵蟹将,自是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华雄闻言,顿时精神抖擞,咧嘴笑着应了声:“好勒。”
吊桥放下,城门打开。
华雄引了五百骑卒出城,他本人更是挺马上前,手中朴刀指向张修那边,叫嚣起来:“来来来,哪个小儿敢上来与你华雄爷爷一战!”
由于华雄之前在汜水关落败,故而并无战绩可言,世间之人亦是不晓得还有华雄这么一号人物。
听得华雄叫战,张修身后一员骁将拍马而出,手中长枪直取华雄而来,口中喝道:“敌将休得猖狂,广汉全志特来取尔首级!”
见有人挺枪杀来,华雄叫了声‘来得好’,拍马直冲过去。
两人相遇交锋的瞬间,华雄手起刀落,不待全志使出招式,便已将他斩落下马。
扑通!
落在地面的全志死死瞪着眼珠,了无生息。
“好强劲的家伙。”
观战的张修略微皱起了眉头,全志在他手下不算顶尖,亦不算弱。纵使是自己上场,恐怕也未必能胜得过华雄。
“敌将休走,待我来会会你!”又一名战将出马。
此人乃是张鲁麾下,名叫丁茂,使得一手长刀,颇有威名。
丁茂冲至华雄近前,二话不说,剃起眉头,长刀纵劈而下。
华雄顺势一挡,感受到上方传来的力道后,不由嗤夷一声:“哼,不自量力。”
随后华雄奋力向上一推,使得丁茂不由的在马背上后仰停顿。华雄抓住机会,当头劈下,其刀法之凛猛,直接将丁茂的身躯从天顶盖处一分为二,劈作了两截。
喷洒的滚烫血水溅了华雄满脸,他抹去脸上血液,望向张修狞笑起来:“张修小儿,速速过来受死!”
张修面色难堪,他心中无比清楚,一合斩全志,两合杀丁茂,纵使是自己,也没有这般能耐。但根据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苏固手下并没有一个叫做‘华雄’的厉害人物。
“怎么,没人来了?”
吕布没喊回城,华雄就继续挑衅。
张修、张鲁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城头的那位将军,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难道城上的将领,真是吕布?
第五一八章 蛇鼠之辈,何足惧哉
张修、张鲁暂且收兵,退后五里下寨。
下午时分,南郑城郡守府内,吕布正和陈宫商量着接下来的相关事宜。
如今苏固已死,吕布此行算是目的达成,汉中郡需要新的郡守,然则郡守人选却成了吕布较为头疼的问题。
汉中这里山高皇帝远,与长安隔有秦岭山脉,消息难以互通。治理关中,最好是能像西凉那样,用本地的官员来治理本地,是最为妥善。
然则汉中郡内的大小官员,就只有薛齐给吕布的印象较为不错,此人行事老道,大小事务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唯一让吕布不放心的是,一直没能寻到薛齐的软肋,握不住他把柄,那这种人随时都可能反叛。
就像他昨天还在为苏固效力,今天就能立马给自己办事,保不准明儿个刘焉一来,他就能拱手送上汉中,投靠刘焉。
吕布需要的是一个即使外贼来侵,也能死守到自己率军来援的人物。麾下宋宪潘凤这些人,做守城将官还行,要让他们做郡守,管理一方,不太合适。
实在不行,就只能让陈宫暂时留在汉中经略,等到招贤馆那边有了合适人选之后,再让其来替换陈宫。
不过回去之前,肯定要把巴蜀这边张修、张鲁的后顾之忧解决再说。
原先想一口气拿下汉中、直进巴蜀,可能计划要暂时搁置了。
主要还是吕布低估了这边的道路险阻,进军的难度。他能入主关中,其中占了很大一部分运气的因素。
刘焉在巴蜀经营许久,根基渐稳,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攻克。更何况以吕布如今的兵力,很难抽调出大量兵马运往汉中。
还是等到以后汉中稳固,或是将来打通了荆襄之地,再来讨伐巴蜀的刘焉。
只要刘焉不主动挑事,就让他先蹦几年好了。
“将军,张修派来使节,想要见您。”门外士卒来报。
微眯着眼睛打盹儿的吕布听得这话,睁开双眸,道了声:“让他进来。”
很快,门外走进一名文士模样的佐官,诚惶诚恐,朝吕布作揖行礼道:“下官别部司马帐下主薄马才俊,给温侯请安。”
吕布瞅了此人一眼,淡然问道:“张修让你来做什么?”
“回温侯的话,张修、张鲁二位将军不知温侯驾临汉中,今天冒昧在城下冲撞了温侯,故而在营中摆下宴席,想向温侯赔罪。特派下官前来相邀,请温侯赏脸赴宴。”
主薄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吕布的神情变化,生怕稍有不慎,便触怒了这位大汉朝的右将军。
“他二人既有此诚意,你便回去告诉他们,今晚本将军必到。”吕布说得很是果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主薄见吕布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舒了口气。本以为要多费唇舌才能请动这尊大神,没想到这么容易,吕布就应了下来。他也不在多说,躬身同吕布告辞,退出堂外。
主薄走后,陈宫面露忧色,出言劝道:“将军,此番极有可能是二张设下的鸿门宴,不可轻往。”
作为吕布帐下谋士,陈宫自然是要事事先替吕布的安全着想。
吕布对此倒不以为然,语气里流露出些许不屑:“他们不是楚霸王,吾亦不是汉高祖,蛇鼠之辈,何足惧哉!我若不去,天下人岂非笑我吕布胆怯?”
陈宫见吕布打定主意,便也不再劝说。
吕布去换了衣服,陈宫找来宋宪,同他吩咐起来:“宋将军,今夜你带两千骑随后出发,隐于蜀军寨外,稍有动静,立马冲进去救出将军。”
吕布自负武艺,陈宫却不得不防,这是他职责所在。
“得令。”宋宪抱拳应下。
黄昏落幕,巴蜀军营寨的大门口。
张修张鲁带着手下一帮将官立在寨门外,望着南郑城那边的方向,脸上神色带有几分焦急。
“太阳都落坡了,怎么还没来?”张修低沉起眉头,似有怨言。
主薄马才俊也在这里,他回答起来:“当时温侯明明确确的答复过小人,说他必到的啊!”
