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七章 请求归降
伤了麾下大将,宋建心里当然很是不爽,然则当他听到马腾所说之后,看了看场下的少年,又看了看马腾,有些惊讶起来:“这是令郎?”
马腾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得意十足。
为此,宋建还违心的赞了一句‘虎父无犬子’。
酒宴散去,韩遂令手下给吕布及狼骑营的将士腾出营帐,供他们歇息。
夜已深沉,韩遂的营帐里,还亮着烛火。
帐内,除了韩遂和他手下心腹之外,宋建居然也在这里,晃动的烛火将他的面孔映照得极为阴暗。
“没想到随便一个小子都能有这般实力,这姓吕的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宋建坐在靠拢韩遂的位置上,怀抱双手,目光阴沉的说了起来。他本以为就只有吕布一个人颇为棘手,哪想到太低估了吕布的麾下实力。
“主公,据末将打探所知,吕布手下实力比马超强者,多不胜数。其中尤以吕布的实力,深不可测。”
程银将从曹性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同韩遂说了。
韩遂听得这话,脸上的凝色更重,若真有这么多的强者聚集在吕布旗下,那吕布这家伙,也未免太可怕了!
“主公,干脆趁他晚上熟睡之际,我们……”
同为韩遂心腹的杨秋目露杀机,后面的话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愚蠢!”
韩遂责斥了一声,吕布南征北战这么些年,过得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日子,又岂会没有防备。
“你看见他手下那帮士卒没有,看起来懒散,目光却跟狼顾似得。稍稍对视久了,便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压抑的强烈杀戾。”程银说起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后怕。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没必要跟吕布斗个两败俱伤。”韩遂摸着下颌,目光深远的说了起来:“马腾的儿子在吕布手下效力,想来这家伙肯定早就投靠了吕布。马腾我倒是不怕,就怕他借着吕布的势力来打压我们,如此一来,恐怕我们将来的日子,会很不好过呀!”
今晚上的一番较量,也让韩遂看清了眼下的局势关系。
谁都没有想到,站在马腾身后的靠山,居然会是吕布。
“那照文约兄的意思,我们该当如何?”宋建这个时候也不像来时那般狂妄了,虚心请教起韩遂的意见。
倘若吕布真要横插一竿子,那对他来说,可是极为不利。
韩遂想了想,踌躇半刻之后,讲出了自己的计划:“倒不如先顺着吕布的意思归顺,然后悄悄发展势力。反正只要不出凉州,这片儿地,始终还是咱们几人说了算。”
宋建琢磨之后,觉得韩遂说得有些道理,便应允下来。
翌日上午,韩、宋二人去求见了吕布,表示愿意归顺朝廷。
听得这件事情,吕布愕然,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昨天他让二人归顺,两人还各有顾忌,怎么一个晚上过去,两人就都改变了主意。
当然,韩遂、宋建也提了两个条件,吕布答应他们才会归顺。其一,吕布必须要保他们性命无忧;其二,他们依旧统领各自的手下,并且不会调离凉州。
这也相当于是让朝廷,变相的承认了他们的合法权。
吕布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反正朝廷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凉州,也没准备在短时间内收复。
凉州如今是三股势力角逐,还掺杂着许多羌人在其中活动。他们如今愿意归顺,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起码名义上隶属于大汉,受朝廷辖制。
而且如此一来,势必会产生新的凉州牧。
先前因叛军肆虐的缘故,朝廷废置了凉州刺史。
如今他们既然肯归顺,当然得有新的州牧才行。
关于凉州牧的人选,吕布踌躇犹豫了许久。因为一般人根本压不住他们仨人,如果让朝廷派人前来,估计九成九都会是适得其反。
然则,吕布身边又没人可以担任此职,他思来想去,想了许久。
陡然间,灵光一闪,他倒是想起了一人。
盖家的老爷子,盖勋!
盖勋在凉州名声威望极高,不管是羌人还是汉人,皆对他崇敬有加。
早在北宫伯玉叛乱的时候,盖勋就上过战场,后来中计被叛军团团围住。然而因羌人对其怀有敬畏之心,愣是没有杀他,还放他突围而出。
由他来担任凉州牧,再也合适不过。
吕布应下韩遂、宋建的请降,当天便写奏疏上报朝廷,表盖勋为凉州牧,马腾为征西将军、宋建为镇西将军、韩遂为金城郡守兼抚顺中郎将。
十余天后,朝廷给出回复诏书,传至吕布营中。
“一群误国的腐儒!顽固!”
吕布看完诏书内容后,面有怒色,着实将他给气得不行。
“将军,出了什么事情,让你发这么大的火气?”
掀帐而入的的张辽恰好听到吕布的怒斥,出声询问起来。他跟着吕布也有好几年了,几乎很少看到吕布发火的样子。
吕布见到张辽进来,压下怒火,调节起心境。
张辽不是外人,吕布便将诏书递给了他:“文远,你自己看吧。”
张辽从吕布手中接过朝廷颁下的诏书,看完之后,他也皱起了眉头。
朝廷不仅否了盖勋出任并州牧的请求,还点名让吕布拿下韩遂、宋建二贼的头颅,以报朝廷。
马腾因为吕布的关系,故而免除一死,但也绝不可能给他委以征北将军的要职。
说白了,朝廷里那些大人物们,想让吕布平息动乱,然后用他们‘自己的人’来管治凉州。
这诏书要是让韩遂他们看见了,还不得恨死朝廷,再想招安恐怕难上加难。就算是马腾,也绝不可能甘心如此。
一旦起了动乱,洛阳百姓安家立业成为泡影不说,本地的百姓也会遭受劫难,沦为战争的牺牲品。
“这帮朝中大臣都是想得太过简单,以为战争靠动动嘴皮子就能赢得结果。”
朝中那些公卿们的想法,吕布再也清楚不过,他要有多余兵力,哪还会主动同韩遂、宋建协商,肯定是打得他们低头认错为止。
然则,关中四塞的把守,以及陈仓的设防,几乎抽调了他所有能抽调的兵马。
第四九八章 朝堂激辩
长安,未央宫。
此时的天色正值朦胧,恢弘庄严的大殿内站着诸位朝臣,正议论着国家大事。
天子刘协坐在皇帝位置,听着下方群臣的汇报,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他今年仅有七岁,朝廷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不明白,九成九的事务都是三公和尚书台在打理处置。
臣子们汇报完毕,年少的天子打了个呵欠,显然昨夜并未睡好。他看向群臣,尽量使自己面色郑重一些:“诸卿,可还有事情要奏?”
“回陛下,臣等无事。”臣子们躬身答道。
“既然无事可奏,那就……”
‘散朝’两个还未说出,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刺破苍穹的通传禀报:“右将军吕布求见!”
听得这声通传,殿内的百官们顿时一阵骚动,窃窃私语起来。
“吕布这家伙怎么回来了?”
“谁知道啊,他不是远在西凉平乱吗?谁让他回来的?”
“不知怎地,我心里边总感觉不踏实,有股不好的预感……”
正准备离座的刘协听得通传,又只好耐着性子坐回到位置上,整了整衣冠,然后才缓缓说道:“宣吕卿进来。”
先帝在世的时候,就曾说过吕布是把神剑,可以用来开疆拓土、讨伐叛乱,或是推行新制,唯此人可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这些话,刘协一直都记在心里,所以潜意识里也将吕布当做可以托付大事的良臣。
听得天子宣召,立在殿外的吕布脱去鞋履,又将腰间佩剑解下,交于门口宦官。
随后,走进大殿。
“臣吕布,拜见陛下,陛下千秋无期。”
吕布站在未央宫的大殿中央,躬身抱拳。
“吕卿免礼。”刘协抬了抬手,示意吕布起身。
吕布刚刚直起身躯,旁边便有人借题发挥起来,厉斥于他:“温侯,你来面圣竟然不换朝服,就这样穿戴军中甲胄进来,意欲何为?惊着了陛下,你担待得起吗!”
说着,那人又面向天子拱手说道:“陛下,吕布冲撞无礼,请您治他大不敬之罪,以儆效尤!”
“请陛下治罪。”
宫殿中,将近半数的朝臣跪了下来,叩请天子将吕布治罪。
“陛下乃真龙天子,何惧我这区区煞气。尔等休要挑拨离间,莫要忘了,当初是谁拼出性命,将你们从董卓虎口救出!”
吕布也有些愠恼起来,他一心忙着西凉地区的安稳,和洛阳百姓的安家落户。这些尸位素餐的官老爷们倒好,有用的事情不做,尽在扯他后腿。
从西凉到长安,山高路远。
好在他有神驹赤菟,一路狂奔,也就用了两三天的功夫,便成功抵达长安。
回了长安之后,吕布府邸都未归,就来了皇宫面圣。
“敢问温侯,可是奉诏回京?”有人质问起来,在外征讨作战的将领未得朝廷征召,不得私自入京。
否则,便是死罪!
吕布一怔,这些家伙还真是把自己往火坑上推,问题是一个比一个刁钻。
“事关国家边境安危,本将军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吕布说得坦然,随后向天子抱拳致歉道:“微臣一心为了大汉江山,绝无半点冒犯陛下的意思,请陛下明鉴。”
刘协年纪尚幼,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宽容了吕布。
然则百官却不肯就此罢休,议郎耿仁更是揪着不放,朝吕布讥诮道:“下官倒想听听,温侯所谓的大事,究竟能有多大。”
他是耿家的老二,父亲耿谧前些日子受到一次行刺。刺杀虽未成功,却也将老爷子给惊了个半死,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
吕布没有直接回复,而是反问了一声:“本将军也想知道,为何诸位不肯接纳韩遂、宋建等人的投诚?”
百官还未开口,耿仁倒先冷哼一声,说得大义凛然:“韩遂、宋建乃是悖国之贼,今日若收降他们,岂不是意味着今后其他反贼也可以纷纷效仿?这置朝廷脸面于何地,置我大汉江山于何地?”
吕布听到这话,是真想上去呼他两个巴掌。然则有天子在此,他定然不能太过放肆,强压着胸中怒火,与耿仁针锋相对:“凉州脱离朝廷掌控已有数年,局势动荡,如今韩遂、宋建等人既已愿降,为何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是不是非要将他们逼得狗急跳墙,生灵涂炭才好!”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耿仁却仍旧不觉局势紧迫,反倒不以为意的说着:“我大汉兵力强盛,猛将如云,区区几个小小逆贼,何足为惧!”
这一番话说得底气十足,百官们有此想法的亦是不在少数,点头皆以为然。
小小逆贼?
吕布被耿仁的语气给气乐了,凉州十几万叛军,精兵强将。如果真是区区蟊贼,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能将叛军击溃,还差点逼得朝廷放弃凉州。
你现在跟我说小小逆贼,何足为惧?
吕布懒得再跟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儒生纸上谈兵,冷声丢下一句:“耿议郎若觉得自个儿真有本事,就烦请你带兵去凉州,平叛跟我看看。”
耿仁见吕布竟然小觑自己,霎时也来了脾气。他读过些兵法韬略,自认可以担当一方统帅,朝天子拱手请命道:“陛下,臣愿为将,替国家征剿逆贼。”
此番,他要让天下人知道,天下善战者,并非只有吕布一人。
“诸卿,你们觉得呢?”刘协问向下方的众位臣卿,其实他是较为偏向吕布这方,毕竟可以不用打仗就收回凉州,当然是最好不过。
然则这些个朝臣似乎都不予同吕布的意见,反而支持起耿仁来。
“陛下,臣以为,耿议郎有勇有谋,定能平叛凉州,凯旋归来。”太仆卿韦礼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臣等附议。”殿内过半的官员齐声说道。
如此一来,大局已定。
吕布无话可说,散朝之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往自家府邸走去。
太仆卿韦礼走到王允近前,望着吕布的背影,得逞般的笑了起来:“司徒你看,这家伙落寞的背影,好像一条狗啊!”
