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八章 奇袭
惨烈的攻坚战持续到了黄昏,夜幕即将来临,辽阔的土地上响起了鸣金的声响。
铛铛铛~铛铛铛~~
攻坚的前线将士听得撤退信号,纵使心有不甘就此罢手,却也无人敢违抗命令,如潮水般往回退去。
“敌军退了!敌军退了!”
城墙上发出高呼,在这些充满兴奋的声音中,夹杂着无数的濒死吟呻,以及呜咽的凄痛惨叫。
夕阳下的虎牢关残血一片,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李、郭汜等守关将领浑身血污狼狈,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那退去如潮的大军,疲乏的身体靠着城墙,呼了口气。
虎牢关,总算守住了。
接下来的数日,联军日日强攻,不给守军丝毫的喘息功夫。
双方伤亡惨重,数以万计。
…………
虎牢关内,议事的大堂里,身穿雍贵太师袍的董卓沉着脸色,坐在位置上听着手下将军们的伤亡汇报。
“当初在洛阳的时候,老夫就该把他们通通杀光!灭门抄家!”听完汇报后的董卓面色狰狞,一双粗肥的大手愤恨拍在桌面。
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关东诸侯态度强硬,日日兴兵强攻,大有股‘不破虎牢终不还’的气势。
鏖战这么多天,也不见有所消弱。
董卓心中忌惮,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纵横西凉的那个董仲颖了。昔年的豪情万丈、马革裹尸,不知道去往了何处,烟消云散。
前些日子,董卓曾让李去替他向孙坚说媒,允诺保举孙坚的族中子弟中担任各地刺史、郡守的要职,想通过联姻的方式,来结为新的战略联盟。并希望孙坚这头江东猛虎能够反戈一击,帮他击退叛军。
结果联姻未果,反被孙坚痛骂了一顿。
收回思绪,董卓定下暴躁的怒气,扫视了圈堂内诸将,低沉着声音:“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由郭汜作为代表,起身抱拳回道:“太师,贼军人数甚众,连日叩关不知疲惫。我军将士伤亡无数,后勤止血草药严重匮乏,但只要太师您一声令下,我等愿赴死战。”
“愿赴死战!”
堂内诸将尽皆起身,声音朗朗,抱拳以应。
诸将越是表明态度,董卓反倒觉得心有愧疚,他开始有些后悔那日的冲动,不该戮杀袁隗,激怒袁绍等人。
“你们跟了老夫这么些年,驰骋杀阵,刀口舔血,也没享过几天安生日子。没理由再让你们全都交代在这里,死去的儿郎已经够多,等到夜深,便撤离此处回守洛阳吧。”
董卓叹了口气,凶恶的脸上显得有些疲惫。他此生吃过的败仗不在少数,可从来没有像过今天,这般无力。
诸将沉默着没有说话,在他们的人生字典中,弃城而走,实乃懦夫所为。
“太师,某有一计,或许可破关东鼠辈。”清朗的声音在堂内响起。
董卓及一众将军看去,说话的人,位列最前,紫金冠、武将袍,身躯高挺,器宇轩昂。
正是前几日在虎牢关前,出尽风头的温侯吕布。
回想当日,吕布在虎牢关前连斩敌将十三名,后又击败颜良文丑,破张飞,退关羽,又在夏侯兄弟、张、武安国的围攻下,斗了个势均力敌。最后还断了武安国的手腕,使得其落荒而逃。
自那日起,吕布之名,可以说是威震天下。
这颗升于高空的星辰,太过于耀眼,许多习武之人甚至生不出超越的念头,只能望洋兴叹。
不知从何时起,两军之中,流传起了这么一句话来:人中吕布,马中赤菟。
关于吕布的真实相貌,多数士卒都未曾见过,但关于他的模样描述,大多都已经耳熟能详: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中握着无敌的方天戟,背后系着飘摇的百花袍。
一个人,就是万马千军。
董卓听得吕布有计可施,脸上顿时升起了希望,赶忙问道:“奉先有何高见?”
如果能赢,谁还愿弃关而走。
帐内诸将亦是投来目光,吕布便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某以为,联军所依者,无非是人数之众。然则,几十万联军士卒,每日所消耗的粮草补给,亦是数额庞大。若能焚毁其粮草大营,不出十日,联军必溃!”
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吃草。
一旦出现了粮草危机,不需董卓动手,联军自个儿就会先乱了阵脚。
董卓在位置上沉思起来,作为指挥的统帅,他必须权衡出其中的风险利弊,才能做出最后的决策。
“温侯想法不错,可要实施太难。”颇有脑子的段煨起身,他并非是要针对吕布,而是有他自个儿的担忧:“虎牢关的周围安插有敌方无数斥探,就这样大张旗鼓的率军出关,恐怕还没抵达对方的粮草大营,就先被他们截击了吧。”
李、郭汜等将领一听,纷纷点头。倘若此事为对方所知晓,趁机设下埋伏,极有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吕布显然也料到了这点,微微摇头,淡然的语气里透着胸有成竹:“段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正面出击确非良策,但我们……可以绕后而行。”
绕后?
堂内的一众将军不明就里。
唯有董卓的凶戾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看向吕布:“奉先是说……”
吕布点头,神俊的面庞上带有极大的自信,说得笃然:“没错,派遣精骑从孟津北出,渡河经过河内,直扑关东联军的后方大本营酸枣!”
联军的几十万军队几乎全在虎牢关外,留守酸枣的只有袁术两万军队,负责运输补给,供应前线。
诸侯忙着攻关,谁也不会想到,董卓会派人从孟津绕道后方,突袭他们的据点。
其实按照吕布的推算,就算不出奇兵偷袭,董卓如果敢坚守鏖战下去,起码能和联军斗个五五开。
可惜,董卓没了搏命的心态。
如果让他来指挥,起码能有七成把握。
为什么?
他麾下的那帮糙汉子们会告诉你,因为‘吕布’这个名字,就已经自带了两分胜算!
第四六九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对于吕布提出的奇袭计划,董卓很是心动,此计如若能成,关东诸侯便猖獗不得几日了。
此时,有快马飞奔前来,入堂之后,从怀中掏出竹简呈于董卓,语气恭敬:“太师,洛阳的书信到了。”
接过竹简,董卓一对铜铃般的眼珠左右扫动,迅速阅览起来。李儒虽然不在身边,但对虎牢关这里的军事情报,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哈哈哈”
稍许,阅览完竹简内容的董卓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堂内诸将皆是摸不着头脑,出声相问:“太师,何事如此高兴?”
董卓抚着隆起的大肚皮,又摸了把浓密的髯胡,哈哈笑着:“英雄所见略同,李儒也建议出奇兵,北走孟津。”
书信中,李儒给了董卓两个方案,让他自己斟酌。其一,迁都长安,利用险要的山川地势,据函谷关以守;其二,照会扼守孟津的牛辅,令他率兵突袭联军粮草大营,只要断了粮草补给,联军不攻自破。
这与吕布方才所提献的计策,不谋而合。
董卓拿定了主意,看向诸将,此事关乎这场战役的最终成败,丝毫大意不得。
该派谁去好呢?
董卓目光在李郭汜等几员将领的身上徘徊,这几人勇则勇矣,但临机应变的能力还稍有欠缺。
“太师,末将愿前往孟津,率三千精骑焚毁贼军粮草大营。”
熟悉的声音响起,吕布再度开口,毛遂自荐:“非吾小觑诸位将军,论带头驰骋冲阵,诸位无一能胜吕某。”
换作以前,西凉诸将肯定不会服气,但亲眼目睹了虎牢关吕布搦战群雄,他们即便再不喜欢此人,但在心里起码默认了吕布的实力。
“可是,奉先你身上的伤……”
在董卓看来,吕布的确是最佳人选,有过许多的征战统兵经验,前些日子在虎牢关的表现,更是有目共睹。
董卓不疑有他,只是担忧吕布身上的伤势,能否经得起长途奔袭。
“有劳太师牵挂,区区皮肉小伤,不足为虑。”
吕布说得不以为意,也亏了当初先帝刘宏赐予的宝甲。若是寻常将领的甲胄,怎么也得躺个十天半月,然则虎牢之战后,吕布身上带了数道伤口,皆是破了些皮,别说致命,连一道见骨的伤痕也没有。
再加上吕布如今年轻气盛,身体的恢复能力极快,没过几日,便已经愈合结疤。
“好!”
董卓满怀兴奋的嚎上一嗓子,脸上充满喜色。他现在看吕布是怎么看怎么欢喜,越发觉得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骁勇善战,脑子灵光好使。
随后,董卓大手一挥,作出决策:“既然奉先有此雄心,本太师便准你此番前去,带兵突袭敌军的粮草大营。”
“此战功成,必为右将军!”董卓拍着胸脯,许下诺言。
右将军此职,几乎快到武将的荣耀巅峰。
除了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这些个顶级的将职外,就属前后左右四将军,位高权重。金印紫绶,朝堂地位仅次于三公,同比九卿,职务或典京师兵卫,或屯兵边境。
吕布如今才是镇字级别的将军,上面攀爬还有‘征’字号将军。
不同于百夫长、校尉等低级军衔的提升,越往后,就越是要卓著的战绩和贡献,以及庞大的家世背景,才能说得上话。
老将军张仲镇守并州一生,最终也止步在征北将军的位置,其升迁难度,可想而知。
然则,如今的朝廷已非往昔,无异是董卓手中的傀儡玩偶,他怎么说,就肯定怎么是了。从镇北将军晋升到右将军,说是火箭式的升迁,亦不为过。
这也说明,董卓彻底把吕布归为了自己的心腹。
堂内诸将眼红不已,他们跟了董卓这么些年,如今也才混到中郎将的位置而已。
“谢太师恩典。”吕布抱拳回应。
董卓如此厚待,吕布心中感触颇深,要知道在上一世,就是他亲手结束了董卓的性命,间接促使了大汉王朝的江山,彻底崩乱。
如果当时不杀董卓,也许大汉江山的格局,还是董卓与关东诸侯的割据对峙。董卓一死,这天下才算是彻底乱了。
李郭汜作乱,攻破长安;中原大地,狼烟四起,涂炭生灵;各地诸侯拥兵自重,群雄逐鹿,相互攻伐……
收回思绪,吕布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世,除了莽夫之勇,他还有着属于自己的计划,要先董卓一步,占据关中步步为营。
“太师,驻守孟津的牛辅将军是您的女婿,未必会听我一个外人调遣。”吕布故意露出忧色,不仅是他,西凉军中的将领皆知,牛辅自从成了董卓女婿之后,趾高气扬,将许多人都没放在眼里。
董卓的两个女婿,都不讨人喜欢。一个阴毒狠辣,笑里藏刀,一个狐假虎威,行事跋扈。
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好鸟。
董卓听得这话,思量稍许,从腰间摘下一块铜质的符节,交于吕布手中,凶恶的脸庞罕见多了几分郑重:“此乃本太师的令符,西凉军中不论官职高低,见此令符,如本太师亲临,所有人都得听你调遣。奉先切要好生保管,万勿丢失。”
“定不负太师所托!”
