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三章 关羽出战
刘岱自我感觉良好,觉得稳得一匹。
袁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便让刘岱的部将去了。
万一赢了呢?
然则,这回连鼓声都没听到,估计是擂鼓的士卒已经放弃了挣扎。
很快,传令士卒来报,说刘岱的部将与敌将交手三刀,被斩于马下。
得,又搭一个进去。
诸侯倒是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或许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
可刘岱傻眼儿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麾下的最强战将,居然只撑了三合,就身首异处葬身沙场。
人是自己叫着去的,怨不得旁人,但这都怪桥瑁煽风点火在先,不然自己也不会派刘出去迎战。
所以,刘的死,全都要怪桥瑁!
刘岱眼神怨恨,嘴上没有说话,心中却更加记恨桥瑁。
“关东鼠辈,帐中无人乎!”久等不到将领出来迎战,黄忠不耐烦了,卯足气劲儿虎喝一声,如山间古钟,猛然撞响。
帐内诸人的锐气被挫去大半,再也没人出来自告奋勇。
前面几人的事例,充分说明了一个真理: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诸侯们缄默不语,虽然有些自灭威风,但总好过让手下去白白送死。
无人应战,袁绍也觉得脸上无光,叹了口气:“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若有一人在此,又何惧此贼!”
言未毕,有一人转身而出,声如巨钟:“某愿往斩敌将首级,献于帐下。”
还真有不怕死的。
诸侯们心中的想法约莫如此,目光齐齐看去。只见那人头戴绿帽,身披鹦鹉绿袍,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如洪钟。
“此乃何人?”袁绍上下打量一圈,神色惊奇。
“回盟主,是吾二弟,关羽关云长。”
刘备起身拱手,张飞因为昨天的争吵,刘备怕他再次惹祸生事,就将其留在了营帐,只带了二弟关羽前来。
诸侯一听是刘备的二弟,心中皆是哂笑不已:“昨天还自夸他家老三,能斩吕布。今天老二又蹦出来,说能斩那剽猛敌将,真是狂妄自大。”
关羽是个极为傲气的人,本来联军输了,与他没有太大干系。大哥刘备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招事。
但你要说只有颜良、文丑能与之一战,关羽肯定忍不了。
“现居何职?”袁绍又问。
“在公孙将军麾下,充当马弓手。”
刘备声音不卑不亢,脸上没有因为身份卑贱,而感到有丝毫的羞愧神色。因为他知道,他的二弟关羽绝对能成帅才,不仅熟读春秋兵略,实力更是万夫难挡。
刘备知根知底,可别人不这样想了,尤其是袁家的嫡子后将军袁术。
袁术素来是凭身份贵贱、相貌美丑,来识人交友,他听得关羽只是一介马弓手,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关羽喝骂起来:“混账,你欺我众诸侯无大将耶!区区一个马弓手,也敢口出狂言,来啊,给我将此人乱棍打出!”
“且慢,公路暂且息怒,听吾一言。此人既然敢出来自荐,想必定有勇略。不如让他去出马迎战,如果不能得胜,再来责罚也不迟。”
曹操出来替关羽说情,他是一个典型的实力任用者。于他而言,只要是具备实力的人,身份贵贱都是小事。
“让一个马弓手出战,必被敌将耻笑。”折了爱将的刘岱哼哧起来。
曹操摇头,力排众议:“此人仪表不俗,敌将安知他是弓手?”
曹操的这种个人魅力,让关羽倍生好感。如果起初先遇到的不是刘备,而是曹操,估计关羽很可能就已经跟在曹操身后了。
但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如不胜,请斩某头!”
关羽面色傲然,很显然,他对自己的实力自信万分。
刘备脸上虽有担忧之色闪过,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二弟。
他看了眼曹操,心中对此人加深了提防。直觉告诉自己,他们俩,似乎是同一类人。
同性相斥!
既然关羽都这样说了,帐内诸人自是不好再作刁难。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实在拿不出人了,关羽想去送死,那就让他去送好了;另一方面,起码还是得尊重下曹操的意见,给他一个面子。
众人没了异议,曹操又听得关羽信心十足,胸中顿时豪情万丈,大声吩咐帐外士卒:“来啊,给吾温酒一杯,吾要赠饮云长。”
“酒且斟下,某去去便来。”
关羽做了个习惯性的捋须动作,丹凤眼眯起,出帐提了青龙偃月刀,乘上马匹,直奔出营。
联军大寨外,迟迟不见有人出来,黄忠的耐心差不多消耗殆尽。
斩将两名,招降一名,迫使诸侯无人应战!
这战绩,足够让普通人吹一辈子的了。
将军交代的事情基本算是完成,等不到人的黄忠准备率军撤离此处。带五百骑冲营,想法虽好,却无疑是自投罗网。
他武艺超强,却也不是鲁莽之辈。
正当黄忠准备挥手回去时,营寨的大门打开,一骑飞奔而出。
寨楼上的士卒见状,无人擂鼓,全都瞧起了热闹。
“看见没,又来一个送死的。”
“你们猜猜,能撑几合?”
士卒们打赌,赌资自然是少得可怜的军饷。
这个世道,参军入伍,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军饷什么的,全看天意。再者说了,这年头铜钱已经不值钱了,一石粮食都从六十钱,涨到了六千钱。他们这点军饷,又能干些什么。
听得打赌,一名精瘦的小子双目放光,率先押注,高声嚷嚷:“我赌十合。”
在他旁边的中年士卒不敢苟同,伸出一个巴掌:“你看刚才出阵的那些人,有哪个撑过十合的,照我估计,五合。”
“老子压半年的,我赌三合之内,此人必定落马!”
“好!侯老三,你小子有气魄,老子也跟你,押三合!”
寨楼上的士卒们开盘坐庄,下方的两人已至阵前。
“来将通名。”
黄忠审视了关羽一眼,心中啧啧称奇。观此人相貌,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小伙,但他颌下的髯须居然比自个儿都长,当真罕见。
关羽同样打量了一番这个斩杀己方数员大将的男人,冷冷回道:“重要么?”
黄忠愣了下,先前的几位都是耿直的报上名号,怎么到了此人这里,就不按套路出牌了?
为防万一,黄忠只好接着说道:“你起码得让我知道我杀了谁,或是死在了谁的手上吧。”
关羽将青龙刀拖地,语气依旧淡漠:“倘若是某赢了,你会死在某的刀下,知道某的名字会有何用;倘若是某输了,那你知道一个死人的名字,又有何用。”
第四五四章 绝境逆袭
黄忠听得回复,抚须哈哈大笑:“好个狂傲的小子!”
关羽不再答话,面色愈发冷如冰锋,浑身气势凝聚,胯下战马疾驰,拖动青龙刀,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笔直的沟壑。
目光从关羽身上移到了他手中的刀锋,那股裹挟着天地浩然的磅礴威势,终于让黄忠感觉到,来了个像样的对手。
两人相驰而向,在战场中央拉开交锋序幕。
拖地的青龙偃月刀陡然而起,关羽以垂拔杨柳之姿,将锋刃猛斩而下,破空的呼啸比起方才潘凤那一招,不知强了多少。
黄忠举刀上挡。
锵!
一道刚猛的兵器交戈声响彻天际,黄忠面色随之一变,尽管有所防备,但还是被惊艳到了。
二段劲力!
这起码得在武道上达到登堂入室水准,才能释放出的招式,杀伤极强。
看似只有一刀,实则蕴藏两刀,其势所带来的二段攻击,威力远超之前。稍有大意,这第一刀就能取人性命,将其秒杀。
马背上的身躯被压迫得往后仰起,好在黄忠之前提起警惕,所以这一斩虽猛,却也被他挡了下来。
一击未能得手,关羽枣重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异,不过很快便也镇定下来。此人能够斩杀那么多的将领,接下这一招,也不算太惊奇的事情。
手中青龙刀凌空再斩,丝毫不给黄忠喘息和反攻的契机,想要一鼓作气的将其斩下马背。
一刀沉似一刀。
胯下战马不住的往后倒退,马背上的黄忠左御右挡,一时之间,竟处在了逆势下风。
然则纵使如此,关羽也难以斩杀黄忠,且不谈黄忠的实力,就是他那几十年的习武经验,就远非年轻的关羽所能比拟。
想要在短时间内将黄忠斩于马下,就是吕布,都不敢打这样的包票。
两人的交锋迅疾猛烈,你来我往,两把大刀碰在一起的交戈,如暴雨天的霹雳雷鸣,落在人的心间,闷沉而又升不起一丝的反抗。
“十一、十二、十三……”
寨楼上的士卒们盯着交锋的两道身影,目不转睛,聚精会神的齐声数着。
十九!
二十!
二十一!
当‘二十一’这个数字喊出的时候,方才所有押注的士卒全都耷拉面庞,他们之中,没人押注超过二十合。
所以,小校官坐庄通杀。
赢了钱的小校官笑得心花怒放,指着寨楼上的众人,哈哈笑道:“我都记着你们呐,到时候可别耍赖!”
输了钱的众人唉声叹气之余,也只好认命。
“还愣着干什么,擂鼓啊!”小校官望着下方厮杀正酣的两人,催促起寨楼上的士卒。
这一回,怕是要赢了!
士卒们输了钱,但是却来了精神,铆劲儿的擂起大鼓,仿佛是在发泄着输了钱的不满。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帐内的诸侯正纳闷儿着,都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为何传令士卒迟迟没有来报?陡然听得振奋的鼓点,众人心中皆是一惊,袁绍更是急不可耐的走出帐外,唤过一名士卒:“速速前去打探,究竟发生了何事?”
士卒领命而去。
不出小会儿,探听消息的士卒飞马回报:“禀盟主,关将军与敌将已经交锋五十余合,二人未分胜负,打得难舍难分。”
“好!”
袁绍握拳拍在掌心,激动的吼了一声,总算有人能为他们振奋军威了。
其余诸侯听得这个消息,皆是面有喜色,信心大增。唯有刘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担忧。
战场之中,黏合贴打的两人,已经拉开了距离,骑着各自胯下的战马,在广阔战场上,来回驰骋交锋。
二人都是使刀的好手,招式路子上大同小异。
唯一差得比较大的就是两人的兵器,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乃是天外寒铁所铸,而黄忠手中的镔铁刀,只是由精铁所打造,材质上差了一大截,刀身也已经起了数道裂口。
不过此时的黄忠,已经扳回了起初的劣势,几乎是压着关羽在打。
越往后,关羽的实力越趋向于平衡,不如起初两刀时的那般惊艳,但所展示的实力,却足以跻身一流。
这才二十来岁,到了巅峰,估计能达到自己的水准。
黄忠心里对关羽的实力盖棺定论。
两人斗了八十余合,依旧胜负未分。
“此人武艺简直骇怕,纵使我全力以赴,亦难取胜。体内的气机已经所剩无几,照此下去,我必败无疑。”
再一次交锋之后,关羽握刀的右臂开始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他心中清楚,眼前之人的实力,要远胜于己。
但之前在诸侯面前放出了豪言,如果就这样退走,回去被耻笑不说,还会连累大哥受罚。
关某可以死,但是大哥作为汉室宗亲,决不能因我受辱!
念及此处,关羽脸色决绝,丹凤眼中杀意凛冽。
看来,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了。
迎面而来的对决,关羽激荡开黄忠劈来的长刀,勒转马头,将青龙偃月刀拖于地面,往营寨方向奔走。
“想走?”
黄忠心中哂笑一声,看来是被打得没了脾气,但他并未想要就此放过关羽。
此人武艺极高,定是联军大将,就算不能生擒,也当斩之!
黄忠追马而去,追至关羽身后,准备提刀斩杀,心中此刻不禁有些飘飘然的念着:“小子,之前的傲气去哪儿了,合该你葬身于此!”