第四九九章 将军意欲如何
长安城东,吕府。
叮叮玲玲的清脆铃铛声在院子里响起,从朝堂回府的吕布听得声音,不由加快了脚下步伐。
来到院子,小铃铛正带着两个弟弟在那儿玩闹,旁边站有五六名婢女,小心翼翼的随行看护。
吕布往前走上两步,宠溺的唤了声:“小铃铛。”
听得熟悉的声音,小铃铛回过头来,当看见父亲出现在前方时,她极为欢喜的喊了起来:“爹爹!”
随后下意识的就往前跑,然则没跑两步,她便顿住了脚步,把头一偏,傲娇的哼哼起来:“哼,才不要你~”
蹲下身躯已经张开怀抱的吕布顿时面露尴尬,估摸着小铃铛还在生自己的气,遂讨好的朝女儿说着:“小铃铛,你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说着,吕布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制的小风车,张嘴用力一吹,那风车便呼啦啦的转动起来。
哇~~~
两个小儿子眼睛都看直了,傻乎乎的瞪着父亲手中的小玩具,嘴角不觉溢出了口水。
吕布见到儿女们这般模样,知道这小东西算是没买错,朝他们招了招手,笑着说道:“来来来,都有都有~”
三个小家伙风风火火的跑了过去,人手一个,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举起小风车,在院落里呜啦啦的跑动起来,整个院子里,充满了三姐弟欢乐的笑声。
小孩子的快乐,也许就是这么简单。
不一会儿,戏策过来溜圈,却没想到在这里撞见了吕布,不禁有些纳闷儿的询问起来:“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按照他的估计,吕布起码还有两三月的时间,才会回来。
此时回来,肯定是半道出了变故。
吕布站起身来,吩咐婢女们好生照看着小铃铛姐弟三人,然后才同戏策说着:“先生,此事说来话长。走,我们去堂内坐下,慢慢再给你细说。”
到了大堂,两人坐下之后,吕布将西凉和朝堂之事同戏策说了。
戏策听完,饮了口凉水,似笑非笑:“亏将军你当初还费尽心机的去搭救他们,结果却是救了一群白眼狼。”
谁说不是呢?
吕布苦笑一声,心寒啊!
今天朝堂上,他被人针对之时,满朝公卿,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替他说话。要么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要么就选择作壁上观。
如果丁宫没被降职调离长安的话,或许还会替吕布说上几句。
不过也正因为今天这件事情,使得吕布看清了这些朝臣的真正面目。
他起初以为救了这些官员性命,他们会对自己好生相待,在一些政治举措上全力支持。没想到还是以前的模样,甚至还不如以前。
原本还对他们抱有一丝幻想,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不切实际。
崔、杨两家之前帮助过吕布,但说到底,终究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他们也肯定不会为了吕布,而去得罪百官。
“那将军今后有何打算?”戏策将水杯端在掌中,侧目问了起来。
“既然他们要处处刁难,我也没必要再继续惯着他们。”
吕布深吸口气,方才的晦气一扫而空,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又重新回到了身上:“他们不是想看我笑话,将我处心积虑的推于死地么?我倒要看看,是他们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还是我出手果断,更胜一筹。”
对付这些顽固的腐朽官员,根本讲不得心慈手软。
不然吃亏的,永远都是自己。
戏策听得这话,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压低了声音:“将军意欲如何?”
吕布左右看了一眼,将堂内仆人尽数屏退,只留下他和戏策两人坐于堂中。
“耿仁不是想出风头么,那就让他去吧!”
吕布说得不以为然,关中八成将士都只听他命令而行,他的兵马朝廷征调不动,就从河东给耿仁调来五千士卒。
且不论这五千士卒战斗力如何,单是凉州十几万的叛军数量,都够他们喝上好几壶了。更何况统领他们的耿仁,只是个想当然的纸上谈兵之辈。
“韩遂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很清楚,无非是想利用朝廷这棵大树来遮风挡雨,私下好壮大自己势力。我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现在腾不出手来,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先拿耿仁的人头,来作为向我示好的投名状!”
说到此处,吕布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将军深谋远虑,我不及也!”戏策拱手说着,他这话很有拍马屁的嫌疑。
在戏策看来,如今的吕布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事事需要他出主意的莽夫将军了。吕布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独特的视野和目光。
戏策要做的,只是在一旁安心辅佐,查漏补缺就好。
“唯一让我头疼的是,朝堂上没有自己的势力。遇到朝廷大事,连个替我说话的人都没有。否则,我也不会回来白跑一趟。”
吕布身边能征善战的将领倒有不少,然则谋士却是奇缺。别说谋士了,就连像样的文人都拿不出来几个,而戏策又不热衷于仕途,生性懒散。
“将军何不招贤?”戏策略作沉吟,给吕布出起了主意。
吕布面露犹色,心中很是没底:“天下人皆知我乃武夫,又无家世背景,那些眼高于顶的士人能看上我么?”
他如今虽然贵为温侯、右将军,然则在家世底蕴上,几乎为零。
“将军何必叹息,除了那些世家子弟,不还有许多报效无门的寒家学子么?”
“先生的意思是……”
戏策郑重点了点头,他要用这些寒门学子来结网,让吕布崛起成为新的世家!
世家。
说起简单,却要经过数十上百年的沉淀,才能形成的庞然大物。
强按下心中激动,吕布再度询问起来:“先生,听说前一阵子,长安城内发生了一系列的刺杀,死了许多中小官员。”
别人都说是董卓干的,吕布却有些不信。如今的董卓已然是过街老鼠,没必要再来寻衅朝廷,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对于吕布,戏策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坦然承认皆是他所指使。吕布心中道了声果然,却也没有责备。
随后,两人一同走出堂外,站在门口仰望起湛蓝天空。
“将军,等到凉州稳定之后,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戏策淡然开口。
负手而立的吕布侧目看了身旁的儒生一眼,有些好奇:“先生请说。”
“我想,重启丝绸之路!”
第二分之千章 招贤馆
月底,靠近城西市集的宁武街上,张布了一张告示。
因为靠近市集的缘故,往来的百姓商贩很快便聚集了过来。
“张老八,你往前挤个什么劲儿,你又不识字!”
一名相貌粗猛的汉子被推攘得不断往前,回头瞪了那人一眼,不满的嚷嚷起来。
“嘿嘿,瞧瞧热闹,瞧瞧热闹。”憨实的农汉干笑起来,探长起脖子看向榜文,奈何他认得字,字却不识得他。
抓耳挠腮一番,仍旧看不懂那上面写得是啥。
此时,一名衣着寒碜的书生挤进了人群,他快速扫视了一圈榜文,眼中不由一亮。
众人见他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便有人出声请教起来:“这位兄台,请问榜文上写的什么?”
有人请教,书生也不吝啬,为众人讲读其中内容。
右将军、温侯吕布诏令,朝廷眼下人才紧缺,本着为朝廷分忧之心,特意在此张榜布告,替朝廷选贤举能。
凡有才能者,若能通过考校,不论背景出身,有无前科,通通加以任用,出任官职。
相较于朝廷的察举制度,这种全凭实力的公开招募,无疑更得人心。
市集这里人流量极大,一来二去,吕布招贤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城中。
当然,吕布的招贤远不止关中这一带。他张榜天下,愿将天下寒门的有学之士,全都举荐给朝廷。
榜文中,吕布三番五次的特意提到寒门,而故意避开了世家。
寒门的势力很小,但人数却有很多。
他们没有明确的家世背景,大多都是落魄的士族,或者是破产的地主阶级。当然,也有许多身处底层的读书人,想着一步登天,飞上枝头。
正因为他们没有背景权势,吕布才需要他们。这样用起来可以肆无忌惮,握在一起,形成以他为中心的利益团体。
此举一出,天子士子皆是觉得看到了希望,连原先不少唾骂吕布残害忠良的老顽固,也都交口称赞,说吕布此举甚善。
一时间,吕布在天下寒门学子的心中,名声大涨。
在招贤榜发出之后,吕布的府邸更是人满为患,前来求职的人几乎快将门槛踏平。为此,吕布不得不在府邸旁边修建起新的馆舍,上书‘招贤’二字,用来专门收纳这些有识之士。
当今天下,志存高洁的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读书,都是为了能够扬名立业,求取个一官半职。
以前没有门路,现在门路就摆在眼前,哪有不争破头皮往里拱的道理。
“啧啧啧,司徒公,您看见了没有?如今这吕府啊,可真是门庭若市呢!”太仆卿韦礼看着那边排成长长的队伍,不阴不阳的笑了起来。
在他眼里,吕布不过一介武夫,毫无根基背景可言。现在不去找个大腿抱着,反而行事如此高调,莫不是那天在朝堂上被他们给笑傻了吧。
站在身边的王允没有搭话,他今年年过五旬,双鬓却也霜白,布满沧桑的脸庞上,若有所思。
之前在董卓的威慑下,他过得战战兢兢,心中无一日不想着铲除董卓,匡扶汉室。然则如今已经脱离了董卓的魔爪,可他心中,却愈发不安了。
“那姓吕的也配替朝廷擢选,他算哪根葱,也配?”
呸!
韦礼吐了口唾沫,面露阴寒,如同长舌的妇人在那儿喋喋不休的说着。
吕布招贤的事情,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则世家公卿们,却无一人插手,他们都在等着看吕布的笑话。
看他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场。
众所周知,朝廷的官员选拔,必须要经过各部门的筛选,最终由三公商讨决定之后,盖章方能生效。
偶有运气好的人,会被天子宣召单独面谈,一旦相中,便可以不通过三公而直接出任就职。
然则这样的事例,毕竟只是个别少数。
九成九的人,还是得经过三公同意点头,方能上任。故而能担任三公者,除了名望,还会有大批的门生。
吕布担任右将军,官员的调度任职轮不到他这里。朝中大臣只要存心排斥,那他所举荐的人,一个都别想成功出任官职。
到时候,完成不了对天下士人的承诺,就等着自个儿打脸,受万人唾弃吧!
想到这里,韦礼脸上升起几分得色,恨不得立马看到吕布声名一败涂地时的狼狈模样。
“公然啊,以后做人行事不要太过张扬,凡事还是收敛些好。”
王允微微摇头,压低起声音,告诫着这位当朝的太仆卿。若非韦氏在关中一带颇具势力,王允真不想跟这种狂妄无知的家伙搅在一起。
韦礼表面答应下来,心中却是不服。
夕阳西下,黄昏落幕。
繁琐的一天,终于快要过去。
戏策在招贤馆内伸了个懒腰,活络两下略微有些酸疼的臂膀。
招贤馆建了有些时日了,来的人良莠不齐,大多是些酒囊饭饱之徒,夸夸其谈甚多,有真本事的十不足一。
被他选中的大多数人都可以出任地方小吏,然则有能力斡旋于朝堂之上的,却是屈指可数。
这就令戏策颇为惆怅。
“先生,喝口水吧。”
一名相貌温厚的中年男人将水递到戏策面前,面容和善,给人一种十足的亲和力。
单论年龄,他比戏策大了将近十岁。
戏策见到此人,疲倦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接过凉水:“有劳文休兄了。”
“先生客气。”中年男人温和说着。
这么多天的大浪淘沙,戏策还是找到了两三个有真本事的人物。
就比如,眼前这位。
此人姓许,单名一个靖字。他的堂弟便是以相人著称,大名鼎鼎的许邵许子将。
虽是堂兄弟,但两人的私下关系并不好。前些时日,许邵任汝南郡功曹时,故意排斥许靖,并使之不得被录用,许靖只好替人赶马磨粮来养活自己。
后来听说吕布替朝廷招贤,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
结果几番答辩下来,便被戏策相中,留在了招贤馆里。
第五零一章 有人踢馆
即将闭馆的时候,招贤馆外来了个风尘仆仆的中年文士。
招贤?