“要不要再派人去催催?”身后的某个将领低声说着。
张修微微摇头,压下心中烦躁:“再等等吧。”
少顷,踏踏的马蹄声从由远及近。
“他来了。”
张修听得战马奔腾的声响,眼中精光闪烁。
吕布此行只带了十余骑来,到了寨门处,见到张修等人在此恭候,抬腿滑下马背,道了声:“诸位久等了。”
张修率先躬身行礼,带头喊了起来,身后的一众将官亦是随之喊道:“我等拜见温侯。”
随后,张修张鲁二人引着吕布入了大营。
军营里,士卒们得知吕布来了,皆是跑来观望,想站在最近的距离,看看这位被传得快要入神的将军,究竟是何模样。
高大的身躯,笔挺的躯干,眉梢入鬓,丰神俊朗,即使不穿甲胄,也是威风不减。
士卒们的眼中,带有崇拜的目光。
或许在他们心里,也有着一丝小小的奢望,希望将来有一天,也能成为温侯这般的英雄人物。
走进大帐,张修吩咐下去,命人将早已准备妥当的酒食端来。
二人邀吕布上座主位,吕布摆手婉拒,落坐在左前方的位置,微微笑道:“既然我是客,那岂有喧宾夺主之理。”
吕布这般说了,张修张鲁便顺势而为,与其他心腹将领各自落座。
坐下之后,二张与帐内将领皆是端起酒盏,敬向吕布。
“卑职等人眼拙,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在城下言语冲罪了温侯,在此以酒赔罪,还请温侯莫要怪罪。”
张修主动请罪起来,其余诸将同时望向吕布,等待着这位问候的答复。
吕布打了个哈哈,浑然不以为意,大笑起来:“诸位将军皆是我大汉的忠义之士,功勋卓著,本将军和朝廷自是不会忘记。至于城下冲撞本将军一事嘛,不知者不罪,本将军也未曾放在心上。”
张修等人松了口气,齐声呼道:“温侯大量。”
随后,众人只管敬酒奉承,拍着吕布马屁,夸他如何神勇难敌,视关东诸侯如草芥。
这些话嘛,吕布也就听听而已,不会当真。
要论拍马屁,当年吕布受先帝刘宏重用的时候,洛阳城内那些想巴结他的官员,曲意逢迎的功夫,可是比这些将官强了十倍不止。
酒过三巡,吕布放下手中酒盏,喝了这么多酒,也该谈谈正事了。他看向张修张鲁,很是淡然的说了起来:“苏固已死,你们这一万多川蜀将士,也该撤回成都了吧。”
此话一出,帐内欢愉的气氛霎时降至冰点。
第五一九章 刺客
天色渐晚,寨营门口。
一名身穿素白衣的男子缓缓走来,头上系有孝陵白巾,左手携着一柄入鞘的长剑。
看门的士卒果断拦下了此人,出声喝斥道:“军营重地,闲人止步!”
“张修可在营中?”男子瞥了两名士卒一眼,低沉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情感。
“我们将军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士卒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眼,面容不屑:“告诉你,张修将军此时正在招待贵客,你穿着这身丧服,晦气!”
“在就好。”
男子喃喃一声,剑眉扬起,手中长剑出鞘,寒光一闪,溅起两道血花。
扑通两声,拦道的两名士卒栽倒在地。
负责寨门的校官见状,是怒从胸中起,指着男子喝道:“好小子,竟敢在军营里面杀人,弟兄们,给我拿下此贼!”
伴随着校官的话音落地,大门处的上百号士卒霎时间全都围了过来,杀向这名不知姓氏的陌生男子。
白衣男子似是不惧,只管拔剑击杀,动作如行云流水,轻盈飘逸。
每出一剑,必有一人倒下。
…………
大帐中,张修脸上泛起了难色。
他今天特意邀请吕布赴宴,就是为了商讨汉中的相关事宜。
张修不想同吕布交战,他自个儿也知道胜算不大,所以才把军队驻扎在这里,想着等到吕布走后,再趁机拿下南郑。
毕竟吕布不是汉中这里的本土人氏,早晚都要回到长安。
却不料吕布先开了口,问他什么时候退兵。
张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倘若就此退兵回去,以刘焉的脾性,绝对不会轻易饶他;若是不走,又肯定会得罪吕布。
两头犯难,如何是好?
张修心中莫名的有些烦躁,此时,外面忽地躁动起来。
一名士卒急急忙忙的闯进帐内,上气不接下气:“将军,将军……”
张修正愁没地方发泄火气,当即对着士卒一通怒骂:“混账东西,没见我在招待贵客吗!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士卒被张修的劈头盖脸给骂懵了,跪在地上唯唯诺诺。
“出了何事?”
相比张修,张鲁倒是比较淡定。此行统军的主帅乃是张修,他不过是个副职,就算回去受罚,顶多也是被刘焉骂上几句罢了。
“回将军,寨外来了个刺客,一路从寨门口杀到了中军,正往着您的大帐杀来。”士卒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禀报起来。
张修上前就是一脚,揣在士卒肩头,口中怒骂:“废物,区区一个刺客都对付不了,我要你们何用!”
被踹倒在地的士卒赶忙从地上爬起,跪地磕头求饶,一个劲儿的喊着:“将军饶命,饶命!”
张修此刻正在气头上,哪会管他,大喝一声:“来人啊,给我将此人拖下去斩了!”
随着话音落地,立马有张修的心腹卫士进帐,拖拽起这名士卒就往外走。
“慢着。”
吕布放下手中酒杯,起身看向张修,笑着说了起来:“张将军,他不过是个通传的小兵,何须与他一般计较。不如给吕某一个薄面,饶了他这回罢。”
那名已经看不到希望的士卒听得这话,立即向吕布投来感激的目光。
吕布都这般说了,张修也不好拂了吕布脸面,只能借坡下驴,对他士卒往外挥了挥手:“既然温侯替你求情,那便饶你这回,滚吧!”
士卒‘砰砰砰’的朝着吕布磕了三响头,感激涕零:“小人谢过温侯活命之恩!”
说完,赶紧离去。
士卒走后,张修暂压下怒气,转过身来对吕布换了副和颜悦色的脸庞,略带歉意的说道:“温侯,让您见笑了。”
吕布摆了摆手,丝毫未曾在意:“无妨,本侯倒想看看这名刺客,有何手段。”
此人能够孤身从寨门口一路杀来,实力固然不弱,勇气和胆量才更为上乘。
这世间强者不少,但有勇气和胆量孤身闯营者,却是屈指可数。
吕布起了爱才之心,想将此人收为己用。虽然他手下实力强劲的将领不少,但猛将这类人物,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温侯有此雅兴,那卑职便同您前去一看。”张修自然也想去会会那人,想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走就走,张修在前面为吕布掀开帐帘,一众将领俱是跟着走出了帐外。
灯火阑珊下,军中士卒层层围剿,素白色的衣衫上染满血迹,男子的行动速度显然不如起初的敏捷矫健,身上添的伤口累累,却仍在死战。
他只身前来,就没指望能够活着出去。
“给我死,死,死!”
男子四面怒喝,衣决飘飘,仗剑大杀四方,手中挥动的长剑宛如死神手里的镰刀。他那张清朗的面庞也因沾染过多的鲜血,而变得狰狞无比,整个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嗜血到近乎发狂。
川蜀将士倒退连连,在男子匀息的刹那,又接连不断的涌杀上去,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将军,不出小会儿,此人就应该气竭待毙了。”陈卫作为半只脚踏足一流境的强者,自然能够轻易看清此刻场中的局势。他在吕布身旁轻声说了起来,对于这种敢来只身闯营的侠士,即便是陌生人,也会不由生出许多好感。
果然,这边陈卫的话音刚落,被围在中央的男子便因躲避不及,而被两根长枪刺进胸膛。
“唔啊!”
