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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回头大宝剑     汉末之吕布再世txt下载     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雄鹰振翅九万里

    并州近来天气很好,一连数天都是阳光灿烂,大有股‘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的意味。

    昨夜吕布向戏策求教至寅时初刻,方才回营歇息。

    戏策为吕布规划出了三个方向。

    其一,趁鲜卑人尚未围困雁门关,带队伍返回关内,同张仲老将军共抗鲜卑大军。

    其二,以崞县为据点,整顿军马,阻挡云中郡的鲜卑援军,缓解雁门关的压力。

    其三,攻占云中郡,彻底打崩鲜卑人的右路军马,届时作为一支奇军,驰援雁门关。

    一、二策皆有效可行,唯独这第三策,太过疯狂。

    云中郡城坚墙高,其防御工事是普通县城的三至五倍,易守难攻,况且城中尚有五千鲜卑士卒守城。

    野外作战打法活跃,而攻城战则会死板很多。

    攻城人数起码应当超过守城的三倍,而且需要借助攻城器械。

    吕布有吗?

    一样都没有。

    两千人攻打驻守五千人的云中郡,只会是白白送死。

    然则吕布的回答,却令戏策感到意外,他选择了其三。

    戏策将双手重新笼回袖内,恰似死水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波澜。

    “你不怕死?”戏策嘴角带笑。

    吕布摇头,很老实的回答着:“人皆惧死,布亦其然,但我相信先生。”

    帐内一瞬间安静下来,深邃如海的眸子与吕布四目相对。

    柴火在火盆里‘啪啪’的发出声响,清晰可闻。

    戏策两指取出一根小拇指粗细的木枝,将火焰燃烧的一头在地上杵了杵,用焦黑的木枝在地上划了起来。

    吕布的目光随着木枝的划动,逐渐转变为了震惊,那是一幅云中郡的地形图,山水草地一目了然。

    一个外地来的颍川人,居然对云中郡的地形了如指掌!

    戏策将吕布的震惊之色尽收眼底,随意笑道:“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岂不是辜负了军侯的信任。”

    随后戏策与吕布讲解起来,如何部署兵力,如何设伏,又如何引鲜卑人出城。

    戏策语气风轻云淡,吕布眼中星光闪烁。

    “以前听老人们说,文士谋国,翻手动乾坤。吕布原是不信的,如今见了先生,倒不得不信了。”

    临走之时,吕布不由感慨万千。

    …………

    今天一早,张辽吃过早饭,便乘马离去,返回雁门关。

    张辽来到吕布军中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却意外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儒风偏偏的清秀少年。

    军营闲暇之余,张辽可以向戏策请教古籍记载的行军用兵之法,也可以找宋宪等人进行武艺切磋,还可以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策马奔腾,这样的生活才是张辽所向往的,而并非是那个困在镇北将军府内锦衣玉食的世家少年。

    军中士卒大多愤恨世家子弟,所以张辽将自己的身份掩藏得很好。

    只是终究没能逃过戏策的那一双眼睛。

    并州四大世家,严张王郑,哪一个不是传承了百年的望门大族?

    从吕布杀死郑攸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同郑家不死不休。

    然而,吕布如今的实力与郑家相比,无异是螳臂当车,蚍蜉撼大树。

    而这一切,只有张辽可以挽救。

    镇北将军张仲素来以公正严明著称,倘若得知这一切事实真相,必定不会袒护郑家,至于送信的最佳人选,自然非张辽莫属。

    临走之际,戏策将张辽悄悄拉至一旁,轻声嘱咐了一番。

    张辽走后,吕布升起了大帐。

    吕布如龙虎之势坐于主帅位置,一干军官如数而至,分立两旁。

    当得知要攻打云中郡的时候,昨夜新降的一干军官当场色变,大呼不妥,鲜卑人不找他们麻烦就值得烧高香了,如今居然疯了主动去招惹鲜卑人,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侯成魏木生等人则是一脸雀跃,迫不及待的想要请战。多场生死大战后,他们对吕布已经产生了一种盲目的崇拜和信任,只要吕布说打哪里,他们就绝无二话。

    新降的士官们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今已是吕布当家的时代。

    见众人都没了异议,吕布便开始发号施令。

    “侯成魏木生,你两各领五百人伏于平峰口两旁,等鲜卑人的军队进入平峰口时,冲杀下去,将其拦截两段。”

    念到平峰口的时候,吕布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当初就是在平峰口,自己率数十人将哈蚩怙打得大败,如今又是这个地方,当真是天理昭昭。

    “领命!”魏木生侯成对视一笑,抱拳大声答道。

    “郝萌,你领四百弓箭手,外加三百步卒,等侯成他们动手,你就从后方杀出,彻底断了鲜卑人的退路。”

    几乎站在最后方的郝萌愣了一下,没想到吕布竟交于他如此大任,双目泛红的大声吼道:“郝萌领命!”

    “其余众人,随我正面冲锋,一举击溃鲜卑人!”

    昨夜新降的诸人面面相觑,有人站了出来,忍不住问道:“敢问吕头领,鲜卑人此番会出动多少人马?”

    “三千人左右。”

    吕布给出了答案,这是戏策昨晚预算好的。

    那人听到三千人后,脸色微变,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按照您刚才所布置,我们正面冲锋的人数仅剩三百,请问,这可行吗!”

    帐内诸人听得连连点头,三百冲三千,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吕布反而嗤笑了一声:“原来你们被鲜卑人打成了孬种!”

    “你!!!”

    那人气冲胸膛,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拂袖愤恨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吕布将众人表情看在眼里,神情缅怀,“昔年,霍骠姚领八百骑直击漠南,斩敌数千,受封冠军侯,谁可曾问他,匈奴人数过万,可行吗!”

    众人闻言无不低头,脸色羞惭。

    吕布的语气陡然一变,双目中战意滚滚,雄浑激昂的大声喝问道:“如今鲜卑人侵我土地,视我汉人如猪狗,我只问你们一句,敢战否!”

    “战!战!战!!!”

    埋藏心底的斗志被彻底激发出来,吼声直冲云霄。

    大帐之外,戏策较为艰难的爬上了块两人高的巨石,习惯性的将双手抱在胸前,互插在袖袍里,享受着和煦阳光,眺望这一望无际的青绿草原。

    四处溜达的曹性远远的瞅见了戏策,轻摇步子走了过来,仰起头看向这个与普通人无异的睿智青年,“戏策,你怎么不进大帐?”

    一头巨大的黑、鹰振翅从戏策的头顶盘旋而过,双翼震动的飓风吹拂得青丝飞扬。

    戏策缩了缩身子,似乎并没有听到曹性的问题,只是顾自的念了起来。

    雄鹰振翅九万里,龙虎今朝出深山。

第三十二章 特取汝命

    晌午时分,阳光正媚。

    云中郡守将契齐收到一封羊皮纸,前来送信的是个肤色稍黑的雄硕汉子,自称是哈蚩怙的守帐亲卫。

    羊皮纸打开,信上的内容简洁明了,契齐眼中异彩连连。

    哈蚩怙在信中说,进攻崞县时遭到汉人的顽固死守,攻下城池之余,折损了不少人马,让契齐援军崞县,若能第一个抵达雁门关下,保其为仆都尉。

    如此升官的大好机会又岂能错过?

    契齐召来心腹将领乞绰,命其领兵四千,急行崞县,到时一切听哈蚩怙的指挥即可。

    此时却有一人站出来直呼不妥。

    契齐瞥了此人一眼,脸色阴沉,心道:你一个投降变节的贪生之辈,有何资格质疑本将军的命令。

    吴充躬着腰,在鲜卑人帐下早已没了起初的嚣张气焰,谦卑的低声询问着:“将军,四千人马驰援是否过多?城中尚有三千青壮奴隶,万一暴动,恐难以压制。”

    “况且,这信中内容是否可信也未可知,汉人向来诡计多端,将军应多多堤防才是。”吴充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丝担忧。

    “嗤,你不也是汉人么?”

    契齐讥笑了一声,显然对吴充没有半分好感,若不是哈蚩怙当初说留着有用,他早就砍掉了吴充的脑袋,拿去充功。

    哈蚩怙是我堂哥,他又怎会骗我,而且这羊皮卷上的鲜卑文字,的确是出自堂哥之笔。

    契齐在心中如此想着,不过,吴充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城中奴隶除去那些老弱不谈,光青壮都有三千余人,若不是有铁链捆住手脚,还真是麻烦。

    恩,一千人守城是少了点。

    想通之后,契齐重新安排了下人手,让乞绰领军三千奔赴崞县。

    云中郡距崞县不算太远,急行的话,估摸着也就一日的功夫。

    乞绰领了三千人马,同契齐道别一声,往崞县方向而去,两千步卒,一千骑卒。

    领路的是那个前来送信的汉子,身形孔武,却又沉默寡言。

    连续两个时辰的急行军后,士卒们早已是汗湿全身,人疲马乏。

    乞绰见状,对那前方领路汉子语气和善的说道:“兀和兄弟,咱们休息一下吧,你看弟兄们都累坏了。”

    自称‘兀和’的汉子回头看了眼喘着大气的士卒们,语气沉闷,“前方就是平峰口了,我们去那歇息,那里通风,凉快。”

    平峰口!

    队伍中有数十名鲜卑士卒当场色变,他们都曾参加过那一次战斗,侥幸随着哈蚩怙逃出生天,那一夜噩梦般的杀戮和恐惧,至今还在他们脑中驱之不散。

    乞绰自然也知晓那夜的事情,不过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狐疑的问向兀和:“我们不是去往马邑,再走崞县么,为何会到平峰口来?”

    “从马邑去崞县至少需要一天时日,而从平峰口就可以绕开马邑,直走崞县,时间将会缩短大半。将军可是一直都在等着我们,到时去得迟了,将军动怒,你可担待得起!”

    一路沉默的兀和破天荒的说了很大一段。

    乞绰听兀和说得头头是道,心底不由信了几分。尤其是兀和最后的那两句,更是让乞绰后背湿透,若是耽误了将军的大事,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乞绰大喊一声:“弟兄们,再加把劲儿,我们去前面的平峰口休息。”

    …………

    平峰口道路不算狭窄,但也绝对算不上宽阔,八匹骏马并排而行已是极限。

    道路两旁是微陡的坡地,不高,仅有两三丈,林木茂盛之下,连野草都疯长至了人的半腰。

    “侯头儿,你说那些鲜卑人真会从这里经过吗?”伏于道旁的一名青年士卒小声问了起来,将武器放于身旁,身子趴在深丛里一动不动。

    侯成伸手‘啪’的一下,拍在青年士卒的脑门儿上,笑骂道:“让你小子呆着就呆着,等下管你杀个够。”

    “真的?”那姜姓青年伸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中泛起了一阵小星星。

    侯成直接回了一记白眼,不明白这个出生西凉天水郡的家伙怎么跑来了并州。

    其实侯成心里也没底,从接近晌午时分就趴在这里埋伏,如今太阳眼瞅着就要西斜落山了,而鲜卑人的影子却连半个都没看到。

    难不成是将军计算错了?