文士抬头看了眼匾额上的名号,嗤笑一声,迈步走进馆中。
许靖主动迎了上来,戏策刚走小会儿,不在的时候,馆内平日里的事务皆由他在处理负责。
“兄台可是应贤而来?”许靖客气的招呼起来,他观来人丰眉朗目,从穿着打扮到精神气质上,俱是不俗。万一是真才实学之辈,可不能怠慢。
熟料中年文士并不理他,而是扫视了一圈馆内的学子士人,反问了一声:“你们都是这里所招揽的有才之士?”
他故意在‘有才之士’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似有不屑。
听得他这口气,有名长衫士子从位置起来,不悦回道:“是有如何!”
中年文士却也不恼,讥诮起来:“既是有才之士,想必定是学富五车。正好,在下有一难题,烦请诸位不吝解答。”
“请阁下赐教。”
馆内的学子士人见有人来踢馆找刺,皆看了过来。
他们是戏策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人物,有人来此闹事,他们不能退缩,更不能怯阵而逃,给这招贤馆招来笑柄。
吾定要好生回答,让这厮知难而退。
馆内的士子们心中如是想着。
中年文士倒是不甚着急,缓缓而谈:“前些时日,在下从市集购得一木瓢,想用来舀清浊河水。故而请问诸位,何时才能够将浊河舀空?”
“这……”
馆内的所有人此刻都迟疑起来,面露难色,绞尽脑汁的想着这个极为刁钻的问题。
有的说十年,有的说二十年。
也有人说,河水是流动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舀完。
见无人给出确切答案,中年文士脸上的笑意更盛,嗤夷的道了声:“不如过此。”
早年时,他曾拜师太尉陈球,在当地也是颇有名声。后来经县令举荐成为孝廉,朝廷亦拜他为郎中。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能青云直上时,天公不作美,给他降下了一场大病,使他不得不辞官回家。
此番他孤身来到长安,便是想靠着当年恩师陈球的一缕香火情,来投靠当朝太傅马日禅,让他给自己谋个官职。
来的途中,他听到过不少关于招贤馆的事情。然则他对此事兴趣缺缺,觉得难成大事。
去往马日禅的府邸,途中经过此地,他也就顺道进来瞅瞅,想看看这些招揽的寒门士人有何能耐。
寻常儒家学说,可能难不住这些学子,故而他来了个剑走偏锋。
见得无人应答,中年文士愈发得意起来,看着思索的众人,目光里透着鄙夷,到底是帮贫贱泥瓦出身,上不得台面。
“请问阁下木瓢盛量几何?若与浊河一般大,那一瓢足矣;如有浊河一半,则需两瓢。故而请阁下先告知于我,木瓢盛量几何?”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众人听得这个答案,皆是神情一震,简直是天衣无缝。
他们随着声音看去,想看看能答出此题的‘高人’,会是何人。
门口处,清瘦的身影倚靠门槛,俊逸的脸庞上带有不屑。
少年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有着罕见的白狐脸,披上青衫,多了几分洒脱逍遥。
不是别人,正是郭嘉。
戏策离开的时候,腰佩落在馆里,他特意来替戏策取回。
结果恰巧听到了文士的咄咄逼人,便出言反怼了回去。
这些时日,除了睡觉,戏策几乎时刻守在这里。既是想给吕布招揽可用之才,同时也想尽可能多的招纳寒门学士。
若方才的问题无人能够应答,一旦传了出去,招贤馆势必会沦为整座长安城的笑柄。
为了不让戏策的心血毁于一旦,郭嘉这生性放荡的浪子,终于站了出来。
文士顺着声音回头,见答出他题目之人竟是个俊俏少年,以为他不过是机缘巧合给撞上了而已,便又问道:“请问小友,天有头乎?”
这又是什么问题?
馆内的众人一头雾水,头一回觉得这么多年的书,算是白读了几十年。
郭嘉不紧不慢的答道:“有之。”
“在何方也?”文士追问。
“在西方。诗云:‘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
“天有耳乎?”
“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若其无耳,何以听之?”
“天有足乎?”
“有。诗云:‘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其无足,何以步之?”
两人快问快答,中间没有丝毫停顿,观战的众人完全跟不上节奏,脑袋在两人之间,左右摆动。
“天有姓乎?”
“有。”
“何姓?”
“姓刘。”
“何以知之?”
“天子姓刘,故以此知之。”
“日生于东乎?”
“虽生于东而没于西。”
这句话语落下之后,馆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继而,响起一阵轰然的喝彩声来:“好!”
以前众人还以为郭嘉不过是跟在戏策身旁打杂,今日一番论辩下来,他们对这位少年的才学,又有了新的认识。
装逼失败的中年文士眼中诧异连连,随后拱了拱手,表示认输:“小友高才,在下受教了。”
郭嘉却不打算就这样轻易的放过此人,他素来是个嫉恶如仇、恩怨分明的人。
“阁下既然喜好刁钻学术,我也有个问题,想请教阁下。”郭嘉走过去将戏策落下的腰佩收起,冷淡说了起来。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中年文士听郭嘉要出题考校自己,心中有些不屑,不过一个稍微机敏点的小儿罢了,又能有何手段。
他心中这般想着,表面却是做出谦虚模样:“请小友指教。”
郭嘉也不兜绕圈子,直接出题:“今有雀一只重一两九铢,燕一只重一两五铢。有雀、燕二十五只,并重二斤一十三铢。问燕、雀各几何?”
中年文士眉头皱起,掐起了指节,馆内众人亦是深思推算起来。
小半时辰过去,中年文士的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密汗。
“此题我颍川小儿皆能答之,莫非阁下不能答也?”
郭嘉开足了嘲讽。
第五零二章 司徒王允
中年文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纵使绞尽脑汁,也算不出此题答案。
他不敢再有怠慢,拱手虚心请教:“在下驽钝,请小先生教我。”
“雀十四只,燕十一只。”郭嘉轻描淡写的给出答案,便不再理会文士,带着戏策的腰佩走了。
中年文士又掐起指节,将答案细细一算,果真如此!
吾小看世人矣!
中年文士见郭嘉离开,赶忙追了出去。
“小先生,请等等在下。”中年文士边跑边喊。
郭嘉顿下脚步,瞥了文士一眼,语气冰冷:“怎么,阁下还要刁难?”
“小先生才高八斗,吾不及也。”
中年文士自叹不如,对着比他小了十余岁的郭嘉作揖行礼:“在下平原华歆,欲与小先生相交,请问小先生高姓?”
郭嘉却不搭理此人,他喜欢的人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人,任你如何讨好也没用。
未置一言,大步走了。
留下华歆悻悻的站在原地,他望着郭嘉瘦弱的身影,却也没有厚着脸皮再追上去。
两月之后,已是寒冬。
从凉州那边传来震惊朝野的消息,奉旨征讨西凉的汉军全数覆没,领军的耿仁更是被割下了头颅,送至京师。
随后,马腾、宋建、韩遂共起十万兵马,进犯关中。
此消息一出,朝廷大为震动,百官们更是惶惶不安,担忧叛军会攻破陈仓,直入三辅。
急忙令吕布率军抵御,吕布趁机再提招降之事。
这一回,满朝官员再无人出来反驳,只希望早日把这伙瘟神送走才好。
拿了圣旨的吕布动身前往陈仓,会见马腾、韩遂、宋建之后,宣读朝廷旨意:封马腾为征西将军,宋建为镇西将军、韩遂为金城太守兼任抚顺中郎将。
拜了高官的三人当即谢过吕布,又请吕布在军中吃了酒宴,才罢兵退回凉州。
至此,动乱数年的西凉暂时进入了和平时期。
岁末年底,长安城下了一场大雪,将整座城池都银装素裹起来,漫目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天子在未央宫的玉堂殿,摆起一场大宴,邀请了群臣百官,吕布亦在其中。
这一年,天下动荡,发生了太多变故。
可对吕布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不仅摆脱了董卓的禁锢,更是将天子百官送进关中,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暂别了妻儿的吕布从府邸出来,往着皇宫方向而去。
街上的行人穿着厚厚的袄衣,缩裹着身躯在道路上佝偻的走着。
吕布低头想着事情,盖勋已经成为了新的凉州牧,这些日子,吕布时常收到老爷子的来信,说是非常感谢吕布的举荐,还给他送来了许多凉州特产,以及一些奇花异草。
吕布对这些兴趣不大,薇娘却是喜欢得紧,全都搬进她的苑儿里,好生照料去了。
同时,姜也被举荐成为天水郡守,负责洛阳百姓在天水一带的安家落户。
再加上控制渭谷一带的马腾,凉州大半都在吕布的控制范围以内。只消再稳固些日子,纵使韩遂、宋建想反,吕布也能号召众人灭了他们。
路上的行人见到吕布,纷纷主动退避让道。并非他们认识吕布,而是吕布如今的穿着打扮,锦衣玉带,已不是当年麻衣粗裤的愣头小伙。
龙骧虎步,在他的身上,有着股成熟男人的威严感。
百姓们皆将他当做了大家族的老爷。
来到皇宫外,吕布正欲入宫,忽然听得后方有人在同他寒暄:“温侯,等等老朽。”
吕布回头看去,提着礼服下摆的老人紧赶慢赶,面容和蔼,穿着三公的礼服,两鬓斑白。
今天是天子宴请百官,故所有臣子都换上了隆重的礼服,而非往日觐见时穿的朝服。
若非识得此人,吕布还真要被他露出的和善模样所迷惑。
吕布脸色不变,语气如往常平淡:“王司徒,何事唤我?”
对于这位上一世设‘美人计’坑害自己的老人,吕布没有太大好感。更何况上一世的王允,一直都在利用吕布,连心腹都算不上,只是将他当做手中棋子而已。
王允少年得意时,号称王佐之才,中年时期进入朝廷为官,后遭到十常侍的迫害,官场失意,被迫流亡。
年老时再入朝堂,偏好阴谋小术,迷恋权力,刚愎自用。他忠于汉室,希望大汉能在自己手中复兴,但同时也气量狭小,排斥异己。
吕布的冷淡反应令王允心有不悦,别的官员见到自己,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行礼喊上一声‘司徒公’?就你常常冷着张脸,摆给谁看啊!