熟料,骑坐赤色骏马上的关羽并不勒马回身,而是以身躯为轴,青龙偃月刀从地面拔地而起,在头顶盘旋整圈,在他身后如是有一条青龙破体而出,发出龙啸之音,横斩而来。
一直细眯着的丹凤眼陡然圆睁,那一股从眼神中浸射而出的杀气,摄人心魂!
黄忠心头一颤,整个身躯竟因关羽的凤眼凝视而无法动弹半分,但他好在是有着无数场厮杀经验的超级强者,仅仅迟疑半拍之后,强咬着钢牙,如是突破万千禁锢一般,生生竖起刀柄,来抵御这足以致命的一击。
轰嚓!
刀柄被劈裂炸开,纵使是黄忠臂力过人,也吃不住这股力道。杀招虽被挡下,他却被击落下马,手中兵器更是裂作两截,腰间甲衣破开,添了一道寸深血口,可见白骨,鲜血汨汨。
绝境逆袭!
关羽同样不打算放过黄忠,手中青龙刀再度破空斩下。
落在地面的黄忠眼睁睁的看着刀锋劈向自己,他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也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心中悲号一声。
吾命休矣!
第四五五章 温酒已凉
咻!
说时迟那时快,百米之外,有箭簇激射,闪电流光而来。
关羽听得响动,斩向黄忠的青龙刀在距其不到三寸处硬生停下,随后往上一拨,将那冷箭打落在地。
他总不能因为要杀黄忠,而把自己的性命也搭扯进去,这样不值当。
“何方鼠辈,竟用此宵小手段!”
到嘴的鸭子飞了,关羽扫视那边的西凉将士,恼怒的低吼起来。
西凉军中,一道身影冲将而出,头戴银斑面具,胯下灰骏战马,手提朴刀。
黄忠抓住机会,重新翻身上马,左手按着腰间伤口,右手拦下了想要同关羽斗阵的马忠。
起初吕布让马忠同行掠阵,黄忠心里是极不情愿的,他觉得没这必要。因为不管是弓射还是武艺,马忠俱是差他许多,让他来掠阵,其实意义不大。
然则没想到的是,在这绝境之时,竟是马忠施箭救了自己一命。
黄忠实力超出关羽不少,稳扎稳打是必赢的局面,却因一时大意,而在阴沟里翻船。
这回,也算是让他长足了记性。
“你究竟是何人!”黄忠望向关羽,再度询问起来。
错过了方才的最佳时机,关羽深知,斩杀黄忠无望。
他左手顺捋髯须,右手提握青龙刀,眯起了丹凤眼,这次没有再卖关子:“解良关云长。”
“你就是关羽?”黄忠面露诧异,身旁的马忠听得这个名字,面具下的脸庞亦是多了几分打量的神情。
“你知道我的名字?”
关羽反问一声,显然对此很是纳闷儿。他跟着刘备虽有斩杀黄巾的功劳,却始终名声不显,又怎会有人知晓他的名字。
如果要说之前,他的名字在河东一带倒是有不少人知晓。那时候他叫关长生,因杀了人,而被当地官府张榜通缉。
但听黄忠的口音,明显是南方人,所以是不可能知道河东的这些事情。
记得当年吕布第一次入洛阳时,胡车儿就于偶然间说起过,关长生的脑袋,价值两万钱,还怂恿过吕布去将其头颅取来,向官府领赏。
“这回是你赢了。”
黄忠输了,倒也坦然。他伤了腰肾,起码得休养好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如初。
关羽当然不甘心就此放过黄忠,但他已经无力再战,更何况黄忠旁边还有个实力未知的银面将领。
不知怎地,关羽心中升起一股预感,他与黄忠,终将再战。
黄忠撤走之际,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关羽:“你可认得一个叫张飞的人物?”
听得这话,关羽语气里透着几分警惕:“你认识我家三弟?”
黄忠心里道了声‘果然’,没有回答,却又问道:“他的实力与你相比,如何?”
“只强不弱。”
关羽给出答案,其实他和张飞实力相差无几。不同的是,一个是先手爆发,一个是越战越强。
不过既然外人问起,关羽自然得夸夸自家兄弟。
“下回遇到我家将军,你两得小心着点儿。不过你们也确有资格,能与我家将军一战。”黄忠先给关羽提了个醒,说完这话,带着马忠准备离去。
“等等,阁下口中的将军,难道是镇北将军吕布?”关羽在诸侯营中,也是屡屡听到吕布的事迹。
黄忠点了点头。
“难道他比阁下还强?”关羽剃起卧蚕眉,面露狐疑。
在他看来,黄忠已然强得离谱,这次自己侥幸能赢,纯属是因为黄忠大意中了自己的拖刀斩。下回若是再战,黄忠绝对会提防小心,不会轻易上当了。
“告诉你也无妨,将军比我强得不是一丁半点儿,你自己好自为之。”
几年前,黄忠还能和吕布步战斗个半斤八两,如今已然不行。
吕布从他这里吸收了太多的经验技巧,黄忠的那些招式,对吕布而言,已经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倘若算上战马兵器甲胄这些神兵利器,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拉开很长一截,不可同往日而语。
拖延时间还行,想伤吕布,几乎没有可能。
劲风吹过,卷起沙尘漫天,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关羽听得这话,心中震惊,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比眼前之人还要强的家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怪物吗?
果然,世上强者太多,吾辈还需继续修行。
关羽叹了口气,目送着黄忠缓缓退去,寨楼上鼓声大震,士卒们振奋欢呼。
中军大帐,帐内诸侯皆是等着比试的结果消息,望着外边,几乎快要望眼欲穿。
战场比斗结束,寨前的士卒快马飞来通报:“禀盟主,关将军胜了。”
众诸侯听得这话,可算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人能够克制那敌将了。
“当真?”袁绍仍是有些不信。
帐内诸人的目光投来,士卒只好详细禀报:“盟主,小人亲眼看见关将军把那敌将击落下马,如果不是对面有人放出冷箭,估计就已经斩了那员敌将。”
“好好好!”袁绍终于大笑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望了望外边,并无关羽身影,他不由有些纳闷儿起来:“那关将军他人呢?”
袁绍口称将军,似乎都忘了关羽还只是个小小的马弓手,当不得‘将军’二字。
“关将军回营之后,不知去了何处。”士卒摇了摇头,亦是不知。
未几,关羽身绑粗绳,将自己捆成粽子,走入帐中。
众人皆是疑惑,曹操上前问道:“关义士,你这是何意?”
“关某无能,未能将敌将首级献于麾下,请盟主责罚。”关羽看向袁绍,自甘领罪。领命的时候他说得明白,要斩敌将首级,如今未能办到,纵使受罚斩首,他也认了。
袁绍摆手,笑着说了起来:“关壮士能击败敌将,扬我军威,已是大功一件,岂有怪罪之理?再者说了,本盟主若是罚你,岂非让别人说我赏罚不分,忠奸不明?”
“来啊,给关壮士松绑,看座。”
关羽坐下之后,曹操取来搁放一旁的酒水,递了过去。
酒水起初时的温度不在,只剩杯中清凉。
关羽犹豫刹那,接过一饮而尽,甘醇的美酒下肚,却是那般苦涩。
第四五六章 三兄弟
回到虎牢关,黄忠在后勤处包扎完伤口,回去见了吕布。
吕布卸去甲胄,只穿了武官将袍,正研究着司隶一带的山川地形,对于黄忠前去搦战,丝毫未曾担心。
这么说吧,只要黄忠想走,就算是他,都未必有十足把握,能够将其拦下。诸侯联军那边是有不少厉害的家伙,但想要单挑击败黄忠,恐怕难度不小。
然则当黄忠回来的时候,腰间缠起了止血的布巾,面色有些发白,脚步亦是轻重不一。
吕布见状,手中动作暂停,看向黄忠很是诧异:“汉升,你受伤了?”
“属下无能,败北而归。”黄忠羞愧抱拳。
吕布让马忠将黄忠扶起,接着又问:“诸侯联军之中,竟有人能够伤你?”
黄忠听得此话,愈发觉得愧对将军重托,垂低着头颅:“是卑职大意了,不过那关羽确实有几分实力,再磨砺几年,未必在我之下。”
吕布听到黄忠说起和关羽交手,双眸神色顿时为之一冷,看向黄忠。
他之前明明确确的有过叮嘱,让黄忠把关羽、张飞留给自己,他生气的不是黄忠战败,而是生气黄忠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不遵命令行事的人,即便武艺再强,智谋再高,也不能用为心腹。
否则,必为祸患!
黄忠感觉到了吕布眼中的不满,以为是怪罪自己斗阵不利,刚刚站起的身躯又重新跪了下去:“请将军责罚!”
“将军容禀,此事不能全怪黄校尉,那人起初又不说姓氏,先手来攻。黄校尉只好同他打斗起来,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关羽。”
马忠在旁边说情,这件事情纯粹不怪黄忠。对方每次派人出战,黄忠都必问来将姓名,谁知道关羽不按套路出牌,一直不报名号。
黄忠感激的看了马忠一眼,此人虽然相貌丑陋,武艺也勉强只能算作二流。但他不仅救了自己,还肯在这个时候替自己说话。
不管怎样,今后这个朋友,他黄汉升都交定了。
吕布听完这话,才知道错怪了黄忠,亲自转过案桌,下堂将其扶起。
随后,黄忠向吕布汇报了此番战果,斩杀敌将两名,俘虏并收降了潘凤。
说着,黄忠朝堂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潘凤从外边走进,一路压低着脑袋,别看他身躯雄壮,这个时候却老实得跟小鸡儿似的。因为他要面见的那个男人,是比黄汉升还要强横的存在。
这使得追求强者的潘凤,更加心存敬畏。
在没征得吕布同意收他之前,是不能抬头直视其面的,否则会被视为不敬。
“败军之将潘凤,拜见温侯。”
潘凤本来想嚎上两嗓子,但又怕冲撞了吕布,只好降低声音。
躬身的同时,潘凤的一双眼珠努力往上瞟了瞟,偷偷瞄了眼这位令诸侯闻之胆怯的凶悍人物。然则当他看得吕布的容貌时,心中很是惊讶。
这位温侯,可真年轻啊!
吕布让人给潘凤赐了座位,审视稍许,便询问起来:“听汉升说,你愿意效力于我?”
坐下的潘凤赶忙起身,抱拳回应:“小人愿意。”
“那好,把你所知道的联军情报,悉数说与本将听听。”吕布低下头去,继续看着案桌上的司隶区域地形图。
潘凤既然愿意投靠,这也省去许多功夫,更何况潘凤实力不弱,自然可以收为帐下。只是收留归收留,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吕布还不能将此人列入到心腹行列,用用倒还可以。
正如戏策当初所教诲的那般,疑人要用,用人要疑。
入夜,联军大营。
巡防的士卒持戈往来,戒备森严。
临靠东南的某处营帐,刘备带着张飞掀帐而入。
“二哥,听说你今天大发神威,将那名嚣张无比的敌将击落下马,差点就将其斩杀。”
“我就知道,二哥你亲自出马,肯定一个顶俩!”
“现在营中都传开了你的名声,赶明儿我也去弄他几个敌将头颅回来,威风威风。”
未见其面,先闻其声。
张飞的声音很是粗犷,之前因练武入魔,而弄伤了嗓子。
关羽在案桌前熟读春秋古卷,通红的烛火,将他的面庞映照得更加赤红。
可不知怎地,总是心神不宁。
见到大哥、三弟进来,关羽放下手中竹卷,起身见礼。
“咦,二哥,怎么看你样子,好像闷闷不乐啊?”张飞脾性暴烈,基本上藏不住话,有啥说啥。
作为大哥的刘备也发现了二弟关羽的神情,不太正常。
请大哥坐下之后,关羽摇头,叹了口气:“三弟,今后莫再说这话了。”
“怎么,二哥你不是赢了么?”