吕布双手接过这枚符节,回答得万分笃然。
会议之后,事不宜迟。
吕布拱手同董卓告辞,只带了黄忠、马忠、潘凤三人随行。潘凤因主动投诚的缘故,又告知了联军的平日军事布防,董卓看在吕布的面子上,也没有特意刁难于他。
骑上赤菟,快马飞奔孟津。
出了虎牢关的后方,三匹骏马在大道上疾驰。马蹄轻快,映衬着天上的月色,以及拂面而来的晚风,别有一番神清气爽。
来到浊河边岸,月色下的吕布棱角分明,他望着滚滚奔流的河水,压抑心中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后张身躯陡然大喝,如虎啸山林:“吼~啊!”
吼啸之音,同漂流激荡的浊河之水,于无形之中形成强烈对抗,足足持续了半晌。
马忠、潘凤承受不住这股霸道气势,俱是捂住了耳朵。只有黄忠神情激动,作为世间顶级武将,此刻他最能感受到吕布的心境变化,恐怕将军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新的突破。
吼声停歇,黄忠抱拳问向吕布:“将军,何故如此高兴?”
奔流的河水在眼中汇聚,神俊的面庞上首次露出了獠牙。
吕布回头看向黄忠三人,放声大笑:“从回洛阳之日起,吾乃笼中鸟、网中鱼,处处受缚于董卓。此行当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
第四七零章 见到真人了
浊河渡口,孟津。
孟津关作为拱卫洛阳的八关之一,北濒浊河,南依邙岭,有山河作托,关隘便于坚守,形成了以关制河、以河卫关的局势。
因其形势险要,又在浊河对岸设立孟津港,驻以军营,与其互为依托,成为扼守北方的重镇。
申时初刻,夜已深沉。
田间聒噪大半夜的野蛙停止了鸣叫,树上的蝉虫也叫唤得累了,窝在枝干入眠。冷清的月光洒在大地,丛林山川,皆是静悄悄的一片。
关上站岗的士卒搂着枪杆,耷拉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垂点起脑袋,打着瞌睡。
当然,也有些平日里较为相熟的士卒,聚坐在了一起,聊天打屁。所谈论的话题,自然是关外的战事。
“仓老哥,你听说了没有,好像虎牢关快守不住了。”一名精瘦的青年打探起口风。
“成三儿,你小子听谁说的!怎么可能呢,董太师亲自坐镇虎牢关,区区关东小儿,如何能破我西凉的熊虎之师。”体格健壮的莽汉狠狠瞪了青年一眼,显然他是极为坚信董卓能够击败关东的诸侯联军。
昔年,董卓对部下将士极好,如今仍有不少人感恩于董卓,这名汉子就是其中之一。
“谁知道呢,战争胜负这种事情,说不准的。”旁边的士卒也插了一句。
“什么说不准,我西凉儿郎勇猛刚烈,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陈大牛,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关东联军好几十万人呢。几十万呐,什么概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活活淹死……”
“你这厮,怎么老帮着外人说话!信不信我揍你!”
“莫要争吵,天下大势,岂是我等所能揣摩。”
那位被唤作‘仓老哥’的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胡须,他一开口,周围坐着的士卒便都安静了下来。
仓老哥的名讳鲜有人知,据说祖籍是在淮南,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老哥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关外局势无非两种,要么董太师据守虎牢关,击退关东诸侯,要么诸侯合力破关而入。不管是哪种结果,都不会殃及到孟津这里。胜,我们继续驻守孟津,败,我们可能会退往关中。”
中年男人将战局看得透彻,也不在这上面多费唇舌,换了个话题:“倒是在虎牢关前,有一人大放异彩。”
“你是说镇北将军、温侯吕布?”起先那名精瘦的士卒接过话题。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你可知他的事迹?”
听得这话,精瘦青年顿时来了精神,如数家珍,唾沫横飞说得滔滔不绝:“温侯吕布,字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使一杆方天戟,胯下坐骑嘶风赤菟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那个时代,崇尚个人勇武,尽管一个人的力量在战场之上发挥出的作用不大。但被世人所传扬的强者,不管到了哪里,永远都散发着不一样的色彩。
“那你可知,为什么他胯下那匹汗血马,会被叫做‘赤菟’?”中年男人笑着问道。
此话一出,正讲得兴起的精瘦青年面露难色,这个问题不仅难倒了他,同时也难住了众人,难道‘赤菟’不是随便取的名字吗?
中年男人微微摇头,给众人做了个简单的小科普:“楚人谓虎於菟。‘菟’即为老虎的意思,意寓凶猛,乃是马中王者,非超凡之人不可驭。”
身旁的诸人听完,恍然大悟。不觉间,心中的那道身影,似乎又高大了不少。
“仓老哥,那你再给我们说说,温侯手里的那杆方天画戟有啥来头呗。”
“对对对,说说,说说。”
“长夜漫漫,仓老哥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求你说来听听吧。”
既然赤菟都能说得有门有道,那吕布手中那杆饮血无数的画戟,肯定更是大有来头了。
“唉,我这肩呐,最近也不知道怎地,老是疼得厉害……”关键时刻,中年男人故意吊起众人胃口。
众人求知心切,立马就有人站到背后,给他轻捏起来,娴熟的手法,一看平日里就没少干。
“还有我这老寒腿,一到晚上……”
话还没有说完,坐在他旁边的精瘦青年主动捶起腿来。
“这口干舌燥的……”
好几碗凉水同时递到面前。
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舒坦,中年男人灌上一碗凉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看着众人急切的眼神,笑了笑:“那就继续说说?”
众人连连点头,就等着这话呢。
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正欲再讲,忽然,眉头一沉,“听,什么声音?”
“老哥,就别岔开话题了。”众人一心想听故事,皆以为中年男人是故意在转移话题。
“不是,你们听!”中年男人的脸上又凝重了几分。
众人见其不似玩笑,竖起耳朵,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的声音!
“戒备!戒备!”
城关上的喊声响了起来,那些打盹儿的士卒浑身一个激灵,霎时间瞌睡醒了大半,坐着听故事的人也都全部起身,回到各自岗位。
不管来的是敌是友,起码要保持最基本的警惕。
很快,四匹骏马立于孟津关下。
城关上的校尉打着呵欠出来,惺忪的眼睛望了眼下方,懒散说着:“来者止步,通上姓名。”
夜空中的月亮钻进云层,城关下方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来人相貌。
校尉身旁的弓箭手搭箭上弦,齐齐瞄准关下,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骑在赤菟背上的吕布往前走动两步,抬头望着上方的校尉,淡然的声音里带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本将吕布,奉太师之命来此。”
关上士卒听得此话,面面相觑。方才还在探讨这位青年飞将的传奇人生,如今,居然见到活的了?
“您是温侯?”
校尉试探的问上一声,连称谓都用上了敬称。
关于吕布,在场之人多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其真实相貌如何,谁也无从得知。
更何况,关上灯火忽明忽暗,谁也辨不出关下来人的相貌模样。
倘若是贼军故意来诈开城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堂堂温侯,只带了两三骑随行,深更半夜来到关下,这未免也太不合乎常理了吧。
这事换谁都心中没底,校尉亦是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得罪不起吕布,却又害怕其中有诈,只好放低了姿态,赔笑说着:“温侯,恕卑职无礼。请问您有什么物件,可以证明您的身份吗?”
第四七一章 偷梁换柱
“不信我?”
吕布眉头微挑,堂堂镇北将军被上千道弓弩手瞄准对着,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滋味儿。他望向关头,语气冷漠:“那你大可下来试试某的武艺,如何?”
校尉听得吕布语气不悦,心中咯噔一下,生怕触怒了这位天下扬名的飞将,赶忙赔礼道:“温侯息怒,您请稍候,卑职这就给您开门。”
吊桥落下,城门打开,校尉亲自到门口恭迎,满脸的谦卑之色。
走至还有三四丈的距离,校尉才彻底看清来人的相貌模样,头戴紫金冠,胯下赤菟马,一身兽面吞头甲胄端的威武不凡,只是那张神俊的脸庞上,面若寒霜。
校尉赶紧主动迎了上去,点头哈腰:“温侯,您辛苦了。”
马背上的吕布侧头看了过来。
仅仅一个眼神的对视,就令他如芒在背,校尉赶紧低下脑袋,吞着发干的喉咙,大气都不敢喘,方才那股压迫感,太强烈了。
在校尉的引路下,吕布到了驻扎关内的军营。
“平虏中郎将呢?”
途中,吕布问向校尉。
校尉答:“中郎将已经歇下,温侯若无要事,卑职这就去给您安排住处。”
吕布摆了摆手,要没有急事,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连夜马不停蹄的奔来这里。
“去,把你们中郎将叫来,就说我在中军大帐等他。”吕布朝那校尉吩咐起来,带着黄忠三人准备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
“这……”校尉面泛难色,牛辅最不喜欢睡觉时被人惊扰,曾就有人因此而被砍了脑袋。
“嗯?”
吕布回头冷视,校尉浑身一个哆嗦,赶紧点头应下。牛辅他招惹不起,这位温侯,他同样也不敢得罪。
到了牛辅帐外,校尉在外面低声唤着:“将军,将军……”
“谁啊!”
帐内的牛辅睁眼醒来,语气颇为不悦,深更半夜被人叫醒,这种感觉当然不爽。
“卑职有事禀报。”帐外的校尉回答得小心翼翼。
“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非要这时候来惊扰本将军。”
“镇北将军吕布来了。”
“吕布?他不在虎牢关作战,来我这里作甚。”
“卑职不知,他说在中军大帐等您。”
“好了,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总得卖这位温侯一个面子。
推开趴在身上的两名妖艳女子,牛辅换上武将袍,洗了把冷水脸,走出帐外。
到了中军大帐,牛辅掀帐而入,望着坐在帐内的吕布哈哈笑了起来,如见故人:“温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孟津关来了。”
吕布轻微嗅了嗅鼻子,他闻到了一股还未散去的酒气,以及很浓的女人胭脂气味。
董卓把孟津这么重要的关卡交给牛辅,这家伙居然在这里花天酒地,喝酒玩女人。
真是作死。
这些话不该吕布来说,所以他也不会多嘴。招呼着牛辅坐下,吕布笑着说道:“深夜扰了中郎将美梦,某在此致歉。”
牛辅连忙摆手,一副毫不为意的态度:“诶,温侯说得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何必拘礼客气。”
“早就听闻中郎将胸怀大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倒是某落了下成。”吕布称赞起牛辅,脸上笑意愈盛。
“不知温侯从虎牢关连夜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牛辅饮了口凉水,进入正题。
吕布不说明来意,牛辅就只能自己来问,他反正不信,吕布会是特意跑来跟自己寒暄闲聊。
“不错,吾此行的确是有要事在身。”
吕布放下手中茶碗,缓缓而谈:“中郎将可知如今虎牢关的形势?”
牛辅点了点头,孟津同虎牢关不远,相距百里,几乎每隔一两天都会收到来自虎牢关的战事情报。
故而牛辅对于虎牢关的战况,不说了如指掌,基本的动向还是清楚明白。
既然牛辅清楚,吕布也就懒得多做复述,说起了深夜来此的原因:“李儒向太师献策,说可以派一支骑兵从孟津绕道河内,奔袭酸枣,焚烧诸侯联军的粮草大营。只要断了他们后勤补给,关东诸侯必会自乱阵脚,不战自退。”
牛辅细细一琢磨,深以为然。他也约莫明白了吕布此行的用意,大手一扬,说得洒脱:“温侯要多少兵马,尽管说便是,我必会全力配合于你。”
吕布笑着摇头,“中郎将会错意了,并非是本将统兵。”
“不是温侯?”
牛辅纳闷儿起来,面有疑色,目光在吕布身后的黄忠三人身上扫视而过,难道是这三人?