    不可能的。

    侯成甩了甩脑袋,呼出两口浊气,勉强平息住了内心的焦虑。

    忽然,侯成眉头一挑,整个人完全趴在地上,将耳朵贴近地面,有阵阵闷沉的声音从底下传来,那是马蹄踏地所发出的声响。

    “驴草的,可算把你们给等到了!”

    侯成脸色一喜,吐了口唾沫,朝道路对面的魏木生比了个鱼上钩的手势。

    魏木生会意的点了点头,握住兵器的双手不觉紧了两分。

    乞绰领着三千人马进入平峰口内,不甚宽广的道路,使得这支队伍弯曲得如同一条粗壮的蟒蛇。

    领头的兀和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乞绰会意,朝身后一干士卒大吼道:“原地休息!”

    疲劳至极的士卒们如蒙大赦,倒坐在地,将身上带的干粮同兵器一并扔下,解开腰间的水囊,张开大嘴,咕嘟咕嘟的就往里灌。

    乞绰也从战马上跳了下来,拿起水囊给自己补充水分。

    灌了一大口后,乞绰顿觉清爽无比,将水囊重新放回马背,开始打量起了四周地势。

    “这平峰口两旁杂草丛生,还真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乞绰悠悠的说了起来,“还好汉军被打退至了关内,否则要是在这里埋伏一军,恐怕我们今天就有**烦了,对吧,兀和兄弟。”

    无人回话。

    乞绰这才注意到,兀和仍然骑在马上,于是笑问起来:“兀和兄弟,你不下马补充点水分吗?”

    兀和手中长枪带着一点寒芒而至。

    武夫天生的危机感使得乞绰身子连连倒退两步,只不过反应还是慢了半分,左肩头被一枪挑得血水四溅。

    乞绰右手摁住左肩,目光如毒蛇般直射兀和,语气中满是怒气的责问道:“兀和,你这是作甚!”

    那自称‘兀和’的沉默汉子在这一刻终于展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手中长枪直逼乞绰,口中呼啸了一声:“吕布军帐下百夫长宋宪,特取汝命!”

    伏于两旁的侯成和魏木生早就手痒难耐,如今听到宋宪这一声暗号,当即虎吼连连,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身后士卒紧随两人直冲而下。

    原本明亮的道路前方,忽然一支骑军如狼群般直冲而入。

    为首一人,鬓发飞扬,持画戟,裹红甲。

    ps1:感谢书友摸摸头、温侯亲卫统领的打赏,读者很壕,而作者是个手残=。=,铭记心中,来日方长。

    ps2:感谢编辑大大给了上推荐的机会。

第三十三章 大胜

    散漫歇息的鲜卑军瞬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少人还未来得及去摸搁置一旁的兵器,就被长枪贯穿了头颅,洒在地上的鲜血热气腾腾。

    侯成换了把七尺长的斩马刀,一路横冲直撞,但凡有敢挡道者,直接就是一刀劈作两截。

    道路不宽,侯成很快就和对面冲杀而来的魏木生在中间碰头,两人成功将这一条大蛇斩作两截。

    郝萌此刻也从后方杀出,四百弓箭手搭弓上箭,对着从后方逃出来的鲜卑人,集体狂射,应声而倒者上百人,彻底断了鲜卑人的退路。

    吕布的三百骑加速冲进人群,如虎入羊群,手中的兵器就是收割的镰刀,每挥动一次,就会有一名鲜卑士卒倒下。

    杀至魏木生处,又重新折返,人不死绝,马不停蹄。

    进是死,退也是死,何不拼死一搏!

    绝境之下的鲜卑人终于开始反击,手握长矛,左右厮杀,就算身子被捅上五六个窟窿,只要不死,就会将手中的长矛刺向面前的敌人。

    鲜卑人发了疯,并州军就更为拼命,多年的压抑与愤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平峰口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斜挂的夕阳往山下沉去,落日的余晖给此处平添了几抹金黄。

    道路上已是死尸遍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吕布发起了最后一波冲锋,将仅剩的十余名鲜卑士卒彻底送去了幽冥。

    战争,终于迎来了尾声。

    宋宪手中提了个圆轱辘,步伐很慢,却又坚定无比,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衣袍染血,后背更是被长刀割了两道恐怖的裂口,可见森森白骨。

    走到吕布面前,宋宪单膝跪地的将那颗人头呈上,“宋宪不辱使命,取下了敌将头颅。”

    …………

    平峰口之战,并州军再次大获全胜,以二百七十八人的死亡,换来了三千鲜卑人的全军覆没,一个都不曾逃掉。

    当夜,围坐在火堆旁的崞县士卒们很是兴奋,这是他们人生第一次将鲜卑人打败,并且是歼灭殆尽。

    而跟了吕布有段时日的老兵痞们,自然被这群新入伙的士卒奉为前辈膜拜,口沫横飞的讲着吕布当初是怎么冲的敌营,又如何如何活捉了哈蚩怙,反正吹牛逼不花钱,怎么牛逼怎么吹。听得新入伙这一帮人是心神摇曳,向往不已,擂胸只恨自己没能早日投身吕布帐下。

    中军大帐内。

    吕布在主帅的位置处坐下,沉着眉头,俊朗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胜利的喜悦。

    刚刚吕布去看望了各营受伤将士,人数竟多达七百之众,其中有近四百人短时间内不能再上战场。

    这让吕布心头很是难受,他恨不得直冲云中郡,单枪匹马的杀戮一翻,将心里的愁苦尽数发泄出来。

    可是他不能。

    他如今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决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怒而意气用事,致使士卒们白白丧命。

    吕布找了份云中郡城的地形图,将架台上的火烛取下,放置案桌,想要寻找一个完美的破城之法。

    可是,任吕布将这地图看上五六遍,也根本寻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这让他心头显得很是烦躁。

    门帐被掀了开来,戏策走进帐内,吕布却浑然不知。

    等戏策找了个位置坐下时,吕布方才看到,拱手行礼喊了声“先生”。

    戏策点头应了一下,却不见吕布下文,只好将目光投向吕布,只见其神形散乱,脸上颇有几分抑郁之色,戏策狐疑起来:“今日大胜,军侯为何闷闷不乐?”

    吕布闻言,语气中带着苦涩:“折损将士三百,重伤四百,宋宪背后两刀见骨,侯成身披数刀至今未醒,叫我如何高兴得起来。”

    戏策对此不置一词,将手指放在嘴边,咬起了指甲,眼珠微微向下。

    吕布双手忖在桌面上,虎目微微泛红,自责道:“如果不是我下令不留一个活口,也许,死的人会少上很多。”

    戏策见吕布心境有下跌的迹象,豁然起身,目光冷冽的看向吕布,语气中带有几分火气:“如果你今天放走了鲜卑人,哪怕只有一个,一旦他回到云中郡报信,那等我们攻打云中郡时,死的人将会比今天多出几倍,甚至是全军覆没。”

    将帅者,最忌妇人之仁。

    吕布听到这话,如遭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体内气息流转,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重新回转于身,吕布昂首而立,笃定道:“他日将鲜卑人驱逐之时,若吕布还存活于世,必为阵亡将士刻字立碑,永存于天地。”

    吕布重新恢复了斗志,戏策自然乐见其成。

    一只飞蛾朝戏策身前的火烛扑来,眼看就要葬身火海。

    戏策刚缩进袖袍里的手又伸了出来,轻轻赶了赶那飞蛾,却如何也赶不走。戏策只好拿起一旁的纱罩,轻轻的罩在烛火之上。

    那只巴掌大小的飞蛾落在纱罩上,扑腾着翅膀想要钻进烛火之中。

    吕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很好奇的问了起来:“先生,你为何对一只飞蛾如此爱护。”

    戏策小心翼翼的将那飞蛾托在手心,生怕将其弄伤,面色从未有过的温柔:“小时候,母亲大人告诉我,说是人死之后,不愿离开人世的话,便会将灵魂寄托在这夜蛾身上,相伴思念之人。”

    这是吕布第一次看到,这个睿智如妖的青年眼中流露出了哀伤。

    此时魏木生走了进来,对吕布禀报道:“鲜卑人衣甲已经全部收集完毕,死去的弟兄也都尽数埋葬。”

    吕布点了点头,看向魏木生的目光柔和,“辛苦你了,早些歇息去吧。”

    魏木生躬身退下,心头却是为之一暖。

    而据此遥远的太原郡,有一处占地极广的深庭宅院中,却传出了一声无比凄惨的哀号。

    “我的儿!!!”

第三十四章 升任校尉

    雁门关内,镇北将军府。

    府内的大堂之中,文案上摆满了厚厚一摞竹简,那是从雁门关外传回的各地情报。

    老将军张仲身穿一袭黑色武官袍,跪坐于案桌之前,眉头微沉,扫视着竹简的双目里充满血丝,显然是一宿未睡。

    鲜卑人的左、中两路先锋人马,昨天下午已经抵达雁门关外,距关口十里处下营。由此推算,步度根的大军很快就会叩关而来。

    唯一让张仲想不通的是,关外的楼烦、广武、原平等县的军队已悉数撤回,为何右路云中郡的鲜卑军却迟迟不见踪影。

    莫不是鲜卑人还留有什么后手?

    老将军的眉毛几乎拧成一条直线,这种未知的危险就像潜藏在暗处的虎豹,一旦扑出,就会伤及性命。

    主薄陈韬走进大堂,朝张仲行了一礼,“大人,我已将您的命令颁布下去,各郡都已开始筹备人马,相信不出数日,便能前来增援雁门关。”

    这对张仲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四百年前,秦始皇修长城以拒北胡,雁门关便是长城上最为重要的关隘,以险著称,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

    雁门关城墙以巨砖堆叠,关上城楼穿雁过云,巍然凌空。东西共有十八隘口,浑然一体,墙体以石座为底,内填夯土,外包砖身,墙垣上筑有垛口。

    历朝驻守雁门关的名将更是数不胜数,李牧、蒙恬、卫青、霍去病、李广等人,哪一个不是彪炳千古。

    北边异族数次南下,结果一次又一次的含恨雁门关外。

    若想南下,必破雁门。

    此次为了破关,鲜卑三王之一的步度根不惜倾巢而出,亲率十万大军南下而来。

    并州九郡,鲜卑人已占其四,张仲从其他四郡各调五千人马,再加上雁门关驻守的两万士卒,张仲有信心能够让鲜卑人再次败北而去。

    想到这里,张仲不由的轻抚颔下白须,脸上的疲乏一扫而去。

    陈韬上前两步,面带关心,“大人,您熬了一夜,还是歇息会儿再看吧。倘若累坏了身子,谁来带领我们抵御鲜卑人。”

    张仲闻言哈哈一笑,“老夫身子硬朗得很!”