张飞瞪大眼珠,很是想不明白,这分明是宣扬名声的好事情啊,怎么二哥还一脸的不情不愿呢?
帐内只有兄弟三人,没有外人,关羽也就坦然明说了:“此人实力之强,我生平从未见过。我能赢他,纯属是利用了他的骄纵心理,放手一搏,才将其击落下马。若明日再战,我必难胜他。”
虽然不愿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
“除‘他’之外,天下竟还有这种狠角儿!”
听得关羽说完,张飞砸吧了两声。他了解自家二哥,性子冷傲、不肯服输,倘若两人的实力只是相差稍许,二哥也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二弟,以你白天之所见,你觉得有办法招揽吗?”
刘备的反应显然与两位兄弟不同,作为心存远大志向的人主,他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短暂的一胜一负,而是更加长远的将来。如果能够将此人收为己用,于他而言,无异是如虎添翼。
关羽摇头,且不说有没有可能性,单说大哥刘备,功为成、名未就,拿什么去招揽人家。
说到这里,关羽倒是有个地方一直想不明白:“奇怪的是,此人竟知道我的名字,也提起过三弟的名字,而且他还说,他们将军的实力比他更强。”
刘备听完皱起了眉头,亦是觉得这其中藏有蹊跷,他们兄弟三人四处奔波,几乎没有名声,又怎会为人所知。
但具体问题出在哪里,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第四五七章 兵发虎牢
“管他什么路子!”
张飞倒是洒脱,“有机会我定要去斗斗那吕布,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刘备听得这话,顿时变了脸色,目光责备的斥了张飞一声:“三弟,休得妄言!”
“大哥,你怕他作甚!大不了我和二哥联手,难道还赢不了他?”张飞对此信心十足,说句托大的话,他和二哥关羽联手,世间当无人能敌。
“以多欺少,非吾辈所为。”
关羽摇头,他胸有傲气,显然不愿和张飞联手欺单。
刘备见张飞执意要斗那吕布,板起脸庞:“三弟,你答应大哥,未经同意,不得去主动寻衅吕布。”
黄忠都能压上关羽一头,更何况那位实力愈强的温侯吕布。
刘备现在只有两个兄弟可以依靠,他不想因逞一时之勇,而失去其中任何一个。
要成大事,地盘,军队,将领,谋士,缺一不可。
现在的刘备虽只有两员猛将再侧,但他始终相信,只要努力,终有一日,能教世人知我刘玄德。
或许白手起家很艰难,但他仍想一试。
“大哥!”
张飞急了,他和吕布都还没打过,大哥怎么就先认怂了。以前讨黄巾、募丹阳的时候,每次都是他打的头阵,也没见大哥有过如今这样的担忧。
刘备这回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断然说着:“你若不答应,那以后便继续留守营中,我和你二哥前去便是。”
张飞顿时没了脾气,赶忙上来讨好说着:“大哥莫恼,二位兄长都去了,小弟如何肯落后。我答应便是,只要那吕布莫来惹我,我定然不去寻他晦气。”
他生平从未服人,哪怕是他老子张承,张飞都没服过软。但自从遇到刘备之后,他却心甘情愿的跟着刘备,风餐露宿、赴汤蹈火。
甚至还把家产全都卖了,用来资助刘备。
也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张飞出声妥协,可刘备知道,张飞心里是不服气的。他伸出手去,握着张飞和关羽两人的手背,语气感慨而辛酸:“二弟三弟,如今我们势单力薄,要想匡扶汉室,为兄只能依赖你们。我不想你们中有任何一人,因逞匹夫之勇而折在那吕布手中。
昔年,我们三兄弟结拜时,共同立过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是你们有个好歹,为兄也无颜苟活于世……”
“大哥!”关羽张飞听得这番情真意切的言辞,同时喊了一声,紧握兄长的手,神情感动无比。
在他二人看来,他们的出身不算好,一个是屠夫贩肉为生,一个还是官府通缉的杀人犯。而大哥刘备不同,他有大志向,待人诚恳温和,又是皇室宗亲,能这样贴心贴肺的跟他们说讲这些,已然是将他二人当成了手足兄弟。
所以,关羽张飞打心底尊敬刘备,纵是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大哥的知遇之恩。
数日之后,颜良、文丑到了。
袁绍的营帐中,两人从外边掀帐进来,抱拳问道:“主公,您这么急着召我兄弟二人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颜良体型健硕,下颌蓄着茂盛胡髯,身上带有很浓烈的江湖粗莽气息。文丑则恰好相反,只有唇上留有两撇短须,气息内敛,眼中有凌厉锋芒,浑身的气势更趋向于狠戾好斗。
不说武艺,光人往面前一站,就有一股猛将气势扑面而来。
“哈哈哈,吾上将来矣!有你二人,我何惧他吕布耶!”
袁绍心情大好,笑得极为开怀。颜良文丑乃是他手里的两张王牌,如果说一个人还搞不定吕布,那两个人一起上,总能击败吕布了吧。
要知道,颜良文丑在河北,可是未曾有过败绩。
二人坐于帐内左右,袁绍又命人端来美酒肉食,供二人吃喝。
进餐之时,袁绍将前些时日的事情说与二人听了。
“哼,简直欺人太甚!”
颜良猛地一掌拍在桌面,愤然而起:“主公勿虑,那吕布素有威名不假,但我兄弟二人亦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待吾休息两日,便提兵去会会那姓吕的家伙。”
“好!”
袁绍喝彩一声,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到时击败吕布,借着士气如虹,直接一口气拿下虎牢关。
六月中旬,诸侯大军拔寨,齐向虎牢关进发。
几十万兵马行进如潮,脚下踏动的步伐声,好似雷动。山野平原间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全是士卒身影,以袁绍所在的位置为中军,十余路诸侯依次排开而行,扬起的旗帜遮空蔽日。
如此大规模的举动,很快便传入到了关内董卓的耳中。
董卓内置软甲,外边披起宽松的太师袍,带着麾下将领登上城头,远方的诸侯大军已经隐隐可见。
“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全都忘了当年本太师对他们的提携之恩!”董卓面色愤恨,那滚滚而来的军队,数量少说也有五六十万,一眼望不到边。
如此庞大的人数,多少会有些让人觉得无力。
虎牢关,真的能守得住吗?
城关上不少的将军士卒,都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到达虎牢关前,袁绍下令停止进军,原地摆开阵势。
《穆天子传》记载:天子猎于郑,有虎在葭中,七萃之士擒之以献,命蓄之东虢,因曰虎牢。
望着眼前雄关,诸侯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无他,太过险要耳!
此关南连嵩岳,北濒浊河,山岭交错倚为屏障,自成天险。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此处,再也形象不过。
董卓在城楼望着下方,袁绍则从战车里望向城头。
“董卓,你欺君罔上残害生灵,倒行逆施杀戮忠良。今吾率正义之师讨伐,尔还不束手就擒!”
袁绍大吼,率先摆明自己等人的立场,是为讨贼而来。
董卓听得这话,凶神恶煞的脸庞更添怒火,厉声质问:“袁本初,当初你触怒本太师,逃至渤海。老夫宽宏大量,不仅没有追究此事,还任命你担任渤海太守。如今,你就是这般回报本太师的吗!”
“你这乱臣贼子,祸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袁绍的骂声还未落地,却听得轰隆隆的闷沉声音响起。
虎牢关的吊桥落下,巨大而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有一道模糊朦胧的身影正从里面,缓缓而出。
第四五八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高大的身躯渐渐清晰起来,阳光耀眼倾洒而下,落在那身兽面吞头连环铠上,本该光明的身影,反倒愈发阴暗嗜血。
座下火龙驹浑体通赤,并无半根杂毛,柔顺的鬃毛飘扬似火。在它的脖间,系着两个小巧铃铛,每走一步,便会发出叮铃~叮铃~的脆耳声响。
掌中画戟倒提,月牙刃的戟锋上折射出天上的刺眼白芒,胯下神驹朝着前方的千军万马,缓缓而行。
他出了城门,走过吊桥,在阳光盎然的照耀之下,微微抬头,显出了真实面貌。
贪狼眉、恶蛟目,高挺的鼻梁,虎的戾相!
头顶束发紫金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身披赤锦百花袍,分明的线条将他的脸庞轮廓勾画得神俊无比,不似文人的儒雅,亦不似武将的粗放。
在他眼眸深处,藏着睥睨天下的霸道,以及滚滚无尽的滔天战意。
梦回辗转,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反观各路诸侯,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当看清那道身影的面庞时,心中还是没来由的‘咯噔’一下,抑制不住忐忑的怦怦直跳。
虎牢关前,只有一人一马。
他立在那里,沐浴着阳光,如同一座冲插云霄的凌峰,高而险,无法逾越,压迫着人的心境,令人望而生畏。
虎牢关上,历来以凶狠残暴著称的董太师扶着墙垛,望着下方怔怔出神,飘扬的思绪将他带回了很久很久以前。数十万诸侯联军在他眼中,化为十万羌兵,而那道伫立关前的背影,可不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么?
意气风发,无惧天下。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吾已斑白了头发,臃肿了身躯,再也不能……临阵杀敌,驰骋天下。
念及此处,董太师的心里涌出一股酸涩,合上眼眶,一滴浊泪滚过脸颊,语气悲叹而哀长:“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仅此一句,便道尽了习武之人一生的坎坷心酸。
吕布在阵前勒马,面容冷漠,画戟遥指联军方向,其挑衅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联军之中,忌惮吕布的人有很多,但想要摩拳擦掌干掉吕布的,亦是不在少数。
只要能干掉吕布,他们的名字,必将传遍天下!
“父亲,怎么大家看起来,好像都很怕这个持戟的将军?”破虏将军孙坚的身旁,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很是好奇。
“因为他啊,太强了。”
孙坚悠悠叹了口气,早在讨伐黄巾贼时,他就已经目睹过吕布的实力,万军之中取贼将首级,如同饮水,易如反掌。
“难道比父亲还要厉害吗?”
尽管不愿在儿子面前承认,但孙坚还是点了点头。他告诉儿子,这个人叫吕布,可能是迄今为止,唯一配得上‘天下第一’的人。
少年将目光从父亲身上挪开,望向那个只身立于前方的男人,双眸里透着较劲的神采:“我将来,一定要打败他!”
“奉先,可还记得当年洛阳酒肆,你我推杯换盏,同饮时的场景?”盟主袁绍发话了,他现在身为数十万大军的指挥者,自然是意气风发:“我现在唤你一声‘奉先’,是希望你能改过自新,不要再执迷不悟,为虎作伥。你若肯倒戈相向,弃暗投明,吾定于圣驾之前,保你一条性命。”
能够把吕布争取过来最好,就算不能争取,也起码可以给自己涨涨名声。
吕布充耳不闻,望向袁绍讥讽冷笑:“呵,堂堂诸侯盟主,难道只会学长舌妇人,嚼咬舌根么?”
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令董卓生疑。
袁绍听得吕布将自己比作长舌妇人,脸色阴沉下去,高声呼道:“谁愿出战,替本盟主斩去此董贼爪牙!”