心中虽然不悦,但以王允的城府,肯定不会表现出来。
他走到吕布身旁,脸上的笑容依旧,和颜悦色的说着:“温侯多日未曾去老朽府上一坐,前些日子,有人赠与老朽一柄宝剑。老朽不懂这些,想请温侯去府上品鉴品鉴。”
既然女人打动不了吕布,那就换件兵器试试。
王允如是想着,他想拉拢吕布,已不是一朝一夕。
吕布掌握着关中各处要塞的兵马调度,本身的实力亦是非凡,昔日的虎牢关之战,便足以证明。
两人皆出身于并州,王允就琢磨着,他和吕布算是同州的老乡,交流起来应该会容易许多。
然则,吕布始终不给他面子。
并州贫瘠,受教育的范围和程度,赶中原地区,差了很大一截,在朝野为官的更是少数。
故而王允经营这么些年,也始终难有真正的党羽。直到吕布一路升迁而来,王允便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在董卓麾下时,王允就想过用吕布这把‘利剑’杀死董卓。结果出乎意料的,吕布自己脱离了董卓,带着天子百官来到关中。
这份胆识魄力,使得王允对他刮目相看,也更加的想把吕布忽悠到自己的这块阵营。
到那时,吕布主外征讨,他主内朝政,内外相应,大汉可兴!
只是吕布一直不上套,令王允颇为头疼。
面对王允期望的目光,吕布照例选择了拒绝,找了‘军务繁忙’为借口。他这辈子可不想再跟王允牵扯到一起,只要这老头不主动找事,吕布也懒得去管他。
至于他说的宝剑么?
吕布没有太大兴趣,如今的他已是一身顶级配置。先帝赐的甲胄、战靴、紫金冠,加上中兴剑,胯下赤菟马,掌中方天戟。
还有何求?
第五零三章 何如霍去病
入了皇宫,吕布来到玉堂殿外。
他来得较晚,朝臣诸卿大多已在殿内落座。
吕布迈过殿门,从进殿到落座,主动起来和他打招呼的人,屈指可数。
耿仁身死,耿家把这笔账全都算到了吕布头上。更是放出狠话,谁敢站在吕布一方,就是和他耿家作对。
耿家在关中极具势力,少有人愿意得罪。
吕布将一切看在眼中,表情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走到自己的座位处,安然落座。
酉时,天子驾临此地,殿内的群臣百官纷纷起身行礼。
刘协穿着墨黑色的礼服袍,以玉带束腰,在两名近侍的搀扶下,走进殿内,在殿上专属他的帝位坐下之后,手掌虚抬,道了声:“诸卿免礼。”
百官这才起身,重新坐回位置。
兴许是见得久了的缘故,在吕布眼中,坐于帝位的刘协并不像是一名合格的帝王,更多的则像是一个稍稍成熟的孩子。
不像他父亲刘宏,性情乖戾,平日里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但一旦动怒,那股实质性的帝王气势,压得吕布都有些难受。
天子驾临,酒宴便算是正式开始。
貌美的宫女们端着佳肴美酒,带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缓缓而来。
体态婀娜的歌姬伴随着丝竹之音在殿内翩翩起舞,曼妙的舞姿,轻舒的纤手,看得不少官员食指大动,端起桌面上的酒大口喝着,滋润起发干的喉咙,看得入迷,津津有味。
吕布的心思不在这里,他正想着等开了年后,就去拿下汉中,慢慢往右翼扩张。如今西凉已定,基本上没了后顾之忧,东边又有董卓替他挡着,也用不着去操心。
酒过三巡,群臣们皆是喝得尽兴,有些酒量浅的,已经开始说起了胡话。
若是刘宏还在,他们断然不敢如此失态。而如今不一样,或许在他们心中,多少也有几分,将天子当做少不更事的娃娃。
期间,找吕布喝酒的人很少,吕布也懒得去献殷勤。
少顷,不知是谁提出要作诗赋的主意。
这个意见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纷纷附和,皆想在天子和同僚面前,露一露自己的文学底子,好哄得天子开心,多看自己两分。
故而,众人所作,无非是歌咏天子圣明,大汉强盛、百姓安居乐业之类的华丽辞藻。
吕布不去掺和,却偏偏总有人找上门来。
太仆卿韦礼端着酒,来到吕布面前,脸上带有十分笑意:“素闻温侯神勇盖世,只是不知会做诗赋否?”
“韦太仆,你怎么能这般小看温侯,区区诗赋,岂能难倒温侯?”不待吕布答话,又一名官员接过话题,不给吕布丝毫推脱的机会,还拔高声音的朝着众人呼了声:“诸位,你们说对吧!”
在场的臣僚们一听这话,起初愣了一刹,继而都反应了过来。
正所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韦礼和祖郝此举,等于掐中吕布软肋,摆明了是想让他难堪,当众出丑。
群臣们既然没有选择站边吕布,自然也都跟着起哄起来:“没错没错,请温侯作上一首,让我等也学习学习。”
吕布将这些官员的丑恶嘴脸看在眼里,还真如戏策所言,不过是群跳梁小丑。
没有跟着起哄的人则选择了静观,大概有十五六人左右。
这些人才是应该提防的家伙!
吕布心中多了个心眼,有句古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叫唤的狗难伤人。
“既然诸位想听,那本侯便作上一首!”
吕布豪气十足的道了一声,从位置上起来,接连饮下三杯烈酒后,又端起酒盏走到殿中,带着五六分醉意,踱起了步子。
他自认是个粗莽武夫,骨子里没有这种优雅的习俗爱好。然则刚才当见到百官们念诗之时,在他的心中,竟也有一股很强烈的感情想要抒发出来。
反正是光脚不怕穿鞋,纵使作得不好,也不怕丢人。
只是……该怎么开头呢?
吕布有些惆怅,索性饮了口酒,合上双目想要去找些灵感。
此时,和小铃铛分别时的情形豁然涌入脑海,他便不自觉的念了起来:“去时儿女悲。”
百官一听,皆是面有不喜。今天乃是天子设宴的喜庆日子,怎么能做这般丧的开头。
吕布却不管,脚下走上两步,脑中浮现起当年血战雁门关,将鲜卑人赶走后的凯旋,百姓们夹道欢迎时的场景。
“归来胡笳竞。”
当吕布第二句念出时,懂得诗赋的官员开始琢磨起来,这两句连在一起,倒有些意境。成功勾勒出了离去时的悲凉,以及归来时的百姓欢喜。
吕布闭着眼睛,脑海里回顾着往昔种种。
忽然间,他想起了当年南阳那个梦中的自己,一个强得离谱却又自负无比的家伙。
接下来的两句,遂脱口而出:“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自信磅礴的恢弘之势从吕布身上陡然爆发,殿内众人受其影响,皆是怔立当场,心中震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首诗开头给人以悲凉之景,随后层层拔高。后面两句更是豪气冲云,令人不由生出一种‘吾辈当如斯’的雄心斗志。
“好!”
许多朝臣不禁叫出声来,表示对吕布的赞赏与肯定。
回过神的韦礼愤恨咬牙,本想着借此羞辱吕布一番,却不料这莽夫竟能作如此之诗赋,出尽风头!
赢得了满堂彩,这是吕布所没能想到的。
酒宴散去,各自打道回府。
咣咣咣~
吕布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用力敲响了大门。
嘎吱~
大门打开,露出一张俊逸的白狐脸。
开门的并非往常仆人,而是恰巧在庭院闲散的郭嘉。
吕布晃了晃脑袋,还以为产生了幻觉。当看清眼前之人确是郭嘉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丢了过去。
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带着满身酒气,摇摇晃晃的往大堂方向去了。
郭嘉拧开葫芦,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令他喉咙大动。
这家伙居然偷了御酒出来!
郭嘉心中惊诧,好看的桃花眸里多了一抹复杂。
他回头看去,那道摇摇晃晃的背影,不知怎地,竟也有了几分顺眼。
第五零四章 夫妻夜话
吕布带着醉意回到大堂,夫人严薇为他热了参汤,用以解酒。
“有劳夫人了。”
吕布略微歉意的说着,大半夜里薇娘还在等着自己回家,令他胸中升起了浓浓感动。
“夫君说得哪里话,这不过是妾身的本分。”
严薇将参汤递给吕布,随后走到背后,给吕布捏肩。
酥软的感觉从肩上传来,舒爽无比。
吕布喝了口参汤,索性脑袋后仰,靠在夫人怀中,闭上双目缓缓养神。
严薇便贴心的给他揉摁起两旁穴位,犹豫小会儿后,她丹唇轻启,轻声问着:“夫君近来,似乎有所烦心。”
吕布享受着严薇的揉按,也不睁眼,道了声:“还不是让那帮朝臣给闹得,薇娘你也知道,为夫在关中根基较薄,一旦出了事情,朝堂上也没人替我说话。”
听得夫君难处,严薇娟起秀眉,犹豫了稍许,小心翼翼的开口建议起来:“大兄在家闲赋年余,夫君大可以让兄长来长安帮你。”
当年董卓入京的时候,严礼有先见之明,最先辞官离开洛阳,辗转往北回了并州。
如今董卓大势已去,天子百官在夫君的护送下,成功入驻关中。
期间,父亲多次来过书信,他拉不下脸来求吕布,只好让女儿吹吹枕边风,让吕布提拔一下他的这些舅哥们。
今非昔比。
如今的吕布已不是当年那个任老爷子怠慢的愣头小子了,而是手握重兵的温侯、右将军。放眼整个天下,也是威名赫赫。
妇人不得干政,吕布倒不在意这些。对他而言,能够真正倾述心声的人,除了戏策,也就只有这位和他同床共枕多年的爱人。
话说回来,严薇这话倒是提醒了吕布。
近两年他先是想着应付董卓,后来又忙着关中和西凉的大小事务,以至于忽略了他的舅哥们。
“嗯,薇娘你说得不错,是该如此。”
吕布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宽大的手掌覆在妻子白皙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明日我便修书一封,让人带去并州交给老爷子,让他把舅哥们遣来长安,也好同我有个照应。”
到底是娘家人,即使再不亲,也总比外边的那些人要好得多。更何况,严礼和严义都曾数次帮助过吕布。
吕布如此爽快的答复,令严薇心中舒了口气。毕竟一方是父亲,一方是夫君,她不想让两头难堪。
“过完年后,我可能要去趟汉中。”
过了小会儿,吕布出声说着。
“不多歇些时日吗?”
严薇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美眸中流露出失落。
如今的吕布可以说是身居高位,也封了侯,作为妻子的严薇只希望吕布能安安心心的呆在家里,陪伴着她和孩子。
然则,家国大事,从来都不是她一妇人能够左右得了。
吕布深知,曹操、刘备这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灯,皆是世之枭雄。一味的固守关中,不努力拓张,等到他两发展壮大起来,再想对付可就难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使自身势力更加强大。到时曹、刘二人纵然联合一起,也撼之不动。
前些时日,吕布以朝廷的名义召汉中郡守苏固入朝,结果苏固称病推诿,拒不应诏。
早在征召苏固之前,吕布就已经派了探子去往汉中。这家伙根本没病,就是不想入朝,为人鱼肉。
既然苏固不愿来,那吕布就只有亲自去了。
严薇是个端庄贤淑、识得大体的女子,她心中虽不愿吕布离去,却也知道夫君心意已决,遂强颜笑道:“夫君只管安心国家大事,府内琐碎,自有妾身打理。”
吕布‘嗯’了一声,睁开眼眸,“小铃铛和篆儿、骁儿都睡了吗?”
严薇点了点头,应了声‘都睡了’。
吕布起身,回头看向严薇,舒张猿臂,不等妻子反应过来,便将她‘公主抱’在怀中。
脱离地面的严薇低呼一声,等她回过神来时,便已落入了坚实的胸膛之中。吕布眼神灼热,一股狂野的雄性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严薇似是知道了吕布要做什么,在怀中轻微挣扎起来,秀脸通红的说着:“夫君,放我下来,让别人看见不好。”
“谁敢乱嚼舌头,明天就拉出去杖毙!”