    随即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张仲红润的脸色黯淡了不少,眼神中带着几分期许的问道:“可有辽儿的消息?”

    陈韬叹息的摇了摇头,他派了好几批府中亲卫外出探寻张辽的下落,结果却一无所获。

    “老天爷,老夫这一辈子没求过谁。但现在,老夫求你保佑我那孙儿,让他平平安安的回到老夫身边来吧。”

    张仲闭上眼,在心里默默的虔诚祈祷起来。

    “祖父,我回来了!”

    大堂的门口站着个清秀的儒雅少年,微微喘息,左手扶住门框,甘脆的声音传进了张仲的耳朵里。

    张仲眼角的尾纹跳了两下,蓦然睁开双眼,生怕是自己听错了一般,视线胡乱的四处扫视起来,直到目光彻底锁定在了那个沾有泥土的少年身上。

    张仲几乎是一跃而起的冲向门口,只是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一拂衣袖,将脸上喜悦很好的收藏起来,板起一张老脸:“哼,你还知道回来!”

    陈韬在一旁脸带笑意,也将目光投向了张辽,数天不见,这小子似乎成长了许多呀。

    张辽抬腿迈进大堂,对张仲磕了个头,“孙儿不孝,未经允许擅自离家,惹祖父担忧了。”

    张仲背对着张辽偷抹了把眼角,随后转过身扶起张辽,依旧是板着脸,“去让仆人给你换身干净的衣衫,破破烂烂的哪有点将种子弟的风范。还有,晚上想吃什么,去跟你母亲说。”

    张辽摇了摇头,脸色郑重的说道:“祖父,孙儿此番回来,是有要事禀告。”

    张仲见张辽的神色严肃,于是屏退了堂内外的士卒仆从,仅留下了陈韬一人。

    大堂瞬间空旷了起来。

    陈韬去端了杯水,递给张辽,示意他先润润嗓子。

    咕嘟嘟的灌下一大口后,张辽将路上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全都回禀了张仲,唯独隐瞒了戏策的事情。

    因为,这是戏策事前就特地嘱咐他的。

    饶是张仲陈韬二人久经世事,听完后也皆是瞠目结舌。

    “那个吕布真的只带了数十人,就击败了近二十倍的鲜卑人,并且无一人阵亡?”

    “是。”

    “然后他又诱使三千多的鲜卑人进入袋口谷,一把大火全部吞噬殆尽,还活捉了鲜卑大将?”

    “是。”

    “你走之前,他又杀死了前来袭营的横都校尉郑攸,不费一兵一卒的收编了崞县的军队?”

    “是。”

    张辽的三个‘是’字,如一道道落雷,在老将军和陈韬的心头炸开。

    两人皆知,张辽从来都不会撒谎,所以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陈韬此刻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苦笑了声:吕布这家伙莫不成真是个妖怪?

    “管他妖孽怪胎,总之是天不亡我大汉,哈哈哈……”

    张仲抚着胸前胡须,大笑起来。

    正喝水的张辽见自己祖父笑得如此开怀,小声的嘀咕了一声,“还好我没说,他们要去打云中郡。”

    “什么!!!”

    张辽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张仲听了个一清二楚,大吼一声:“去,把云中郡的地形图给老夫拿来!”

    陈韬取来地形图,平铺在那案桌之上。

    一个是并州的最高统帅,另一个是统帅参谋,两个脑袋就围着那云中郡的地形图,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张仲只好向站在一旁的张辽投以求助目光,“孙儿,你告诉祖父,两千人如何才能打下云中郡?”

    “孙儿不知,但孙儿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打下云中郡。”张辽的眼中闪烁着异彩。

    张仲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张辽居然会如此信任吕布等人,问向陈韬:“吕布的这些功劳,可以升任何职?”

    “足以升任军司马。”

    陈韬在心里计算了一番,如实回答。

    老将军背着手儿在堂内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步子一停,目光中斩钉截铁,“你差人去告诉吕布,老夫任命他为新的北广校尉,让他放开手跟鲜卑人干,一切事务自行处理,不必向老夫汇报!”

    陈韬微微愣了下,记在脑中,有些担忧的说着:“可吕布杀了郑攸,郑家人未必会善罢甘休。”

    老将军直起身子,一袭武官袍无风自动,“天塌下来,老夫帮他撑着!”

    (再次感谢温侯亲卫统领的打赏)

第三十五章 陷城

    两日后的深夜,一支身披鲜卑军饰的队伍临近云中郡城下,人数多达千人。

    城头上,插有十数根燃烧过半的火把,火光忽明忽暗。守城的鲜卑士卒仅有数十人,懒散的坐在地上,背靠城墙,将武器搁置身旁,眯上眼睛呼呼的打着盹儿。

    及至马蹄声清晰可闻时,才有人醒过神来,抓过身旁的武器,伸出脑袋往城下一探,警惕的盘问了一声:“城下何人?”

    城下领头那人骑在马上,用娴熟无比的鲜卑语沉声回答:“我是乞绰,快开城门。”

    得知是乞绰后,那士卒心头明显松懈了不少,却不敢擅自打开城门,赶紧叫醒了不远处熟睡的守城官。

    守城官一听是乞绰回来了,两百余斤的肥胖身子“腾”的一跃而起,走向城头,语气谄媚的说着:“乞绰将军,您不是增援崞县去了吗,怎么才两天就回来了?”

    “哈蚩将军只要两千士卒,特遣我回来协助契齐将军守城。”伪装成乞绰的魏木生应答如流。

    “您等着,我立马给您开城门去。”

    肥胖士官脸上堆笑,一双细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直线,迈开步子就往城下走。

    一旁的士卒碰了碰胖士官的胳膊肘,小声提醒道:“大人,这么晚了,他们都不打灯火,而且也看不清那人是不是乞绰将军,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胖士官步子微顿了一下,探头望了望城下,领头那人一身鲜卑将军服饰,看不清相貌模样,但身后旗帜和士卒穿戴,的确是鲜卑特有的标志无误。

    胖士官呼了口气,冲那士卒低骂一声:“蠢东西,连自家旗帜都不认得了吗!难不成汉人此时还能出现在城下?”

    说到后头这一句,胖士官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露出两排大黄牙,那群胆小怕死的汉人要是敢来,我就用大刀砍下他们的脑袋。

    胖士官领着十数个士卒,下了城头。

    横锁住城门的巨大门栓被拉起,大门发出“嘎~吱”一声尖锐响声,使人不由的汗毛倒竖,生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城门快拉开一半时,胖士官从门缝中伸出硕大脑袋,笑脸相迎:“将军一路奔波,真是辛苦了,快快进……”

    那个“城”字还未说出口,声音便戛然而止。

    因为,眼前这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冷峻青年,并不是乞绰。

    胖士官刚想大喊关上城门,魏木生手中长枪就挑穿了胖士官的咽喉。城门已经开了小半,魏木生身后士卒奋力向前,轻松的就将城门彻底打开。

    门后的鲜卑士卒见状,顿时间吓得魂飞魄散,哪还不知道是汉人前来攻城,飞一般的往城内跑去。

    胖士官的尸体躺在地上冰凉,瞪大的滚圆眼珠里满是不可置信,脑中不断的回响着两个字,汉人。

    操刀的郝萌一脚踩在胖士官凸起的大肚皮上,躬身给身后的那个高大男子让开道路。

    吕布迈着步子大步前行,口中不忘发号施令:“郝萌,你带两百人去把城头的士卒解决掉,魏木生,你三百人去郡守府,将那守将给我抓来,其余的,跟我去清理城中的鲜卑军。”

    魏木生、郝萌两人抱拳得令,各自领人而去。

    开城门的鲜卑士卒在城中急速奔跑,嘴里不断的大声喊着:“汉人袭城了!汉人袭城了!”

    很快,喊声就传遍了整座城池。

    原本熟睡正香的鲜卑人从各处房屋内仓皇逃出,连滚带爬,身上胡乱的套了身衣服,不少人甚至连武器都忘了携带,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曾被他们击之即溃的并州军居然悄无声息的就攻进了城内。

    吕布翻身上马,手持方天画戟,带着身后数百人,从城门口一路厮杀过来,根本不给鲜卑人任何集合的机会。

    曾勇猛无比的鲜卑人,在这一刻宛如惊慌的羊羔,四处逃窜,也有不少人壮起胆子用武器反击,结果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四处逃窜的鲜卑士卒,有不少人冲往郡守府内,将这一切禀报给了契齐。

    睡梦之中的契齐臂膀左右搂着两名妙龄少女,朦胧之中得知这个消息,惊得后背冷汗涔涔,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套上衣甲,冲出了门外。

    城中已是喊杀声一片,并且几乎都是汉人的声音。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手下的一名将官按住腰间弯刀,喘着粗气问向契齐。

    我怎么知道!

    契齐心头同样是焦虑不已,他能够担任云中郡的守城将军,完全是靠着哈蚩怙的关系。原以为哈蚩怙已将周围的汉军彻底肃清完毕,谁知道又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股。

    管不了那么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保命要紧。

    契齐心中打定主意,对府内一干将士说道:“走,你们先护卫我出城去再说。”

    其中有个大胡子将官神色不悦,朝契齐抱拳说道:“将军,咱们城中尚有两千士卒,如果召集起来反打一波,未必会输。”

    契齐此时一心想着逃命,哪还听得进别人的劝谏,生怕晚走一步,就葬身于此,手中握着马鞭,边走边催促道:“快快快,一切事情,等咱们出城再议。”

    那大胡子将官明显不服,反驳了一句:“那城中儿郎们的性命,我们就放任不管了?”

    契齐此刻已经骑上马背,胡乱的说了句“神灵会保佑他们的”,马不停蹄的带着一干将士逃离了城中。

    完全乱作一盘散沙的鲜卑士卒,恐惧在他们的心中萦绕,士气也早已跌落谷底,哪里还是吕布这些人的对手,只能不断的任人宰割。

    此时,魏木生和郝萌也从四周呈渔网状收拢过来,将想要逃命的鲜卑人驱赶至城中最中央的空地,包围起来。

    “投降不杀!”