河内郡守王匡背后,有名中年将领正欲动身,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回头看去,拉他的人,竟是方家的小子,方悦。
“你拉我作甚!”中年将领没好气的问着。
“你去只能是送死。”
方悦的脸色凝重,他之前和吕布还有黄忠交过几次手,两人的实力皆是深不见底,尤以吕布更甚。眼前之人虽然稍强于己,但要凭这点本事就去叫板吕布,基本上就是一个死字。
立功心切的中年将领自是听不进去,反倒还奚落起了方悦:“笑话,你自己胆怯,就别眼红我的斩将功劳。”
说罢,他正欲催马动身,却听得从右侧传来一声大吼:“吕布小儿,休得猖狂,看某来取你性命。”
上党郡守张杨麾下,一名骑将挺枪而出,直取吕布。
张杨见此情形,气得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场打断穆顺的两条腿脚。昨夜千叮咛万嘱咐,说了又说,不要跟吕布正面交锋,不要跟吕布正面交锋。
这些家伙,怎么就听不进去!
“你看,机会被别人抢了吧!”中年将领眼巴巴的看着冲出的那道背影,心中满是怨念,怪方悦让自己错失了立功的机会。
战场之上,穆顺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拍马狂冲,手中长枪上下翻飞,浑似街头杂耍一般。
杂耍么,自然是虚有其表。
破绽太多,吕布都懒得动了,在穆顺冲至面前的瞬间,提戟一刺,然后收戟,重新插回地面。
穆顺坠下马背,胯下的战马却借着惯性,依旧往前奔了许远。
众人还未看清动作,穆顺就已经横尸沙场。
董卓在城楼上短暂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而联军那边的袁绍则是面冷如霜,阴沉似水。
好在穆顺阵亡之后,又有人立马杀出。
“东武徐牧,特来取汝首级!”
扑通!
“乐陵魏常岭,请赐教!”
扑通!
“某乃西平昌……”
扑通!
扑通!
扑通!
一具具的尸体横七竖八,杂列在赤菟的马蹄周围。
至始至终,赤菟都没有挪动一步。只有风吹之后,脖间的铃铛声,清脆依旧。
万胜!万胜!万胜!
虎牢关上,守关士卒们神情狂热的齐声大吼,士气高涨,看向吕布的高大背影,已然是宛如战神。
联军这边,折了这么多将领,士气自然是一降再降。
晓得了吕布的厉害,将军们再想上场,也得先掂掂自个儿的实力再说。
迟迟等不到对手,吕布拍着赤菟往前又走上几步,目光从最左扫视到了最右,又从最右扫回到最左。
他将画戟插在地面,索性抄起了双手,勾起嘴角:“几十万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上一世,我能视汝等如草芥。
今生,亦可!
第四五九章 河北颜良
“吕布小儿,休得狂妄,汝可识得河北颜良!”
伴随着吼声,立于袁绍战车旁边的胡髯汉终于按捺不住,催动胯下骏马,提刀杀奔吕布。
哒哒的马蹄践踏起地面泥尘,滚滚黄沙之中,只有一骑冲来,却好似有千军万马,散发出的气势,磅礴而雄浑。
饶是虎牢关上的董卓见了,也不由赞上了一声:“好一员虎将!”
对于危险的气息,战马远比人类更具敏锐。
颜良还未杀至近前,赤菟已经开始躁烈的刨动起前蹄,喷出的鼻息如同灼风,一双清澈透灵的眸子,渐渐变得赤红如血。
冲奔而来的这个人,令它很不舒服。
“颜良?河北四庭柱么?”
吕布嘴角的笑意愈盛,终于来了个稍微像样的对手。
他伸手轻拍胯下赤菟的脖颈,随后五指弯曲,将那柔顺细长的鬃毛沿着颈背往后梳了梳。看着赤菟燥戾的情绪沉淀下去,尤其是那一脸舒爽的享受模样,吕布温和的笑了笑,都这么多年了,还像个孩子。
这家伙居然敢无视于我!
骑坐在马背上的颜良怒冲眉发,吕布不仅没有催马来战,甚至连兵器都原封不动的插在地面。
两将交战,战马的冲击尤为重要,强大的武将可以在气息上与战马合一,将战马的一部分力气,转入到自己的体内,借而在交锋的刹那间爆发出强猛力道,将敌将一击斩杀。
颜良方才观战,吕布的实力不弱,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那他现在还杵在原地,难道是自大到了不依靠战马,就能与我一战吗?
笑话!
颜良心中愈发恼怒起来,他好歹也是一方名将,如今被吕布这般轻视,今日若不斩他,今后还有何脸面再报‘河北颜良’的名号。
念及此处,颜良驱驰着胯下战马的速度如飞,两人间的距离正被不断的拉近收拢。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吕布仍旧未动。
狂妄至极!
颜良气得双目喷火,面色狰狞的发出怒吼:“找死!”手中宽刃刀裹挟着无尽威势,急斩而下,如一头张开獠牙的猛兽,直吞吕布头颅。
既然敢小觑于我,那就用你的性命,来偿还你的无知!这一刀下去,别说是你区区吕布,就是枪神童渊来了,我也能一刀将他给劈作两截!
“杀了他!”
坐在马背上的诸侯们身躯往前,探长起脖子,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心中大吼,神情亦为之动容。只待那一刀下去,便可彻底消除这块心病。
城关上的士卒们同样绷紧了神经,刚刚他们还在欢呼的战神,难道就要这样亡于刀下了吗?
除非有奇迹,否则,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啊!
“谁说来不及的?”
吕布仿佛听到了众人心声,低念一句,右手在颜良斩来的瞬间,握住戟杆,以迅雷之速往上奋力一提,画戟带起的泥土溅了颜良一脸。
巨大的刀锋撞击在戟牙上,发出‘咯吱~的尖锐刺耳声。
只在刹那,电光火石。
一连串溅射出的火星,在颜良眼中化作了滔天战意。
胯下战马疾驰而过,同时也意味着,这力沉千钧的第一斩,被吕布给彻底的抵挡下来。
“可恶!”
颜良未能斩杀,位于中军的袁绍咬牙愤恨,攥紧的拳头猛地锤在战车右侧的扶手上,发出‘砰’的闷沉声响,他满脸的失望和不甘,刚刚分明就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就能把董卓麾下最强的爪牙,给斩于马下了啊!
其余诸侯亦是在心中失落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空欢喜了一场。
关上观战的董卓则与之相反,重重舒了口气,抚着胸口,往下顺了顺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
他刚刚差点就以为,吕布就这样战死沙场。
董卓是武夫出身,他能够明白颜良那一刀的凶悍,换作是他,绝对不敢硬接。而关下的吕布,仅仅只用了眨眼功夫,便从正面硬接下来,毫发未损。
唾~
勒马回头的颜良将嘴里泥土吐出,方才他用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力道,就是同他齐名的文丑,也需避其锋芒。
却不料眼前这家伙,不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甚至出手反击,同他短兵相接,斗了个不相上下。
这小子,果然比想象中的要强!
近身作战,我未必能够胜他。但这小子自负,我大可先消磨其体力,借机寻得破绽,再将他杀落下马。
别看颜良生得粗莽,在比斗这一方面,他有着绝对的自知之明,就像他从来都不会去挑衅文丑一样。
有了思量,颜良抖甩两下微微发麻的手臂,右手提刀,再度驱马冲锋。
锵!
刀与戟的交戈声重新响起,然则只有那么一下,就又安静了下来。
冲锋而过的颜良调转方向,从另一侧,再度疾驰杀来。
吕布立于中央巍峨不动,颜良从四面八方不断驰骋冲锋,每每交锋只有一刹,便从吕布身旁骑冲而过,乐此不疲。
不知不觉,两人都已经交手了二十余合。
“颜良他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光在那里跑来跑去,磨磨蹭蹭的,迟迟不下杀手?”不说战场上的两人心态如何,反正袁绍是看得着急,就这样跑来跑去,万年也伤不了吕布筋骨。
“主公勿要着急,吕布此贼实力强勇。颜良估计是知道自己赢不了此贼,又怕被其黏住,所以才从各处进攻刺探,寻找其弱点,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
不得不说,文丑的眼光颇具毒辣,早早就看出了颜良的意图。
又一次冲锋而过,颜良勒马回头,转身再冲吕布。
此时的吕布看起来似是颇为疲倦,连带出戟的反应都慢上了许多。观战的众人或许感受不到,但屡屡同其交手的颜良可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他冲上前去,宽刃刀劈向吕布肩头。
当看到吕布递出画戟来挡的那一刻,颜良心中彻底放声大笑起来:无知小儿,中吾之计矣!
他这一刀只是虚斩,为的就是引诱吕布出戟来挡,然后趁着空隙时机,手中刀锋一转,直取吕布项上人头。
“给我死来!”信心十足的颜良怒声咆哮。
急劲的刀锋在距脖颈只有两寸的位置,陡然而止。
突兀而出的一只手,拽住了颜良手里的刀杆。
那个‘上当中计’的青年敌将,偏头看来,双眸生寒,但从他嘴里吐露出的声音,却是格外戏谑。
“好玩儿吗?”
第四六零章 该我登场表演了
颜良心中惊骇,脸上如同见了鬼的表情,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一次,什么叫做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袁绍身旁的文丑拍马而出,挺枪直奔吕布。
北平郡守公孙瓒的阵脚处,飘扬的旗帜上写着大大的‘公孙’二字。
忽然,后方一阵耸动,有个豹头环眼的青年正奋力往前挤来。
“三弟,你回来!”大哥刘备在后方焦急的呼喊,为了不让张飞惹事,他今天还特意向公孙瓒请了个督军的任务,守在阵尾。
哪曾想,张飞在得知诸侯麾下将领尽为吕布所败时,心中斗狠的脾性上来,偏偏他又守在阵尾,根本看不见前方的打斗,只能靠前边士卒偶尔的闲言碎语,听个其中大概。
这种感觉于张飞而言,就像有只猫在他心中抓挠一样,痒痒的,他想要伸手,却如何也够不着那块地方。
总而言之,不痛快,很不痛快!
毕竟联军是有好几十万人的部队,不可能呈一字全部排开,能够亲眼观战的也就前方那么一两万人,后方的人根本啥也看不到。消息流通除了靠传令官,就只有士卒们私下的闲言。
张飞借着要去小解的机会,本想悄咪咪的溜走,结果却被刘备抓了个正着。
步子都迈了出去,哪有收回来的理由。
被抓了现行,张飞一个劲儿的继续往前拱,却也不忘回头朝刘备吼上一声:“大哥,我就看一眼,看完一眼,我保证回来!”
张飞的身影在人浪里翻涌,刘备心里气得不行,早知道就不该带三弟张飞出来,该让他留守营寨,充补后勤。
但生气归生气,刘备还是晓得事情轻重,他看了眼旁边的关羽,同他说了声:“二弟,你去看着点三弟,千万别让他惹出事端来。”
其实关羽的心里,也早想前去见识见识,只是刘备今早动身的时候便叮嘱了要留守阵尾。关羽熟读春秋,在他的脑子里只有忠义二字,大哥说怎样,就是怎样。哪怕心中再为好奇意动,他也不会违背大哥的意思。
张飞就不一样,他性情直爽而暴烈,嘴上答应得快。但一旦脱离了束缚,他心里怎么想,就会怎么干,凡事先爽了再说。哪怕事后挨罚,他也不怕。
既然大哥都开口了,关羽自然不会拒绝,他抱拳同刘备说了声‘大哥保重’,便也跟着往前挤去,寻找张飞。
此时的战场上,兵器‘锵锵铛铛’的交戈之声不绝于耳。
刚才全力以出的第一斩被吕布挡下,颜良的心态崩了不少,现在文丑来了,他又重拾起信心,实力渐渐回升到了以前。
两人一左一右,将吕布夹在当中,三匹战马同进同退,时而摆成‘一’字,时而转换为‘品’字。
习武的道途上,颜良点的是力道,文丑点的敏捷。
这两家伙俱是一流实力的武将,吕布被夹在当中,掌中画戟翻飞,一方面要应付颜良的刚猛,一方面又要小心文丑的刁钻。
每当他想驱马冲出,就必会有一个挡道,另一个绕到背后迅速出手偷袭。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左右开弓,前挡后防。
几十回合交锋下来,无论是关上的董卓,还是关下的诸侯,皆是看得目瞪口呆。
双方的士卒更是眼花缭乱,他们大多不精通武艺,根本看不清三人的手中动作,只能看到的是,几道白色的光芒在那闪动乱舞。
中军位置。
袁绍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怎么也没想到,最为倚重的两员虎将,纵使联起手来,亦是奈何不了吕布。
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却是,胜负难料。
另一旁的曹字旗下,有两名将领跃跃欲试:“孟德,那吕布看起来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了,要不要我们兄弟上场,将他拿下?”