“太师是让中郎将率军出击。”幽暗的灯火下,吕布嘴角划过一抹弧度。
“我?”
牛辅皱起眉头,很显然,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没错,本将在虎牢关受了轻伤,故而太师令我来替你督守孟津。”吕布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最为普通的事实。
“温侯,你莫不是故意来诓我的吧?”牛辅面露警惕之色,一对水牛眼盯着吕布,看了许久,似是想要看穿吕布内心的真实想法。
孟津关乎洛阳以北的安危,必由董卓心腹镇守。如果说是让吕布来率兵奔袭,牛辅还信,倘若说是让吕布来替换自己镇守孟津,牛辅心里总感觉不太对劲。
归根到底,吕布不是西凉派系的心腹将领,是个‘外人’。
“中郎将若不信我,大可去当面询问太师。只是如此一来,贻误了时机,太师动怒责罚,到时可莫要牵连本将……”
吕布这么一说,牛辅又犹豫了起来。
万一真是让自己去奔袭酸枣,自个儿不仅不去,反倒还质疑不信。将来传到董卓耳中,怎么都逃不掉一通责罚。
董卓对女儿女婿看得淡,只对他那个小孙女上心。
牛辅踌躇不定,吕布早有对策,他拿出那枚令符,说得愈发淡然:“临走之际,太师说让我将此物给中郎将一看,中郎将便会知晓。”
牛辅作为董卓的女婿兼心腹爪牙,这枚符节他已经不是头一回见了。他走过去将令符小心翼翼的拿起,放在手心反复察看了几遍,确实是董卓的调兵令符。
既然董卓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吕布了,看来此事确真无假。
心中有了定论,牛辅同吕布抱拳:“既如此,孟津就有劳温侯了。”
第四七二章 兵发孟津
董卓交代的事,牛辅不敢怠慢。换上甲胄,带上三千精骑,即刻出了孟津关,往酸枣方向奔袭。
浊河对岸的草丛中,几双眼睛目送着这支骑军远去。待到外边没了动静,几名斥候才从草丛中缓缓起身,往后撤离,很快消失于黑夜之中。
浊河以北,河阳。
临近浊河的山脚,不知何时驻扎起了一支人数庞大的军队。尽管已是夜深,仍旧有不少士卒往来巡逻,警惕的巡防四周。
相较于孟津关上的懒散士卒,他们委实太过于认真尽职。
倒不是他们不想偷懒,而是不敢。
此行统军的高将军,性情刚直,凡事以军纪为标榜,从不徇私枉法,行事严厉。
前几日,曹性将军擅自出营遛马,结果回来被高将军逮住,斥责一番,并当众杖打了二十军棍,痛得哦哟连天。
试问军营里哪个不知,曹性和吕布的关系。平日里,曹性犯了错,吕布也都只是口头教育几句,从没动过真格。
高顺说打就打,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士卒们私下嘀咕议论,却没人敢当面触高顺霉头。
对于吕布,士卒们大多是发自内心的敬意,而对于高顺,多是敬畏参半。
自从南下以来,作为统帅的高顺从未卸甲。哪怕是夜间歇息,他也只是坐在中军帐内,用手衬着脑袋,在文案桌上休息一到两个时辰。
外边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能在第一时间醒来,赶去现场。
高顺平日里沉默寡言,不擅与他人交谈,但在他的心中,却不忘时刻提醒自己:主公不以吾卑贱,委以重任,纵使肝脑涂地,吾亦不能报其万一。
只要是吕布交与的事情,不论简单困难,他都要全力以赴的做到最好。
斥候从孟津那边探完回来,进帐向高顺禀报:“将军,孟津有数千骑军连夜出发,往东边去了。”
正在小憩的高顺醒来,听得这个消息,顿时睡意全无,沉声问道:“可知统兵的将领是谁?”
“好像是孟津的守将牛辅。”斥探回答。
“好!”
高顺猛地道了一声,刚毅的面庞上罕见的有了一丝波动,他声音洪亮:“传令下去,即刻召集兵马。我要在半个时辰内,看到所有人军备整齐的站在我的面前。”
“喏!”
士卒高声领命,抱拳而出。
很快,帐外士卒走动的频率大了起来。正处于睡梦中的将士被接连叫醒,一边咒骂着高顺活阎王,一边老实的开始穿换甲衣,从帐内走出集合。
中军大帐里,高顺走到挂在木板上的地形图前。这张被他反反复复研究了无数次的地形图,其山川河流,关卡险隘,几乎都被他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目光重新扫视了一遍地图,最后留在了孟津关处,高顺面色笃然。
守了大半月,终于还是等到了。
半个时辰之后,三军将士集结完毕。
一万人的匈奴军队,三千东羌骑,两千狼骑营,收编屯田的黄巾步卒也拨了五千人出来。还有发展到几百人的少帅军,八百陷阵营……
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士卒数量拢共多达三万。
于夫罗在高顺的帮助下,登上了单于宝座。得知高顺要南下应援吕布,于夫罗主动示好,他这回下足了血本,提供给高顺七千步卒,三千骑卒,全部交由高顺指挥,并且他们所需的粮草补给,全由匈奴自己供应。
为的是以后能和吕布结成同盟,横扫北方。
而羌族这边,自从吕布上回帮助他们解决了须卜骨都侯的事情之后,东羌大长老也看开了,让不少族中子弟加入到吕布军中,盼望他们能跟着吕布立得功勋,有所成就。
高顺为此成立了羌骑营,由东羌族人毫黎统帅。
至于被收编的黄巾军,就更是感激吕布。当初要不是吕布带着他们北迁来到五原,估计早就去了黄泉路上。
在五原注册户籍之后,他们很快分得了田土,虽然没有本地百姓分得多,但起码也够一家子不会饿死。
故而,他们发自内心的感激,并愿意为吕布效死而战。
高顺登上营寨前的角楼,下方无数道目光霎时间全都看了过来。
扶着栏杆,高顺俯视下方,从所有人的面庞上扫过,一股肃穆之情,油然而生。
站在他下方的,有狼骑营、陷阵营这样的沙场老卒,也有重新操练的黄巾降卒,以及赶来助阵的匈奴将士。
目光扫视过少帅军的时候,高顺略微停顿了一下,站在最前排的有张辽、马超、庞德、徐庶、成材、成器,还有,一身戎装飒爽高阳……
一个个小家伙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全都成长了起来。
“你们之中,有的人是经历过几十场恶战的老卒,有的是初临战场的新兵。但我希望,等上了战场,你们是可以将后背互相交于彼此的兄弟,共同杀敌!”
雄浑的声音回荡,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高顺并不擅长做一些令人热血沸腾的演讲,相较于动嘴皮子,他更喜欢实打实干。然则,此行他作为主帅,临行之前要鼓舞士气,就必须得说点什么。
“这是我们第一次从并州南下,主公在我们身上寄予了重托。所以,南下的首要之地孟津关,必须拿下!”
“尔等,可有信心破关?”
随着高顺这最后的一声高呼,下方士卒们的脸上早已是狂热无比,高举手中武器,兴奋的齐吼起来:“破关!破关!”
少帅军处,张辽等人皆在高声响应高顺,唯独马超神游天外。他在脑海中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高阳身旁,稚嫩的脸上有着以往不符的坚定:“到时候你跟着我,我保护你。”
高阳看也没看马超,淡淡道了声:“不用。”
得到这个答复的马超显然颇为沮丧,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表情。
半个月前,大军就抵达了河阳,之后便再无行动,一直停留在这里,驻足不前。
有人私下问过高顺,高顺给出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等。
具体等什么,高顺没说。
如今终于等来了机会,士卒们心中的好战之心,也被彻底的激发出来。
下了角楼,高顺骑上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大手一挥。
出发!
第四七三章 入关南下
清晨,霞光迈着轻快的脚步到来了东方的天际,蓝黑色的绸布渐渐被金色照亮。几朵棉花似的轻柔的白云,被霞光抹上了迷人的橘红色,镶上了金边。
路旁田野间的野草伸着懒腰,在它身上的露珠,晶莹透亮。
奔流的浊河北岸,响起了沉闷的行进步伐声。
咚踏~咚踏~~
轰隆隆的步伐声惊醒了孟津港的守卒,负责驻守此地的校尉赶忙召集麾下士卒,出寨架起盾牌,武装戒备。
待到高顺大军抵达,校尉望着这密密麻麻的大军,心中有些没底,却也硬着头皮高声询问起来:“来者何人?”
领军的高顺催马上前两步,声音洪亮:“使匈奴中郎将高顺,奉命南下应援董太师,还请校尉行个方便,让我等渡河过关。”
听得是友军,校尉悬着的心算是松了下来,但也并未因高顺的一面之词,就贸然放他们过去。
“可有凭证?”校尉又问。
“有诏书一封,只是赶路来的匆忙,忘了携带。”高顺说得坦然,可实际上,他哪有什么诏书,全是自己随口瞎编。
校尉狐疑的看了眼高顺,多了几分警惕。按理来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不随身携带吧。
然则看高顺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校尉略作思索,给出个折中的法子:“你在此等候,待我差人去孟津关询问过将军,再做安排。”
高顺也不着急,他素来是个极有耐心的人,拱手说了声:“如此,有劳校尉了。”
校尉朝身边的心腹低语几声,那名士卒点头领命,骑上快马,渡河往南。
孟津关就在浊河对面,与孟津港隔河相对。
高顺身后的狼骑营处,曹性全程听完了高顺的说辞,别人不知真假,他可是一清二楚。当初就是他领的吕布命令,来通知高顺。所以他十分清楚,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诏书。
“高顺这家伙,看起来木木讷讷、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平日里也不说话,没想到扯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套又一套。”曹性小声嘀咕起来。
“曹叔,你屁股不疼了?”
“切,区区二十军棍,哪能伤我分毫。要不是看在头儿的面上,老子早就打得高顺跪地求饶了。”
“高将军,曹叔又在说你坏话啦!”成家兄弟扯开嗓子大喊。
刚灌了口水的曹性‘噗’的一下,喉咙里的水差点呛到嗓子。他鼓起眼睛,瞪了这两坑货一眼,赶忙大声狡辩起来:“高顺你别听他们的!我说你英明神武着呢!”
曹性挨了一顿军棍,实打实的真打,疼得他好几天没能下床。
认怂比谁都快。
众人忍不住笑意,全都哄笑起来。
…………
孟津关。
早起的吕布在昨夜那名校尉的陪同下,在关内巡视起来。
“温侯,您昨夜奔波了一宿,应该多歇着才是。巡营这种小事儿,交给卑职就行。”校尉在一旁谄媚讨好的说着。
“反正醒来无事,走走也好。”早起巡营,这是吕布的习惯。
跟在身边满脸胡髯的中年校尉,名叫攴(pu)胡赤儿,并非汉人,而是西凉那边的月支胡人。
重要的是,此人对牛辅似乎颇有怨言。
“报~~~”
从孟津港而来的士卒进了关内,径直奔来求见吕布。
“何事?”
“禀将军,浊河北岸来了数万军队,说是奉了太师诏书南下应援。”
“既然是奉了太师手诏,放他们过来便是。”吕布说得淡然,本以为还要等上一两日,高顺才会抵达这里,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可是来将拿不出太师的诏书,说是忘了带在身上。吴校尉不知真假,特令小人来询问将军意见。”士卒如实以禀。
“哼,这个高顺,真是越来越没收拾了!太师的诏书居然都敢忘拿,看我回去如何训斥于他。”
吕布佯怒,一副要责斥高顺的模样。
胡赤儿在旁边听得明白,很显然吕布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既然有吕布担保,那就错不了。
他朝着那发呆的士卒大声吼着:“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复命,让吴壬放友军过河。耽误了时机,你担待得起吗?”