    望着眼前近千名的鲜卑士卒,吕布画戟往身后一挥,虎喝一声,如奔雷滚滚。

    有士卒大吼着挥舞武器冲向吕布,结果还未靠拢,就被一戟穿透了身子,枯叶一般飘落在地。

    在绝对武力的威慑之下,终于有第一个鲜卑士卒扔掉了武器,匍匐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乞求着饶恕性命。

    吕布面色冷漠,却也点了点头。

    咣~咣~咣咣咣~

    越来越多的武器扔落在地,不断有鲜卑士卒跪在地上乞求活命,这一刻他们才发现,原来这群柔弱的汉人凶狠起来,竟也如同虎豹一般,会嗜人性命。

    魏木生跳下马背,单膝跪地向吕布请罪,说是去迟了一步,契齐早已逃出城外。

    吕布对此也没太放在心上,让魏木生将这些投降的鲜卑人全都看押起来,如有反抗,直接当场格杀。

    有道身影悄悄绕开吕布,猫着身子准备偷偷摸出城去,却恰好被吕布的余光逮了个正着。

    吕布掂了掂手中方天画戟,朝那人猛地一掷。

第三十六章 划破黑夜的黎明

    画戟从吴充眉鬓前三寸处穿空破风而过,蛮横的插进了城墙之中,速度力道之恐怖,令人咋舌。

    吕布在众人注视之下,骑马慢步走到吴充面前,随手轻松将画戟取出,如同见到故人一般,面带笑意,“吴司马,好久不见。”

    吴充抬起头,面色阴冷的从牙缝里迸出一句:“吕布,又是你!”

    一次次的精心计划,一步步的巧妙设局,每当要完美收官时,吕布总能从半路杀出,将其彻底毁灭。

    这让吴充如何不恨,火光远远的印在脸上,格外狰狞。

    吕布抬腿从马背滑下,长年的习武使得其双手布满厚茧,轻抚马鬃,将脚边一杆血迹斑驳的长枪踢向吴充。

    两人的过往恩怨,也该划上一个句号了。

    吴充左手前伸两尺,脚上轻轻一抬,滑至脚背的长枪已经握在手中。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这历来是吴充的行事准则,他从不在乎手段是否光明磊落,对他而言,只有活下来的才是胜者。

    手中长枪一转,前脚掌轻踩板石,步伐紧随而上,枪头透出一点寒光,如毒蛇的尖牙扑向吕布,旋转的枪缨使人眼花缭乱。

    “卑鄙!”

    远处观战的魏木生口中低骂了一声,不论是江湖草莽,还是军营武夫,但凡决斗比武,必须等双方准备好之后才能动手,像这样趁其不备而偷袭的行为,纯属小人行径,实为武人所不耻。

    实力上的差距,是偷袭就能弥补得了的吗?

    可笑!

    吕布嘴角勾起自负的笑容,画戟横握看似随意一摆,细指点水般轻轻拨开了那晃眼的枪尖。

    “好!”

    观战的士卒们目不转睛,忍不住为吕布这一手喝彩一声。

    一击未中,吴充如何肯善罢甘休,身子****之余,手中长枪挽出一道枪花,在吕布喉咙处绽开。

    吕布左脚微微后移一步,枪尖再次扑空,离咽喉不足三寸。

    “只差一点了!”

    吴充的信心瞬间爆棚,原来吕布也不过如此。

    精神抖擞之下,长枪更是舞出道道残影,将吕布的身躯彻底笼罩。

    这是吴充的看家本领‘枪走蛟龙’,以快著称,使人分辨不清枪影虚实,继而一招杀之。

    但这招在吕布看来,不过是儿戏罢了,优哉游哉的在枪影之中闲庭漫步,看得一干人是目瞪口呆,大跌眼镜。

    吴充一口气连刺三十二枪,这已是他的极限。

    毫发未损的吕布步子蓦然一停,吴充体内气息已然用尽,需要呼吸换气,这也意味着刚刚的进攻到此为止。

    该我了!

    吕布握住戟杆,舞向身后的同时,双手已经滑向画戟的底端,右脚踏前一步,画戟猛地砸下,如同大圣劈挂。

    吴充不是瞎子,这一招威势之大,已然不是他所能抵挡,身子连忙后退三步,那画戟带着呼啸的风如同刀子,割得他脸生疼无比。

    画戟砸了个空,重重落下,地上的石板轰然炸开,裂作两半。

    若这一戟砸在自己身上,肯定也跟这石板一样,劈成了两截。

    吴充喘着粗气,望着那碎开的石板惊魂未定,心头同时侥幸不已。

    而吕布此时已经跃至吴充的身旁右侧,手中方天画戟再一次横向砸向吴充的胸口。

    此时的吕布更像是一个野蛮人,只顾乱砸,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言,手中的画戟已然被他当做棍棒狼锤在使用。

    吴充连连倒退,想要避开这一戟,步子却慢上了画戟许多,被逼无奈之下,只能竖枪硬挡吕布这一下。

    画戟和长枪交锋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清脆金属声。

    “咣当~”

    继而长枪落地。

    吴充整个身子不断急速后退,直到后背撞墙,才停了下来。

    胸口处骨头断裂,像是被巨石砸中了一样呼吸难受,单膝跪在地上的吴充吐了口浓浓的血痰,吃力的抬起头,看向那个正在往自己这边一步一步走来的高傲青年。

    好强!

    吕布走近吴充面前,摸了摸鼻头,脸上透出几分失望,“看来你跟我差的,恐怕不只是一点吧。”

    吴充被士卒带了下去,单独看押起来,内脏受损的他,已经如同废人。

    郝萌在城内西南角的马厩里,发现了大量被鲜卑人抓来的汉人奴隶,人数竟多达五千之众。

    他们头发杂乱,仅穿一件粗布单衣,赤着双脚,稍微有点力气的,手脚都被锁上了铁链。

    鲜卑人用一条长长的木刺栅栏将他们圈围起来,喂之以麸糠,逼迫他们长时间卖力劳作,没有命令不准走出栅栏外,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刚刚城中的喊杀声他们都有听见,却只能待在这里,不敢踏出栅栏外一步,亦或是怕死,亦或是对并州军早已没了信心。

    直到眼前这个鲜卑人服饰的军官说出汉人语言,他们才相信的的确确是并州军胜了,眼中透出希望,有的甚至大哭起来。他们所遭受的痛苦心酸,用语言文字完全不足以表达其万一。

    吕布正为过多的鲜卑降卒而伤脑筋,万一突然暴动的话,恐怕又要大费周章。而当看到那一个个铁链的时候,吕布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古人有句话说得特别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来而不往非礼也。

    吕布给了这些人自由,任由他们自己选择,去也好,留也罢,吕布都不会插手干涉。

    夜晚的城头,清风徐徐,尽管如今已是春风四月天,却依然让人觉得冷风嗖嗖。

    吕布穿了件灰麻色的薄长衣,胸口微敞,从斜上方隐约能看到其棱块分明的两块胸肌。

    对于自幼习武的吕布来说,这点微风压根儿算不得什么。

    吕布左手放于腰间,右手负于身后,前方是无尽的黑暗。

    魏木生轻步走上城头,站在吕布身后小声禀报起来:“头领,此战我们伤亡人数仅有百余人,其中死亡人数五十二,俘虏鲜卑人一千零九十四人。”

    魏木生努力的压制着心头的狂喜与激动,同鲜卑人作战这么些年,何曾有过这样的辉煌战绩,恐怕也只有眼前的这个男子能够做到的吧。

    想到这里,魏木生的心头蓦然冒出一个大胆想法,如果,可以这样一辈子追随着眼前之人,那该多好……

    “将死去的弟兄们好生安葬,然后你再去我们原先营地,将戏先生接进城来。”

    吕布微微抬头,此时已是寅时三刻,再有一会功夫,就能看到天边露出鱼肚一样的白色。

    这也是吕布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在黑夜中与天地融为一体,静待初阳洒向人间。

    黑暗即将过去,而光明,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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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叫一声将军

    巳时,戏策以及未能参战的数百伤病人员,在魏木生的护卫下,安全抵达云中郡城之内。

    为示尊重,吕布亲自在城门口笔挺的站了两个时辰,方才等到戏策这一行人。

    吕布心里非常明白,如果不是戏策事先计划好的安排,就算再多给他两千人,都未必能够如此轻松的攻下云中郡。

    戏策及至城门三丈外,从马背滑下,身旁左右跟了两人。左边那人是魏木生,另一人吕布不认识,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短髯方脸,穿了身普通人家的粗麻布衣,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大步流星,不像是寻常百姓,反倒很像久经沙场的行伍之人。

    戏策还是起初那一身破落户的打扮,任由枯杂的头发像鸡窝一样顶在头上。分明是个年轻的温儒书生,却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尤其是将双手抄近袖袍中,微微佝身时,更平添了几分猥琐,哪还有半点满腹学识、智谋无双的才士模样。

    戏文里不是常说,那些动辄乱阴阳倒乾坤的妖孽天才,皆是长发缎带,衣飘飘,恍若神仙一般的不世人物么?

    原来,都是哄小孩子的。

    戏策的嘴角微微上挑,显然是心情不错,指了指吕布,对右手边的那个方脸男人笑着说道:“喏,你要找的人就是他了?”

    韩烈将目光锁定在了城门之下的这名神俊青年身上,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两番后,韩烈的眉头稍稍皱起,会不会太年轻了一点?

    “你就是吕布吕奉先?”

    韩烈开口狐疑的问了一声,在他想象的画面中,敢带数十骑就硬冲敌军大营,并且大破鲜卑人、活捉敌将的吕布,怎么都应该是一身肌肉爆棚的大块头,脸上满是胡渣的粗犷大汉形象才是。而眼前这个青年,身材虽高,却算不上壮硕,充其量也只能称作是长大罢了,俊朗的面庞更是完全扭曲了在韩烈心中的勇武形象。

    “没错,我就是吕布。”

    吕布的声音不卑不亢,此人能跟在戏策身旁,并且魏木生也没有敌意,看来是友非敌。

    “我乃镇北将军府的护卫统领,韩烈。”

    韩烈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支锦筒,将里面的竹简拿了出来,当众大声念道:“奉镇北将军令,吕布上前听封。”

    “吕布听令!”