听得这话,曹操的目光从战场上收回,扫过这两名族中从弟,小眼儿里透着难以琢磨的神色:“你们以为吕布的实力,就只有这点吗?”
“你两个啊,太年轻了!”旁边的另一名青年将领苦笑起来,讲起了新郑初遇吕布时的往事:“当年啊,我和兄长联手,都没能撑住这家伙一炷香的时间,这还是四年前。后来四年的时间,吕布南征北战,讨西凉征辽东,你觉得他的实力是涨了,还是退了?好好想想吧。”
夏侯兄弟联手居然撑不住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可能!
两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夏侯兄弟的实力,远在他两之上。
“那他怎么会……难道说……”
曹家兄弟对视一眼,陡然醒悟。
“没错,吕布这家伙,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从开始就沉默观战的夏侯,强压心头战意,给出的结论一针见血。
战场之上,颜良文丑压着吕布打了又近二十回合,纵使险象环生,亦是奈何不了眼前敌将。
两人的攻势也从最初的狂风暴雨,渐渐衰去,变得有些后续不足。
颜、文二人迟迟拿不下吕布,心中有些急躁起来,反倒是吕布还是一如既往的处于防守之势。
枯燥之际,吕布决定给他们醒醒精神:“你两要是再不加快攻击速度,某可要反击了!”
“什么!”二人皆是一怔,随即文丑收敛心神,怒声喝斥:“吕布,你休想耍此鬼蜮伎俩,你以为我们是三岁顽童么?想反击,先得有本事挣脱出去再说。”
颜良听得这话,亦是醒悟过来,多半是吕布挣脱不出,所以才想用语言来激怒他们,从而设法脱身。
这家伙,可真是卑鄙!
吕布却不答话,反正两人的招式路子,他基本上已经摸索了七七八八,再耗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手中画戟挽旋,先颜良手中的长刀而出,划出一道半圆弧的横扫,颜良被迫勒马扬起前蹄,来避躲这大范围的一戟。
文丑见状,手中凌厉的寒枪抖擞,从后方直刺吕布心窝。
熟料,吕布竟似后背生眼,侧马摆转身姿,躲过这阴毒的一枪,又借着颜良勒马扬蹄的空隙,夹动赤菟马腹,轻而易举的冲出了两人的夹击范围。
在同两人拉开距离之后,吕布勒马回头,他将手中画戟往下一掷,插进地面,随后伸了个懒腰,又活络两下颈部关节,然后左手握着马缰,右手将画戟缓缓拔起,扛在肩头。
好了,该我登场表演了。
第四六一章 河北双雄
咚~
咚咚~
鼓声瓮沉,在天地回响。
虎牢关上,位于城头正中的牛皮大鼓擂响,一名赤着膀子的壮汉挥动碗粗鼓槌,每一次击鼓,鼓面必为之大震。
频率很缓,慢沉的鼓声里,仿佛是在为天地所奏,又好似是在响应关下的扭转局势,由守为攻。
漫漫黄沙的战场,赤菟粗大的四蹄开始发力,喷吐的气息,渐红的双眸,以及如蛟龙摆动的鬃尾,无一不显出它此刻正极为兴奋。
奔冲起来的赤菟有多快?
风驰电掣。
马背上的吕布手里画戟斜拖,同赤菟的腹部形成一道小小的夹角,激烈的风吹动他鬓发飞扬,战袍猎猎。吕布左手攥紧马缰,神俊的脸庞上升起战意,带有几许洒脱,两旁的人群和旌旗正不断在他眼中后退。
一骑冲来。
没有千军万马的气势,有的,只是他吕奉先一人而已。
旌旗晃动,号声悠扬。
与之相对的颜良文丑面容凝骤,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吕布人还未至,却已然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战意。
两人在马背上仅仅对视一眼,交流目光之后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不能让吕布抢先!
确认过眼神,两人同时以兵器末端狠狠击在战马后臀,战马吃痛嘶鸣连连,急速往前狂冲。
三骑对冲,蹄声急促,不过眨眼功夫,三人就已经冲至近前。
大战,一触即发!
观战的诸侯屏声静气,仿佛此刻比交战的三人还要紧张,袁绍的手背骨节攥得发白,脸色也没了起初的自信,周围士卒更是悬着颗心,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三人相遇的瞬间,宽刃刀先斩而出,马背上的颜良虎目俱张,口中暴喝,借着这口吼出的气劲,以此提升浑身气势,想要强压吕布一头。
“来的好!”
吕布蛟目中异彩连连,如果颜良文丑故意避他锋芒的话,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强者,永远都期盼狭路相逢,正面一战。
吕布吼啸一声,浑身上下战意激增,手中画戟挽过头顶,迎上颜良劈来的重斩。
锵呛!
戟刃和刀锋的碰撞发出嘹亮声响,画戟挡下宽刃刀的刹那,马蹄稍微落后的文丑寻住机会,长枪在手中旋转而出,如似一道吸起无数尘沙的飓风,直刺吕布心口,力图一招毙命。
吕布余光瞥到文丑动作,心中道了声‘好犀利刚猛的枪术’,画戟荡开颜良手中宽刃刀,以戟杆末端撤回,轻挑刺向胸口的枪尖,发出一道细小的金属响声。凛厉的枪尖被画戟这么一挑,失去准心上扬,吕布对此早已预料,脑袋往右微微偏侧,那带有风卷沙尘的狂猛枪术,其势为之一滞,裹挟的狂风黄沙霎时间烟消云散,归于尘埃。
颜良文丑二人再次对视,眼中的惊诧可想而知,没想到两人的合击技,居然会被吕布识破,并且尽数化去。
三匹战马错开的同时,吕布双腿夹着马腹,回头画戟猛地砸下。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文丑身为一流武将,其感官敏锐度自是不会太低。当他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危险气息笼罩住自己身躯时,他同样是双腿将马腹夹紧,扭身回首,手中长枪通过意识的判断,横起向上奋力一顶。
轰隆!
画戟猛烈,劈在青墨的枪杆,交锋瞬间,如同平地而起惊雷。
文丑的身躯在马背上往下坠沉很大一戟,才勉强接下了这霸道的一戟,五脏六腑之内显然并不好过,如似波涛翻涌,频频由肺腑冲向咽喉。
“不愧是河北双雄之一,居然能够接我一戟。”文丑的敏锐反应,令吕布不禁为之赞赏一声。
然则此番夸赞的话在文丑听来,无疑是充满了嘲讽,难道我文丑就只配接你一招么!
“吼啊!”
强行压下五脏六腑的翻腾,文丑怒吼厉喝,脸庞升起了纹皱,扭曲而又狰狞,以双臂之力,硬生推开了那杆压在头顶上方的方天画戟。
交锋而过,三人同时勒马回头。
第一回合的碰撞,在外人看来,谁也奈何不了彼此,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勒马回头的吕布再度发起冲锋,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自信,却又玩味十足。
烈日之下,田间老农尚需起身擦汗,更何况身着数十斤甲胄来往奔驰的将军。
颜良文丑二人的额上汗水淋漓,当他们看到迎面而来的吕布嘴角挂起笑容,心中皆是一凛,继而因汗水打湿的后背寒意横生,阴冷而刺骨。
无他,只因吕布所带给他两的威迫感,实在太强了!
吕布杀来,两人不肯坐以待毙,交换眼神之后,再度拍马冲迎上去。
颜良照旧是想先手而出,然则吕布经过方才打斗,早已熟知颜良套路,先一步画戟劈落,又借着赤菟的速度,可谓是刚猛至极。
颜良见状,不得已只能将挥出的长刀收回,硬着头皮去扛吕布那力沉无比的方天画戟。
哐锵!
两杆兵器交戈,吕布的方天画戟丝毫无损,而颜良的宽刃刀上,则出现了一道裂开寸长的缺口,就像孩童落下的门牙,把不住风。
马背上的颜良身躯不由往后仰动大半,那股子力道之强,震得他手臂发麻,握刀的右手虎口破裂,流出猩红鲜血。
后面的文丑紧随而来,手中长枪舍弃了狂猛的气势,全力尽出,只求出枪的速度迅闪如电。
枪尖所刺,非为吕布,而是他胯下的赤菟。
文丑心中清楚,如果再像刚才那样硬抗吕布一戟,估计他整条手臂都会因之废掉。
习枪之人,大多都是走的以技破力的路子,整体力量比起使刀、戟、斧、锤等生蛮武夫,要弱上不少。
所以,要想克制吕布,先得杀了他胯下的赤菟!
战场之中,没了战马的武将,无异于自断双腿。
尽管赤菟是匹神驹,但为了胜利,文丑也只能痛下下手了。
枪势如电,一闪即至。
杀不了吕布,难道还杀不死一头畜生么?
文丑眼中精芒闪过,对此很有自信。
第四六二章 武者的意志
“奉先小心!”
虎牢关上的董卓看清文丑动作,急忙大呼起来。
吕布扯动缰绳,与其通灵的赤菟早是心有灵犀,立起前蹄,后腿转动方向,身躯来了个九十度的转弯,扬起的两只前蹄重重踩踏在颜良胯下的坐骑脑袋上。
轰隆!
赤菟的力道何其之猛,颜良胯下战马因之前的来回狂奔,再加上聒热的天气,早已疲乏不堪。此时又突然受到赤菟的猛烈袭击,根本没能反应,前蹄失重,轰然倒地。
马背上的颜良拽拉不住,也随之落下马背,跟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待到起身时,已是浑身泥尘,好不狼狈。
“好!”
关上的董卓哈哈大笑,这一手回击,可谓是妙哉无比。
西凉军的士卒们士气大涨,举动着手中兵器,看向那道高大背影神情狂热,齐声呼吼起来:“将军神威,将军神威!”
场中,吕布见颜良落马,并未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双手握住戟杆,灌筑刚猛气劲劈斩而下,力求一击结果颜良性命。
画戟落下,其威如山崩。
扑通!
颜良的右腿膝盖直接跪入地面,破开一道尺深的黄泥土坑。他本人更是满口溢血,死咬着两排钢牙,面容狰狞得如同恶鬼,双手握住刀柄死死的撑着上方,正用尽生平所有气力,来奋死抵挡吕布。
“居然挡下了?”
吕布眼中有过一抹短暂的惊诧,在他看来,颜良是不可能挡下他这一戟。方天画戟将宽刃刀压在了颜良肩头,其肩甲处已经渗出大量血迹。
纵使如此,颜良也仍旧未曾放弃,双手握住刀柄,向上顽强抵抗。
“那我就再送你一程好了。”吕布匀了口气机,眼神里流露出惋惜之色,如果不是敌人,或许他还可以邀颜良对酒畅饮。这样的对手,即便实力不如自己,却也值得敬重。能够在死亡边境奋勇拼搏之人,无愧于‘武者’二字。
然则,各为其主,终有成败。
吕布自嘲的笑了笑,双臂往下一压,一股强大的力量再度袭来。
颜良眼中惊骇,本以为方才那一击吕布使出了全力,没想到还能继续施力向他增压。
这家伙,何其恐怖!