本就身受重创的男子发出狂暴怒吼,手中染成猩红的剑身往前一抬,‘噌’的一声,削去枪杆,留着两支铁枪头插在胸膛。
身子失去重力往前倾倒,男子踉跄往前一步,单膝跪倒在地,长剑插入地面,保证不让自己倒下。
单手杵着剑柄,‘哇’的一声,抑制不住体内五脏的翻江倒海,吐出一口浓血。
血水从额头上方流下,糊了双眼。
士卒们正准备一拥而上杀死此人,却忽地慢慢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张修背负双手,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他来到男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此人,眼神蔑视,桀桀笑道:“听说,你想杀我?”
第五二零章 此人交给我
“你是张修?”
身负重伤的男子抬头,咬着牙门,死死的盯着眼前将领。
张修俯视着这名男子,眼神冰冷:“是谁让你来刺杀本将军?说出来,我留你个全尸。”
见张修没有否认,男子‘噌’的一下将插入地里的长剑拔出,用尽体内最后气机,爆发出强劲气势,口中暴喝:“给去死来!”
这一剑快如闪电,直刺张修咽喉,力求一招致命。
张修如何会没有防备,身形急退,却还是被此人给挑中肩头,溅起一道血水。
大怒之下,张修一拳轰出,击碎此人肋骨,将他给击飞出去。
男子如断线的珠子,重重砸落在地上,气机耗尽的他连握剑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再也动弹不得半分,躺在地上。
他知道等待着他的结局是什么,脸上却不见丝毫惧意,缓缓闭上眼睛:“可惜,差了一点。”
士卒上来给张修包扎肩头,张修的目光停留在刺客身上,语气冰冷至极:“给我将此人碎尸,扔出去喂狗!”
他要让所有人看看,敢来行刺他的人,会是怎样的一种悲惨下场。
“慢着!”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屡次三番的打断自己,难道真把我当做他家奴才使唤了不成?
张修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回头望向吕布,语气也不如先前那般恭顺:“温侯有何指教。”
“此人交给我,我来处理。”吕布淡淡说着。
张修没有应下,这家伙差点行刺成功,吕布竟然不让自己杀他,显然是有心想要保下此人,张修当然不愿。
“温侯,这般做法,不妥吧?”张修眉头皱起,反问吕布。
“妥不妥,本将军心中有数。”吕布不与张修多说,朝身旁吩咐了一声:“陈卫,去把他扶起,带回城内。”
陈卫领命走了过去。
张修眼神一寒,当着手下众多士卒,吕布居然丝毫不给自己脸面,着实可恶!
他心中动了杀机,准备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若是吕布不肯让出关中,他们之间早晚都有一战。还不如趁现在这个大好时机,做掉他,免除后顾之忧,回去也好向刘焉交差。
吕布虽勇,然则军中万余将士,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从寨外闯了进来。
宋宪在获悉寨中动静后,唯恐吕布出现意外,直接带着两千骑杀奔而来。
宋宪的出现,使得张修不得不压下心中杀意,他向吕布抱了个拳:“既然温侯想要此人,那便交与温侯吧。”
“那就承蒙张将军之情了。”
吕布似是感谢的说了一声,陈卫将男子送上马背,吕布亦是辞别营中诸将,就此离去。
回到郡府,陈宫见吕布安然无恙而归,才算是舒了口气。
吕布命人将受伤极重的男子带下去,找个安静住处,进行救治。
随后,吕布坐于堂中,烛火摇曳下,棱角分明的脸庞多了一缕寒霜:“张修这厮,居然动了杀我的念头。”
那种阴鸷的眼神,吕布见过太多太多。
“将军,我有一计,或许可不费一兵一卒,瓦解蜀军。”陈宫眼中闪动着睿智光芒。
“哦?”
吕布面色一缓,颇为好奇的询问起陈宫:“公台,计将安出?”
陈宫缓缓道来:“前几日,潜于巴蜀的校事署谍探传来密报,据说此行兵进汉中,本是张鲁担当主帅,可因刘焉偏袒,临时换作了张修。我们大可以此为契机,进行疏张离间,诱导张鲁叛乱。”
临时换将这种事情,大多数人心中都不会舒坦。
今天赴宴时,吕布倒是忽略了此人,没想到二人是面和心不和。如此看来,这张鲁倒也有几分心机忍性。
“那该派谁去好呢?”吕布琢磨起来,他帐下大多都是些缺乏谋略的武夫,口才更是蠢笨,难当此行之任。
“自入将军帐下以来,宫深得将军信任,却未曾立有尺寸之功。今我愿代将军去蜀军营寨走上一趟,劝说张鲁投降将军。”
陈宫主动请缨,诸将私下都说他不如戏策,这令陈宫颇为不服,他自负才学胆识不输任何人,哪能任由他人如此看轻自己。
此番,他定要借此机会,证明自己谋略才识不输戏策。
吕布见陈宫有此意向,也确实是眼下最佳人选,点头应道:“如此,有劳公台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张修还没有明面上同吕布撕破脸皮。
…………
来到蜀军寨外,陈宫自称是张鲁故人,来拜访张鲁。
正准备卸甲就寝的张鲁听得故人前来,虽有狐疑,却也让人将陈宫请进了帐内。
进入帐内,张鲁上下打量了陈宫一番,皱眉说道:“阁下找错人了吧,本将军并不认得你。”
陈宫露出和善笑容,不待张鲁招呼自个儿,便先找了个位置坐下,如坐家中一般,笑着说了起来:“认不认得我并不重要,在下此番前来,特为送将军一份前程。”
未得主人相邀,擅自落座,乃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张鲁目蕴怒气,看向陈宫嗤之以鼻:“你不过一介布衣,竟敢大言不惭的说要送本将军一份前程,真是可笑。倒是本将军随口一句话,就能立马将你拖下去处刑斩首。”
寻常人听得这话,多半会吓得胆颤。
陈宫却面色如常,脸上不见丝毫惧色,慢悠悠的从位置上起身,十分惋惜的说着:“既然将军无意于汉中郡守之位,也罢,我便去别部司马处说说,想来他会有些兴趣。”
陈宫使了手欲擒故纵。
说着,就迈开步子,往帐外走去。
汉中郡守!
张鲁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在陈宫快要走出帐外时,张鲁内心争斗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叫住了他:“等等。”
陈宫故作惊骇,“张将军莫非是想杀我?”