吕布微微侧目,心中对胡赤儿留了些许印象。
士卒唯唯诺诺的应下,快马出了关隘,奔往对岸。
驻守孟津港的吴壬得到了明确回复,也不再为难高顺,摆手撤开防御的架势,让道放行。他也是听命行事,走完流程,即便出了岔子,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高顺点头示意谢过,牵着黑色骏马走向浮桥。身后三万大军,跟随其后,鱼贯而行。
步卒在前,骑卒在后。
渡过浊河,来到孟津关下。
关门早已大开,放任高顺等人前行。
进了城关,牵马的高顺还未走上几步,身躯猛地一震。
前方,一道高挺的身影孑立,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高顺如何也没料到,自家的主公,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起初还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强攻孟津。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末将高顺,拜见主公!”高顺抱拳,洪亮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激动。
身后众人皆是精神一震,往前一看,霎时炸开了锅。
“将军!将军!将军……”
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士卒们脸上的神情,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情真意切。
狼骑营这帮大老爷们儿的眼中,升起了雾气。
这种情怀,其他人很难感触得到。
听得这一声声的‘将军’,吕布神情动容,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的熟悉面庞,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现在不是该庆祝重逢的时候,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胡校尉,本将军要带着将士们驰援虎牢关,助太师破敌。孟津这里,就暂时由你来坐镇,等到牛辅将军回来,你同他说一声便是。”
吕布同胡赤儿吩咐起来,胡赤儿也没多想,抱拳应下。
时间紧迫,争分夺秒。
出了孟津关,吕布领着三万兵马,并未往虎牢关方向而去。
直奔洛阳!
第四七四章 撞破铁笼逃虎豹
巍峨洛阳城。
尚书府内,大门紧闭的议事堂中,坐着当朝尚书周瑟,以及五六名当朝大臣。
“诸位大人听说了没有,宗正卿刘治昨个儿也被抄家了。牵连府中男女老少,总共一百多口人,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唉……”
“谁说不是呢?想想袁家,一门两百多口,又有哪个存活下来。可怜啊,袁公一生忠烈……”
听得这话,尚书周瑟唏嘘不已,叹息连连。回想前些时日,他还和袁隗还在一起密谋诛除董卓。结果董卓还没死,袁隗反倒先一步去了,还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如今只能寄托于袁本初他们,能够在虎牢关击败董卓,杀了才是最好!”侍郎梁石说得咬牙愤恨。
“唉……想赢恐怕很难啊!”左仆射章承叹息摇头,“我听说在虎牢关前,温侯吕布勇猛难挡,单枪匹马的就击败联军中的将领无数,出尽了风头。”
“左仆射多虑了,战场上讲得是双方兵力,个人勇武就算再厉害,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谏议大夫尚常表示出了不同的意见,他年轻的时候征过西羌人,有过几年的作战经验。他很清楚的明白,战争讲得是统帅的分配部署与双方兵力的悬殊,个人勇武只在其次。
“对了,诸位最近有没有虎牢关那边的消息?”尚书周瑟问向其余几人。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叹气的摇了摇头。
近些时日,洛阳的各处城门全部紧闭,不准人出去,也不准人进来。消息根本传递不了,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李儒说是要抓什么颠覆大汉江山的谋逆之贼,可天下之人哪个不知,他的主子董卓,就是这天下最大的恶贼!”
说到愤恨之处,侍郎梁石猛地握拳砸在桌面,发出‘砰’的巨大声响。
在场诸人似是见怪不怪,尚书周瑟平静的语气里带有几分警告:“梁侍郎,这些话在我府上说说就行。出去之后,切莫乱说,你的府上,还有妻儿老小近百口人。”
梁石不甘的坐回到位置,在他旁边的博士祭酒郭岚点头称是:“周尚书说得没错,李儒这厮完全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我们呐,以后还是少聚为妙,免得落人把柄。”
袁家灭门之后,李儒又陆陆续续的抓捕了不少官员,但凡稍有与关东诸侯有所联系之人,无一幸免,受牵连而死去的冤魂,已经逾越千人。
李儒行事的宗旨:宁肯错杀,绝不漏网。
说到李儒,谏议大夫尚常不紧不慢的起身,捋了把花白胡须,胸有成竹的说与众人:“诸位放心,前些时日老夫已经买通了李儒府上的仆人,让他找个时机在食物酒水中下毒,鸩杀李儒。”
听得这话,在场之人皆是面色大喜,只要李儒一死,就等同于断了董卓一臂。
“到底是经历过战场的老前辈,手段凌厉,非寻常之辈所能想到。”
“高瞻远瞩,我辈不及也!”
正在几人欢声笑语拍着尚常马屁的时候,一道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
门口处,‘咯吱’一声轻响,紧闭的堂门被人推开。站在门口的是个穿着深蓝色衣衫的文士,系有纶巾,面带笑意。
他这一笑,堂内诸人无不心中泛寒。
李儒轻轻挥了挥手,身后的甲士将堂门彻底推开,大步踏进。
“慢着!”
周瑟高呼一声,看向李儒质问起来:“李尚书,何故带兵强闯老夫府邸?”
当朝尚书共有五人,李儒也是其中之一。
“尔等聚众谋乱,欲阴害太师和本尚书,当下狱严审。”罪名什么的,李儒随口就来,他要做的,就是把一切祸患都消灭于萌芽之中。
甲士们上前擒拿住周瑟几人,架起身躯,往外拖去。
堂内几位大多是文人出身,纵使使足力气,也挣脱不开这些悍猛的甲士,只能回头怒视李儒,破口大骂。
“李儒,你这小人、竖子,他日必不得好死!”
“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这狗贼!”
“你这头豺狼,没人性的畜生……”
辱骂的声音渐渐远去,兴许是听得多了的缘故,这些刺耳的声音,李儒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府邸,从虎牢关而来的斥候已经等候多时。
李儒接过他递来的奏报,迅速浏览起来。
连续多日的强攻,虎牢关守军伤亡近半,诸侯联军也付出了近二十万的惨重代价。
照此下去,胜负堪忧。
看到最后,李儒皱起了眉头。他的确建议奇袭诸侯的粮草大营,却没想到董卓居然会派吕布前往。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不知怎地,李儒心里始终不放心吕布。他走到案桌前,提笔疾书,要董卓召回吕布,不可放虎归山。
怕就怕‘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
洛阳城北,北宁街。
吕府外的青石道上,来往巡视的士卒不少,大有生人勿近的姿态。全天十二个时辰,时时都有人驻守这里。
这也是李儒的意思,美其名曰:‘保护’。
府邸的院落里,穿着轻薄纱衫的小家伙们正围着花坛,在跑起趟趟。
四岁多的小铃铛在前面跑,两个一岁半的弟弟跟在后面,鸭子似的,扑棱扑棱的追。
当娘的严薇就坐在不远的树荫下,穿线引针,缝着破了的衣裳。
“慢点儿跑,别摔着……”
时不时的她也会唠叨两声,望向三个儿女的眼神,满是疼爱。
小铃铛奔跑起来,腰间没了往日叮叮玲玲的声响。她把那两个小铃铛挂在了赤菟的脖子上,说是这样就可以陪着爹爹,保护爹爹平安归来。
说这话的时候,小铃铛仰着小脸儿天真无邪,倒是把吕布差点给感动落泪。
跑了小会儿后,大汗淋漓的小铃铛坐在假山的石墩上,将粉嫩的小脚丫泡在流动的河水中,冰冰凉凉的,舒爽极了。
两个弟弟身高不够,就只能趴在假山外边,踮起脚用手拍打水面,享受着溅起的水花,玩儿得也是不亦乐乎。
被两个调皮弟弟溅了一身水的小铃铛准备还击,然则当她抬头的一瞬,却望见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怔了刹那,反应过来之后,鞋子都没顾得穿上,光赤着脚丫,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第四七五章 行动在即
站在阳光底下的吕布看着小铃铛急哧哧的跑来,心中触动,带有最宠溺的笑意,蹲下身躯张开双臂。
“爹爹!”
伴随着一声欢呼,小铃铛扑进了怀抱。
听得这边小铃铛的喊声,严薇心间不觉一紧,四处寻视起那道身影。当目光落在高大的夫君身上时,失神的刹那,不注意的被锋利长针刺破了手指。
嘶~
指尖传来丝丝疼痛,冒出了一粒小小的血珠,她将手指上挪,放到嘴边吮吸。
随后将膝腿上的衣裳全都放在一旁的石凳,按捺下心中欢喜,她虽是妇人,却也心思细腻。
如今的洛阳城局势紧迫,府门口又被安排了大量士卒看守,夫君从暗道回来,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能为他人知晓。
念及此处,严薇吩咐下去,将院子里的仆人婢女全都召集到近前。所幸她平日里喜欢清静,身旁伺候的婢女不多,加上院落清幽,见到吕布的下人拢共也就十来个而已。
仆人们低着脑袋,以他们的低微身份,是万万不敢正视主母的。
“谁敢把老爷回来的事情,透露出去半个字,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平日里性情柔弱、待人宽和的女子,第一次显露出了她的强势一面。
仆人们听得主母如此严厉的口吻,虽不知内情,却也晓得事情的严重,忙不迭地的应诺下来。
吕布抱着小铃铛过来,手掌轻轻握住妻子的柔弱小手,看过去的目光,充满了柔情。
随后,扫视到近前的仆人们身上,吕布的目光冷了两分,语气森然:“你们之中谁要敢乱嚼舌头,被我发现的话,我会让宋宪拉出去,剁碎了喂狗。”
仆人们身子一颤,尽皆跪倒在地,口呼不敢。
“你们也不必害怕,我并非滥杀之人,你们平日里在府中也算是尽职尽责。此番过户,个个皆有赏赐。”
吕布语气一缓,恩威并施,此乃御人之道。
吕府外围,东南西北四角建起四座阙楼,可以观望到府内的大半景象。
吕布出来的时候,避开了所有的监视眼线。
“夫人,劳烦你去将先生和宋宪叫来。”
吕布同妻子说着,在事情得以完成之前,他必须低调行事。若非思念妻女得紧,他方才也不会贸然出来。
严薇点头,先去找了宋宪。
东苑。
四角飞卷的凉亭内,摆有一张棋盘。
戏策执黑,郭嘉执白。
两人你攻我守,往来厮杀,激战正酣。
“戏志才,你说虎牢关之战,最后会鹿死谁手。”郭嘉提子,挂角而落。
好一手妙招。
戏策眉头皱起,审视起棋盘局面,一时间竟迟疑了起来。
“要我说,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董卓能不能端掉关东诸侯的后方大本营。”郭嘉自问自答,他见戏策迟迟没有落子,又从棋钵里抓起一小把白棋,在手中抖了起来,哗哗啦啦。
洛阳戒严的这段时间,于郭嘉而言,是最为无聊。
城内风声鹤唳,百姓们人人自危。就连往日热闹的市集,如今也死沉一片,生机寥寥。惟一的乐趣,就只剩下了和戏策对弈,尽管郭嘉从未赢过一盘,但仍旧乐此不疲。
戏策迟迟没有落子,郭嘉也不催促,白狐脸上升起几分向往,接着说道:“双方胜负暂且不论,倒是你家那位将军,是真的厉害。虎牢关之后,恐怕天下无人不知他吕布之名了吧。”
啪!