颜良承受不住,另一条膝盖也‘轰’的一声跪进地面。但他手中已经架在肩头的长刀,愣是没有挪动半分,染红的两排牙齿,浓稠的血液正不断从牙缝中血涌而出。
“吕布,不要小觑了吾等啊!”
厉吼的咆哮声在战场之中炸开,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皆是热血滚滚。
这,是一个武者的尊严!
我斗不过你,但吾之尊严,也不是你所能践踏,即便赌上性命。
这就是吾,颜良!
…………
旁边的文丑见到此景,心中是怒火万丈起,他的好兄弟居然被吕布给虐成了这般模样。当即咬牙冲杀而来,手中长枪带着凛冽杀机,直取吕布,口中怒喝:“吕布,纳命来!”
如今的颜良已成强弩之末,稍微一击,就能取其性命。
然则文丑的疯狂进攻,使得吕布不得不暂时放弃颜良,转身迎击文丑。
画戟一抬,颜良整个人顿时为之一轻,从身体到心间,彻底松张开来,就像是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忽然移去了别处。
噗!
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垂低着头颅,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微风吹过,杵着刀柄的颜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仅有凌乱的几丝额发,在随风摇摆。
另一旁,文丑和吕布正式交手。
长枪挽转如龙,带着天空中投射下的耀眼白芒,绽放出无数幻影,令人目不暇接,辨不出真假。
吕布细眯双眸,手中画戟递出,刺进那条迎面而来、张开血盆大口的‘龙’嘴中,用力搅动起来。
铛铛铛、锵锵、哐哐……
一连串的交戈声响奏不停,两人的手臂俱是搅动迅速,想要以快打快。而在他们手中的兵器,宛然成了两头相斗的恶兽,互相扑杀撕咬,吼啸声震耳发聩。
一套‘飞龙枪法’使完,文丑体力消耗巨甚,撤枪勒马。
这乃是其祖传枪法,曾在先辈们的手中败过无数强者,文丑也是依靠这套枪法,成为了河北双雄之一。
而如今,居然伤不得吕布半分。
当真可恶!
马背上的文丑剧烈喘息起来,眼前的敌将乃是他生平所遇到过的最强敌手,不仅武力超高,而且耐力极强。打了这么久,也没见其有过一丝乏劲,这家伙的体能简直变太。
还有,他胯下的神驹,手里的神兵,皆是世之罕见,打斗起来占尽了便宜。
文丑勒马调息,吕布可没心思等他休养好了再来,手里画戟直接招呼过去。没了颜良的配合,吕布几乎是以狂暴的无敌姿态,压着文丑在打。
手里递出的画戟,一戟沉过一戟。
文丑只得使出长枪堪堪抵挡,他心里是有苦说不出,跑又跑不过,打也打不赢,全凭着一股意志还在苦苦支撑。
“不出十合,文丑就要败了。”曹字旗下的夏侯渊摇头叹息,颜良文丑联手都胜不得吕布,那还有何人可与之一战。
中军帅旗处,袁绍亦是面色焦急。眼看麾下两员猛将就要折命虎牢关下,他同时作为盟主和主公,肯定不能坐视不理,目光扫视四周,语气尤为急促:“还有哪位将军,愿意前去助阵。”
周围一众将领是你看我我看你,随后羞惭的低下了头。
虽然平日里个个号称天下难敌,但到了眼下节骨眼儿上,他们却是看得清楚明白,神仙打架,他们去了也是白搭。
北平太守公孙瓒的旗帜下,张飞终于快要挤到最前,他每往前走上一些,所听到的就是更多的哀声叹气。
好奇心的催使之下,张飞拉住一名士卒,虎眼圆瞪:“叹哪门子气,前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唉,别提了,那敌将吕布已经斩了我军多员将领,就连盟主麾下最强的颜良文丑两位将军,合力也抵不过那吕布,看来这虎牢关,是攻不下来。”
士卒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不仅是他,联军的整体上下,都是士气低迷。
听得这话,张飞愈发好奇起来,这吕布究竟有何手段,竟能让这么多人连连败退。
奋力挤出人群,张飞将丈八蛇矛往地上一杵,叉腰站在最前。
他探长脖子望去,当看到那赤菟背上的敌将相貌时,脑子里‘轰’的一声,陡然炸开。
第四六三章 执念
是他!
张飞虎目圆睁,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丰富至极。他如何也没想到,一直苦苦找寻的家伙,居然就是这个号为‘温侯’的敌将。
尽管时隔多年,张飞仍旧一眼认出了吕布。就算天塌地陷,忘记了所有人,他也不会忘掉吕布,这个曾让他坠入梦魇的男人。
也只有他,才能击败这么多的敌手。
五年零一百七十九天!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张飞身上的战意激增,早上大哥的嘱托交代,早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他现在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击败这个曾经击败自己的家伙,向他证明:我,张飞张翼德,已经超越你了!
没有坐骑战马,便上不得战场相斗。张飞左右扫视,看见公孙瓒身旁一名小将胯下的黑马颇为雄健,过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如同提小鸡一样的将他拽下马来,自个儿乘了上去,然后拔起丈八蛇矛,拍马直冲吕布。
摔倒在地的公孙续被身旁将士扶起,望着那单骑冲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父亲,您可要为孩儿做主,这厮……”
公孙瓒摆了摆手,打断儿子后面想说的话,双手揣在胸前,目光远眺,语气透着些许冷漠:“且让我看看他这三弟,能有多大本事。”
战场之上,文丑已被吕布逼至绝境,胜负很快便能得以分晓。
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文丑并未往联军阵营方向遁逃,而是强撑牙关,在同吕布死斗。
自家主公是个好脸面的人,此战若是不胜,袁绍脸面定会无光。更何况,主公没有鸣金叫撤,他若是因不敌而逃跑,不仅军法饶不过他,别人也会议论袁绍管束无方,甚至动摇其盟主地位。
早在之前,他和颜良不过是介粗莽武夫,因袁绍的知遇之恩,而被委以上将之职。
袁家是天下有名的大世家,多少人趋之若鹜,终不得入门半步,而他两得以在袁绍麾下效力,这本身就已是莫大的荣耀。
故而,他两绝不会做有悖主公之事,纵使战死沙场,也绝不给袁绍丢脸。
锵锵锵~
上方的画戟从未停歇半刻,文丑的甲胄上破开数道裂口,鲜血汨汨。
哐铛!
长枪落地,前方那张渐渐模糊的脸依旧一如既往的冷,文丑此时反而释然了,不愧是天下第一的人,死在尔的手上,不算窝囊。
合上双目,拿握不住兵器的文丑已无力再战,等待死亡降临,心中悲凉的念了声:主公,文丑,尽忠了。
吕布挥戟,脸上除了一丝的惋惜,并未有太大的神情变化,准备先结果掉文丑,然后再去解决颜良。
二人不愧为河北双雄,实力已经攀到了一流中等,将他二人击败,耗损了吕布不少气力。若是以上一世的实力,未必能够击败联合起来的二人。
这一世,吕布经历了太多,破鲜卑六千骑、牛佘野死境而生、平蛾贼时的疫疾、奚河谷的冲杀……
无数次的生死徘徊,锻炼得吕布的心志和武力急速飞涨,实力比起上一世,强得可不止是一丁半点。
一流武将之所以被称之为一流武将,不仅是他们的天赋过人,更是因为他们有着一颗凡人所不能有的强者之心。
被人击败,不会令他们一蹶不振,只会使得他们更加坚韧奋发,变得愈强。
而吕布,早已在无数次的厮杀中,突破了一流,踏足到超一流的水准。
画戟扬起,准备落下之际,从后方传来一声怒吼,声若奔雷:“吕布,可识我燕人张飞也!”
听得这声怒吼,观战的双方皆是齐齐看去。
吕布手中画戟一顿,他不需转头,便能知道来将的相貌,豹头环眼,燕颔虎须。
暂且记下文丑性命,吕布勒马回头,嘴角勾起笑容。
终于,还是等到你了。
在吕布的记忆中,这应该算是他和张飞的第一次见面,遂特意激怒起张飞:“吾岂识山野村夫乎?”
张飞听得这话,双目生火,同吕布隔了两丈距离,咬牙一字一句的念道:“好好好,看来你也忘记了五年前,涿郡败在你手里的张家少年郎了。”
“是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吕布霎时愣住了,他当然记得那个曾在涿郡找他寻衅的屠户少年,若非其父亲求情,当时他就已经废了张飞双臂。起初吕布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的人而已,毕竟张飞这个名字极为普通。
哪曾想,竟会是同一个人,只是几年未见,张飞的模样天翻地覆,从一个翩翩俊美少年,变成了一块粗膀体健的黑炭头。
细细辨认之下,果真还有几分相似。
“嘿嘿,还不是因为你。”
张飞怪笑两声,活络起全身关节。
“因为我?”吕布更加不明白了。
“别废话了,较个高低吧。”
张飞懒得多说,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吕布叙旧闲聊,而是要当着几十万人的面前,彻彻底底的击败吕布。
自从那日在涿郡被吕布击败,张飞就意识到了和他之间的鸿沟,为了踏过这条鸿沟,蜕变后的张飞用嗜武成魔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五年多的时间,每天吃饭睡觉加在一起,也不到三个时辰,剩余的时间全都用来习武练矛。
日晒雨淋,风吹雨打,亦从未有过间歇。
为的只是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打败吕布而已。
张飞不说这些,吕布当然不会知道,他上下打量了张飞一眼,朗声喊道:“张飞,你斗不过我的,把你二哥大哥都叫上来吧。”
不仅是张飞,吕布心中亦是有着自己的执念,输给你们一回,这一次,我要亲手讨回来!
“吕布,你的自负狂妄仍如当年。你还拿我当五年前的无知小儿么?放心,今天不需他人,只有我张飞一人,便要取你性命。”
张飞虎吼连连,他最是看不得吕布这种视天下人于无物的傲慢态度,和五年前初见时,简直一模一样。
五年前,我小觑了天下人。
今天,是你小觑了张翼德!
第四六四章 激斗
马蹄翻腾,急奔而来的狂暴身影,带起滚滚沙尘。
蛇矛破空,喷吐蛇信的矛头直刺吕布咽喉。
起手便是杀招。
画戟斜竖来挡,张飞哪肯让吕布如此轻易破去杀招,手头一动,旋转的蛇矛穿透月牙戟刃,擦出一连串的火花绽放,势如破竹,刺耳的金属声在两人耳旁吱吱呀呀的响个不停。
眼看蛇矛逼近咽喉,吕布自是不会让张飞如愿,方天画戟猛地一别,将刺来的蛇矛卡在月牙刃中,再也前进不得半分。
“唔~~啊!!!”
张飞陡然暴喝,虎须皆张,巨猛的力气竟推得吕布胯下赤菟往后倒退了数步。
“好!”
中军处的袁绍鼓手大喝,仅仅一个照面,张飞就能将吕布推得倒退,就足以说明其实力在吕布之上。袁绍心中霎时又有了底气,朝着传令卒大声吼道:“擂鼓,助威!”
咚咚咚~咚咚咚~
联军之处,鼓声大震。
然则张飞此刻的心情却沉入海底,借助战马的冲击,居然也仅仅只能是将吕布推后数步而已,这厮的力量,果真强得非人。
蛇矛抽出,刺、挑、戮、划、扫,迅疾如风,力沉似山。
锵!锵!锵!
锵!锵!锵!
蛇矛和画戟在空中交织,连绵不断的兵器碰撞声,宛若落雷,在两军士卒的耳旁炸响。不少胆怯之人,甚至都已经捂住了耳朵,这声音于他们而言,无异是一种精神上的伤害。
两人使得都是重兵器,却越打越快。
“你的成长,令我感到惊讶。”
吕布手中画戟抖擞,劈、挥、撩、刺、砸,化作无数幻影。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赞赏,初见张飞时,撑死不过二流中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踏足到了一流的水准。张飞的天赋,估计和少帅军的马孟起,不分伯仲。
“你这家伙,少说大话了!”