张鲁摇头,不管此人方才所说是真是假,先听听倒也无妨。他一改方才的轻慢态度,虚心拱手请教起来:“请先生教我。”
陈宫摸了摸下颌胡须,胸有成竹:“将军若信我,定能坐上郡守之位。”
第五二一章 张鲁来投
小半个时辰后,陈宫将计划全盘托出。
张鲁听完,心动倒是有些心动,但同时也颇为踌躇,毕竟杀了张修,就是跟刘焉彻底决裂。在张鲁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些畏惧那位刘皇亲。
陈宫见张鲁犹豫不决,也不强迫,笑意岑岑道:“古之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自个儿好生琢磨琢磨,在下告辞。”
张鲁见陈宫要走,起身跟着走出帐外,口中说着:“我送送先生。”
陈宫摆了摆手,“不必,临走之际,再奉劝将军一句,此事宜早不宜迟。晚了,可能就一切成空,化作泡影。”
张鲁没应这话,只是抱拳道了声‘先生慢走’,目送着陈宫远去。
回到南郑,已是五更时分,再有一个时辰,天便要亮了。
郡守府内,除了巡夜的士卒,其他人皆已睡下。陈宫准备回房时,途经大堂,见到吕布仍坐于堂内,闭目养神是在等他,心中霎时间涌出一股无以复加的感动。
“公台,你回来了。”吕布睁开眼眸,陈宫的脚步声哪能瞒过他的耳朵。
“惊扰将军美梦,宫之过也!”陈宫没想扰醒吕布,对此深感歉意。
“此去如何?”吕布给陈宫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陈宫有些受宠若惊的接下,整个人如是胸有成竹,慢慢道来:“不负将军所望,只需静候些许时日,张鲁必会有所动作。”
在同张鲁的交谈过程中,陈宫几乎摸清了张鲁的性格。此人生性多疑,行事谨慎,但他能够全然听完计划,还恭敬的把自己送出营寨,就表明他已经起了心思,只是没有明确的说出口罢了。
几天之后,昏迷数日的赵嵩醒来。
他睁开双目,眼皮敛得很低,以致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低声喃喃:“这里,便是阎罗殿吗?”
他只记得那日孤身闯营,被赵嵩一拳击飞,后面的事情,便记不得了。
照他推断,他应该是死了。
嘎吱~
屋门推开,走进来一名身形高大的神俊青年。
赵嵩颇为费劲才看清此人面貌,脑海中一阵搜索,并不识得此人,遂出声问道:“是你救了我?”
吕布点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赵嵩欲起身拜谢,然则刚一动身,身体各处便同时传来剧痛,疼得他咬牙抓紧了床单。
吕布手往下压了压,言语温和:“你还是好生躺着吧,不要乱动。若非救治及时,你此刻已是黄泉路上的一缕孤魂。”
“敢问义士高姓?”
“吕布。”
温侯!
听得这个名字,赵嵩心中一惊。他和吕布素昧谋面,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为何吕布会救下自己。
赵嵩想不明白。
吕布找了个位置落座,询问起他来:“你为何要杀张修?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赵嵩略微沉默片刻,讲起了他的故事。
故事内容较为老套,大概就是,当初在他落难之时,苏固施恩于他,使他得以活命,又委他以主薄职位,视作心腹。
赵嵩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死报之。
所以在得知苏固死在张修手上后,他告别妻女,换上孝陵白衣,明知有去无回,也毅然决然,没有丝毫后悔。
吕布耐心听完,笑着问道:“你叫赵嵩?”
赵嵩点了点头。
“巧得很,我来汉中过榆木岭的时候,遇到过你兄长赵钜。他向我举荐你,说你武艺无双。”
吕布笑了起来,因为榆木岭是入汉中的第一道关卡所在,故而他记得较为清楚。
怪不得温侯会来救我,原来是兄长在他面前替我有过举荐。
赵嵩霎时明白过来,同时谦虚说着:“不过是毛皮功夫,比不得温侯善战无双。”
“怎样,有没有心思在我麾下任职。”吕布早就起了收服的心思,也不兜绕圈子,开门见山。
赵嵩的武艺不俗,在他麾下足以排进前五。
“谢过温侯美意,只是小人还有心愿未了,恕我不能从命。”赵嵩脸上明显有过一丝意动,却还是婉拒了吕布的提议。
吕布看得出他心思,随口道来:“杀张修么?”
赵嵩不瞒吕布,点了点头。苏固于他有大恩,如不杀张修,今后纵使下了黄泉,也无颜面对苏固。
吕布便不再强求,说了句‘好好养伤’。
随后起身,离开了屋子。
四月中旬,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张鲁邀请张修入帐饮酒,于席间趁机袭杀张修,并用雷霆手段控制了其麾下兵众,化为己用。
翌日,为表诚意,张鲁亲自带着张修的头颅,入城来见吕布,表示愿意归顺。
吕布令人将头颅送至赵嵩处,由他处置。
郡府大堂内,吕布高坐,看向堂内战战兢兢的张鲁,面露笑容道:“张修忤逆本将军,死有余辜。张将军能诛杀此贼,实乃大功一件,说吧,想要何等赏赐。”
张鲁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表面却是平如常色,按照陈宫当日教他所说,抱拳应道:“卑职不敢居功讨赏,只愿留在温侯帐下效命,余愿足矣。”
“你就不怕刘焉找你麻烦,或是拿你家人胁迫?”吕布饮了口凉水,似笑非笑的询问起来。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卑职愿尽忠报国!”张鲁说道笃然,好似满腔正气,心中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有了吕布和朝廷这两座大靠山在,他自是不惧偏居川蜀的刘焉。至于家人么,他早已令人去往昔日住处,秘密将家人接来汉中。
等刘焉知道他叛变的消息,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张将军,起来吧。”
吕布让跪着的张鲁起身,语气平和:“既然你愿替本将军效力,我也自是不能亏待了你。从今日起,你便代为汉中郡守,等我回了长安,再正式向朝廷奏表。”
张鲁听闻此言,心中大喜过望,恨不得立马吼叫出来。
“谢温侯提携之恩!”
他站起身来,大声表着忠心:“卑职此生,唯温侯马首是瞻!”
话里说的是吕布,而非朝廷。
第五二二章 宁做温侯走狗,不为刘焉上官
五月中旬,吕布率军回师长安。
临走之际,他把华雄留在了汉中,倒不是不信张鲁,而是张鲁手下的将领,实力太逊,连个能镇场子的人都拿不出来。
除此之外,吕布在汉中还布下不少暗棋,以防张鲁窃据自大。
正如戏策昔日所言,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
赵嵩留在了汉中调养,他那日受创极重,伤了各处筋脉,没有五六个月的功夫,很难恢复如初。
吕布让他身子好了以后,再来长安拜谒。
张鲁带着郡城大小官员,站在城门外,目送吕布远去。
望着那道渐渐消失于视野的背影,张鲁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谨慎。
在此期间,张鲁曾让他的母亲去魅惑过吕布,结果嘛,自然是惨淡收场。
其母今年四十出头,好养身,有少容,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模样,浑身上下有着一种成熟妇人的媚态,令人心痒难耐。
连刘焉那老东西都把持不住,成了其母入幕之宾,没想到却在吕布这里失了手。
除去表面上的将军职衔,张鲁还是五斗米道教的天师,自称师君。来学道者,初称“鬼卒”,受本道已信,则号称“祭酒”,各领部众;领众多者为“治头大祭酒”。
这支道教在川蜀一带,颇具影响。
其母兼挟鬼道,往来于益州牧刘焉家。张鲁便通过其母与刘焉的关系,取得信任,出任要职。
如今他拜在吕布麾下,自然存了故技重施的心思,想蛊惑吕布成为五斗米道教的信徒,从而受任自己摆布。
结果,失算了。
吕布带着军队走后没几天,益州牧刘焉派了使节前来。
使节名叫张肃,相貌伟岸,乃是益州大士族张家子弟,现任别驾从事。
他带来了刘焉的书信,说刘焉不仅不怪他杀了张修,反而还要让他做广汉郡守,并向朝廷表他为镇南将军。
换做以前,张鲁肯定会高兴地合不拢嘴。
然则如今么,他又不是傻子,这种哄小儿的话,他自是不会相信。
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回去坐上了广汉郡守的位置,估计也会被刘焉给想方设法的安上罪名,打压入狱。
刘焉是个什么样的人,张鲁再也清楚不过,满腹狭隘之辈,十足的伪君子一个。
心中如是想着,张鲁面上还是尤为客气,毕竟没有和刘焉撕破脸皮的必要。以后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张别驾,吾亦思念刘使君。然则如今受朝廷委任,代理汉中郡守一职,鲁不敢有丝毫怠慢。另外,公务缠身,实是脱不开身,烦请你回去替我转告刘使君,待张某处理完郡中大小事务,定会回去当面言谢。”
张鲁婉拒了张肃,没有接受广汉郡守的职位。
张肃霎时起了怒气,他本就看不得张鲁这种靠女人上位的小人,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其母亲。
他立在原地,鄙夷说了起来:“张将军,你莫以为有了吕布为后盾,就能坐稳汉中了?其实在他眼中,你不过是一条随时可弃的狗,哪像刘使君宽宏仁爱,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
张鲁眼神阴沉,桀桀笑了起来:“那麻烦你回去告诉刘焉,我张鲁……
宁做温侯走狗,也不为他座上高官!”