黑子落下,将白棋阻在中盘。
“上将伐谋,将军他啊,还是太过于喜欢逞一时之痛快了。”
落子的戏策表情颇为无奈,却也能够理解:“高处不胜寒,呆久了,总会寂寞的。寂寞的到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击败自己的人。”
天气炎热,郭嘉端起旁边的凉水,咕嘟咕嘟灌了好大几口。当他听到戏策后面这半句话时,直接将水给喷了出来,没好气的说着:“戏志才,你尽喜欢胡扯,难道说……无敌,也是种淡淡的忧伤?”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这世间,文人也好,武夫也罢,哪怕是种庄稼的农汉,哪个不想站在各自的领域夺得巅峰,从没听说过,有想着别人能够打败自己的事情。
此时,宋宪过来了。
他抱拳同戏策说了声:“先生,夫人请你过去。”
“夫人唤我?”
戏策略微有些纳闷儿,却也起身随行,放下手中棋子,暂时和郭嘉‘休战’,说等他回来再较高下。
平日里,戏策很少和严薇有所交流,吕布没在,府内所有男丁皆要避免与夫人严薇的接触,这是基本礼仪,也是为了免得遭人闲话。
到了吕布的书房外,两人推门而入。
书房里,并无严薇的身影,有的只是坐在书案桌前一脸笑意的吕布。
“将军,你……你怎么回来了!”
戏策的脸庞闪过一抹惊讶,吕布的出现,可以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怎么,我就不能回来了吗?”看到戏策这般吃惊的表情,吕布笑着说道。
与戏策相交这么些年,还真的是很难看到,平日风轻云淡、胸有成竹的戏策,会有这般的诧异神色。
宋宪将门反手关紧,转过身来,看向吕布的眼神中带有激动,抱拳喊了声‘将军’。
吕布点头回应,招呼着两人:“不要光站着了,找个位置坐下吧。”
两人分坐左右。
“将军,要动手了吗?”
坐下之后,戏策一针见血,以他的思维心智,很快便猜出了吕布回来的用意。
早在吕布动身去往虎牢关的前夕,就同诸人说过往后的种种计划。如今,本该在虎牢关作战的吕布却安然回到府邸。
戏策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不会是董卓的授意。如果是董卓的意思,吕布回来的时候,走的应该是大门,而不是通过秘道悄无声息的回来。
既然吕布出现在了府中,那么由此也可以得出结论,从并州南下的军队,已经到了洛阳,或是正在靠近洛阳的途中。
吕布笑了笑,“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第四七六章 吕策对
“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戏策了口茶水,询问起来。他并没有主动出谋献策的打算,而是想先听听吕布的构思计划。
要说吕布没有任何计划,就莽撞的回到城内。换作初识的那会儿,戏策会信,然则如今的吕布,不仅骁勇善战,而且也学着动起了脑筋,孺子可教。
吕布知道这是戏策有心考校自己,也不藏拙,说起了此番回来的意图。除了带着妻女安稳离开洛阳,更重要的还是要救出天子。
“虎牢关距洛阳城不过两百余里,即便消息再慢,不出两三日,董卓也能知晓这里的一切。”戏策给吕布提了个醒,董卓要是知道祸起萧墙,以他的暴戾脾性,肯定会拼着腹背受敌的风险,带兵来征讨吕布。
“没错,所在在这仅有的两三天时间里,我们必须争分夺秒。趁着董卓还没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洛阳,然后带着天子百官,退往关中长安。”
吕布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他的想法就是,攻下洛阳之后,就往西边撤离。单单面对董卓的话,如今手上的兵力,绝对可以正面一战。然则,董卓一旦松开虎牢关的门牙,那几十万的关东联军也会随之汹涌而入。
吕布在虎牢关前杀了他们那么多的心腹爱将,诸侯又岂会咽下这口恶气,饶过自己。
听得吕布要攻占洛阳,戏策将手拢进袖口,这已经成为他习惯性的动作,不急不缓的说了起来:“洛阳城内有董卓的心腹女婿兼头号谋士李儒坐镇,想要短时间内攻下,恐非易事。而且我同李儒也打过一回照面,从他的面相来看,此人阴戾狠毒,绝非易于之辈。”
“李儒的确有些麻烦,但也未必是难以战胜。”吕布敛起眼眸,杀机一闪而过。
如果遇到李儒,吕布会毫不留情的送他上路。不仅是因为李儒屡屡让吕布坏了名声,最重要的是,他拿吕布家人的性命相要挟。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此话一出,戏策笑了起来:“看将军的模样,似是信心十足,敢问计将安出?”
“不瞒先生,在来洛阳的途中,我已将兵马分作三路。第一路由高顺统领,他会在傍晚时分抵达洛阳城外;第二路由黄忠统领,他同样会在傍晚抵达,不过不是在北边,而是绕道南边城下。”吕布侃侃而谈,驻守洛阳北郊的北军被董卓调去了虎牢关,所以过了孟津关一路南下,没有碰到过任何阻碍。
“那第三路呢?”戏策对此饶有兴趣。
“第三路由魏木生统领,我把董卓的令符给了他,让他去函谷关同守将调防。”吕布坦然说道。
函谷关的守将名叫樊绸,除去上一世的印象不谈,这一世吕布也见过几回。此人是个只知遵守命令的死脑筋,他见到董卓令符,定然会同魏木生交接。
“声东击西,瞒天过海,好计谋。”戏策眼中闪过一抹亮色,眼前的男人越来越有大将之风。
吕布心中的谋划,戏策大概已经猜到,他是想通过北边的佯攻吸引李儒注意,然而趁其不备,从南边发起进攻。
“将军布置不错,可纵使如此,如果无人内应,恐怕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攻破洛阳。”
“所以我回来了。”
“将军是想……”
“没错,天黑的时候,我会亲自去南边开启城门。即便没有方天画戟和赤菟,区区一群杂鱼,也休想挡住本侯。”
霸气横生!
虎牢关前的战斗,使吕布的**力量得到了极大提升。浊河边上的吼啸,又使他的心境得以突破。
武道一途上,吕布已经进入到了令人惊骇的境界。纵使当年西楚霸王重生,他也有信心可以与之一战。
宋宪坐在右侧,脸上掩饰不住激动,他方才可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霸气外露,心中热血激荡澎湃。
“末将请随将军,共同杀敌!”宋宪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双手抱拳。
吕布微微摇头,否了宋宪的请求,对他授予了新的任务:“宋宪,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我们谈完之后,你就负责护送薇娘和小铃铛她们从秘道离开,我已经安排了狼骑营在出口接应。”
宋宪虽不情愿,却也知道这是吕布对他的信任,只好抱拳应下:“领命。”
此时,戏策看了过来,面带笑意:“将军的双管齐下固然不错,我倒是也想到了些许法子,或许可以四面开花。”
吕布闻言,顿时虚心请教。
戏策很满意吕布如今这种不骄不躁的态度,缓缓而谈:“除了将军说的那些,我们还可以遣人往西边城门纵火;然后派人通知杨廷,让他带着羽林营的将士去东边城门捣乱。再让人联络城中的杨家和崔家,让他们联合城内私下反对董卓的官员士人,跟着响应而起。
到那时,遍地开花,草木皆兵,李儒又能顾得那头。”
听完戏策补充,吕布眼中神采大亮,拍掌定下:“好,就按先生说得办!”
谈论完毕之后,即刻开始行动。
严薇及小铃铛,还有两个小儿子,在宋宪的护卫下,进了书房,准备进入秘道,逃往城外。
临别之际,严薇不忘担忧和叮嘱:“夫君,小心些。”
吕布点头轻微‘嗯’了一声,凭他现在的实力,除了那些不出世的老怪物,根本没人伤得了他。
“夫人,你也多加小心。”
吕布话音落地,小铃铛挺着胸脯,逞起英雄:“爹爹放心,小铃铛会保护娘亲的!”
吕布过去宠溺的刮了下女儿的小琼鼻,从怀中摸出那串铃铛,重新系在了女儿腰间。
目送着妻女走后,吕布收回目光。
戏策在旁边问他:“将军,你方才说要带着天子百官退往长安?”
“怎么,有何不妥?”吕布侧目,望着戏策。
戏策摇了摇头,对此并无异议,只是提醒着吕布:“将军似乎还漏掉了一点。”
“哦?请先生赐教。”吕布不明所以。
“将军忘了这城中的百姓么?”
吕布反应过来,皱起眉头:“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带着这些百姓一起走?”
第四七七章 调虎离山,趁火打劫
戏策不置可否。
“那先生可知道,光洛阳城内的百姓就有二三十万之数,捎上他们,会严重影响队伍的行进速度,五六天都未必能够抵达函谷关内。”
并非吕布冷血,而是董卓一旦追上来,他要护驾天子,又要保护百官,实在无力再派人去护这些百姓周全。
“将军,如果将百姓留在城中。董卓回来,不见了天子百官,以他的暴戾禀性,未必干不出屠城的事来。”
戏策说起这话的时候,面有凝色,吕布还没意识到人口的重要性,他的目光显然更为长远:“自古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江山社稷虽众,却要以百姓为基。”
吕布转念一想,的确也是,董卓凶戾嗜杀,尤其是当上太师之后,根本容不得别人的半点忤逆。
如果回来找不到吕布,必定会把怒气泄到这些无辜的百姓身上。
董卓可不讲究宽宏仁厚,他素来都是铁血手腕,百姓于他而言,如同路旁随意践踏的野草。
吕布做出了让步,“先生说的不无道理,好吧……攻占洛阳之后,我会派人在城中昭告百姓,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愿意跟我们走的就走,不愿走的,也不强求。”
毕竟会有很多人舍不得故土,不愿背井离乡;或是一些祖业留在洛阳的士族,肯定也不会离去。
还会有一小撮人,动董卓抱有幻想,心存侥幸。
戏策此番要求,除了想救这些百姓之外,还带有极大的功利性。他很清楚,倘若能将洛阳百姓带入关中,不仅能给天下人做出一个表率,还会给吕布带来大量仁义的名声。
即便这些百姓全都死于途中,天下人也只会怨恨董卓,口诛笔伐,怪不得吕布。
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这便是戏策所设想的全部。
夕阳落坡,黄昏远去。
洛阳城北的郊外,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响。
城楼上的士卒望见这边如此大的动静,赶忙跑去通知了守城的将军。
高顺在城外驻足,说是奉了董卓之命前来,让守将的将军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守城的将军不知其中真假,亦是不敢贸然开城,差人去飞速禀报李儒。
李儒听闻之后,他和董卓每天都有书信往来,从没听说有派兵驻进洛阳的事情。放下手头事务,李儒赶来北边城门查看究竟。
到了城楼,李儒往下张望。
董卓手下但凡稍有名气的将领,李儒皆是认得,他反复打量了高顺许久,脑海里没有丝毫印象,也确定了董卓麾下从没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你究竟是何人!”
李儒在城楼上大声叱问,他实在想不出,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军队,是从何处而来。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各处也都开始紧锣密鼓的行动起来。
在将戏策、郭嘉等人送走之后,吕布独自一人走出府外。
在外边巡守的军司马焦化见到有人出来,上前准备盘问,却发现此人竟是温侯吕布。
他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眼花认错了人,再三打量之后,确实是吕布无误。
只是这个时候,吕布怎么会出现在这洛阳城中?