张飞咬牙愤吼,手里丈八蛇矛横扫而去。虽然知道吕布这么说,是在肯定他的实力,但这话听起来,令他很不舒服。
蛇矛递出,画戟同样劈来。
两杆兵器一经交织,仿佛是宿命中的羁绊,哪里停得下来,噼里啪啦的金属交戈声,响彻不停。
场中两人激斗,你来我往。
观战的双方俱是看得傻眼儿,除了夏侯这种踏足一流的武将还能跟上两人动作,其他诸侯将士,仅凭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其手中动作。
士卒们心潮澎湃,分别为各自的将军呼吼助威。这种巅峰实力的对决,他们一辈子都未必能够亲眼见证一次。
因此,双方的战鼓,擂得愈发卖力。
山呼海啸的呐喊,传入两人耳中,更加激起了心底奔腾的战意。
蓦然间,一阵狂风刮过,卷起漫天飞沙走石,将两人笼罩其中。
斗得兴起的两人哪管这些,手里兵器只管挥动旋舞,劈刺彼此。偶尔击中碎石,‘嗖’的飚射而出,弹在地面,‘咚’的闷响,溅起飞尘。
观战诸人只能依稀看得两道身影晃动,以及那在耳畔疯狂响个不停的兵器激撞,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方。
…………
不知过了多久。
风,止了。
天地间,忽然安静下来,再无丝毫声音,一片死寂。
被风卷起的黄沙,渐渐归于尘埃,立于战场之中的,仅剩两匹战马。马背上的战将,不知去了何处。
当众人目光四处寻找那两道身影时。
轰!
如重型炮弹的声音陡然炸开。
蛇矛重重砸在戟杆,‘砰’的一声,连带空气都发出了嗡嗡的悲鸣,伴随着的还有张飞那招牌式的虎吼,哇啊啊啊~
众人顺着声音方向看去,两人现出身形,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战马,甲胄和头冠上染满黄沙。
冷寂的场面瞬间再度点燃,欢呼和呐喊重新沸腾在这片古老大地,双方的旌旗更是在士卒们的手中卯劲儿挥舞摇摆。
吕布双臂奋力,向上推开张飞蛇矛,戟锋一转,纵劈而下。
眼前的张飞,比上一世的要强!
画戟劈下,张飞眉头锁紧,虎须倒竖,双手托矛横挡。
哐!
接下这一戟的张飞身躯往下沉了半分,他咧嘴露出紧咬的钢牙,暴戾的嘶吼起来,推开画戟,手中蛇矛再度砸向吕布。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打斗起来,你推开我,你顺手给我一矛,我推开你,我反手送你一戟。
相较之前的激烈迅猛,这种打法,反而简单粗暴。
纯粹的斗力,不讲任何技巧。
“没想到那豹头环眼的黑汉,居然能有如此强猛的实力。”曹字旗下,夏侯低压篆刀眉,沉吟说着。
立于其身旁的夏侯渊亦是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目光留在张飞身上,眼眸细敛:“的确是很厉害的家伙,寻常将领,恐怕吃不住他一矛的力道,也就吕布敢在原地硬接。”
当然,最为可怕的还是这个号为‘飞将’的温侯,不仅斩杀多员联军战将,又败了颜良文丑。如今,居然还能有体力支撑,和张飞斗个不相上下。
“真猛将矣!”
曹操发自肺腑的感叹一声,不知是在夸谁。
嘭!
嘭!
嘭!
蛇矛的劲道在戟杆上接连炸响,张飞好似机器一般,脸上浑然不见疲惫,手中的蛮劲儿反而越来越足。
挡下蛮横一击的吕布脚下倒退两步,眉头皱起,握戟的手臂竟微微的有些发麻。
张飞见状,自是不会给吕布喘息之机,蛇矛翻挑,再度扑来。
其形如虎,其势如鹰。
吕布不退反进,肩部后张,左脚前踏弓步,脚尖碾散沙尘,随后右脚后跟往下重重一压,垫步前冲。
先把张飞的气打散再说!
画戟斩向蛇矛,碰撞的瞬间,浑身力量汇集双臂,猛地爆发开来。
喝~吼!
暴躁的吼声,带动浑身力道,犹如惊涛拍岸,将迎面而来的张飞击退两丈多远。
倒退十余步,张飞手中蛇矛狠狠跺进地面,勉强稳住脚跟,胸中强憋着的气机却是一泻千里,喷吐而出,立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
公孙瓒的队列前方,一名身长九尺的重枣汉凤眼微阖,手抚长髯,低念一声:“三弟,不是吕布对手……”
他顿了顿语气,凤目睁开,一股杀机凌然而生:“吾当,亲往之。”
第四六五章 你输了
烈日当空,干燥空气里透着令人心烦的沉闷。
呼~呼~呼~
虎牢关下,张飞杵着蛇矛,胸口起伏剧烈,鼻息粗重。汗水流过面颊,顺着倒竖的虎须,从下颌‘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
本想强憋着一口气击败吕布,没想到还是差了丁点。
吕布那一戟重击,将他体内气机打散,五脏六腑,此刻已经完全乱做一团。
他需要时间调息,可……吕布会给他机会吗?
显然不会。
画戟“轻柔”拂过风中,斩下宛若惊鸿。
旁人感受不到,张飞如何能够不知这一戟之威,他却不愿闪避示弱于吕布,咬紧牙关,蛇矛强行硬接上去。
轰!
巨大的身影犹如高速战车推进,将张飞再度击退数丈。
不等张飞站稳脚跟,吕布又已突至近前,画戟当头劈下,势如奔雷。
嘭!嘭!嘭!
“唔啊!唔啊!唔~~~唔啊!!!”
每接一戟,张飞的面容就会变得狰狞两分,口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脚下步伐,更是连连往后倒退,五步、十步、二十步……
七戟下去,得不到喘息的张飞双目充血,强撑着的身体严重负荷,头上的黑色纶巾破开,披头散发,面如恶鬼。
好顽强的家伙!
吕布微微喘息,手中动作并未因此停歇,画戟翻转,由劈为挑,月牙戟刃勾住蛇矛杆身,向上一提。
蛇矛抛飞,斜插在了远处地面。
张飞愕然,两手空空。
冰凉的戟刃架在他的肩头,离脖颈仅于半寸。
一道高挺的黑色身影笼罩住他的身躯,张飞发干的喉咙里说不出半个字来。他艰难的抬头看去,那人站在面前,遮住了上方斜照的耀眼阳光,从他张合的嘴唇里吐出三个字眼,一如当年的淡漠:“你输了。”
“你输了,你输了,你输了……”
无数道声音在脑海里混响起来。
“切,我还以为这张飞能有多厉害呢,原来也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这厮还自诩涿郡第一,我呸,狗屁的第一。”
“这样都赢不过人家,还不如买根麻绳,上吊得了。”
“真给咱们涿郡丢人,废物……”
嘲讽的人群,讥笑挖苦的面孔,尖酸刻薄的话语,将张飞的心,扎得血肉模糊。
偏头看去,架在肩头的画戟已然成了当年的那根扁担,黝黑的脸庞变得惨白无比,汗珠滚过脸颊,再也没了温度。
那个时隔多年的梦魇,只用瞬间,便吞噬了他的脑海心志。
“啊!啊!啊!!!”
张飞目眦欲裂,双手摁着脑袋两侧,发出了凄厉而又痛苦的吼叫。
五年零一百七十九天的努力,功亏一篑。
回望四周,关卡、旗帜、军队渐渐模糊,响彻耳畔的呐喊也失去了音响。留在眼中的,只有漫漫无尽的黄沙,还有那一张张尖酸刻薄的脸。
噗!
张飞仰头,一大口血雾喷出,整个身子重重往后仰了下去,落在黄沙之中。
也许,
就这样死了吧。
风过留痕,雁过拔毛。
终究,还是赢不了他。
…………
哒哒哒~哒哒哒~
蹄声急骤,枣红的战马飞驰而来。
倒悬的青龙刀在地面裂开一道笔直沟壑,划破长空,重斩而来。
刀锋落下,吕布同时回头,画戟往上一架。
轰!
巨大的碰撞,绽开无数火星。
处于步战的吕布两只脚掌陷进地面尺余之深,足见这记刀斩的力量之沉。
视线自刀锋延伸,握刀之人,丹凤眼卧蚕眉,头戴绿帽,身穿鹦鹉绿袍,枣重的脸庞上怒不可遏。
青龙刀将画戟死死压在肩头,吕布凝眸深吸口气,气灌全身,双臂凝聚力量,硬生生的将大刀从肩上起开,神俊的面庞上冷笑连连:“关羽,你什么时候,也干起了偷袭的勾当?”
此话一出,马背上的长髯汉顿时脸红了不少,好在他本就红脸,就算脸红稍许,外人也看不出来。
他所惊讶的是,吕布耗损这么多的气力,居然还能接他全力一斩。
其实力,当真可怖。
“你伤我三弟,这笔账不能不算。不过你既已耗损体力,吾亦不想欺你,改日等你体力恢复,再来同某较个高低。”
关羽撤回青龙刀,声音朗朗,准备过去救起张飞。
然则还未走至张飞面前,凌厉的戟刃就先一步拦下了枣红的战马。
马背上的关羽卧蚕眉剃起,偏头看来,面有不善。
“偷袭不成,就想走么?”吕布讥诮一声,吹了声口哨,赤菟听得声音,撒开四蹄,仅用了眨眼功夫,便来到吕布身前。
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如蛟龙腾空。
“真神驹也!”
关羽见得赤菟,眼睛都快直了,一见钟情。
若吾杀了此人,此马亦是当归吾之所有。
不知怎地,心里忽然升起了杀人夺马的贪念。
关羽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定下心神,替自己找起开脱之词:“吕布助纣为虐,挡我义军之师。吾今日杀他,即便趁人之危,也当是为国除害,替天行道,何须有愧于心。”
张飞的落败,使得诸侯们的心里没了主意,但关羽的登场,无疑又让他们重新定下心来。
当初那黄忠搦战,众将皆奈何不得,亦如今日。
唯有关羽出马,将其击败。
虎牢关上,董卓面色阴沉,愤恨咬牙:“这些个逆贼,好生卑鄙!”
打完一个又来一个,变着方儿的层出不穷。
分明是想用车轮战,来将吕布活活耗死在这里。
“奉先,需不需要老夫鸣金?”
董卓在城头大喊,现在吕布的形象在士卒心中,已经与战神无二。这种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恢宏士气,可不能就此崩塌。
吕布没有回应董卓,耸动胳膊肩骨的同时,目光从关羽身上移开,望向联军方向陡然大喝:“想来挑战我的,别干等着浪费时间,一起上吧!”
“冀州刺史韩馥麾下军司马张,请赐教!”
“北海太守孔融帐下偏将武安国,请赐教!”
联军之处,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第四六六章 痛快
挺枪的张,使锤的武安国,从各自位置杀将而出。
两人皆是实力不弱之辈,配合着关羽,同时攻向吕布。
中军处的袁绍偏头看向曹操,摸着下颌短须,低沉起语气:“听闻孟德麾下猛将不少,怎不见有人前去助阵?此乃讨伐逆贼的为国之战,孟德可切莫藏私才是。”
话都说到这般地步,曹操也不好拒了袁绍的意思。再者说了,想要攻进虎牢,吕布的存在就是头号阻碍,早晚得除之。
“元让、妙才,你两速去助阵,与几位将军共诛吕布。”曹操果断下令。
“孟德……”夏侯喊了一声,情绪明显有些不愿。吕布之前独斗了那么多强将不说,现在又要去以多打少,在他眼中,实在有些太过于小人行径。
曹操自然了解夏侯的想法,但眼前的时机,可不是讲求个人荣誉的时候。几十万大军要进虎牢关,就必须先除去吕布!