吕布说得霸道无比,随后抱起薇娘,往着寝屋方向大步走去。
…………
此时,距长安数以千里之外的沛国谯县。
杀!杀!杀!
天寒地冻的原野上,数千精猛士卒正呼吼着挥动起手中兵器,加强训练。每做一动,口中必喝‘杀’字,气势十足。
讨董失败之后,兵力尽丧的曹操成了光杆司令,带着夏侯等残兵败将,回了老家投奔父亲。
父子两在书房长谈了一宿,最终曹操说动了曹嵩,重新招募士卒六千余名。
如今的世道,天灾**,难民无数。只要你有粮食,能让他们吃饱饭,士卒要多少就有多少。
曹嵩这些年的官可不是白当,依仗着权势,到处敛财,使得曹家成了豫州境内的巨富。养个几千人的队伍,不说十年二十年,一年半载还是没有问题。
曹操今日得空,前来巡视军营。
夏侯兄弟、曹氏兄弟等人俱是出来迎接,跟在曹操身后。
走入军营,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挥动着手中长槊,翻飞刺挑,勤奋练武。
见到曹操后,少年停下动作,跑到曹操面前,用袖衣擦去额上汗水,恭敬的喊了声‘父亲大人’。
天寒地冻的气候,能够练得浑身热气腾腾,可见其之勤奋用功。
这是曹操的大儿子曹昂,乃是庶妻刘氏所生,但由于生母早死,是以由正室丁氏抚养大,这些年也一直都在谯县。
曹操此番回来,曹昂便求着父亲,让他也入营磨砺锻炼。
“子(xiu),军中感觉如何?”
曹操很是喜欢这个大儿子,看见他勤奋努力,没给自己丢脸,曹操心中也是颇为高兴。
“叔伯、将军们俱是本领十足,孩儿能学他们十分之一的本领,便已足矣!”听得父亲发问,曹昂谦和的说着,顺带夸了这些将军们的本事了得。
夏侯曹仁曹洪以及李典乐进等人听了,俱是觉得倍儿有脸面,霎时对这位大公子的印象,又提高了不少。
“那就好好学学,莫让为父失望。”曹操暗自点了点头,拍了拍曹昂肩膀。儿子没有焦躁的脾性,这点很好。
感受到父亲言语间的期望,曹昂顿时觉得胸中热血澎湃激流,抱拳大声答道:“是,父亲。”
虽然曹操讨董失败了,但父亲在他心里,一直都是英雄。
第五零五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曹操领着诸将走进主帅大营,分列而坐。
坐下之后,曹操看向夏侯,开门见山:“元让,士卒训练得如何了?”
“还需两三月,方能成就精锐之士。”夏侯在心中略作估计,侧身向曹操抱拳回答。
招募士卒的时日尚浅,训练也才刚刚起步不久,此时若是将他们投入战场,也只会是一群乌合之众。除了摇旗呐喊,涨涨威势,基本上没有过多的杀伤。
只要敌军铁骑来回两个冲锋,便能轻易的将他们击垮碾碎。
曹操是带过兵的人,知道训练这种事情急不得,也不与将领们施压,只是让他们好生训练,早日练出一支精锐之师。
众将领命应下。
在营中坐了小会儿后,交代完事情的曹操出了营帐,在他身边,只有毛一人。
两人沿着军营巡视,在一处高地停了下来,俯瞰着下方排成方阵的士卒。
曹操小眼里闪烁着光芒,叉腰而立,下方这些士卒就是他未来的所有希望。
“明公,是想再伐董卓?”身旁的毛试探的问了起来。
曹操点头,挺直了并不魁梧的身躯,语气雄浑激昂:“董卓乃国贼,我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吾,必讨之!”
这番话说出,别说武夫,就连他这文士,都陡然觉得心潮澎湃,旁边的矮小身躯在他心中,无限放大。
果然没有跟错主公。
压下心中激荡,毛向曹操请示:“明公,要不要派人去通知袁家兄弟,或是其他诸侯。”
曹操有讨董的想法固然很好,然则董卓手中仍旧握有十万虎狼,仅凭曹操一己之力,恐难以应付。
曹操摇头,否了毛的提议。
上一次的讨董联盟,让他彻底看清了这些诸侯的面目,一个个惜命如金,互相试探,上了战场也是出拳不出力。
最后若不是被董卓烧了粮草,逼至绝境,他们哪会奋力一搏。
这样的盟友,要来只会是拖后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毛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双方实力相差太多。
“董卓残暴失尽民心,今天下之人,无不欲生啖其肉。”
曹操昂然而立,豪气万丈道:“昔年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今有六千甲士,如何破不得国贼董卓!”
…………
青州,平原县府。
时值寒冬,别地百姓冻死饿死不在少数,唯有这里,百姓们安居乐业,有田可耕,能够养活自己。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新来的平原县令,姓刘,据说是皇室宗亲。
刘县令到来之后,对外积极征讨附近贼寇,所到之处,贼匪望风而降;在内则乐善好施,即使不是身为士人的普通百姓,都可与他同席而坐,同簋而食,不会有所拣择。
总之,在平原这块县地,极得人心。
这一日,天气极寒。
在府内烤着炭火的三兄弟,不由谈起了国事。
“大哥,那皇帝小儿不过是董卓所立的傀儡,管他作甚!”张飞自从相貌渐变粗犷之后,嗓门儿也跟着大了许多,稍微加大音量,便有如雷震。
“三弟,莫要胡说!”刘备责斥张飞,他这兄弟,有勇力也足够忠心,就是性子太莽,冲动好斗。
他要再不约束着点,早晚得闯下大祸。
张飞却不以为意,“要我说,大哥你贵为汉室宗亲,又深得百姓爱戴,这皇帝就该由你……”
刘备哪能让张飞将剩下的话说完,赶忙打断,厉声怒斥:“我虽为汉室宗亲,却断然不会行那悖逆之事。你若再敢胡说,我便叫你二哥,封了你的嘴巴。”
“不说就说,谁稀罕似的……”
张飞倍感委屈的小声嘀咕两句,然后朝刘备、关羽说着:“大哥二哥,我去练武了,你们慢慢聊吧。”
说完,便从堂屋走出,去了练武的院地。
少顷,有衙吏从外边跑进,向刘备禀报:“县令,外边有人想要求见您。”
见我?
刘备不知何人,主动起身往外走去。
府外,站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拄着一根木杖,像是逃难而来的难民。
见到刘备亲自出来迎接,青年似是有些受宠若惊,向刘备见礼之后,掩面悲怆的说了起来:“小人陈术,汝南人氏,本来是往冀州投奔亲戚,奈何盘缠在途中为贼匪所抢。途经此地,想向县令讨借一二。”
刘备听完,并未当即叫人拿来盘缠,而是和颜悦色的先问了青年一句,吃饭了没有。
青年愣了刹那,神情有些恍惚,似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客气的县官,不知该回答是或不是。
刘备便已知晓,一边让人去准备膳食,一边让二弟关羽去取些盘缠。他自己则拉起陈术的手腕,往府内走去。
去往堂屋的道路上,只有刘备和陈术两人。
刘备拉着陈术往前走着,后者的眼中杀机一闪而过。但想起刘备方才的表现,那抹杀机又被他很好的掩藏下去。
到了堂屋,刘备让陈术与自己共坐一席。
陈术却是赶忙摆头摇手,口中连道:“不妥不妥,卑贱之躯,岂能与县尊同席。”
刘备对此倒不以为然,笑着示意他放宽心态,不必在乎那些礼节。
刘备的仁厚,令陈术大为感动。膳食端来,刘备又将这些饭菜全都推到了陈术面前,让他吃饱。
然后亲切的问着他一些琐碎日常,比如家里几口人,可否成婚之类的话题,就像一个和善的邻家大哥,没有丝毫县官架子。
陈术坦言,自己是个孤儿,父母早亡。
此时的堂内只有他和刘备两人,已是最佳时机。
只要动手,必能一击即杀!
陈术低头扒拉着碗中饭粒,却迟迟下不了最后的决断。
用完膳食,刘备将他送出府外,拿过关羽手中的盘缠,交到陈术手中。
“此去冀州遥远,兄台路上多加小心。若是再有难处,尽管回来找我刘玄德便是。”刘备说得慷慨正然,拱手向他送别。
此情此景,陈术的眼泪‘唰’的一下子就夺眶而出,他跪倒在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悔恨万分:“县令,小人罪该万死!”
刘备见到陈术这番动作,也有些愣神,出声问道:“此话何解?”
原来此人并非叫做陈术,他的真名唤作陈到。上午,他途径此地,受到了县民刘平的蛊惑,说刘备残暴不仁,枉法欺压百姓。
陈到当时也没做调查,便决定‘替天行道’,前来刺杀刘备。
然则见到刘备之后,刘备的坦诚仁厚使得陈到彻底打消了念头。他也终于明白,自己是受了他人欺骗。
差点误杀贤能,陈到心中愧恨万分。
此刻,他只求一死。
刘备却没有令人将他缉拿,反而亲手将他扶起。
在得知陈到居无定所,又有武艺傍身后,刘备起了收服之心:“叔至,可愿在我麾下效力?”
陈到听得这话,心中惊喜交加,哪有不愿之理,当即拱手抱拳:“承蒙明公不弃,某愿效犬马之劳!”
第五零六章 崛起的袁绍
冀州,渤海郡。
袁绍作为一郡之守,近些时日却是颇为惆怅。
遥想当初,讨董之时意气风发,袁绍被众诸侯推为盟主,天下士人无不仰慕其名。
只可惜,数十万大军最后,含恨虎牢。
讨董失败之后,关东牧守们为扩充个人地盘,争夺土地和人口,彼此攻伐。
冀州牧韩馥见此情形,唯恐袁绍坐大,暗中减少军需供应,企图饿散、饿垮袁绍的军队。
韩馥虽为袁家故吏,此时的职位却是袁绍的顶头上司。
“唉……”
念及此处,袁绍怅然叹了口气。
幕僚审配见了,不由问道:“主公何故叹息?”
审配因不得志于韩馥,而归于袁绍。
袁绍对审配很是器重,遂将韩馥克扣粮草、军饷的事情,全都同审配说了。
审配听完,捋须应道:“昔日主公问我,大事如果不顺,何地可以以之为据守?我答曰:‘当南据黄河,北守燕、代,兼有乌丸、鲜卑之众,然后南向争夺天下。’”
袁绍记得这话,这是他当初考校审配的问题。所谓南据黄河,北守燕、代,其中间广大地区正是物产丰富、人口众多的冀州。
“此时,正是天赐之良机!”