焦化心中纳闷儿,上前行礼之后,主动询问起来:“温侯,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吕布瞥了焦化一眼,面容冷漠的反问一句:“本侯什么时候回来,需要向你这小小军司马汇报吗?”
面对吕布的强横态度,焦化立马认了怂,抱拳连连赔罪:“将军息怒,卑职不敢。”
“哼!”
吕布冷哼一声,懒得多作回应,大步往着城南方向而去。
望着离去的高大背影,焦作眼中闪过一抹疑色,他招了个小兵过来,吩咐说道:“你速去告诉李尚书,就说吕布回来了。”
轰~
城西的方向传来一声炸响,望去之时,那边已经燃起了大火,熊熊火焰将天空映照通红。
“怎么回事?”城北这边,李儒也望见了城西的大火,面沉如水。
很快,有多名士卒从各个方向,急匆匆的跑来禀报。
“李尚书,有贼人在西边纵火,火势太大,一时间难以扑灭。”
“李尚书,羽林军方才路过东城门的时候,跟守城军起了争执,双方正在大打出手,洪将军请您过去主持公道。”
“玄武街的百姓们哄抢米铺,乱哄哄的一片,米铺当家请您派人过去维持秩序。”
接连不断的禀报,听得李儒心烦意乱。再看下方,高顺麾下将士不停的叫嚣搦战,随时都有发起攻城的可能。
城内同一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巧合,显然有人故意为之。
是谁呢?
杨家?崔家?司马家?
李儒眼眸里闪过一抹阴寒。
事态紧急,没有时间给他细细推想。压下心头烦躁,李儒立即着手吩咐下去,救火的救火,劝和的劝和,至于那些哄抢米铺的乱民,直接杀了便是。
不愧为董卓麾下第一的谋士,处乱不慌,行事果决狠辣。
处理完这些,焦化派来的士卒也后脚赶到。
“尚书,焦司马让我告知您,温侯回来了。”士卒禀报。
听得这话,李儒心中升起股极为不好的预感,东西南北四面十三处城门都是关闭了的,没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行。
吕布回来,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然则,他居然没有收到任何一点消息,这是见鬼了吗!
“他人呢?”
李儒阴沉着脸,董卓在书信中从未提起过吕布要回洛阳的事情,他此番回来,恐怕是别有二心。
“温侯出了府门,就往南边去了,焦司马不敢阻拦。”士卒回道。
“东、西、北……”
李儒脸色愈发阴沉,咬牙一字一字的念着,独独少了个南边。
用高顺将自己拖在北城门,然后又派人西边纵火,东边捣乱。两边遭难,南边的士卒肯定会分出去一部分去援助,
如此一来,南边的四处城门,势必最为薄弱。
好一个调虎离山,趁火打劫!
李儒识破了计谋,恨得咬牙切齿。
“徐武,你速带两千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南城门,将吕布给我带回来。他若不来,就地格杀!”
非常时期,李儒的手段也是异常狠厉。
“这……”
名叫徐武的将领面露难色,吕布的将衔比他高得不是一丁半点儿,又得董太师看重。倘若就此杀之,万一到时追究起责任,他可担待不起。
“怕什么?出了事情,一切后果自有我来承担。”李儒说得决然。
得到承诺,徐武胆子也大了起来,立刻聚集麾下士卒,高吼一声:“跟我走。”
徐武出发,李儒又吩咐那名前来通报的士卒,下令果断:“你速去告诉焦作,就算翻遍吕府,也要把他妻女给我抓起来!”
第四七八章 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走到南宫外白虎阙台的时候,吕布望见城西燃起大火,加快了脚下步伐。
到了开阳门,看守城门的士卒拦下了吕布。
“让开。”吕布冷冷说道。
城门校尉走来,陪笑着问向吕布:“温侯可有李尚书的通行手令?”
他虽然不知吕布为何会出现于此,但他只管做好自己的应尽职责就行。
“没有。”吕布看了校尉一眼,回答得倒也坦然。
“那就恕卑职怠慢,不能放温侯出城。”城门校尉面有难色,抱了个拳,请吕布回去。
吕布自是不会离开,敛沉起眼眸,声音里透着寒意:“如果我非要出去呢?”
“温侯若要强闯,卑职就只能得罪了。”城门校尉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城下看门的十余名士卒立马涌了上来,挡去吕布去路。
李儒对看守每处城门的校尉都下达过死命令,没有他的手令,敢放走任何一人,就提头来见。
这绝不是说笑,更没有丝毫夸张。
稍微熟悉李儒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阴冷到骨子里的家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双方对峙之时,城上望楼传来士卒大喊:“将军,城外有大量人马在往我们这边靠近。”
校尉闻言大惊,这个时候,吕布动了。
仅仅两三下,吕布身法诡异的绕到校尉近前,将他推到城洞下方抵住墙壁,又以迅疾之势,拔出校尉腰间佩剑,‘呛’的一声,架在了校尉肩头,临近咽喉。
感受到死亡的寒意,校尉顿时焉了下去,哭丧着脸:“温侯,您这是作甚?”
吕布面容冷漠,还是那句话,把城门打开。
“开了城门,李尚书会杀了我的!”城门校尉的声音里带有一丝颤音。
吕布并无怜悯之意,反而语气森冷:“不开城门,你现在就得死。我数到三,你若还是冥顽不灵,就休怪本将军无情了,一、二……”
“温侯剑下留人,我开,我开。”
城门校尉选择了妥协,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住眼前的小命再说,大不了事后脱去这身校尉服,逃亡别处。
“打开城门!”
城门校尉在下方大喊,城楼上的士卒不敢违抗命令,转动铁索,放下吊桥。
轰隆隆~~~
黄忠远远的见得吊桥放下,回头朝着众将士颁下命令:“进城之后,不准戮杀百姓,不得入室抢劫。我们的任务只有一点,攻占各处城头,明白了吗?”
“明白!”身后将士齐声呼吼。
“好,立功就在今日!众儿郎”
“在!”
“随我冲锋入城!”
“冲啊!”
呼吼声伴随着马蹄,踏过溪流,溅起无数水珠,飞驰而来。
黄忠一马当先冲入城中,接着是三千羌骑,余下的七千步卒也很快冲进了城中。
黄忠见到城门处的吕布,下马抱拳行礼。
“此人是这里的城门校尉,有他帮忙,南边应该很快就能拿下。”吕布将城门校尉交由黄忠。
听得这话,城门校尉欲哭无泪,心中悲呼:我可没说要帮你们啊!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事实也果如吕布所想,有了校尉的配合,南边的平城、小苑等几处城门,很快便落入到了并州军的手中。
城头上的士卒被卸去装备兵器,留了一千士卒看守。
“另外,侯成,郝萌”
“末将在。”
“你两各带一千骑卒,火速前去北门,攻占太仓、武库,并接应城外的高顺。”
“领命!”
“管亥、波才”
“末将在。”两名昔日的黄巾降将大声应道。
“你两带四千步卒,去攻占西边的上西、广阳、雍、三处城门,有没有异议?”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兴奋的神采,异口同声:“保证完成任务!”
“张辽、徐庶”
“末将在。”
“你两统兵两千,去攻占东边的三处城门。杨廷和他的羽林营也在那里,碰面之后,他会帮助你们夺取城门。”
“领命!”
一连串的命令从吕布嘴里脱口而出,有条不紊,掷地有声。
众将各行其事,迅速行动起来。
望见高阳的时候,尽管她作男儿打扮,吕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高顺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吕布让高阳跟在自己身后,他对高阳也是颇为喜欢。当然,这种喜欢,纯粹是长辈对后辈的那种疼爱。
这个时代,少有女子上战场的事例。高阳敢打破陈规,就足以说明她是一个勇敢和敢于挑战的女孩。
至于女子无才便是德,必须要相夫教子之类的事情,吕布重活一世,这些事情早已看开。
所以当初高顺百般不准女儿入伍时,吕布破天荒的点了头。
既是虎父,何来犬女。
高阳跟在吕布身后,旁边的马超见了,也跟了过来。
然后,作为马超小跟班的庞德,也跟了过来。
四人走在洛阳的街道,嘈杂混乱的声音,时刻充斥在耳旁。
“吕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高阳跟在吕布身旁,满是雀跃。
按辈分来排,吕布和高顺是兄弟,高阳就应该唤吕布一声‘叔父’才是。然则小妮子很不情愿,好在她哄得严薇喜欢,平日里一直是姐姐、姐姐的叫着,吕布也就随她去了。
吕布不做隐瞒,简短答了两个字:“皇宫。”
等到李儒发现南边城门被破,肯定会裹挟天子而逃。
天子,很重要!
上一世的曹操不就是打出了汉室的旗号,有了天子大义,才使得天下士人尽为之所用的么?
这一世,我可不会让天子落到你的手中了。
吕布敛起眼眸,你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同样可以奉天子以讨不臣。
本质一样,性质却不相同。
一个是挟,一个奉。
“皇宫!”
三个后辈长大了嘴巴,惊呆的站在原地。
他们之前都是平民小百姓,皇宫这种地方,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父亲、祖父,也都从未踏足半步。
想到要去往皇宫,三人的心中都有着股莫名的忐忑和敬畏。
此时,街道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士卒,手握长兵。
率领他们的将军朝吕布抱了抱拳,先礼后兵:“温侯,李尚书请你过去。”
显然,来者不善。
“快走!”
马超见势不对,低念一声,对方数量太过庞大,打斗起来,他们毫无胜算。
吕布却没有丝毫要逃的想法,他转过身来,同三个小家伙道了一声:“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热个身就回来。”
第四七九章 疾如风,掠如火
安顿了三个后辈,吕布走来看向徐武,冷笑反问:“我若是不去呢?”
“温侯,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您多加配合,莫让卑职难办。”徐武依旧十分客气,想用语言来说服吕布。
吕布却不领情,语气里多了两分寒意:“我若不去,李儒是不是令你杀了我?”李儒的那些手段,吕布一清二楚,此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人性,连刘辩都敢令人鸩杀,更何况他区区吕布。
徐武面色一怔,继而恢复过来,面露尴尬:“温侯说笑,卑职岂敢害您。”
时间不等人,吕布懒得再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别费无用的唇舌了,是你一个人,还是你们一起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徐武也不再继续浪费口水,吕布既然不愿同他去见李儒,那就只能把吕布给强行带过去了。
“温侯武功盖世,威震天下,末将岂能是您的对手。”
徐武身形往后撤离半步,手指向前一勾,口中低喝一声:“上!”