    吕布闻言,左脚踏前一步,右腿膝盖触地,抱拳聆听将令。

    竹简上的内容很简短,总之就是一句话:吕布对鲜卑人功勋卓越,进封为校尉。

    吕布听完,双手接过竹简,方才起身。他本以为杀死了郑攸,会不断的有麻烦找上门来,毕竟郑家在并州的势力不容小觑,哪曾想到会被破例提升为新的北广校尉。

    还真是祸兮福所倚。

    韩烈并未同吕布等人一同入城,他告诉吕布,鲜卑人的先头部队如今已抵达雁门关下,他必须回去护卫张仲老将军的安全。

    临走之际,韩烈将吕布悄悄拉至一旁,低声说道:“老将军让我转告于你,不要去管郑家的事情,放开手跟鲜卑人干,天塌下来,他老给你撑着!”

    吕布心头没来由的一暖,堂堂‘镇’字级别的将军,位高权重,居然对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抱以如此高的期望。这使得吕布不由的心生豪气万丈,目光坚毅的朝韩烈拱手说道:“韩将军,麻烦你转告张老将军,吕布定不负所托!”

    这一世的吕布从未见过张仲老将军,更别说两人的身份悬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张仲所说的那番话,却着实打动了吕布的心。

    吕布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别人怎么待他,他就如何对人。他学不来阿谀奉承的手段,也干不出暗地使钱的勾当。

    他所有的,仅是一身陪伴他成长的武艺而已。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吕布的眸子里神采昂然,既然老将军以国士待我,我吕布必以国士报之,纵死何妨。

    韩烈很喜欢吕布铿锵有力的语气,颇为豪爽的拍了拍吕布肩膀,调侃起来:“老韩我看得出来,你这小子人还是不错。只是可惜了相貌不咋地,脸上白白净净,跟俊俏小媳妇儿似的,哪有一点儿我们并州爷们儿该有的风范。就姓戏这小子,看着都比你有男人气。”

    这话钻入戏策的耳朵里,却是舒坦无比。这厮当即挺了挺干瘦的胸膛,鸡窝一样的脑袋斜向上方四十五度,窝在袖袍里的手却依旧横在胸前。

    不像英雄,反倒像是个三分猥琐七分落魄的乞丐。

    吕布嘴角带笑,却也不与韩烈争辩。

    韩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咧着大嘴很高兴的说了起来:“等这场大战打完了,大伙儿都来雁门喝我儿子的周岁酒,我韩烈最喜欢热闹!”

    戏策趁机揶揄了一声:“哟,韩将军您这尊容,儿子都有啦?”

    “那可不咋地,大胖小子一个,羡慕吧?生得是浓眉方脸,随我老韩,哈哈哈……”韩烈一脸的炫耀,完全没听出戏策话里的戏弄之意,顾自的卖弄着:“名字还是张老将军起的呢,叫韩龙。”

    戏策难得的被呛得说不话来,就这智商也是没谁了。

    吕布目送韩烈离去,然后转身才带着戏策一干人等入城。

    只是吕布刚迈开步子,前方的郝萌就突然跪下,左手按住腰刀,低下头颅,用尽平生力气大喊:“郝萌,愿誓死追随将军!”

    吕布愣了下,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已身为校尉,可以被人称作‘将军’了。

    刚想伸手去扶起郝萌,却又听到身旁也传来了一声。

    “魏木生,愿誓死追随将军!”单膝跪地的魏木生同样放声大吼。

    曹性跟宋宪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梦想实现般的笑容,两人同时跪地,“曹性(宋宪),愿誓死追随将军!”

    醒来的侯成见到这一幕,想翻起身子,却又因伤势过重而无法动弹,泪水从眼角一滑而落,双手拽着担架青筋暴起,粗哑着喉咙一遍又一遍的喊声:“侯成,愿誓死追随将军!”

    吴搁、陈耒、许蔷、邢辰、方唐、赵温、周目、李年……

    一个个名字、一道道声音,不断在吕布的耳旁如惊雷炸开,报完名字后都不忘歇斯底里的加上一句“愿誓死追随将军!”

    城头上,城池中,远的,近的。

    满城皆跪,叫一声将军,誓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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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三个条件

    如此热血澎湃而又波澜壮阔的画面。

    “吼啊!!!”

    吕布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激昂,仰天长啸,一时间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他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吕布拥有最忠诚的士卒,最可靠兄弟。

    “有这么多人肯追随于你,你很幸运。”

    站于一旁的戏策轻念一声,却莫名奇妙的叹了口气。

    此时,一名昨夜才被解救的青年走上前来,给自己壮起胆子,问向吕布:“将军,你还需要人手吗?我也想跟你打鲜卑人!”

    如此让人热血沸腾的画面,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整个城池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吕布,期待着他的答案。

    青年穿得单薄,身板儿却显得结实,露出的臂膀上有数道结疤的鞭痕。

    对这种莽直的人,吕布素来很有好感,笑着问了句:“你不怕死?”

    “不怕!”

    青年挺直身板儿,声音响亮无比。

    “好,我收下你了!”

    吕布拍了拍青年肩膀,目露赞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封。”青年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下,脸色微微发红,再一次大声答道。

    其他持观望态度的一干青壮见李封被吕布收下,争先恐后的也都各自喊了起来。

    “将军,我也不怕死!”

    “我要参加!”

    “还有我”

    “……”

    城内街道上不断有人大声喊着要报名参军,反正现在雁门关外兵荒马乱,到处都是鲜卑人肆虐,还不如跟着吕布一起去打鲜卑人。

    当初,鲜卑人给他们的耻辱,可是历历在目。

    对于这些人的入伍要求,吕布自然不会拒绝。昨夜解救的青壮奴隶起码三千人,倘若全加入自己的队伍,那战斗力提升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儿。

    募兵的事情,吕布交由了魏木生,相比郝萌宋宪等人而言,魏木生更具有大将之风。

    吕布又让郝萌安在城中寻了住处,安顿好一干伤兵,带着戏策去了郡守府,作为暂时的议事之处。

    郡守府如今已被并州军占领,门口守卫的四名士卒见到吕布,昂首挺直身板儿,行礼喊了声“将军”。

    吕布轻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进入府内,吕布和戏策各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分主次。

    “先生,如今鲜卑人叩关在即,我们何时去驰援雁门关?”吕布开门见山的问了起来,他如今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戏策对此不予回答,反而笑着问了一句,“将军认为,应该何时前往?”

    戏策这是有心考我?

    吕布在心中暗道了一声,手忖下巴思虑起来,片刻之后方才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格的答案:“布以为,鲜卑人进攻雁门关已是迫在眉睫,当立即率人前往增援,打鲜卑人一个措手不及!”

    戏策听完后却大摇其头,“如今您已身为将军,行事却还是这般鲁莽冲动,这样不好。”

    吕布俊脸不由一红,也不反驳,静待戏策下文。

    “鲜卑人此番出动人马已过十万,将军您手下不过区区数千人。而且其中还有崞县的降卒、云中郡招收的新兵,将军武艺超凡不假,但你能保证他们,对阵十万凶名在外的鲜卑人,不惧?”

    戏策平复了下心情,用手指蘸水,在低矮的案桌上划了个圆,“十万之众有多少?就算用五千人围你,都能围上二十圈!”

    嘶~

    吕布倒吸了口凉气,终于意识到自己想法的单纯和幼稚,诚恳求教起来,“还请先生教我。”

    面对吕布的虚心请教,戏策问了一个看似荒唐的问题:“将军果真信得过在下?”

    吕布一时没弄懂戏策是个什么意思,笃定无比的回答着:“自然信得过先生,若不是先生,吕布也进不来这云中郡,更不可能与先生在这郡守府大堂之内议事了。”

    “好,既然将军信我,那就请将城中一切事务交由我来处理。”

    得到了明确答复,戏策心里似乎颇为快活,眼中神采都不由明亮了几分。

    吕布对此完全没有意见,他本就是一介武夫,对郡县这些繁琐事务头大无比,如今戏策主动请缨,自然是最好不过。

    “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吕布朝戏策拱了拱手,表示感谢,又问道:“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戏策也没多想,张口回了句:“将军你只管领了这些士卒去训练便可!”

    都火烧眉毛了,还去训练?

    吕布心中是如何也想不通透,按理说他不应该多问,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先生,你可知鲜卑大军已经逼近雁门关?”

    “恩……知道。”

    戏策微眯双眼,神情悠哉的轻敲桌面。

    吕布一站而起,双手撑住桌面,看向戏策,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那你可知,雁门关一旦被破,会是什么后果?百姓惨遭涂炭,流离失所,整个并州更是再难阻挡鲜卑人南下的步伐。”

    吕布一口气说完后,情绪稍显激动,对戏策的称呼也从‘先生’改成了‘你’。

    戏策对此倒并未放在心上,依旧是语气淡然的回了句:“我也知道。”

    “那为何此时还让我去训练士卒?”吕布反问一句,气势再次攀升。

    “将军信我否?”

    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气势陡然一滞,吕布顿觉无比憋屈,“嗯”了一声,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天机无双的戏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戏策也不多做说明,“那从今天下午开始,将军你就带着士卒们前去训练。”

    吕布一时间也没办法,拉着张脸,有些赌气的说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士卒,步卒,戟士,骑卒,重骑还是轻骑,亦或是弓弩手?”

    “千里驰援,自然是轻骑最佳。

    戏策捋了捋额头处垂下的头发,伸出三根手指,“但我有三个要求。”

    “愿闻其详。”吕布精神一振,他倒要看看戏策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戏策心中早有计划,也不打算隐瞒吕布,竹筒倒豆子股的全说了出来:“一、必须绝对服从将军您的命令,就算是要他们死也不能说‘不’。二、不仅要勇猛,还要善骑射。三、悍不畏死,纵然只剩一人,也能够死战不退。”

    别看戏策说得风轻云淡,但真要办到这三个条件,简直难于登天,尤其是最后一个。

    统帅之人乃是一支军队的魂魄,若是统帅一死,士气必定大跌,士卒如何还能够悍不畏死,死战不退。

    吕布轻揉脑袋两旁的穴位,戏策这家伙,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啊。

    (熬夜到两点半,总算码完了,感谢温侯亲卫统领的大额打赏,能够在最后一天进入新书前三名,无憾了。)

第三十九章 纵横塞北的无敌骑兵

    训练骑卒,不论是投入的精力,还是耗费的时间,都要比步兵多上许多。

    普通骑卒平日里的物资消耗是步卒的三倍左右,重骑兵更是十倍不止。

    云中郡辖内的村县早已被鲜卑人洗掠一空,云中郡城内虽有不少劫来的物资,但真养得起一支精锐的骑兵吗?