审配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袁绍攻取冀州。
袁绍的志向当然不满足于区区一个渤海小郡,他对被称为‘天下之重资’的冀州垂涎已久。
只是他性情优柔寡断,迟迟难下决策,心中亦是颇为担忧,韩馥作为冀州牧,手中的兵力远非袁绍可比。
“冀州兵强,我军饥乏,如果攻打不下来,我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袁绍有些英雄气短的说着。
审配却不以为然,他素来是个极有主见的人物,当即给袁绍出起了主意:“主公,韩馥不过是个庸才,我们可以暗中与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相约,让他南袭冀州。待他大兵一动,韩馥必然惊慌失措,我们再趁机派出能言善辩之人,去和韩馥说明利害关系,不怕他不让出冀州来。”
袁绍听得这话,眼中一亮。果然照审配的意思写了一封书信送给公孙瓒,许以重利,使他南袭冀州。
公孙瓒收到书信,信中袁绍表示,若能让他坐上冀州牧,当把冀州北境中山国一带的土地,送与公孙瓒。
公孙瓒大喜过望,简单同幽州牧刘虞交代一声,便发兵南袭冀州。
韩馥得知公孙瓒来袭,与之交战,可他哪里是公孙瓒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慌了手脚。
此时,袁绍的外甥高干、以及麾下谋士荀谌,不失时机地来到了邺城。
荀谌与韩馥乃是旧友,想面见这位冀州牧,并不算难。
来到州牧府,韩馥接待了二人。
不过韩馥的精神似乎并不太好,颇为憔悴,毕竟连战连败,虽然暂时休战,但公孙瓒仍在北方虎视眈眈。
韩馥命人端来果肉点心,歉意的同二人说着:“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荀谌对此表示不甚在意,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文节兄,可是在为战事发愁?”
韩馥祖籍颍川,也是土生土长的颍川人。他自认同荀谌关系不错,也不瞒他,点了点头。
荀谌饮了口水,沉吟片刻过后,方才放下水杯,缓缓说道:“我有一计,倒是可救文节兄眼下之难。”
听得这话,韩馥如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赶忙询问起来:“友若有何高见,快快教我。”
他是真被公孙瓒这头白狼给打怕了。
荀谌遂说起眼下冀州形势:“公孙瓒统率燕、代两地的军队乘胜南下,冀州各郡纷纷响应,军锋锐不可当。渤海郡的袁绍此时又率军向东移动,意图不可估量,文节兄的处境,很是艰难啊!”
荀谌除了是袁绍麾下的谋士之外,他还是颍川荀氏家族的子弟,父亲就是荀氏八龙之一的荀绲。
而他,也是荀的哥哥。
韩馥当然知道情势危急,所以他才更加想要知道破解之法。
荀谌便问他:“依你估计,在对人宽厚仁爱方面,您比袁绍怎样?”
韩馥未作多想,回答起来:“我不如。”
“在临危决策,智勇过人方面,您比袁氏怎么样?”
韩馥又答:“我不如。”
“那么,在累世广施恩德,使天下人家得到好处方面,您比袁氏又当如何呢?”
韩馥再次摇头:“还是不如。”
接连提了几个问题,荀谌这才说道:“公孙瓒率领燕、代精锐之众,兵锋不可抵挡;袁氏是一时的英杰,哪能久居将军之下。”
“冀州是国家赖以生存的重地,如果袁氏、公孙瓒合力,与将军交兵城下,将军危亡即在旋踵之间!”
“然”
荀谌话锋一转,如是替韩馥出谋划策起来:“袁氏是将军的旧交,而且结为同盟,如今之计,不如把冀州让给袁氏。袁氏得到冀州以后,他一定会厚待将军。公孙瓒也就不能和他抗争。
“那时,将军不但能获得让贤的美名,而且您的地位还会比泰山更加安稳,希望将军不必疑惑!”
韩馥这个人吧,生性怯懦,缺少主见,荀谌这么一说,他也就准备同意了。
“使君莫要听信小人之言!”
此时,堂外传来一声怒喝,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以及骑都尉沮授四人,走进了堂中。
四人望向荀谌、高干,目光里充满憎恨。
骑都尉沮授更是向韩馥拱手说道:“使君,冀州虽然偏僻,但甲士百万,粮食足以维持十年。而袁绍则是孤客穷军,仰您鼻息,就如同婴儿在手上一般,一旦断了奶,立刻就会饿死,我们凭什么要把冀州让给他?”
韩馥却听不进去,反倒无奈地告诉他们:“我是袁家的故吏,才能也不如本初,量德让贤,这是古人所推崇的,你们为何还要一味加以责备呢!”
这番话把几人给气得不行,驻屯在河阳的都督从事赵浮、程涣听到消息,急急忙忙的驰兵东下,率众万余人,请求出兵抗拒袁绍。
然则韩馥这时候完全是没了斗志,否了他们请求,然后搬出官署,又派自己的儿子把冀州牧的印绶送交到袁绍手中。
自此,袁绍不费一兵一卒,便成为了新的冀州之主。
第五零七章 昔年枭雄,今已老
袁绍领了冀州牧,自称承制,向朝廷上奏,表韩馥为奋威将军。不过却只是个虚名头衔,既无将佐,也无兵众。
韩馥的苦难日子自此开始,以至于逃难陈留,投奔张邈。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领了冀州牧的袁绍志得意满,他把当初反对他的人全都宽恕,并让他们恢复原职。
这手收买人心,玩得那叫一个漂亮。
北方的公孙瓒也暂时退去,私下书信给袁绍,让他不要忘记当初的承诺。
袁绍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心中嗤夷。
你赢得了韩馥,却未必赢得了我!
这天,袁绍找来被他拜为别驾从事的沮授,踌躇满志的问道:“如今贼臣作乱,朝廷西迁,我袁家世代深受皇恩,当竭尽全力兴复汉室。然而,齐桓公如果没有管仲就不能成为霸主,勾践没有范蠡也不能保住越国。我想与卿同心戮力,共安社稷,不知卿有何妙策?”
此番话中,袁绍自比齐桓公和越王勾践,将沮授比作管仲、范蠡,以表示对沮授的器重和信任。
沮授听得这话,心中那股感动直冲胸口,无以复加,以为遇到了明主。
他之前在韩馥那里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袁绍这番话,令他恨不得随着袁绍南征北战,肝脑涂地。
“将军年少入朝,扬名于海内。废立之际,能发扬忠义;单骑出走,使董卓惊恐。渡河北上,则渤海从命;拥一郡之卒,而聚冀州之众。威声越过河朔,名望重于天下!”
不得不说,这些文人拍起马屁来,是一套一套的,军中武夫是望尘莫及。
沮授接着说道:“将军应首先兴军东讨,可以征洛阳董卓;还讨黑山,可以消灭张燕。然后回师北征,平公孙瓒;震慑戎狄,降服鲜卑、乌桓。您就可拥有浊河以北的四州之地,因之收揽英雄之才,集合百万大军,迎陛下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阳。以此号令天下,诛讨未服,天下谁能挡之?”
这一波节奏,带得袁绍心花怒放。
“好,明年开春,我便号召天下,再讨董卓!”
袁绍说得豪迈无比,如今董卓没了天子在手,还背上欺君逆国的罪名,可谓是虎落平阳,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见袁绍又起了当盟主号令天下的心思,沮授心中苦笑,这是袁绍最大的弊病,太过爱慕虚名。
他赶忙出言劝谏:“明公,诸侯靠不住,讨伐董卓这件事情,只能靠您自己。”
“为何?”
袁绍皱眉,他正想着在天下人面前,抖抖自己这个新任冀州牧的威风,结果却遭到沮授劝阻,心中自然有几分不乐。
沮授拱手回道:“人心不齐,纵使再多兵力,亦是于事无补。”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其他人我可以不叫,但有个人,我必须要通知一声。”袁绍如是说着。
“请明公示下。”沮授有些纳闷儿,虚心请教起来。
“曹孟德。”
这是袁绍给出的答复。
沮授对此人有所耳闻,据说在征讨董卓的战役中,只有曹操带去的兵马,是在虎牢关的攻坚战中,死伤殆尽。
书信从冀州飞往谯县,曹操见此书信后,大喜过望。
他寄回信函,与袁绍约定,由袁绍正面进攻,吸引董卓火力。他则率军绕道颍川,从东南的辕关突进洛阳。
…………
司隶,洛阳城。
作为曾经的帝都,繁盛热闹的景象不在,如今只剩下满目疮痍。覆盖着大雪皑皑的城池,不见生机,只有道不尽的一片苍凉。
董卓回来之后,脾性愈发残暴嗜杀,稍有不顺心的事情,便要杀人泄愤。就连最初投诚他的少府卿陆骝,前两天也因一句话,而触怒董卓,被抄家灭族。
本以为董卓回来后,见到他们留在洛阳,会感动些许,对他们好上许多。哪想到董卓变本加厉,不仅纵容麾下士卒劫掠那些富商豪贾,更是将其余府邸之中的金银玉器,尽数抢夺一空。
这些起初没跟吕布一起走的官员、士族,此刻已经悔青了肠子。
作为掌权者,年轻时候杀伐过度,越老,就越容不得别人的半点忤逆。
作为首席谋士的李儒屡次劝谏董卓,说洛阳乃是四战之地,不能固守。留在这里无疑是坐以待毙,当寻找新的立足之地。
董卓如今除了名声不行之外,有用不完的钱财和粮食,还有将近十万将士追随。要打下其他州郡作为根基,不算难事。
然则董卓根本听不进去,整日饮酒作乐,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
年底,董卓回了趟府宅。
明儿个便是正旦,也是新的一年。
今天晚上,照例是应该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守岁,吃顿团年饭。
席间,董卓亲自给老母亲盛饭舀汤,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上,又给孙女发了岁钱。
晚饭过后,年迈的老母亲在婢女的搀扶下,先去睡了。
董卓则将软榻搬至后院,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
月。他。影。
冷冷清清。
“我都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清净过了。”
望着天上的霜寒月色,董卓叹息连连,月光洒在他丑恶面庞上,多了几许落寞。
此时,一道小巧的身影从院落的侧门处,蹦蹦跳跳的欢喜跑了过来。董白拉起祖父肥乎乎的大手,摇晃着可爱的撒娇起来:“翁翁,我好久都没有去小铃铛家里玩儿了。我想明天去她家里找她,就玩一小会儿,好不好,好不好嘛?”
养在深宅里的董白,根本不知道外边所发生的一切。
董卓的双目蓦然冷了下来,心中戾气横生。
他从威风凛凛的太师,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拜谁所赐?
是吕布,是吕布毁了他的一切!
董卓心态渐变扭曲,更是一把夺过孙女手中的酸果,用力仍在地上,用脚踩碾得粉碎,凶戾的脸上透着前所未有的狰狞:“今后不准在我面前提起吕布的名字,还有,你哪也不准去!”
董白被吓得足足愣了小会儿,她何曾见过翁翁这般凶狠的模样,随后‘哇’的一声,止不住的嚎啕起来,抹着眼泪往外边冲了出去。
看着最疼爱的孙女离自己而去,董卓心里有着股说不出的难受,同时在他的脸上,浮现出一阵迷茫。
我这是……怎么了?