身后带来的两千士卒得令,呼啦啦的往前冲来,口呼杀声,全都涌向吕布。
“就算你骁勇无敌,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击败两千士卒。更何况,你的赤菟马和方天戟都没带在身边,实力势必大减。此等绝对的逆境,真不知你是哪来的信心。”
徐武目光冷冷的望着前方,心中盘算起来,就算是杀两千只鸡,也都要杀得手软无力,更何况是两千带有甲兵的士卒。
一排整齐的长枪同时刺了过来,吕布脸色淡然,能在虎牢关连续对战数名一流武将的他对此表示,太过小儿科了。
脚下步伐慢条斯理,看似闲庭漫步,后退到长枪攻击的极限范围外,待到长枪撤回的刹那,右手伸出,握住其中的一杆长枪,嘴角露出自信的弧度,手臂微微用力,往前一拉。枪杆后面的那名士卒根本无力拉回,身躯往前一个趔趄,扑通倒地。
长枪在手中挽转两圈,呼呼作响。
试了试手感,吕布微微皱眉,习惯了重型的霸道兵器,这种士卒通用的长枪,于他而言,实在太轻。
如果对上一流武将,这枪根本承受不住他的力道,就会轰然断裂。然则对付这些虾兵蟹将,也应该足够。
枪和戟,在一定程度上,有异曲同工之处。
之所以没有夺戟,主要还是因为高阳和马超都是习惯使枪,而马超在枪术和剑术上,更是天赋异禀。
这次对战,就算是给他两免费教学一次。
“看好了。”
吕布回头朝三个晚辈说上一声,随后转过头来,面向一众再度冲杀而来的士卒,口中低喝:“疾如风!”
脚尖轻点,微微弓起的身躯陡然迸发,以旋风之姿冲进前方的汹涌士卒群中,好似一道横空划过的闪电,又好像一头蓄势十足的恶蛟,猛地扎进激流的浊浪,溅起巨大浪花。
吕布的身形在士卒之中往来穿梭,士卒握在手中的兵器还未落下,方才还立在身前的吕布,就已然没了踪影,就像是一阵风,拂面而过。
“拦下他!”
徐武见这么多人联手都逮不住吕布,面色着急的大吼起来。
砰!砰!
两杆大铁锤轰然而落,砸在了吕布前方,迫使他不得不暂时停下奔突的身影。
“掠如火!”
当这三字从吕布口中暴喝而出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极为凌厉起来,像是一头猎食的猛兽,手里的长枪就是他的利爪。
而这些士卒,毫无疑问,就是他所要狩猎的目标。
唰唰唰~唰唰唰~~~
枪出如龙,光寒四方。
啊!啊!啊!
士卒的痛叫声此起彼伏,这些只经过普通训练的士卒如何能是吕布对手,许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一闪而过的枪尖见血封侯,然后眼神茫然的倒在了地上,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长枪之向,天地同伤。
仅仅小半会儿的功夫,倒在地上的死尸数以百计。
众士卒奈何不了吕布,后面指挥的徐武看得着急,又给出了新的方案,大声吼着:“不要只攻正面,把他圈起来,给我层层围住,四面夹攻!”
不得不说,对付个别难缠棘手的人物,这可谓是个极好的法子。四面来袭,看你前后左右,能顾哪头。
士卒们得令,顿时散开,从街道的左右两边绕道后方,围住了吕布,前前后后拢共围了十好几层,水泄不通。
围住吕布之后,四面八方的士卒再度攻向吕布。
这回,看你还能有何手段!
他们的心中皆是如此想着。
吕布如何不知这些士卒所想的心思,他又岂会就此待毙。脚步前踏,手中长枪横档,架住上方落下的各种兵器,眼眸中战意陡然,接着双臂发力,往前一推,推得前方那些个士卒人仰马翻。
左右两边以及后方的士卒此时杀到,吕布长枪交到右手,弓身的同时,左手迅速捡起地上一杆无主的长刀,双手皆是紧握兵器末端。
随后回头一记圆弧型的横扫,就像螳螂前腿的两支镰刀划向两旁。那些冲在最前急于抢功的士卒刹不住脚步,全都撞上了划过的兵刃,给脖子上添了一道细红的血线,扑通扑通的接连倒地。
这一击,不仅收割了不少鲜活性命,更是将他们后边的士卒又给逼退了回去。
如此一来,士卒进攻的节奏被吕布打乱,他抓住机会,前推后挡,左右开弓。
优雅的身姿,在密密麻麻的兵刃之中,来去自如。就像以前洛阳市集的杂耍艺人,在刀锋上翩翩起舞,华丽而又惊悚。
十几个回合过后,吕布由攻转守,立在了原地,不动如山。
任他八面来打,我自巍然不动。
徐武麾下的士卒开始畏惧起来,从起初的不顾一切,到现在的畏缩不前,他们是真的有些怕了。
两千对一人,他们这方死伤了将近三百号弟兄不说。反观吕布,除了满身血迹,几乎毫发未损。
这样的家伙,还是人类吗!
他们的心中近乎绝望。
士卒们畏惧着不敢过来,吕布低头看了眼两只手上快要断裂的兵器,随手仍在了地上,踏着地面的尸体而过。
“啊!”
前方的一名士卒见到吕布扔了兵器,狰狞的吼着冲杀过来。
吕布照旧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杆刺来的长枪,轻描淡写。
就在众人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夺走长枪的时候,吕布嘴角冷冽,然后便听得‘咔擦’一声,那杆长枪竟被他生生掰断。随后反手戳进那名士卒的胸膛,干脆利落。
众人打了个寒战,后背发毛,不自觉的拉开了同吕布的距离范围。
那名被吕布秒杀的士卒瞪大着眼珠,浑似不敢置信,僵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用手将挡在面前的士卒往旁边轻轻一拨,身体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吕布神色如旧,看也没看那具倒地的尸体,迈着步子,继续往前。
第四八零章 救驾
士卒们被吕布的气势所慑,即使面对赤手空拳的吕布,也生不起丁点儿反抗勇气,开始不断后退。
“不准退,不准退!”
后方的徐武见此情形,气急败坏。
奈何此时已经没人听他指挥,谁都不想上前送死,只能不断的后退,亦或是散在两旁,主动给吕布让开道来。
吕布踩着街面,一步一步,走到了徐武面前。
“温……温侯,卑职,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
徐武抬头望着站在眼前的男子,那股无形之中的强大气势,压迫得他心脏怦怦剧烈跳动。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徐武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语气很不利索。
吕布当然知道徐武只是奉命行事,也不作刁难,极为淡然的说着:“徐将军,现在你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死在我手里……”
“温侯,卑职选二。”徐武没作任何犹豫,甚至连吕布的条件都没听完,就直接给出了答案。相对于要做的事情,活着显然更为重要。
吕布眼中闪过蔑色,徐武的贪生怕死,令他低看了几分,却也没说什么,吩咐于他:“去把李儒抓来,办好了,本侯会向天子奏你功劳一件。”
“卑职领命。”
徐武果断选择了倒戈吕布,他隐隐猜到今天洛阳的一系列变故,都应该是出自于这位温侯之手。
这也说明,站队的时候到了,董卓和吕布,只能二选其一。
徐武回答得利落,吕布笑了起来,“好,那本侯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再三保证之后,徐武带着人走了,不同于吕布的强悍无敌,李儒就是一介文士儒生,一两个士卒就能将他拿下。
抓住了李儒,也就相当于给吕布递了投名状。
徐武带着士卒离去,吕布回到了高阳面前。
“将军,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庞德望着散散拉拉离去的士卒,语气中有些不甘。他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在他看来,方才徐武想置吕布于死地,吕布就应该杀了徐武,而不是大度的放他离去。
吕布对此倒没什么,徐武这个人,杀不杀的,无关紧要。
还不如放他回去,和李儒狗咬狗。
不管能不能成,总比浪费体力要好。
吕布带着三人继续前行,不忘问道:“刚才那些招式,都看清了吗?”
高阳摇了摇头,刚才她全程都在注视着吕布的身影,那飘逸的动作,挺拔的身躯,看得她满眼都是小星星,哪还会注意吕布手中的枪术招式。
少女情怀,总是春。
马超和庞德倒是看得仔细,吕布方才的战斗经验于他们而言,大有裨益,从中亦是领悟到了不少的东西。
回想起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逃走,马超不禁有些脸红。
吕布用行动告诉了他们,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数量,只是个笑话。
走过南边的飞凤阙,吕布进入到了皇宫之中。
然则今天的皇宫再无往日的威严肃穆,就连巡守的宫中卫士也不见了踪影,到处都是闹腾腾的一片,宦官和宫女卷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玉器,相互抢夺,四处奔逃。
“怎么回事?”吕布上前拉住一名正欲外逃的宦官,纳闷儿问道。
“温侯饶命,温侯饶命!”
那宦官见是吕布,以为吕布要将他缉拿定罪,当即跪下砰砰砰的磕起了响头。
吕布皱眉,根本懒得管他这些琐碎小事,再次问道:“我且问你,宫内到底出了何事?”