    吕布对此很是怀疑。

    反观戏策,倒是胸有成竹得很,颇为自信的说着:“将军只管训练就好,其他一切事务自有戏某负责。”

    这个相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年,话语平和,却让人生不出半分质疑,仿佛只要是他说的,就一定不会让你感到失望。

    吕布将目光同戏策四目相接,对视一阵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戏策的深眸里就像是一滩死水,兴不起一丝波澜,却又能将一切凌厉目光吞噬殆尽。

    “布明白了。”

    吕布应了一声,向戏策告辞,朝门外走去。

    “将军莫要忘了,你只有二十五天的时间……”

    身后懒悠悠的声音传来,分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吕布左脚迈出门槛,微微前倾的身子停了一下,后腿随之越过门槛,双手的拳头紧了紧。

    “你能在二十五天内凑齐足够的兵甲马匹,我吕布一样能够在二十五天内,训练出一支虎狼之师!”

    吕布扔下这句话,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郡守府。

    吕布身影消失于视野,戏策孤坐在大堂之内,摸了摸鼻头,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个桀傲的性子,也亏得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文儒,要换作是庙堂之上的那些个大人物,恐怕你脑袋早已不知搬家多少次了。”

    “不过,这样也好……像我们这些人,出身贫寒,若是连最后一点骨气也丢了,那就真的只能去给那些世家大户,当鹰犬走狗。”

    戏策撑了个懒腰,挪着步子,也出了郡守府。

    吃过午饭,吕布将麾下所有士卒,全都集中到了云中郡的演武场。

    四月的阳光最为和煦,即使是升至最高空,也不会给人带来一丝热意,暖洋洋的温和无比。

    若是找一处草坪,轻轻躺下,沐浴着阳光的洗礼,那感觉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演武台上,吕布穿了身普通士卒的军服,负手而立。

    演武场中数千道目光齐齐望向吕布,有崇拜,有敬畏,有狂热,宛如望向自己心中的神明。

    魏木生走上演武台,在吕布背后两尺处停下,禀报起来:“将军,我军新老士卒已经全部到齐,共计四千二百八十四人。”

    吕布点了点头,从左至右将整个演武场扫视了一圈。在这些人中,有不少吕布熟悉的面孔,有从平峰口就跟着他的勇悍老兵,有随他破城的崞县降卒,但更多的是今天才刚刚入伍的新兵,他们脸上带有着兴奋与忐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我欲组建一支纵横塞北的无敌铁骑,愿相随否?”

    吕布的开场白稍显突兀,却又格外激昂。

    演武场陷入了瞬间的死寂,继而山呼海啸般的呼喝声响起,将这片场地完全淹没。

    整座演武场彻底沸腾了!

    台下的士卒们手臂高高举起,紧握的拳头在空中挥舞,加大的嗓门儿致使脸色涨红得如同猪肝。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不管不顾,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各自的意见和口号,唯恐在气势上输给了其他人。

    声音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魏木生左手按住腰间佩剑,立于吕布身后,脸上难掩激动之色。他虽看不清眼前吕布的表情神色是否有所变化,但场中士卒们的振臂奋吼却全被魏木生看在眼中,何其雄壮!

    等等,将军刚刚好像是说要组建一支骑军……我的骑术还行,武艺也仅次于宋宪,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想到这里,魏木生突然觉得有些快活,心头庆幸之余,又带有一丝的窃喜。

    早晨魏木生奉命去接戏策入城。

    途中,戏策对魏木生讲到过,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类人,他们仅凭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激起你心中的斗志,让你心甘情愿的追随他百战沙场,马踏天下。

    魏木生正视着眼前的身影,肃然起敬。

    云中郡原先是并州的大郡,辖内人口基数曾多达八万之众,而如今整个郡城中,空着大量屋舍,就算加上吕布的军队,都凑不齐一万人手。

    戏策在外套上裹了件单衣,抄着手儿走在铺满石板的街道上,升任军侯的郝萌紧随其后。

    这是吕布的意思,在他训练士卒的这段时间里,戏策的安全就交给了郝萌负责,若是戏策有个什么闪失,郝萌就自个儿提头去见。

    戏策一路上东游西逛,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如今城中的鲜卑人已经彻底肃清。南下的步度根知不知道云中郡沦陷还很难说,就算知道了,他现在忙着进攻雁门关,也断不会傻乎乎的抽调兵马来攻打云中郡。

    “兵甲制造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走在前方的戏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身后的郝萌丝毫不敢怠慢,恭敬的回答着:“城中的铁匠铺和锻造铺已经开始运营,规模数量正在逐渐扩充,俘虏的鲜卑人也全部投入了生产之中。”

    说完,郝萌又补充了一句:“军中战马统计数量已经超过两千匹。”

    戏策对郝萌的回答颇为满意,布鞋很有节奏的在脚下的石板上轻踩着点子。

    郝萌明白,他与曹性、宋宪等人不同,他是叛变而投靠的吕布。别看吕布平日里对他与其他人一般无二,但打心底里其实并不信任于他。

    不过这并不要紧,为了能够得到吕布的信任,郝萌付出的不比其他人少,做起事来比任何人都要卖命。

    他相信,总有一天,时间会证明一切。

    忽而,戏策停下了步子,驻足不前。

    前方的一处屋舍外,有个头发蓬乱的小姑娘,身材干瘦,捡了个仅剩半块的干硬面饼,躲在一旁悄悄的啃着。

    不过那面饼似乎过于坚硬,小姑娘接连咬了好几口,都未能食之入腹。

    咕~咕~~

    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小姑娘手中拿着面饼有些气馁的蹲坐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戏策走了过去,轻拍小姑娘蓬松的头发。

    小姑娘抬起头,一张小脸儿脏兮兮的,眼角微红,幽怨的看着这个清瘦的男子,不明所以。

    郝萌飞快弄来了一张热和的油饼,交给了戏策,戏策又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兴许是饿得急了,也不管其他那么多了,抓过那面饼就往嘴里塞。

    戏策怕她噎着,伸手轻拍小姑娘的后背,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笑容温纯:“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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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大战在即

    雁门关下,鲜卑大军如期而至,左中两路先锋人马各一万,再加上步度根亲率的十万军队,这一次鲜卑投入的参战人数竟多达十二万。

    喝!喝!喝!!!

    鲜卑士卒分列成长形方阵,口中低吼着齐步向前,士气振奋,每一次脚跺地,都能清晰感受得到大地的震动。

    步度根的岁数还未到不惑,却也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一头蓬勃的黑发如同雄狮,下颚处胡须编成一根粗辫,骑马走在最前,胯下黑色骏马高达八尺,穿一身鲜卑王甲,好不威风。

    在步度根身旁跟了个铁塔般的巨汉,手握一杆丈长的长狼锤,汉军可能少有人认得此人,但在鲜卑人中却是无人不知。

    巨汉唤作蛮赫儿,步度根帐下头号战将,统兵作战可谓一窍不通,但论蛮力与武艺,几乎可以说是称霸草原。步度根能够数次从劫难中逃出生天,摸爬滚打到鲜卑三王之一的位置,蛮赫儿的出生入死可谓是功不可没。

    临近关下,步度根轻抬左手,鲜卑军中震天的呼喝声,戛然而止。

    步度根上前两步,位置拿捏得极为妥当,身处城墙上弓弩手的射程之外。步度根抬起头,仰视着这座令鲜卑人无数次望而却步的雄关,忽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遂大笑着说了起来:“张仲老将军,这么些年没见,老将军依旧气势不减当年。”

    数十年前,鲜卑人南下,那时候的张仲还是个“征”字级别的将军,与未封王的步度根有过一面之缘,那一仗,鲜卑人同样止步于雁门关外。

    张仲得知步度根亲率大军抵达雁门关下,穿上镔铁锁子甲,亲自走上城墙,双手扶于城垛之上,左边是护卫统领韩烈,右边是孙儿张辽,身后是一干负责守卫雁门关的大小将领。

    守关士卒们的脸色大都不太好看,若不是有张仲这根主心骨在,恐怕不少人已经心无斗志,想要弃关而逃。十几万的鲜卑人行进如同蚁潮,这些年鲜卑人恶名在外,是出了名勇悍,更何况他们的人数已经不止是守城的三倍了。

    “老将军,只要你肯放本王的军队入关,本王保证不伤害一名汉人,并且为将军你谋得一个不下于你们汉人三公的官职。”尽管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步度根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张仲听闻此言,怒目圆睁,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大喝道:“鲜卑小儿,要战便战,休学那长舌之妇,老夫世食汉禄,岂会与尔等宵小之辈为伍,做那投敌卖国的小人勾当!”

    “要想入关,简单,从老夫尸身上踏过即可。”

    张仲怒不可遏,直接大骂了一番鲜卑人,对步度根更是没给一点的好脸色。

    城墙上众将士听得张仲以死明志,誓与鲜卑人不死不休,心头也与之产生了强烈的共振,老将军年过花甲尚不惧死,他们反倒被鲜卑人吓破了心胆,真是让人羞惭。

    “死战!”

    受到老将军气势的影响,身旁的韩烈抽出腰刀,愤然大吼了一声。

    死战!死战!死战!!!

    城头上的并州士卒们纷纷跟着大吼起来,此时此刻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只要老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就敢冲下关去,与鲜卑人战个你死我活。

    低靡的士气瞬间气势如虹。

    步度根见守关并州军的士气大振,脸色微微显得有些阴沉,“老将军,人老了偶尔会犯糊涂,本王再给你三天考虑时间,到时若是再不开门献关,就休怪本王硬闯了。”

    步度根丢下这句狠话,调转马头,领着大军撤回二十里外驻扎的营地。

    十二万鲜卑人灰溜溜的撤了,看得守关的士卒们是莫名所以,刚刚不还吼声震天,气焰嚣张万分,怎么一转眼就开溜了?

    韩烈同样搞不明白,他又是个直肠子,当即问向张仲:“将军,这些鲜卑贼人怎么不攻城,反而夹着尾巴逃了?”

    张辽立于右侧,左手提着玄铁长刀,一身白衣银甲,显得英气十足。当听到韩烈的疑惑时,张辽给出了自己的看法,“韩将军,鲜卑人的大军今天才抵达雁门关,一路长途奔波势必疲乏劳累,贸然攻城只会加重他们的损失。步度根领军来到关下,无非是想耀武扬威一番,好趁机削弱我军士气,动摇军心,却没料到结果反而适得其反。”

    张辽说得十分通彻,在场的诸将听得皆是连连点头。

    张仲对此欣慰不已,望向张辽的目光有期望,有疼爱,年纪轻轻就能对战争有如此的宏观掌控,自己的这个孙儿,将来定不会是池中之物。

    “传令下去,各个隘口加强戒备,没老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领兵出关迎敌。违者,不论输赢,皆按军法处置!”