“你!”
如此直白的回答,气得张肃用手指着张鲁,抖瑟得说不出话来。
“来人,送客。”
张鲁喊了一声,门外的士卒立马走进,将张肃强行拖了出去。
“竖子!小儿!不懂报恩的豺狼!”
被架起往外拖的张肃大声怒骂,声音随着身体的远离,渐渐小去。
…………
益州,州牧府。
张肃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刘焉举报张鲁的种种罪状。
“那张鲁真是这般说的?”
身穿紫绸华服的刘焉坐在高堂,平日里和善无比的脸庞上带有一丝阴骘,显然他此刻正在尽量压抑着心头怒火。
张肃点头,随后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他说宁愿做吕布的狗,都不愿当你座上的高官。”
砰嚓!
刘焉手中的瓷杯愤然摔在地面,炸裂成无数细小瓷片,杯中盛着的水,流淌了一地。
“畜生!畜生!”
刘焉日渐苍老的脸上通红一片,怒气至极,连带身子都忍不住的抽搐起来,口中大骂:“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就是养条狗,还知道亲顺主人呢!张鲁,你是连狗都不如啊!”
咳咳……咳咳咳……
堂内的一众谋士亲信见刘焉气急,纷纷规劝起来:“主公,保重身体啊!莫要为了小人,而气坏了身子。”
刘焉这时候那听的进去这些,摆手愤然吼道:“发兵,即刻发兵,我要亲手宰了这头畜生!”
此话一出,堂内当即有一人站了出来,口中大呼:“不可啊主公,益州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万不可轻启战事。更何况那张鲁吸收了汉中的兵力,如今已是实力大增,又熟知大巴山的各处要塞,已经派去重兵扼守,想强行攻下汉中,是难上加难啊!”
“主公,杨功曹说得不错,吕布此举,就是想让您同张鲁互相厮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请您三思!”又一人起身说道。
“别人怕他吕布,我可不怕!”刘焉目露凶色。
众谋士只好再劝:“主公,您的三位公子现如今都在朝廷为官。张鲁背后的靠山又是吕布,您若冒然攻打汉中,万一惹怒了吕布,他干出些丧心病狂的事来,三位公子的性命,危矣!”
提到儿子,刘焉的表情怔了一下,毕竟虎毒不食子。
他回到位置坐下,发完一通火,面色显得颇为疲惫,问向众人:“那你们说,该当如何?”
麾下谋士一番合计后,给出了建议:“不如暂且称病,让朝廷将三位公子送来益州,说是见上最后一面。然后暗中培养势力,扩充军队,攻取汉中不能急于一时,当徐徐图之。”
刘焉纵使不甘让张鲁独坐汉中,此时也只能暂时忍了。
第五二三章 且随曹某,登山冲关
汉中渐定,中原地区再起烽烟。
时值五月,冀州牧袁绍发兵三万,再讨董卓,天下震惊。
相较去年的云集响应,这一回,各地诸侯显然都学聪明了不少,声援袁绍者众,却无人发兵与之会聚,纷纷探头以望。
好在袁绍也没想指望他们,既然喜欢看,那就看着好了。他带着三万河北将士过了河内,渡河进入陈留郡,然后西走,逼近洛阳。
要进洛阳,虎牢关是必经之地。
故地重游,袁绍颇多感慨。
他望向城头,这座号为“天下第一关”的雄关险要依旧,只是昔年在此留下的血染城墙,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
城头,一名穿着甲胄的高大男人扶墙望向下方,目光凝重深邃。
虎牢关守将,徐荣!
“徐荣,一年未见,别来无恙乎?”袁绍在城下打起招呼,尽管虎牢关鏖战,徐荣率军击败了讨董盟军,但这并不妨碍袁绍对徐荣的良好印象。
此人,有大将之才。
“承蒙袁将军惦念,徐荣很好。”城头上,徐荣回答得不卑不亢。
袁绍心中存有收降徐荣的心思,拍马前走几步,立于城关底下,大声劝说起来:“徐荣,只要你肯弃暗投明,开城放我入关。过去的事情,我以冀州牧的名义,向你担保,会让朝廷既往不咎。”
城上徐荣不为所动,剃起眉梢,高声问道:“袁冀州,忘了当日手臂疼痛否?”
去年虎牢关决战,袁绍率军发起冲锋,在攻城之际,被徐荣砍伤了右臂,差一点就死在了徐荣手中。
这时候的袁绍毕竟有着枭雄的风采,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对于徐荣曾经差点杀死自己,他并未怪罪。
“董卓豺狼之徒,残暴不仁,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董卓是豺狼之徒,你袁本初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吧?”徐荣冷笑,“当初韩文节好心将冀州牧的位置让与你,你却唆使人杀了他儿子,逼走韩馥不算。他逃至陈留,你仍不肯放过他,将他逼死自尽。”
袁绍顿时哑口无言,面露苦笑,这两件事情他纯属背锅。
初登冀州牧时,袁绍任命河内人朱汉为都官从事。
朱汉曾被韩馥轻慢,被袁绍提拔后,想要迎合袁绍的心意,便擅自发兵包围韩馥的住宅,拔刀登屋。韩馥逃上楼去,朱汉便捉了韩馥的大儿子,将他的两只脚打断,并且当众杀死。
袁绍听闻此事后,又惊又怒,他冀州牧的屁股还没坐稳,朱汉就给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袁绍为此大骂朱汉蠢才,立即差人逮捕了朱汉,将他处死,以平众怒。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韩馥一直处于惊恐之中,看谁都像是索命的杀手。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请求袁绍让他离去,袁绍同意,于是韩馥就去投奔了陈留郡太守张邈。
后来,袁绍派使者去见张邈,商议机密时,使者在张邈耳边悄声细语。韩馥当时在座,以为是在算计自己。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入厕,因承受不住这股心理压力,遂用刮削简牍的书刀自杀。
这两件事,不管袁绍如何否认解释,至始至终也没人愿意相信,深受世人诟病。
袁绍也懒得慢慢解释,等以后雄鹿中原,人们自然会渐渐淡忘此事,赞他袁绍是大汉肱骨栋梁。
说服不了徐荣,袁绍也失去了耐心,留下一句:“我给你三日时间思考,三日之后再不开城投降,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拨马回头,率军离去。
回到驻营,身为袁绍手下大将的颜良眼珠怒张,很是不甘的问询起来:“主公,方才为何不让我率军攻城,你看那姓徐的,都嚣张成什么样了!哪有半点把您放在眼里!”