第五零八章 冬去春来
冬雪消融,大汉朝迎来初春。
新年新气象,经历整个冬天的沉思,走过了冰雪消融,经历了咋暖还寒……远远眺去,山披绿装,春光明媚,熬过寒冬的花朵正悄然绽开,蝶舞花间。
吕府的后园中,花开满园,姹紫千红。
薇娘很喜欢花草,吕布便特意命了工匠,扩宽花园的面积,摆满了盆栽花草。
园中,百花争相绽放,花香扑鼻,令人嗅之,不觉心旷神怡。
在这里,可以看到关中许多地方都不曾有的花种,虞美人、绿萼梅、睡香、白玉兰、聚八仙、将离……
繁不胜数。
纵使是门口那两株桃树,也非寻常地里的桃树可比。
寻常桃树所开花瓣,多为粉红,‘五色碧桃’则不然,它的花瓣几乎全为纯白,花蕊微带红丝。
这是广陵郡守张祈特意差人,从广陵千里运植而来。
随着吕布的位置越爬越高,地方县吏求他办事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到后来,不少人都摸清了门路,要求吕布办事,送一些世所罕见的奇花异草,远比送金银玉石好使。
花园里,百花争放,引来无数蝴蝶、蜜蜂采摘。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在花园中响彻不停,小铃铛奔跑扑着蝴蝶,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玩得不亦乐乎。
大儿子吕篆跟在姐姐背后高高兴兴的跑着,小儿子吕骁则坐在一颗大树下,抬头仰望着翠绿的枝叶,愣愣发神。
“骁儿,你在看什么呢?”当娘的严薇走来,疼爱的问着儿子。
“娘亲,吃……吃……”
小家伙指着树叶,傻傻的笑着,嘴角流出了口水。
他听姐姐说过,这树上会结出红色的小果子,酸溜爽口,特别好吃。所以他常常会来这树下傻坐着干等,等它开花,等它结果。
吕骁今年已有一岁半了,他的哥哥吕篆基本上能够和父母进行简单交流,而吕骁却连话都说不利索,还时常会流口水。
城内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并私下嘲讽,吕家的二公子,是个傻子。
别看吕骁平日里表现十分憨傻,可一旦惹毛了他,就会变得十分狂躁,胡乱打人。
被他用石头砸伤的仆人,已经超过了双手之数。
正旦前夜,吕骁因在外玩耍而不肯回家吃饭,仆人请他不动,严薇只好亲自前去哄他。
结果,小儿子来了犟脾气,还用小石子砸破了娘亲的头。
吕布得知后,气怒至极,直接去把吕骁揪了回来。然后手握粗实的竹条,打得儿子满屋子哇哇嚎叫,屁股紫青一片,小半月都没能下得了床。
要不是当时严薇拦着,估计能把这小儿子打个半死。
严薇对此很是担忧,差人请来了号有‘圣手’之称的仲景先生。
张仲景给吕骁摸脉诊断之后,得出了结论。
应该是当初躲避搜捕时,在秘道内伤到了胎气,后来难产,又震到头颅,留下了一系列的后遗症。
至于吕篆为何没事,大概是运气好吧。
儿女们在花园里闹腾,吕布则和戏策在偏角的石亭里,商量着进攻汉中的时机。
汉中作为南北双方的一个中间地带,夹在关中与巴蜀之间。当汉中地区为南方所控制时,双方以秦岭为界;当汉中地区为北方所控制时,南方只能凭大巴山险要以作抵抗。
秦岭高峻险拔,足以为关中南面屏障;大巴山浑厚绵长,足以为四川北面屏障。
在关中与汉中之间,有三条谷道与之相连,分别是: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
但因秦岭之高峻,每条谷道都曲折回旋,幽深险峻,不利于人力物力的大规模运动,尤其不利于粮草补给的运输。
利用这些谷道出奇兵还可以,大规模进军则不利。
汉中与巴蜀之间的通道有二:金牛道和米仓道。
等拿下汉中。进攻巴蜀之时,吕布才会考略这两处谷道。
“老爷,夫人的兄长到了,正在客堂等您。”管事前来禀报。
吕布听得这话,脸上有了笑意,招来妻子儿女,起身朝戏策说道:“走,见见我这大舅哥去。”
一行人来到客堂,见到严礼后,吕布爽朗笑道:“大舅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严礼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起身行礼道:“见过温侯。”
当年严薇为了吕布背离严家,将父亲气得不行。
严礼得知以后,也是略有责备,当时的他在洛阳为官,自然有些看不起吕布这类小小的边塞校尉,觉得配不上他妹妹,更不配为严家的女婿。
他甚至还以为吕布是心怀叵测之辈,是想通过迎娶严薇来入赘严家,好作为今后晋升的资本。
到底是小看了吕布。
严礼心中叹气,谁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小校尉,短短四五年时间,摇身一变,成为闻名天下的温侯,大汉朝的右将军。
吕布显然被这声‘温侯’给弄得愣了一下,随后摆手笑道:“大舅哥,你这样就生分了。不管我将来坐到哪个位置,永远都是你妹夫。”
严薇亦是带着儿女上前见礼,严礼看起来较为严肃,实则从小待她极好。只是他作为严家长子,身上肩负着未来严家的命运,不得不变得处处小心,事事谨慎。
坐下之后,吕布问起了并州最近的情况。
严礼如实以告,如今的并州在严信的治理下,已是蒸蒸日上,加上没有战乱波及,州境内的百姓从起初的要靠从各地收购的粮食供养,到现在已经能够自食其力。虽然不算富庶,但起码有吃有穿,少有人会像以前一样,被饿死、冻死。
只是最近,在并、冀交界的黑山一带,出现了大量匪寇,他们在活动于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等地的山谷之中,以拦道劫掠为生,官府谓之为‘黑山贼’。
这些地方高峰迭起,海拔极高。又于各处险要建设关寨,并、冀两地的官府都曾派兵屡次征讨,然则每回都是败北而归。
后来当地官府索性也不管了,只要他们不主动劫掠县府,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第五零九章 以西域之钱粮,来养麾下之精锐
提到黑山贼,吕布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他上一世所讨伐过的对象,黑山军十几股势力中,最大的贼首张燕。
不过吕布目前倒是没有征讨黑山贼的想法,一来是路途较远,二来,相比黑山贼,汉中显然更为重要。
“妹夫,我此番来长安,还带了个人来,他说想见你。”
说着,严礼拍了拍手掌。
掌声落下,从堂外走进一人,儒衫长袖,头戴纶巾,面容清肃带有两分儒雅。
“温侯,好久不见。”文士躬身作礼,笑着同吕布打起招呼。
吕布见到此人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喜过望,脱口而出:“公台,怎么是你!”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宫。
当年陈宫在洛阳同吕布分别之后,去中牟任职县令。
后来董卓入京,暴虐不仁,使得陈宫对朝廷有些心灰意冷。再往后,曹操刺董失败,逃出洛阳,董卓张榜天下进行抓捕。
曹操逃至中牟时,陈宫抓了个现行。然则在听完曹操的志向后,陈宫被曹操的恳切言辞所打动,弃官与他一起奔逃陈留。
只是途中出了些许意外,致使陈宫弃了曹操,独自而行。
迷茫之际,陈宫想起了吕布之前所说的话,决定去往并州一试。
到了并州,陈宫也不拿吕布写的举荐书信,就去找了并州牧严信,自荐求官。
严信略作考校,见陈宫应答如流,便与了他西安阳县令一职。
陈宫性情刚直且傲,不喜欢别人说他靠吕布才能上位,他更想通过自己的真才实学,得到其他人的认可。故而在任职西安阳县令这年余的时间里,发挥才干,不仅将当地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缓和了同境外匈奴、鲜卑人的关系。
这些事情传到严信耳中,严信才知道屈了大才,将陈宫请到州府,奉作上宾。
陈宫这才拿出吕布写的举荐书信,严信见后,才知道眼前之人乃是世间少有的贤能,遂任命为州郡别驾,负责协助他处理州郡内的种种事务。
“我得公台,如高祖得留侯矣!”吕布哈哈大笑,心情极为不错。
好听的话,人人都喜欢。
陈宫亦然,吕布这话不仅表明了对他才能的肯定,更是借机抬高了他的身份。
“温侯谬赞。”陈宫拱手谦逊说着,心中却是有些傲然。
他对自己的才能很是自负,兵法韬略排兵布阵,礼仪教化驯服蛮夷,三教九流,无所不通。
如今得吕布如此看重,也算是遇到了明主,他自当全力以效,不负温侯信任。
路过门口的郭嘉听到这话,脚步稍作停顿,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不觉撇了撇嘴,嗤之以鼻。
西凉和并州暂时稳定,重启丝绸之路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吕布和戏策为此有过认真商量,并确定了要在并州开胡市,往来贸易。
河西走廊乃是丝绸之路的要道,如今也在吕布的控制范围之内。
西域各国喜欢汉朝的丝绸、玉器,吕布也需要大量的钱粮,来养麾下精锐。
大汉朝近些年来,天灾**不断,人口骤减。
自董卓重铸钱币之后,粮价暴涨,已经达到数万钱一石。
钱,已经不值钱了。
和这些西域外族打交道,必须要有一个经验十足的外交家。
当今天下,只有一人最为合适。
吕布心中很早就有了人选,那就是现任的幽州牧刘虞。
之前征讨辽东的时候,吕布就和刘虞打过交道,地地道道的老好人一个。为人宽和,没有争夺的野心,却在鲜卑、乌桓、夫余、貊等外族间有着崇高威望。
而且据吕布所知,刘虞在内政外交上是把好手,然则军事天赋却几乎为零。他麾下的公孙瓒是头白狼,一旦发展起来,刘虞压不住他,定会为其所噬。
故而,吕布向天子请奏,让刘虞去并州持节赴任,负责置办胡市,与西域各国互通有无。
天子准奏,让人传召于幽州。
刘虞接招之后,知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稍作收拾,便奉召动身去了并州。
空出来的幽州牧之职位,则由吕布举荐的‘帝国之虎’皇甫嵩前去担任。有皇甫嵩在,镇住公孙瓒这头白狼,应该问题不大。
临行之前,吕布去了趟皇宫,与天子辞别。
嘉明殿内,太傅马日以及五六位老臣正在教刘协为君治国之道。
在世人眼中,皇帝是天之骄子,是整个天下的主宰,有着至高的权力与地位。
然则,帝王之路的艰难,远非他人所想象那般简单。
做一个昏君很容易,喝酒遛狗玩女人,怎么败家怎么来;但想要成为一名合格帝王却很难,既要齐家治国平天下,又要弓马驰骋样样娴熟。
“臣吕布,拜见陛下。”
走进殿内的吕布躬身行礼。
刘协看了过来,出声询问:“吕卿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吕布微微直起身躯,看了眼马日等几位老臣,也不避讳,朗声说道:“明日臣便要动身去往汉中,此去道路险阻,短则一两月,长则半年数载,故特意来向陛下辞行。”
刘协听得这话,不免有些疑惑:“不知汉中郡守所犯何罪,竟劳吕卿亲自前往?”
“前段时日,朝廷诏汉中郡守苏固入朝面圣。此人接招后,推病不肯前来觐见,藐视天威,此乃大不敬也!”
吕布列出苏固罪状,若不给他一个教训,今后各地郡守可能会纷纷效仿,视天子朝廷如虚物。
“那吕卿一路小心,朕在长安等着你凯旋的消息。”刘协对吕布尤为信任,当初毕竟是吕布亲手将他从董卓手中救出,并且奉他为君。
这份君臣情谊,刘协记得清楚。
“臣走之前,有个故事想讲与陛下听。”
小孩子都喜欢听故事,刘协也不例外,霎时来了精神,颇为好奇道:“吕卿请讲。”
吕布于是不紧不慢的讲了起来:“话说战国时期,庞葱要陪太子到邯郸去做人质……”
马日这些学识渊博的老臣一听,便知道吕布所讲的典故,乃是出自于《战国策魏策二》中,三人成虎的故事。
刘协听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吕布说道:“吕卿,朕明白了。你尽管去讨贼即可,朕相信你。”
得到天子答复,吕布抱拳笃然应道:“陛下信臣,臣定不负陛下!”