英雄才讲道义,枭雄只论结果。
曹操这般说了,夏侯也只能抱拳领命。他和夏侯渊挺枪出马,上阵之际回头看了眼站在曹操马前的蛮汉,道了声:“恶来,孟德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唔。”
声沉如瓮,那是一个极为丑恶的男人,论相貌,能和关上的董卓分个不相上下。
这还是讨董之初,曹操慧眼识人,从老朋友张邈那里挖的墙脚,弄到了自己帐下。
两匹战马急奔,舞起的两杆长枪直刺吕布而去。夏侯兄弟的加入,打破了双方固有的僵持平衡。
然则就在此时,关羽勒马退出了战圈,眉头皱起,攥提青龙刀。
三打一本就胜之不武,居然又来增加两个,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他是没脸再斗下去。
催马走至张飞面前,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三弟,关羽有些心疼,这个傻弟弟啊,执念成魔,最终伤了自己。
他下马将张飞抱上马背,又望了眼那边独斗四将的吕布,凤眼中有过一抹复杂。随后牵起缰绳,带着张飞往公孙瓒的旗帜方向去了。
即便少了关羽,战场中的张、武安国、以及夏侯兄弟四人,也能彻底压制住吕布。
铁锤飞砸,长枪横扫。
吕布被围在当中,画戟翻飞,胯下赤菟,正不断转换着方向,应对从各处而来的杀机。
兵器的碰撞,如同节日里的鞭炮,噼里啪啦。
二十余合之后,吕布身上裂开了数道伤口,流出的血水,染红了甲衣。
四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胜利的喜悦,这个强猛的敌将,终于气机耗尽,力竭了吗?
不过也是,即使再强,也终究是人。
然则下一个瞬间,沉浸在即将到来胜利中的四人,全都傻眼儿了。
本该体力不支的吕布陡然放声大笑,浑厚的声音响彻天地:“痛快!痛快!”
这种被逼至绝境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鲜血的流失刺激着他的每一处神经,那种疼痛感,令他几乎快要兴奋得吼啸出来。
画戟抖擞,掠过头顶。
受伤之后的吕布非但没有虚弱,反而越战越强。
独斗四将,竟能丝毫不落下风。
观战的诸侯将士无不为之变色,立于中军的袁绍更是惊骇的擦了擦眼睛。
这家伙,还是人吗?
又是二十回合,方天画戟荡开了四人手中的兵器,酣畅淋漓的战斗,令吕布畅快大吼起来:“吾乃飞将,吕奉先!”
上一世的睥睨与这一世的心境,重合在了一起。在这世间,仿佛再也没人可以遮盖他身上的光芒。
…………
虎牢关上,董卓看得下方四员战将围攻吕布,气得脸色铁青,这些打着框君辅国的家伙,简直太不要脸,“一群鼠辈贼子,欺吾麾下无将耶!”
“王方、赵岑、李蒙,尔等速速下去助阵温侯,让这些鼠辈,也瞧瞧咱们西凉军的实力。”董卓回眸一望,神色狰狞而燥戾。
“喏!”
关门打开,三骑飞奔而出。
“兀那厮,快来与你王方爷爷一战!”
“小儿,中郎将赵岑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关东贼子,快快投降,或许还能饶汝等不死。”
三个人出了关,大声吼着,准备先把声势造起来再说。
吕布之前令他们当众难堪,这个仇他们一直记恨在心,故而也没存过去帮忙的心思,只想着在边上吼吼劲儿,做做样子就行。
然则围攻吕布的四人却不这么认为,这三个家伙语气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侯兄弟与张弃了吕布,齐齐杀来。
三人一走,只剩下武安国独挑大梁。
铁锤抡下,砸在戟杆上发出巨大的金铁交鸣,火星跳动,那张满脸横肉的面庞拼命咬牙。
吕布的身躯在马背上晃了两晃,念叨了声‘有些力气’。
随后画戟一震,弹开铁锤,不在以大张大合的劈砍作为进攻方式,而是斜刺而来。画戟穿透空气,发出‘嗡’的细小声响,轻盈矫捷。
武安国合上双锤,来夹刺来的画戟。
画戟被铁锤夹住仅有刹那,便继续往前,如破竹之势,贴着两把铁锤的中间划拉而去,逼近手臂之时,戟刃反转,往后一绞。
哧!
鲜血飚射到了武安国的脸上,凄厉的惨叫从他口中迸发,右手的铁锤轰然落地,还有握着锤柄的那只断手。
画戟横扫。
断了手的武安国趴下身躯,伏在马背,躲过画戟的横扫之后,勒马调头,往着本阵方向冲回。
吕布本欲拍马追去,却听得联军那边的将士传来山呼海啸的振奋。
回头看去,王方、赵岑、李蒙三人,皆以凉凉的躺在地面,成了枪下亡魂。
董卓折了三员爱将,又唯恐吕布有失,赶忙让人鸣金收兵。
铛铛铛~铛铛铛~
鸣金声在城头响起,吕布基本上也是透支完了所有体力,勒马回头,往关内撤去。
董卓鸣金,这于袁绍而言,无疑是最好的进攻时机,更何况在斩了董卓三员大将之后,士卒们已经重拾了高涨士气。
此时不攻克虎牢,更待何时!
第四六七章 虎牢之战
“袁绍,你且看看这是何人!”
虎牢关上,须发皆白的老太傅被推上了城头。
准备发兵的袁绍高举的手滞在了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董贼,你欲何为!”
性情急躁的袁术拍马上前,咬牙切齿的大声怒骂,仰望着那仿佛连着天际的雄关,双目喷火。
袁绍还没发话,袁术倒是先出来了。董卓面有不善,指着袁术大骂:“袁术,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亏本太师还表你为后将军,你就是这般对待老夫的恩情吗?”
“董贼,你欺君罔上,戮杀忠良。天下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袁绍从战车下来,换上马匹,与袁术并排,讲得大义凛然。
“袁绍,本太师给你一个机会,只要带着你的这帮乌合之众,退回到各自的郡地。本太师答应你们,可以既往不咎。”董卓在洛阳享受得久了,自然不愿打仗,更不想在此地跟诸侯联军拼个你死我活。先化整为零,等到他日,再来秋后算账。
“呸!”
“休想!”
袁家兄弟毫不犹疑,同时否了董卓的提议。
“那就是要你这老叔父,还有洛阳城内的两百余口,替你们陪葬了?”董卓阴沉着脸,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太师心狠了。
董卓将手往前一挥,两名西凉士卒粗暴的上前捆住袁隗双手,然后将其悬吊在城头。
“叔父!”
袁家兄弟又急又怒,袁隗待他们极好,视如己出,如今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老人家受此折磨。
两人正欲向前,吊在城头的袁隗白发散乱,干涸的嘴唇已磨出了血迹,大声喊着:“绍儿、术儿,不要过来!”
下方的两人勒马停留,眼眶热泪滚滚的唤了声:“叔父!”
“你们啊,都是袁家的骄傲,吾心甚慰。记住叔父的话,除乱贼,扶汉室。”说罢,虚弱的老人话锋一转,用尽余生最大的力气,望向联军方向,大声呼喊:“关东的义士英雄们攻城!伐贼!”
“嗦的老东西!”
本指望用袁隗来威胁袁家兄弟,没想到适得其反,董卓恼羞成怒,顺手夺过一名士卒手里的长矛,直接刺出。
噗哧!
尽管许久不习武艺,但董卓的蛮力仍存,锋利的矛头将老太尉的胸口,穿了个通透。
叔父!!!
马背上的袁绍几欲发狂,痛得揪心,赤红的双眸如同鬼怪,死咬着牙关:“董贼,我要你血债血偿!入关之后,不灭你满门,我袁本初誓不为人!”
“所有将士听令,给我攻破虎牢关!杀!”
袁绍转过身躯,右手举起,重重挥下,以决绝无比的态度,下达了攻城号令。
老太傅舍身为国的一幕,同样看得诸侯们唏嘘不已,三军将士更是热血激昂。多好的老太傅啊,就这样惨死于董贼之手。
“杀!”
“杀!杀!杀!”
喊杀震天,数十万大军以汹涌的黑潮之势,直扑虎牢而来。
“放箭!放箭!”城头上的守将大喊。
填装完毕的弓弩手蓄势待发,箭雨呼啸划过长空,钉进行进前冲的士卒身体,溅起无数血花;落在盾牌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叮铛声音,奏响无序的杂乱乐章。
冲过沟壕,攻城云梯、飞梯搭建城墙,联军士卒奋勇攀爬。从远处望去,就像是一群黑压压的蚂蚁,密密麻麻。
虎牢关上,李郭汜等西凉将领指挥着各自区域,面含焦急的大声呼吼命令:“不要让关东贼军,爬上城头!”
飞去的箭矢带走了无数生灵,然则对于攀着墙壁而上的士卒,已经作用不大。
对付这些冲在最前攀登的先头军,自然又有新的办法,准备好的滚石、檑木、热油尽皆搬来,从城头沿着梯子,砸下泼开。
轰隆隆~
嘶啦啦~
滚石落下,砸得下方攀爬的联军将士脑浆迸裂;滚烫的热油泼来,烫得不少人面目尽毁,抱着头颅,发出撕心裂肺的凄惨哀嚎。
一具具的尸身,接连从半空坠下。
战争的残忍惨烈,从来都不是笔官在史书上轻描淡写的几行文字,就能表叙得清楚。
仅仅半个时辰,烈日当空的虎牢关下,成了一片无间地狱。
战争还在继续,巨大的云梯在联军士卒们的推动下,越过沟壕,架上了城头。
“杀!”
领头的将官抹了把脸上血水,挥动大刀,首先踏上云梯,带着身后数不清的先登士卒,跃进城墙,同虎牢关的守军展开近身厮杀。
兵器的交戈响彻不停,越来越多的联军士卒开始登上城头。
“将军,敌军冲破了西边城墙,已经杀进了关上!”浑身染血的校尉赶到李身旁,焦急汇报。
正督守中央的李听得西边失守,抄起虎头刀,看了那校尉一眼,目透狠色:“你留在这里替我督守,杨定,马上抽调五百人出来,跟本将军去西城墙,老子要亲手弄死这帮龟孙王八!”
西凉军风气彪悍,其军中将士多嗜武好斗,擅于野外作战攻坚,这是他们的强处优点。
然则其短板也同样明显,擅攻不擅守,雄险的虎牢关于中原将士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屏障,但对西凉将士来说,却束缚了他们本来的作战方式。
雄鹰从高空振翅而过,张开巨大的双翼,锐利的鹰眼俯瞰城关。
蔓延的兵锋,数不清的将士在城头浴血奋战,他们歇斯底里的吼着,将手头染血的利刃砍向对方头颅,远远近近,熙熙攘攘。
黑色的烽烟卷上了高空,暗红的火焰在城头燃烧。
血,染红了城墙。
刀剑穿透胸膛,身负重创的联军士卒发出最后的吼叫,血水渗出嘴唇。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西凉军士,随后被两人合力一推,从城头坠落下去,风声在耳畔呼啸。
他,成了断线的风筝。
轰!
单薄的躯体重重坠在地面,浑身筋脉尽断,只有一对瞪着不肯瞑目的眼珠,看着世间的所有一切。
喷涌的血浆,断臂的残肢。
丈宽的沟壕内,积满了双方将士的遗骸。
呜呜~呜呜呜~~
响彻在天地间的号角声,哀凉而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