“颜将军莫急,我之前听主公说过,徐荣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冒然强攻,我军未必能讨得便宜。”作为此行军师的沮授出言劝诫起颜良,并给他讲起虎牢关的地理形势,智取方是上策。
“沮从事说得没错,虎牢关本就难攻,此刻又有徐荣镇守,如虎踞山林,与其强攻,不如想办法智取。”
说完,袁绍看向颜良,寄予厚望道:“你作为吾之臂膀,今后早晚要独当一面,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只知鲁莽,凡事多动动脑子才行。”
颜良这种粗莽子武夫,不似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当听得主公如此器重自己时,他脸上早已是激动一片,抱拳大声答道:“末将定会好好学习,绝不负主公厚望。”
颜良的反应在袁绍预料之中,他轻微“嗯”了一声,点头说道:“趁着此番随行,你有空就多向沮从事请教学习。”
颜良自是答应得爽快,随后他想到一个问题,肚子里藏不住货,他又问了起来:“若三日后徐荣还是不肯投降,我们又该如何?”
袁绍和沮授对视一眼,由沮授为颜良说了起来:“那就有劳颜将军,日日前去搦战了。”
颜良满口应下,说得自信无比:
“沮从事,动脑子的事我可能不如你,但要说这单挑厮杀嘛,除了文丑外,也就那吕布能稍微压我一头。”
现如今,天下人皆知,吕布脱离了董卓阵营。
董卓麾下诸将,颜良已无惧任何人。
沮授见颜良信心十足,心中也自是高兴。
透过敞开的帐门,袁绍望向东南方向,低声喃喃:“孟德,你应该抵达关了吧,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辕关作为洛阳八关之一,是其东南的门户,位于偃师与登封、巩义交界处的辕山上,为洛阳通往许、陈的捷径要冲。关处鄂岭坂,在太室山和少室山之间,道路险隘,有弯道十二,回环盘旋,将去复还,故称辕关。
这一日,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赶至山脚。
密林里,一道矫健的身影窜出,走到那领军的将领面前,压低声音汇报起来:“孟德,山下哨兵已经全部解决,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身穿轻甲的曹操点了点头,小眼赞许的看了夏侯一眼。
从马背下来,曹操望了眼山上,回过头朝着身后将士低吼:“众儿郎,且随曹某登山,冲关!”
第五二四章 轘轅山上轘轅关
山上,依险而立的关。
此处守将名叫胡赣,也是董卓麾下心腹战将之一。
胡赣初来关时,还算尽职尽责,然则时间一长,他就有些不耐烦了,守着这座孤零零的山关,实在无聊,开始整日饮酒作乐。
副将石岩曾屡次劝谏胡赣,说饮酒误事。
胡赣却不以为然,反倒拉着石岩一起喝酒,勾肩搭背,大吐苦水:“石老弟啊,也就咱哥俩儿命苦,被安排了这份苦差事。流放到这山上,别说人了,鬼都见不着一个。你看看牛辅,李那些人,那个不是跟在太师身旁,喝美酒,玩着那些大户家里的漂亮女人!”
“当年都是一起跟着太师驰骋沙场,这会儿论功行赏了,凭什么他们就该吃香喝辣,老子就该守着这座破山!老子不服!”
“太师他……偏心啊!”
借着酒意,醉意醺然的胡赣表示着心中极大的愤懑不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青山依旧,胡赣在关上,已经守足了一年,酒也不知喝光了多少坛。
“将军,山下的哨卒今天还没回来汇报,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石岩急急忙忙的跑来,找到胡赣。
以往延迟汇报的事情也有,但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今天都一个时辰多了,山下还没有音信,这令石岩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他向胡赣提议:“将军,要不要派人前去看看。”
搂着酒坛的胡赣面有红晕,打了个酒嗝,摆手笑得不以为意:“我说石老弟啊,你就是太过于杞人忧天,丁点儿鸡毛蒜皮小事都能弄得你心神不宁。你想想,咱们从太师入洛阳就守着这关,多久了?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了,你啊,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关东那些贼子又不是傻子,谁会吃力不讨好的来咱们这里。”
…………
晌午刚过,一路小心攀爬而上的曹操在关下驻脚,顺着较陡的壁崖探头望去,已经可见筑于山上的险要关卡。
夏侯率人换上那些死去哨卒的衣裳,同曹操道了声:“孟德,我去了。”
曹操点头,语气显得很是凝重:“多加小心。”
夏侯‘唔’了一声,带着十几名士卒往关上走去。
关上,守城的将士靠坐在墙头,吆五喝六的正在赌钱喝酒,满面红光。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胡赣都这个样子,手下士卒这般模样也是在所难免。
士卒们喝酒赌钱,胡赣一早就知道,不仅不管,有时候还掺和着一起,来个与民同乐。
夏侯来到关下,自然引起了城上士卒的注意。
那名划拳正兴起的百夫长往下瞅了一眼,也不问口令姓名,便醉笑着招呼起来:“原来是山下巡哨的弟兄回来了,来来来,上来喝两盅……”
哗啦啦。
关头上,五名身躯健硕的士卒撸起衣袖,同时发力,拉动起手臂粗细的铁链,关门缓缓打开。
山上没有河流,故而并未设有吊桥。此地的大门,也改做了沉有千斤的闸门,上下拉动启合,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强行破关而入。
闸门打开,夏侯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进去。
他的任务很简单,杀散城头士卒,拉开闸门放曹操军队入关。
混进关内,夏侯往着城头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不知是他们伪装太过成功,还是城内士卒太过懒散掉以轻心。
总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迈步踏上石阶,上去便是城头。
“你们是哪个军侯帐下?”身后,蓦然传来一道轻声问询。
石岩从胡赣那里过来,本想来看看巡哨士卒回来没有,却碰巧遇见了夏侯等人。
这些人穿着西凉军的服饰,然则他们身上却充满了戒备的气息。在自家的地盘,不应该有这种戒备才对,故而石岩问了起来。
背对石岩的夏侯双眸生寒,他转过身来,已是动了杀机。
“这位将军,我们是山下巡哨士卒,刚刚回来。”夏侯压低面庞,尽量不让自己被此人认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了过来。
熟料石岩却陡然喝道:“胡说!今日巡哨的士卒我皆是认得,其中并无你这号人物。说,你究竟是谁!”