第五一零章 行路难
三月的桃花开得正盛,长安城外,吕布黑甲金冠,骑坐在赤菟背上,同送行的妻儿道别之后,领着五千士卒行军进发。
大了一岁,小铃铛似乎变得懂事许多,也不像以往缠着不让吕布离开,挥舞着小手,冲那道高拔的背影,大声喊着:“爹爹,早些回来!”
押送粮草的队伍,十余天前就已经先行。
担任粮草官一职的乃是华雄,当初他自高奋勇的要去守汜水关,结果被孙坚所败,虽然斩了孙坚部将祖茂,但华雄也没敢回去面见董卓,只好逃匿山林避祸。后来得知吕布入主关中,就又灰溜溜的跑了回来。
吃一堑,长一智。
华雄回来后,主动向吕布承认了错误,吕布也没怪他,还让他负责后勤,押送粮草。
此番南下汉中,吕布麾下战将有曹性、宋宪、马忠、潘凤、马超、庞德、侯成,外加一个运粮的华雄。
军师则由最新加入的陈宫担任,倒不是吕布喜新厌旧,而是戏策那身子骨实在不行。此去汉中,几乎全是崎岖难行的山路,他不想戏策遭此大罪。
陈宫听得吕布当众宣布他为军师的时候,有些受宠若惊,也更加坚定了自己遇到了明主,他自负才华,也未作过多推辞,便应了下来。
此去汉中,正是他崭露头角的最好时机。
但吕布手下诸将,比如曹性、侯成等人似乎并不太喜欢陈宫,私下颇有怨言,却也没有明说。毕竟他们之前和戏策相处久了,而戏策又很好说话,基本上对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新来的陈宫,无论是相貌脸色还是举止言行,都不像一个嬉皮笑脸好说话的人物。
除了这些熟悉的人外,吕布身边还多了个叫简威的小校,他是汉中南郑县人,对汉中一带的地形地势极为熟悉。
吕布之前从未来过汉中,汉中又是山路复杂,要没个熟悉的向导,肯定步履维艰。
张辽回了并州,他本来也是在计划之中。只是昨天下午,从并州传来噩耗,老将军张仲病逝,张辽是为嫡孙,必须回去守孝。
吕布听说此事,恍惚间差点站立不稳,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
老将军可谓是自己生平的第一个‘伯乐’,当年他还是军侯的时候,老将军就破格提拔他为校尉。后来又一直给他保驾护航,承担了许多外人所不知的沉重压力,这才使得吕布成功将鲜卑人驱逐出境。
如今老将军撒手西去,吕布却腾不出时间。
出征在即,他只能让张辽回去之后,替自己供上两柱清香。等征完汉中回来,他再去亲自拜祭老将军的英灵。
随后,吕布又向朝廷表奏老将军的长子为北抚中郎将,封爵于乡侯。
…………
秦岭西抵陇山,东连熊耳山、伏牛山,横架在关中和汉中之间。要从关中去往汉中,只有三条道路可走,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
子午道离长安最近,南口曰午谷,在汉中定远县北二十余里;北口曰子谷,在长安城南百里处,谷道全长六百六十里。
傥骆道居于中间,南口曰傥谷,在汉中成固县以北十余里,北口曰骆谷,在周至县西南一百二十里,谷道全长四百二十里。傥骆道越秦岭主峰一段,盘山路曲折回旋八十余里,共八十四盘,行军不易,易受阻塞。
褒斜道南为褒谷,在褒城北十里;北为斜谷,在县西南三十里。谷道全长四百七十里,处于三条谷道最西,主要是沿褒水和斜水河谷而行,故多治栈道,以为相连。
出征前,简威将这三条谷道的地势情况,详细同吕布作了一番讲解。
各有利弊,吕布权衡之后,选择从褒斜道进军。
率军从长安出发,来到县,然后往西南而行。
进入谷道,行进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
走上数十里后,道路变窄,高低起伏渐大,士卒已是步步难行。
相较并州一望无际的原野,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里简直就是高山仰止,他们想要前进,就要顺着羊肠小道,不停的蜿蜒爬山。
之前征讨西凉时,吕布以为西凉的地势就已经足够高险,现在跟这出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至于三处谷道最为难行的傥骆道,吕布及麾下诸人,已是不敢想象。
行至崇山深岭处,荒无人烟,道路也更为崎岖。
空气清新的山野中,鸟语花香,溪水潺潺。
然则此刻却没人有心情去欣赏这些,吕布及麾下士卒身形贴紧峭壁,在只有两三尺宽的山腰行走。
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比战场上的激烈厮杀更加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下步子。
就连双腿,都不自觉的打颤起来,低头往下望去,见不到底,无尽的深渊,令人神晕目眩。
哗啦~
一声泥石滑落的声音响起,走在后面的曹性恍神间脚下踩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便直直往下坠去。
滞空的刹那,曹性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双目涣散。
难道……我就要这样摔死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从上方抓住了曹性的手腕,将他紧紧攥在峭壁边上。
宋宪的脸庞映入了曹性眼中,他左手握着短匕深深插进了地面石道,右边半边身子已经脱离了地面,悬在半空,随时都可能摔下山间。
纵使如此,他拽着曹性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周围两边的将士见状,赶紧过来搭手帮忙,将曹性救了上来。
救上来后的曹性坐在地上,双目空洞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身边士卒为他抚顺后背。
阎王殿里走上一圈,曹性惊魂未定。
他偏头看了过去,宋宪已经起身重新出发。虽然两人平日里总是吵闹,曹性也时常去挖宋宪墙角。但这种生死时刻,宋宪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豁出性命,来搭救自己。
曹性从地上爬起,摸到宋宪旁边,恢复了以往的嬉皮笑脸,挤眉弄眼的咧嘴笑道:“老宋,真不考虑把女儿嫁给我儿子?”
第五一一章 仓岭关
队伍在山岭间摸索行进,转眼已是七八日的时光过去。
四百多里的路程,换作平原,吕布疾驰半天就能抵达,然则在地势险要的山野间,每天的行进速度,撑死也不过二三十里。
光是走完这条褒斜道,估计就得花上一个月的功夫。
这一日,吕布率军行至某处山脚。
前方道路中央出现许多栅栏,拦住前行的去路。
栅栏后方,是一座简易的城寨,上有士卒巡逻,两旁筑有箭楼,地势险要无比。
吕布的军队在狭长山道中行走,左右两边皆是悬崖壁立,将他们挤在中间。吕布带着士卒只能顺道蜿蜒而行,犹如一条漫不见尾的长蛇。
城寨上巡守的士卒见到有军队前来,赶忙派人去通知了校尉,其余人等皆是摆出防御姿态。
吕布抬手,示意军队暂停行进。
他观摩了前方城寨一番,此处城寨的规模不大,兵力估计也仅有五六百人。然则当道下寨,扼险要而守,即便只有数百人,也能遏制上万人的军队,前进不得半分。
负责镇守此处的校尉走上寨楼,把着栏杆,朝着吕布这边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吕布还未答话,他身旁的简威倒先大声怒斥起来:“瞎了你的狗眼,此乃大汉朝的温侯、右将军,吕布是也!还不快些让开道来!”
这番回话引起了城寨上士卒们的一阵骚动,即便是在这消息难以传达的谷道之中,他们也似乎听说过吕布的名声。
那名身材健壮的校尉也没了之前的底气,收敛起暴躁,出声问道:“可有凭证?”
他也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只凭简威的一面之词,就相信领军的这个将领,便是当今赫赫有名的温侯。
吕布解下腰间的右将军印,让简威送去给校尉查验。
他此番来征讨汉中,作为郡守的苏固却并不知情。
当初苏固称病不入朝,吕布不仅没有点破,反而是顺水推舟,好言宽慰,让他在汉中好好养病,用以麻痹其心理,使其大意。
如今看来,还真是起了作用。
校尉查验完吕布的右将军印,确实无误后,当即下令打开大门,将道路中央的栅栏、鹿角移开,并亲自领着城塞内的五百余名士卒出来,恭迎吕布。
吕布见天色渐晚,遂下令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做启程。
夜间,吕布的营帐里,麾下陈宫、曹性、宋宪等人汇聚一堂。
“将军,要不要我们今晚动手,一鼓作气的端掉这里?”潘凤的眼中透露着兴奋,跃跃欲试。
自从加入吕布帐下之后,他还没立过一次功劳,而他身边这些人,曹性、宋宪、马忠、侯成哪一个不是跟着吕布征战沙场,所立下的功劳,掰起手指头都数不完。
就拿曹性来说,别看他一身武艺不咋地,但弓射奇准,当年鲜卑三王步度根最倚重的谋士,便是被他所射杀,死在曹性手上的敌将,亦是不在少数。
甚至就连马超这未成年的小子,都有帮吕布在凉州扬名的功劳。
潘凤有些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故而提出,今夜将此寨中所有将士,尽皆杀之的主意。
潘凤的话音刚落,便遭到了陈宫的阻止。
“将军,此举不妥!”
陈宫朝吕布拱手,说起其中利害:“我军初来乍到,汉中的军事布防、关卡城塞,我军俱不熟悉,贸然杀戮,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若是有人逃脱,去往前方各处通风报信,以后的城塞,可能更加险要。仅凭我们这五千人兵马,恐难以一路杀进汉中。”
“若是再遇到心狠之辈,索性放火将栈道全数烧毁,我们此番可就功亏一篑了。”
那些悬崖峭壁上的栈道,一旦烧毁,也就等于断了交通,没个三年五载,根本修建不好。
吕布略作思索,权衡利弊后朝帐内诸将说道:“好了,你们都早些歇着去吧。恢复好体力,我们明日接着行军。”
吕布认同了陈宫的观点,因为就算将这里的将士全数杀了,于他而言,也收益甚微。
歇息一夜之后,吕布率领军队再度启程出发。
校尉将吕布送出城寨,又给吕布说了前方的各处险要,让他多加小心。
吕布问了此人名字,校尉便报上家门。
他叫赵钜,汉中南郑人,有个弟弟,名叫赵嵩,如今正在苏固手下任职主薄,颇得赏识。
告别了赵钜,吕布继续他的行程。
前方的道路崎岖,却也畅通无阻。
但凡遇见遏险而设的关卡、城寨,吕布只管停下队伍,报上自己名号即可。遇见一些稍微谨慎的守将,吕布便把将军印解下,交于他们查验。
这些校尉得见之后,无不诚惶诚恐。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横加阻拦,毕竟吕布此行所代表的乃是朝廷。
与吕布对抗,就是与朝廷作对,便是不忠。
这个罪名,没人背负得起。
至于吕布来此作甚,又岂是他们这些校尉所能探听?
二十多天的行军之后,这条褒斜道,终于快要走到尽头。
“温侯,前面便是褒斜道上的最后一处要塞,仓岭关。过了这处地方,再翻过背后大山,下去就是汉中郡的褒城,之后便是平坦的原野,再也用不着翻山越岭了。”
简威脸上露出讨好的谄媚笑容,因为吕布事先答应过他,若这番事成,回去会给他一个少府丞的职位,这可比他之前的官职要高出太多。
吕布却没搭理简威,而是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数千名士卒。二十余天的长途跋涉,一路走来,不少士卒的脚底都磨出了血泡,一瘸一跛的搀扶走着。
你们,都是好样的!
吕布在心中默默说着。
到了仓岭关下,关上守将照例询问。
吕布身旁的简威一如既往的回答,守将显然也是一个谨慎之辈,要吕布出示物件。
吕布把右将军印解下,让简威拿去查验。
守将查验完后,交还给了吕布,不过似乎却并没有要放吕布入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