一路走来,没见到皇宫守卫,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回禀温侯,武卫将军狄获带着宫内的卫士去了嘉德殿,正和那里的虎贲营打得不可开交。”宦官见吕布没有要问罪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回答起来。
狄获是董卓手下的步军将领,对董卓忠心耿耿。因此董卓将他提拔到武卫将军的位置,负责统领宫中禁军卫士,并监视天子的生活日常。
听得狄获在跟虎贲营交手,吕布面色一沉,心中道了声:李儒这厮,好敏锐的嗅觉,好快的动作。
脚下步子加快,带着身后三人,快步往嘉德殿的方向而去。
临近嘉德殿,兵器交戈的碰撞和士卒的怒喊厮杀,渐渐传进了耳中。
到了嘉德殿的外门,血水已经流到了吕布脚下,望了一眼宫殿广场上的局势,双方正在激烈火拼,势同水火。
狄获这边占了人数的优势,大概是虎贲营的两到三倍左右。虎贲营人数虽少,却是骁勇的精锐,即使敌众我寡,也仍旧在奋勇相斗。
士卒接连不断的倒下,昔日白璧无瑕的广场上,点缀着斑驳的猩红血迹。
吕布回头看了眼高阳三人,语气较为和缓:“你们陪他们耍耍,我去面见陛下。”
双方势均力敌,正好给这三个小家伙练手。
想要提升实力,光靠观战和领悟是远远不够。唯有实战,才是提升实力最为有效的手段。
从三人脸上反映出的表情来看,似乎颇为兴奋。
“头上兜盔插有黑羽的是虎贲营,没有的就是董卓的人。”为了避免误伤,吕布告诉高阳他们如何分辨敌我。
高阳三人点头应下,同吕布道了声‘我们去了’之后,提着各自手头的兵器,加入到了战圈之中。
吕布也不担心,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如果都应付不了,那就真的枉费了他们之前的悉心教导。
迈开步子,吕布目光望着前方紧闭的嘉德殿门,沿着正中的大道,步步往前走去。
双方将士激斗正酣,然则在瞧见吕布之后,皆是面色剧变,都在尽量的避开这樽煞神。
他们都晓得吕布的厉害,也听说过吕布的威名。知道挡不住,索性都不前去阻拦,因为去了也是螳臂当车,白白送死。
如今的吕布,到底站在哪一方,谁也搞不清楚。
偶尔有一两个不长眼的自恃武力,挥动兵器来找吕布麻烦,吕布便舒了舒筋骨,顺手送他们去见了阎王。
没费多大气力,吕布走到了嘉德殿外的大门。
他在门前正了正衣衫,回头看了眼仍在厮杀的双方将士,手掌往前一推。
嘎吱~
那扇紧闭的殿门,应声而开。
第四八一章 臣提议,迁都长安
嘉德殿,烛光阴暗。
摇曳的光影下,台阶之上的帝位处,七岁天子靠在近身侍宦的怀中,瑟瑟发抖,稚嫩脸庞浮现出本能的害怕。
殿内下方,站有数十名汉室朝臣,他们的脸上同样布满了忐忑,刀剑声、厮杀声,在紧闭的大门外此起彼伏,清晰可闻。
抛洒的鲜血溅射到窗纱,添上一抹刺眼的猩红。
“陛下莫怕,有老臣在此,哪怕豁出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贼子伤您分毫。”昔日的老太尉崔烈说得斩钉截铁。
在他身旁的杨彪亦是点头。
他们两家在得到吕布的通知之后,迅速行动,联合了一大批私下反董的官员,加上两家的门生故吏,共同前来保驾。
入夜,狄获带人来请天子移驾,好在有魏长林领的虎贲营及时赶到,双方厮杀在一起,如今也不知胜负如何。
所有人都在心中祈祷,祈祷虎贲营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倘若输了,这殿内所有的人,甚至是天子,可能都难逃一劫。
就在诸人焦灼不安的时候,响起了一声木头转动带起的刺耳声音。
嘎~~吱~
门开了。
站在门口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个身躯高挺的男人,穿着武将袍,头戴紫金冠,神俊的五官,以及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无一不彰显着他的特有气势。
温侯,吕布。
崔烈和杨彪同时松了口气,这一次他们都赌上了整个家族的命运,输了就不复存在,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所幸,他们赌赢了。
“温侯,是温侯啊!”其余的臣子激动的欢呼起来,杨彪和崔烈提前同他们打过招呼,故而也都知道吕布已经弃暗投明,是友非敌。
吕布在众人的目光中踏进嘉德殿内,往前走到殿内中央,抱拳向天子请罪:“陛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吕卿快快平身。”
天子刘协见到吕布,顿时心安了不少。当初吕布出谋划策,救出了他的兄长刘宏,刘协在心里,已经将吕布当做了好人。
“谢陛下。”
吕布直起身来。
外边的厮杀依旧,群臣现在却不再担心,毕竟有大名鼎鼎的飞将军坐镇殿内,外边的小打小闹,根本算不得什么。
“温侯,不知现在洛阳的情形如何?”卫尉杨彪出声询问,这也是殿内许多人的共同心声。
“杨公,本将军的军队已经攻克城南,东西两边的各处城门也得到有效控制。就只剩下城北的谷门和夏门,臣已经派出两千骑去援助,相信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彻底攻占下来。”
吕布说得铿锵有力,同时也是胸有成竹。
按辈分,吕布和杨廷同辈,唤杨彪一声杨公,也属正常。
百官们互相品味着这个消息,嘴里念叨着‘好啊好啊’,脸上有了笑容,总算是把提着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内。
殿外的厮杀声渐渐小了下去,未几,担任虎贲中郎将的魏长林从殿外走进,甲胄上染满了粘稠的血水。
“陛下,殿外作乱的贼子已经全部拿下,贼将狄获为温侯麾下的马超所杀。那些士卒也俱已被俘,请陛下定夺。”
魏长林大声禀报起来,他也没有想到,实力稳压自己一头的狄获,居然会死在一个少年的手中,而且还是一对一的单挑对阵。
吕布也是后来才知道,魏长林是崔家的门生,在袁术卸任之后,又换了好几任新中郎将,然则都没坐热屁股,就纷纷垮台离任。最后还是崔家动用了关系,将魏长林推到了虎贲中郎将的位置。
这也是在关键时刻,崔家能够调动虎贲营来救驾的重要原因。
关于殿外那些作乱的士卒,刘协一个七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从叛乱起,他整个人都一直处于一种懵圈的状态,要不是吕布到来及时,他估计会被惊吓到大哭起来。
“魏中郎将,这点小事还用请教陛下么?当然是全都杀了,犯上作乱,罪当灭族!”光禄大夫石吝高声说道。
“可据卑将所知,主犯只有狄获一人,其余将士都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实属无奈,还请陛下圣断。”
魏长林替那些被俘的士卒说起情来,他们都是宫中的守卫,不少人都与魏长林相熟。
全部处死,终究心有不忍。
“中郎将,你怎么也起了这妇人之仁,不杀他们,何以警示天下?”
“就是,天子圣威,岂容他人冒犯?”
“要是先帝还在,早将这些人车裂分尸了!”
刚刚还是一群忐忑不安待宰的羊群,如今局势逆转,个个竟变得比豺狼还有凶狠,甚至变本加厉。
群臣越说越激烈,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些作乱的士卒,以泄心头之恨。
面对群臣的争吵,刘协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目光投向吕布,询问起他的意见。
吕布也确实有话想说,见到天子投来垂询的目光,抱拳说道:“陛下,臣提议迁都长安!”
此话一出,嘈嚷的殿内瞬间陷入死寂,针落可闻。
百官们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吕布,根本没想过吕布会突然提出迁都的事来。
“温侯何出此言?”
“难道说,温侯的军队守不住洛阳城?”
“温侯莫怕,以你之骁勇,只需坐镇坚守小半月。待到关东诸位义士杀进虎牢关,如今亲我,便可高枕无忧矣。”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叨起来,殿内又恢复了嘈杂之声。
倘若单单对付董卓,吕布倒也不怕,怕就怕关东诸侯找他麻烦,所以才要实行迁都。
殿内不少朝臣都在盼着关东诸侯入关,他们大多都有熟识的友人或者是族中的子弟,在联军中担任职务。所以想要等到诸侯入京勤王,趁着封赏之际,好借机捞上一笔。
吕布正欲回答,却有人先他一步出列,朗声说着:“诸位臣工,且听我一言。近日街市有童谣: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
“吾细细思之,‘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旺于西都长安,传一十二帝;‘东头一个汉’,乃应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今亦传一十二帝。”
“天运合回,此乃天意所降,陛下唯有迁回长安,方可无虞。”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也算是间接的替吕布解了围。
吕布就说怎么声音听着熟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个老熟人。
第四八二章 迁都之争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昔年吕布的上司,也是如今的三公之一,司空丁宫。
至于他是怎么混进这嘉德殿的,吕布无从得知。
此人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做事从来不顾自己名声,只讲存己保身。
刘宏在位时,丁宫谄媚过十常侍,在十常侍灭亡之后,他又转投何进。后来董卓入京,要废少帝刘辩,无人敢出来做这大逆不道之事,也是丁宫站出来,当众宣读了废帝的旨意。
如今,吕布执掌了洛阳,丁宫自然该为自己的下一步做好打算。
所以在他见到众人难为吕布时,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出言替吕布说话。这也算是将他墙头草的本性,发挥到淋漓尽致。
“关中残破零落,前些年又遭羌人为祸。今无故捐宗庙,弃皇陵,恐百姓惊动。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还请陛下三思!”
侍御史王允首先说了起来。
早在之前,王允还私下宴请过吕布,认为吕布勇健无谋,故而想要招揽用以铲除董卓。酒宴开始的时候还好,后来不知道哪里触怒了吕布,使得他骂了声‘滚’,怒而离席。
自那以后,王允再没主动找过吕布。
如今吕布居然反戈一击,脱离了董卓阵营,这是王允所没能想到的。
不过要迁都长安,王允肯定不会答应,他的两个侄儿可都是在联军之中任职。就等着入京勤王时,好给他们太原王家显摆显摆。
“东都洛阳,二百余年,气数已衰。吾昨夜与观气丞长谈,他告知于我,大汉旺气实在长安,应劝陛下迁都西往。”丁宫摇了摇头,如是回道。
王允看向丁宫,心中略一盘算,正面得罪这位司空,没有好处,便不再答话。
早些年前,王允得罪过大常侍张让,被诬陷勾结蛾贼,遭到下狱治罪。
牢狱之中,王允想明白了许多,出狱之后,他收起了往日的正直脾性,变得精于算计。
董卓入京祸害天子、残戮忠良,王允为了能够除掉董卓,可谓是卧薪尝胆。他先不动声色的顺势归顺,在加入董卓旗下之后,又尽量迎合,有时甚至不惜矫情曲意,偏违原则,来换取董卓信任。
在他心中,大丈夫能屈能伸,为达目的,忍一忍又有何妨?
王允没再反驳丁宫,现任的太尉黄琬接着站了出来,同样表示不宜迁都:“往者王莽篡逆,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安,尽为瓦砾之地;更兼人民流移,百无一二。今弃宫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
“关东贼起,天下播乱。长安据有崤函之险,靠近陇右,木石砖瓦,克日可办。营造宫室,不须月余。诸位大人,难道连这点眼光都没有吗?”
丁宫哂笑。
“若欲迁都,恐百姓骚动不宁矣!”司徒荀爽亦是出言反对。
“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
“…………”
丁宫人品不咋地,但嘴皮子可以,只身舌战众人,满朝群臣愣是没人说得过他。
作为发起此次行动的领头人物,崔烈和杨彪一直没有开口,显然是事前已经知晓此事。
吕布可没心思在这里听群臣磨叽,他朝向天子抱拳说道:“陛下,难道您还想再受董卓胁迫吗?”
董卓回来见到洛阳陷落,肯定会大发雷霆。
回想起那张满脸粗犷腮胡、狰狞可怖的面庞,刘协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近乎请求的同吕布说着:“朕不愿再受董卓胁迫,吕将军你快些带朕离开这里,朕什么都听你的!”
听得这话,群臣叹息连连。
天子这一句话,基本上可以说是落锤定音,大局已定。
有了天子这话,吕布再无顾忌,转身朝着群臣朗声说道:“诸位臣工,我知道你们不愿迁往长安。既如此,本将军也不强求,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留下的,就请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同本将军汇合动身,去往长安。”
众人听得这话,又是一惊,吕布居然走得这么急!
顿时,有不少人请求起来:“温侯,夜幕已深,可否明日再作启程。”
他们家大业大,一个时辰哪里搬得完那些金银玉器。
吕布可不管这些,他府上也有不少宝物珍玩,带的走的就带,带不走的要么砸了,要么就找个隐蔽地方,掩藏起来。
再等一晚上,是断然没有可能。
一晚上的时间,足以令洛阳这边的消息传到董卓耳中。
时不我待,必须争分夺秒!
吕布将天子的护卫工作交给了魏长林,本来是想交由杨廷负责,只是迟迟不见杨廷身影。那就只好交给魏长林了,既然是崔家的门生,应该问题不大。
这使得魏长林受宠若惊,毕竟当初无知,顶撞过吕布。没想到吕布竟如此大度,将天子的安危交由自己,这是一种何等的信任!
“末将定不负温侯所望!”魏长林抱拳,回答得笃然无比。
吕布点了点头,也没再多作吩咐,带着三个小家伙往宫外走去。
魏长林目送着那道离去的挺拔身影,肃然起敬。
出了皇宫,吕布没走多远,便撞见了带兵前来的高顺。
有了侯成、郝萌的两千骑军作为内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利攻破了北边的谷、夏两处城门。
高顺领着军队浩浩荡荡的入了洛阳城,见到吕布之后,高顺面容羞赧,跪地抱拳请罪道:“主公,末将无能,没能擒得李儒,让他跑了。”
听得这个消息,吕布心中有些可惜。如果能抓住李儒,关起来也好,杀了也罢,只要不让他跟董卓碰面,那董卓这头黑熊也就不足为虑。
怕就怕,李儒又回到了董卓身边。
“高顺,你不必太过自责。李儒此人诡计多诈,狡兔都能有三窟,更何况是他。”
吕布见高顺迟迟不肯起身,知道这是他责任心太重,心中愧疚,觉得对不起自己,只好出言安慰起他来。
“当务之急,是将天子百官,安全送至长安。”
在高顺起身之后,吕布吩咐于他:“你派人去告知城内百姓,愿意同我去往长安的,就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启程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