此话一出,惊来了关内巡逻的士卒。
眼看功成在即,却不料突然杀出这么个碍事的家伙。
夏侯心沉入底,他别无选择。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曹子廉,你带人去攻占城头,我来挡住他们!”夏侯往登城的石梯处一站,朝身后曹洪等人低吼命令起来。
“你自己小心。”
事关主公大业,容不得半点婆妈。
曹洪丢下这句,拔出明晃腰刀,朝着带来的那些士卒呼道:“其余人跟我走,拿下城头!”
呛!呛!呛!呛!
十几道拔刀的声音同时响起,混进关内的曹军士卒面色决然,即使敌众我寡,也未曾退怯丝毫。
从出发那一刻,不管是领头的夏侯、曹洪,还是作为死士的他们,皆已抱了必死之心。
石岩见状,大吼起来:“别让他们逃了。”
关内士卒蜂拥往前涌来,夏侯眉头挑起,横枪在手,用身躯拦住石岩等人去路,浑身战意爆发,如刀的眸子里杀意十足:“你们的对手,是我!”
…………
少顷,城头关上的厮杀声响起,即使隔了许远,也仍旧能听见那些兵器发出的碰撞与士卒们的喊杀。
潜伏在陡崖下方的曹操听得动静,皱起的眉宇间多了一缕担忧,还是被发现了么?
此时的他还不是日后那个冷血枭雄,夏侯和曹洪皆是他族中兄弟,尤其是夏侯,同他关系更是亲如手足。
不能在等下去了!
曹操心中告诉自己,索性现出身形,朝带来的数千士卒,激励吼道:“众儿郎,夏侯、曹洪两位将军俱已入城得手。关如今已是囊中之物,且随我冲锋,一口气拿下关!”
“冲啊!”
麾下士卒听得两位将军入关的消息,顿时士气大振,呼啸冲涌而上。
第五二五章 离心
“你自己小心。”
事关主公大业,容不得半点婆妈。
曹洪丢下这句,拔出明晃腰刀,朝着带来的那些士卒呼道:“其余人跟我走,拿下城头!”
呛!呛!呛!呛!
十几道拔刀的声音同时响起,混进关内的曹军士卒面色决然,即使敌众我寡,也未曾退怯丝毫。
从出发那一刻,不管是领头的夏侯、曹洪,还是作为死士的他们,皆已抱了必死之心。
石岩见状,大吼起来:“别让他们逃了。”
关内士卒蜂拥往前涌来,夏侯眉头挑起,横枪在手,用身躯拦住石岩等人去路,浑身战意爆发,如刀的眸子里杀意十足:“你们的对手,是我!”
…………
少顷,城头关上的厮杀声响起,即使隔了许远,也仍旧能听见那些兵器发出的碰撞与士卒们的喊杀。
潜伏在陡崖下方的曹操听得动静,皱起的眉宇间多了一缕担忧,还是被发现了么?
此时的他还不是日后那个冷血枭雄,夏侯和曹洪皆是他族中兄弟,尤其是夏侯,同他关系更是亲如手足。
不能在等下去了!
曹操心中告诉自己,索性现出身形,朝带来的数千士卒,激励吼道:“众儿郎,夏侯、曹洪两位将军俱已入城得手。关如今已是囊中之物,且随我冲锋,一口气拿下关!”
“冲啊!”
麾下士卒听得两位将军入关的消息,顿时士气大振,呼啸冲涌而上。
…………
…………
五月下旬,曹操率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关,生擒了守将胡赣,并以胡赣的名义求援虎牢关,诱使徐荣领兵来救。
救援途中,徐荣遭到曹操伏击,损兵大半。与此同时,袁绍散播流言,说徐荣弃关而逃,致使虎牢关守军军心大乱,遂趁机一鼓作气攻克虎牢。
徐荣获悉虎牢被破,不得已只能退回洛阳,向董卓请罪。
袁绍和曹操趁胜而进,于洛阳以西五十里处的原野集合,准备合力进攻洛阳。
洛阳城,太师府。
逃回洛阳的徐荣跪在府堂,言自己中了军之计,致使虎牢、两关被破,请董卓责罚。
虎牢、的陷落,意味着洛阳以东的两道屏障没了,也意味着天下诸侯,人人都可以发兵直抵洛阳城下。
以前可以仗着虎牢关之险要而高枕无忧,现在……麻烦了。
董卓黑着脸,任谁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所压抑的愤怒。
李、郭汜这些人,因同徐荣派系不同,又眼红其功勋,故而私下经常在董卓面前排挤诽谤。如今虎牢关丢了,他们更是借此机会狠狠打压徐荣,听得多了,董卓也就信了几分。
没让徐荣起身,董卓问计于他的心腹谋士:“李儒,你有什么策略?”
“主公,如今之计,唯有趁着孟津关还在手上,弃掉洛阳,从北进攻河内。若是不想洛阳落入袁、曹之手,大可在撤离之前,纵火焚城,付之一炬。”
李儒出起毒计,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固守洛阳。洛阳地处四战之地,如今东西南三面屏障皆已失守,留在这里只会是后患无穷。
然而在面对李儒的献计时,洛阳城内的诸位将军显然颇为不愿,这里有钱有权有女人,天底下哪还有地儿比这里更好。
董卓亦是迟疑起来,他打心眼儿里舍不得洛阳城,他习惯了在这里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不再想过那人人喊打、东躲西逃的流浪逃亡日子。
更何况,他的孙女还小,老娘也受不得车驾里的急驰颠簸。
“太师,末将不认可军师的意见。”
无人说话,郭汜便站了起来。他见董卓没有立刻作出决策,便猜到董卓不想采纳李儒建议。事实上,他也不想离开洛阳,放弃这么美好的享受时光。
李儒正欲开口,却被郭汜抢先说道:“军师,你先别急着否定,且听卑职慢慢道来。”
李儒瞅了郭汜一眼,心中冷笑,我岂不知你心中所想?
郭汜见李儒没有吭声,便开始了他的演讲。
“自从去年从虎牢关回来之后,在太师的英明决策下,洛阳的城壁加高了将近两丈,绝对的易守难攻,此其一也。”
“其二,太师麾下精兵猛将无数,加上孟津关的牛辅中郎将,足有七万之众,而曹操和袁绍即使合兵,加起来也不过四万之数,不足虑也。”
“其三,洛阳城中存有大量谷物,足够我军十年开支,就算打消耗战,也能拖垮敌军。”
“故而,纵观以上种种,我军必胜!倘若我们在这时候选择撤离,别人还当是我们怕了怂了,必被世人耻笑!”
郭汜说得振奋,堂内诸将听完后,纷纷点头,觉得郭汜说得在理,请求董卓留守洛阳,与袁、曹决一死战。
只有李儒面露不屑,给出八个字作为评论:鼠目寸光,小儿之见。
“主公,切不可听信郭汜之言,还是应当早些行动,脱离洛阳这是非之地。”
说完,李儒再度向董卓躬身拱手,尤为恳切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主公!”