    老将军的脸色凝重,在这个危及关头,千万出不得一点岔子。

    “诺!”身后的将军们各自领命而去。

    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鲜卑大军,将身子重心倾压在女墙上的张仲,心头反而更加沉重起来,鲜卑人大军都到了,为什么他从各地抽调的两万人马,却迟迟不见动向。

    步度根脸色阴沉的回到大帐,在他的王帐内,还坐有个老人,头戴黑色毡帽,披了身羊皮裘,浑浊的眼神之中偶尔精光闪现。

    “大王,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劝降失败了吧。”老人抚须而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这番话是否会引起步度根的恼怒。

    步度根冷哼一声,大马金刀的坐到主帅的位置处,“张仲那个老东西,软硬不吃,当真是可恶至极!”

    这个答案显然在老人的意料之中,“如此一来,那就只能设法强行攻破雁门关了。”

    老者是步度根的最为倚仗的智囊,名叫扶图禾,在鲜卑享有“耋祗”的美称。

    耋祗,意为贤智、开明之人。

    “轰”的一声,步度根重重一拳砸在桌台上,发泄着心头的愤恨,鲜卑人精于骑战,而不擅攻城。如果非要强行攻打雁门关,战死的人将会是平日里的数倍不止,而这些士卒,都是他的全部心血。

    “大王且在等上几天,汉人们不是经常讥讽我们是蛮夷部落,目不识丁的乡村野人么。过几天老朽就要让所有的汉人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攻城器械,我鲜卑一样能够制造出来!”

    扶图禾信誓旦旦的说着,饱经风霜的干瘦脸上,居然透出了一丝兴奋的红光。

    步度根听到这话,脸色终于有所好转,朝那老人诚恳行了一礼,“一切全都仰仗您了。”

    “不过期间这几天也不能闲着,大王你大可派人去雁门关下叫骂搦战,能逼汉人迎战最好,如果汉人死守不出,也可以使其军心散乱。”

    扶图禾不愧是智者,顷刻间又为步度根设下一计。

    步度根深以为然,立马让人传令下去。

    此时,亲卫在帐外恭敬的禀报道:“大王,云中郡的契齐将军求见。”

    步度根正纳闷儿右路先锋人马去了哪里,如今听到契齐到来,还以为是他领军前来汇合。

    迟是迟了点,但好歹总算是来了。

    步度根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吩咐道:“让他进来。”

    契齐被放入帐内,直接跪倒在步度根的面前痛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别提有多辛酸了。

    望见契齐这副模样,步度根心头不由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急问道:“出了何事?”

    接着,步度根就听到了一句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大王,云中郡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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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阎王小鬼各怀心思

    步度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冲到契齐面前,双手提着契齐的领口,粗暴的将其拽起,鼻息粗重,眼中更是戾气暴涨,“你告诉本王,云中郡丢了,丢了是个什么意思!”

    契齐被吓得几乎快要再次哭出声来,煞白的脸上涕泪四流,双腿发软,完全不听使唤,哆嗦个不停。眼前狮发熊背的的步度根就像是一座不定期的活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而契齐此时就处于这座火山的正中心,一个不小心触怒了步度根,就被会他的怒火给彻底焚烧殆尽。

    原本还指望靠着堂哥哈蚩怙的关系,在军中升官发财,谁又能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升官肯定是升不了了,看步度根这吃人的架势,能够保住一条小命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契齐现在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当他的牧民,现在细细想来,每天牧马放羊日落而息的生活其实也挺好。

    步度根最不喜怯弱胆小之人,契齐这副模样让他倍觉厌恶,手一松,任由契齐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重新回到主帅的位置,步度根尽量克制着心头怒火,低压眉头问向契齐,“说吧,云中郡是如何丢的。”

    如何丢的?

    契齐只记得那天晚上星光黯淡,他搂着两个掳来的汉女酣然入睡,熟睡正香之际,并州军就攻进了城中,契齐慌忙带人逃出郡城。

    然后,云中郡就丢了。

    只是,契齐敢如实以告吗?

    很明显,他不敢。步度根要是知道是他玩忽职守,弃城而逃,估计当场就能将他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不算浓厚的额发处已经聚起了一层汗珠,时间也随之一点一点的推移流逝,契齐不断的咽着发干的喉咙,生平第一次尝试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不,度秒如年。

    他需要一个完美的答案,来稳住步度根的愤怒,亦或是保全自己的小命。

    然而,纵使契齐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那个合理的答案,额头上小颗的汗珠凑集到一起,凝聚起来,顺着脸颊滑至下颚,‘啪嗒’轻轻的滴落在地。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契齐快要心理崩溃的时候,一个人的名字蓦然出现在了脑海之中,使得他这条即将被吞噬的小舟,在怒海惊涛之中,再一次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心中有了方案,契齐赶忙向步度根回禀起来:“大王,是吴充半夜打开城门,放汉军入城,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末将领兵鏖战数个时辰,奈何汉军人多势众,末将拼命厮杀,才得以逃出生天,重新得见大王尊颜。”

    “吴充?”

    步度根眉目一挑,显然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此人是汉军的一名军司马,堂哥……不,哈蚩怙将军曾用云中郡守跟他达成协议,我当初就有过劝阻,说汉人奸诈不能信,当立即处死,然而哈蚩将军一意孤行,根本不听,才致使云中郡落于汉人之手。”

    契齐在心头说了声对不住,这个时候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别说是堂哥,就是亲大爷,也一样得拿出来当盾牌顶着。

    而此时哈蚩怙和吴充正在千里之外的云中郡蹲着大狱,两人的狱房相邻,绝对算得上是难兄难弟,若是得知隔了这么远还替契齐背了这么大口黑锅,真不知是哭还是笑。

    哈蚩怙是步度根的心腹爱将,听到契齐背后说他坏话,步度根心中自然有几分不喜,又问道:“你说汉军势众,那他们有多少人马?”

    “两万有余!”

    契齐心中盘算了一番,给出个自以为合理的答案,自己几千人输给两万兵马,即使丢了城池,也是情有可原。

    “砰!!!”

    桌上的令箭筒直接砸在了契齐的额头上,令箭洒了契齐一脸。

    额头处开始有血水渗出,契齐懵了,也不敢伸手去擦,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放屁!雁门这一带兵力总共不过三万,哪来的两万人去攻袭云中郡,你竟敢欺骗本王!”

    步度根怒不可遏,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自作聪明拿他当傻子,当即下令道:“来人啊,给我把契齐拖下去,剜心剔骨!”

    从地狱到天堂,再由天堂摔落地狱。

    这就是契齐如今的心情,他匍伏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大喊着“大王饶命”,祈求能够得到步度根的宽恕。

    然而就算喊哑了嗓子,步度根也没有丝毫的回心转意,任由亲卫将契齐拖出了帐外。

    云中郡是连接鲜卑与并州的纽带,地形位置十分重要,因此步度根才派了心腹将领哈蚩怙从右路出发。如今云中郡让并州军夺了去,就意味着回鲜卑最近的后路被人给切断了,要再想回去,就只能绕道五原郡了。

    就凭丢了云中郡这一点,契齐就死不足惜。

    现在摆在步度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领军回攻云中郡,攻下之后再重新布防;二是放任云中郡不管,专心进攻雁门关。

    两条方案各有利弊,步度根一时间难以抉择,陷入了沉思之中。

    雁门关外剑拔弩张,关内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得知鲜卑十多万人马南下,整个并州都是人心惶惶,不少的士族、官员早已暗中做好了南渡浊河(黄河)走洛阳的准备。

    至于并州百姓的未来,他们才懒得去管,不过是一群贱民而已,头颅也值不了几颗铜板。

    太原郡晋阳城一处占地极广的宅院内,原先富丽堂皇的大厅挂满了缟素,大堂正中央摆放有一块黑漆木制成的灵位,即使是在白天,也照样鬼气森森。

    灵牌前方木桌上,摆放着多达三排的肉食祭品,在这个饿殍遍地,普通百姓吃不饱饭的年代里,已然是极为奢侈。

    偌大的大厅仅有一名老人,身披素衣,黑白参半的发丝上系有一根白布带,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为之守灵。

    少顷,府中的管家迈过门槛,走到老人面前,像是怕打扰到阴灵一般,躬着身子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老爷,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

    老人摆了摆手,管家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张仲老匹夫,我派人三番五次的去找你要人,你都不给。吕布,不过区区一介寒衣,跟你张家没有任何关系,你却如此袒护,既然你不给,那你就跟他一起,下地狱吧……”

    “你现在应该在纳闷儿各地援军为何还没有动静吧,为了这事,我不惜动用了郑家的根基……”

    “那天我高高兴兴的回来,准备派人去告诉我儿,为父已经给他谋到了个折臬将军的职位,结果……结果……”

    这个纵横并州官场近二十年的老人语气哽咽,向来以行事狠辣著称的他竟也流下两行滚烫的浊泪。

    老人轻拭眼角,极为缓慢的起身,给灵牌上了三炷香,像是在对灵牌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攸儿,你遭人毒手,为父就让整个并州为你陪葬。”

    灵牌上面的一排字赫然是:郑家长子暨折臬将军郑攸之灵位。

第四十二章 吕布和他的骑卒们

    练兵练勇,举世皆知的道理。

    唯独吕布是个异类,练兵练死。

    仅仅十天时间,四千二百名士卒生生少了一半。

    这些被淘汰亦或是主动退出的士卒,给铁匠兵器铺再一次增加了不少人手。

    广阔的草原,金色的阳光,奔腾的骏马,驰骋的将士。

    理想中很唯美的一幅画面。

    现实却总是背道而驰,不断有三五成群的士卒落马,重心不稳狠狠摔落在地,然后这些个汉子不喊疼,也不吭声,连屁股上的泥土都懒得去拍,爬起来,上马。

    如此,反复。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马革裹尸还。

    这是吕布的原话,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无所畏惧,想当一辈子的懦夫随时可以退出。

    于是,弱者遁去,强者更强。

    格斗、刀法、箭术、骑砍、骑射,吕布会的都教,别人的骑兵惯用长矛铁枪,只有吕布的骑卒使的是清一色的长刀。

    吕布三夜未眠,凭借这些年的战斗经验设计出了此刀,总长六尺九寸,刀柄三尺七寸,可单手亦可双手持握。

    刀乃霸兵之首,劈砍有力,气势如山,尤骑战最为凶悍,但前提是你要做到能够放开双手,仅用双腿去夹住马腹,并且保证前进的方向和不受颠簸而落下马背。

    每天看这些粗莽的汉子落马,成了戏策最大的乐趣。

    每当有人落马时,戏策总会扯着嗓子怪叫一声,勇猛的儿郎哟,过来歇息会儿吧!