董卓听完郭汜的意见后,已然是听不进去李儒的苦心劝谏,大手一挥:“去年十几路诸侯都赢不了本太师,难道就凭袁绍、曹操两个小儿,就能赢我了?简直笑话!”
“传令下去,积极备战,只要这两小儿敢来洛阳,定叫他们有来无回,粉身碎骨!”董卓大声吩咐起来。
堂内众将抱拳,齐声应道:“谨遵太师之令!”
被董卓否了意见的李儒满心失落,一时气怒上涌,指着诸将,悲怆大呼起来:“今日不听我之谏言,他日必亡于袁、曹之手。尔等,回去等着引颈受戮吧!”
此话一出,众将皆是怒目而视,董卓更是当场大骂起来:“李儒,你在这儿说什么疯话!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三日。”
李儒神情愕然,怔楞在原处。他如何也没想到,这位昔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的枭雄主公,会当众向他怒骂。
那种凄楚哀凉的感觉,比刀子扎心还要难受。
“对对对,我疯了,我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儒癫狂的大笑而去,满满笑声里透着难以述说的悲凉。
第五二六章 颜良扬威
六月中旬,合兵一处的袁、曹兵临洛阳城下。
飘扬的旗帜,整齐的士卒方阵,无一不显示着这支军队必胜的信心,以及蓬勃的朝气。
袁绍身穿金甲,腰佩宝剑,胯下骑着灰褐色的八尺骏马。他左手扯缰右手握绳,居于中军统帅的位置,端的是威风无比。
曹操则居于其左,眺望城头。
他胯下骑着匹黑色的健硕马匹,浑体通黑,无一根杂毛,这是他花重金从西域那边购得的大宛宝驹,名为‘绝影’,熬得痛,速度极快。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绝影是头母马。
故而曹操私下是不让其他公马靠近绝影,就怕被糟蹋了。好在绝影眼光奇高,似乎也看不上这些‘凡驹俗马’。
袁绍喜好名声,带来的兵力又远胜于己,曹操便主动让出了统帅的位置。反正他如今所想,只是诛除国贼,以报汉室朝廷。
得知袁、曹二人带着大军兵临城下,洛阳城内的董卓登上城头。他顺着垒砌的高墙向下望去,下方的士卒排成多个方阵,衣甲鲜明,看起来颇有气势。
董卓扶着墙垛,大声怒骂:“昔日在洛阳时,我待你二人不薄,你们却狼心狗肺,屡屡来寻衅本太师,真乃忘恩负义的小人!”
袁绍面色一寒,口中回击起来:“董贼,你坏事做尽,祸乱朝纲,又杀我叔父,已是血债累累,人神共愤。你若还有半点自知之明,就赶快开城投降,本州牧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董卓这些日子在洛阳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已经许久没听得叱骂他的声音,如今听得袁绍这般辱骂,丑恶的脸庞气得狞怖无比,大声问道:“谁去给我取了这袁家小儿的首级,本太师重重有赏!”
“太师,末将请战!”董卓话音刚落,便有一员将领上前抱拳。
以前吕布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他们都绽放不出光彩,如今吕布远在长安,正是该他们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吕布之前能在虎牢关一举成名天下知,他们也定要在这洛阳城下,扬名四方!
董卓看去,此人乃是樊绸麾下校尉,车治。
早在西凉时,车治在陇西一带就较有名气,臂力惊人,擅使一对数十斤沉的大铁锤。
董卓对此人颇有所知,大笑起来:“好,车校尉若能震慑贼军,回来本太师便封你为虎林中郎将。”
车治自是大喜,抱拳自负道:“末将定不负太师所望!”
说着,引了两千兵马,下关而去。
车治来到阵前叫战,夏侯跃跃欲试,曹操则没有同意。之前攻打关的时候,夏侯以一己之力阻拦石岩等人,关最后是拿下了,可他同样也受了不轻的创伤,如今仍未痊愈。
更何况,袁绍爱惜名声脸面,此刻他又带有大将傍身,自是轮不到曹操说话。
“颜良,你且去会会此人。”
袁绍直接使出了杀手锏,他此番没带文丑同行,颜良便是他最大的杀招。
听得袁绍发令,早就按捺不住的颜良当即纵马前冲,挺刀往前。相比学习什么调兵谋略,显然他更热衷于沙场上的捉肘厮杀。
车治道了声‘来得好’,精神抖擞,双手挥舞着铁锤正面迎杀而上。
咣!
纵劈而下的大刀斩在横架起的一对铁锤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激撞,随后两人驱马对冲而过。
第一合交锋,似是不相上下。
“河北颜良,不过尔尔。”
车治勒马回头,对自己更是充满了获胜的信心,顺带向颜良开启了嘲讽:“昔日吕布能在虎牢关下将你打得垂死,今天我就要告诉所有人,他吕布能做到的,我车治也一样可以!与你齐名的文丑呢,把他也叫上,单凭你一人,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车治狂獗大笑起来,方才的交锋他只用了八成实力,便能和颜良打平。
他心中对此很是自满,若是拿出十成,颜良必败!
这话戳到了颜良痛处,想当初,他和文丑乃是纵横河北的强将,号称河北双雄,鲜有敌手。
然则虎牢关一战,两人联手亦为吕布所破,这使得颜良沮丧过好一段时日。不过心境恢复之后,他便开始发奋习武,力求下一次见到吕布时,可以亲手击败此人,一雪前耻。
不止是他,文丑、张飞、关羽等人皆是如此。
要想成就天下第一的实力,就必须先逾过吕布这座挡道的大山。
哒哒哒~哒哒哒~
飞驰的马蹄溅起地面泥尘,颜良双腿夹住马腹,冲向车治,压低的眉头下杀意浓烈。
车治见状,不退反进,口中桀桀笑道:“既然赶着送死投胎,那我便成全你。”
说着,他亦拍马冲向颜良,手中铁锤当头抡下。
双方的擂鼓兵皆是奋力挥动鼓槌,为己方阵营的将军助威。
颜良眼中闪过不屑,口中暴喝:“太慢了,给吾死来!”
轰!
大刀破开铁锤,带着他浑身聚集的磅礴之力,径直而下。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车治脸上笑容凝固,破空而下的长刀将他从头至胯下,劈作两截。裂开的身子从马背左右,各自坠下。
“好!”
袁绍陡然吼上一声,颜良两合便斩了敌将,可以说是给他长足了脸面。看样子天下间除了那个姓吕的家伙,自家的上将依旧是雄猛无双。
颜良勒马回头,长刀遥指城头,挑衅之意甚浓。
一刀将人劈作两半的场面太过血腥,其震慑力更是可想而知。
城头上的士卒俱是胆寒,目光中透着畏惧。
董卓黑着张脸,显然心情不好,原以为车治能够给他长足威风,却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主公,末将愿前去一试。”
郭汜请命下城,现如今董卓手下的诸将实力,他能够排进前三。
然则,二十余合后,郭汜败北而逃。
李又去,撑到三十合,再度败北而归。
与此同时,城头上士气低落,再无人敢自告奋勇。
“若有奉先在此,我何惧他区区……”
董卓下意识的说了起来,话还未说完,便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