    云中郡繁琐的事务不少,但对于戏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些个落马的汉子充耳不闻,重新翻上马背,再次握刀冲锋劈砍,性子如同吕布一样倔傲。

    场中仅有一人没有骑马,孤身走在上千奔驰的战马中,行进自如。

    “吕奉先,你只剩十五天时间!”

    戏策伸长脖子大叫一声,继而立马又缩了回来,整个人鸵鸟一般被老旧的长衫笼住了全身。

    一天的时间很短,对于整天东游西逛的戏策来说大抵如此,但对于每天接受残酷训练的士卒来说,就显得尤为漫长。

    一天十二时辰,将近十个时辰都在训练,士卒们几乎每一刻都在挑战着身体的极限,如果承受不住就会被淘汰出局。

    已经熬过了十天,留下来的没人愿意离开,更没人想当懦夫。

    哪怕是流血,受伤,浑身紫青一片,只要还能撑着一口气站起来,就绝不会选择倒下。

    连戏策也忍不住在心底赞叹这些个生活在最底层的汉子们,他们平日里是没个正形,放浪散漫,常常自称“老子、本大爷”,满口的“****驴草”,吃起饭来如同野猪拱食,但他们训练时所表现出的毅力堪称惊人,他们也知道将来面对的会是一群数以万计、以凶狠著称的鲜卑人。

    他们咬牙坚持,无人退出,只为将来有一天,能跟跟在那个男子身后,将鲜卑人彻底驱逐出境。

    不愧是我大汉男儿!

    这是戏策发自肺腑的赞叹,勇士,值得所有人去尊重。

    …………

    “戏策,你今天来得挺早啊,这才刚过晌午,你就来了。”

    戏策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是曹性来了,整个军中,谁人不跟着吕布叫他一声‘先生’,唯独曹性直呼其名。

    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后,曹性迈着大马步一晃一晃的朝戏策这里走来,他能叫戏策名字已然是给足了面子。他最瞧不起读书人,如果不是戏策确实有些本事,曹性张口就是‘狗东西’‘驴草的’之类的了。

    “反正也没其他事情,就过来看看。”

    戏策面露笑容的回答起来,他知道曹性就是这么个人,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锻造铺如今已经扩大到二十家,反正城中空房子多的是,人手更不缺,鲜卑奴隶和被淘汰的普通士卒加起来已经超过三千。

    现在又有郝萌在那看着,戏策自然放心得很。

    来者不止曹性一人,宋宪和侯成也在,如今三人皆已升为军侯,几乎每天都会在一旁驻足观望。

    宋宪和侯成对吕布的训练很是向往,如果不是伤势未愈,早就跟着士卒们一起训练去了。至于曹性,在崞县受的伤几乎彻底好了,但他天性懒惰,吃不了练武的苦,索性就装病干耗着。

    三人在戏策身旁挨个坐下,一同看着那些骑卒们滑稽无比的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没有人嘲笑,反而打心底敬佩这些契而不舍的粗汉们。

    尤其是当看到那个行走在千军万马之中的高大身影时,三人更是目光炙热。

    戏策对此突然有些好奇,问向三人,“你们都是怎么开始追随吕奉先的?”

    “厉害。”“能打。”“无敌!”

    三个不同的答案,却又几近相同。

    在三个人中,曹性的话最多,率先说了起来:“我跟头儿最早,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打我从娘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么能打的人,一个人手无寸铁,我这边三十多个地痞,人手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结果愣是被全揍趴下了,后来我就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了。”

    几年前的事情,曹性如今依旧是历历在目。

    侯成听到这话,也不甘示弱的说了起来:“你那算什么,某那三百多号拦路山贼,都没能奈何将军,更别提你那区区三十多个地痞流氓!”

    曹性顿时不服了,鄙夷了一句,“切,你那都是群乌合之众,一打就散,有什么了不起的。”

    侯成愤愤的哼了一声,再一次反驳起来:“当初在崞县,你和戏先生被揍得半死不活,要不是将军及时赶来,你两早就见了阎王!”

    侯成语气顿了顿,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你知道当时场面有多险吗?足足两百骑,带甲挺枪,正儿八百的骑军,围住了将军、我还有老宋,那家伙阵势大的呀!结果呢,将军直接大步带着我们往前走,那个郑攸脸都绿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出了城,当时我可是吓得双腿不听使唤,直打摆子。”

    宋宪点了点头,证明侯成所说非虚,事实的确如此。

    “这简直就是妖怪啊!”

    戏策不由的惊呼了一声,他小的时候,在颍川就特别羡慕那些个带剑走天涯的游侠,要不是身子骨弱,指不定戏策就佩剑走江湖去了。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毕竟一个连剑都买不起的人,又谈何行侠仗义,仗剑走天涯。

    “这算什么,数十人劫鲜卑大营,黄凉道断后,那一次不是以孤敌众,但头儿从没让人失望过。”

    曹性得意洋洋的说了起来,那表情就仿佛是他做的一般。

    随即,曹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指着三人,哈哈大笑起来,“地痞、恶霸、山贼、穷酸书生,我们军中还真是卧虎藏龙啊!哈哈哈……”

    几人闻言,也皆是忍俊不禁。

    “不过,我感觉头儿最近好像变了个人。”

    曹性语气一顿,压低声音颇为神秘的说了起来。

    这话引起了戏策极大的兴趣,向曹性催促着:“快,说来听听。”

    都是熟人,曹性也不瞒着,缓缓将自己感知的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头儿以前性子是绝对的孤傲,很少与人交往,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并且对书籍丁点儿兴趣都没有,还曾将他父亲费劲心血留给他的满屋书籍,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而如今,头儿表面上虽然孤傲,但心里已经知道牵挂人了。就拿刚刚侯成说的那件事来说,换做以前,头儿就绝对不会把自己陷入那样的险境。最为怪异的是,他每天晚上居然养成了看古籍的习惯,马邑、崞县那些士族逃命遗留下的书籍竹简,统统都被他带回了军营,甚至有一天晚上,他还跟我说,让我抽时间多看看这些书籍,说什么读书人无所不能,阴阳纵横之类的……”

    曹性身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让他读书,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戏策眼睛轻微眯起,睿智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如果曹性说的这一切都是是真的,那吕布就肯定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大伙儿。

    没错,随着时间推移,每个人都在成长和改变,但绝不会改变如此之快。

    戏策嘴角不自觉挂起了难以言喻的笑容,自言自语了一句,有点儿意思。

    “不过我觉得吧,头儿那纯属扯淡。我还是那句话,读书人有个卵用,不是我吹牛,像戏策你这样的读书人,我能打十个!”曹性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身旁的戏策听到后会是何种心情。

    宋宪朝着曹性不满的低哼了一声,“像你这样的,我也能打十个!”

    曹性听到这话,‘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不服输的叫嚣着:“宋蛮子,论打架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给我把弓,就你跟侯成一起上,小爷我都不放在眼里!”

    曹性武艺在整个军营里是出了名的渣渣,但他的弓术却无人质疑,百步之内,几乎是指哪射哪,箭无虚发。

    宋宪如今可没心思跟曹性耍嘴皮子,一来他嘴笨说不过曹性,二来他后背的伤口才刚刚结疤,不能剧烈运动,否则到时不能随吕布出征,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另一旁的骑卒们也停止了训练,从马背上挨个落地,人可以一天不间断的训练,而马不行,它们需要吃草和休息。

    士卒们井然有序的在草地上围坐成好几圈,吕布就站在这个圈子的最中央。

    每当这个时候,吕布都会给士卒们讲解训练中出现的问题,并且教会他们如何正确使用手中武器,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而不是哼哼哈嘿的一通乱砍。

第四十三章 听说将军天下第一

    吕布讲得极为详细,从握刀姿势、步伐,到马背上的骑砍要领,以及如何保持身体重心平衡,足足讲了有大半个时辰。

    粗莽的汉子们竖耳聆听,生怕漏掉了一字半句,要知道像吕布这个级别的武夫,传授的经验,对他们来讲,无异于天价之宝。

    汉王朝有这么一句话:富文穷武。

    但凡能够读得起书的人,九成九都是世家公子,只有极其少数的一部分人,出生贫寒,毫无背景家世可言,被世人讥之为寒士,戏策就是其中之一。

    读书毕竟是个技术活儿,而且寒门士子也委实不招人待见,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习武,练些个空头把式,将来好去给大户人家当个仆役之类的,也能够保一时的衣食无忧。

    只是这些个把式,平日里耍耍威风还行,一旦上了战场就显得相形见绌,无数次的生死厮杀使得他们明白,平日里所练的把式几乎一点作用都没有,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够狠,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所以吕布才让他们练刀,并且传给他们一套朴实却狠厉无比的刀法。

    吕布讲完,留了半刻钟的时间给汉子们去自行领悟,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至于他们能够悟到多少,一切全凭造化。

    此时,有个麻衣青年站了起来,碰了碰鼻尖,朝吕布笑道:“将军,侯头儿老跟我们吹嘘将军您的武功天下第一,我倒是不太相信。”

    青年脸上带着阳光般的温和笑容,但话语里的挑衅,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出来。

    “试试?”

    吕布没想到军中居然还有人敢挑战自己,而且还是个岁数跟自己相仿的青年,嘴角同样露出了一丝笑容,不曾有半分恼怒,反而很是欣慰。

    青年嘴一咧,踏前两步,握住近四尺长的刀把,浑然不惧,“试试!”

    汉子们见有好戏开场,一个个精神亢奋,浑然忘了训练带来的疲倦,立马搬起屁股往后挪了不少,给吕布和这名青年留了很大一圈空地。

    不远处的戏策四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注意,曹性更是眼尖,遥指着那向吕布发起挑战的青年,猛地一拍侯成的后背,惊奇的叫了起来:“侯成你看,那不是你营下的百夫长吗!叫姜什么来着,姜……姜回!”

    侯成被曹性这一巴掌扇得身子一个前凸,差点趴在地上,听到曹性喊的名字更是一头的黑线,没好气的说着:“曹性,你不认识字儿就别瞎喊,人家叫姜。”

    曹性倒没在意侯成的挖苦,望着那个青年的身影,低声琢磨道:“这小子胆儿挺肥呀,就是不知道本事怎么样。”

    管他姜回姜,就冲他这敢跟吕布叫板儿的脾气,曹性就敬他是条汉子,整个军中谁人不知,吕布自打入伍以来就未曾一败。

    提到姜的本事,侯成的脸上掩饰不住得色:“这小子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我手下争强好胜也就罢了,如今居然找将军挑战,还真是初生犊子不怕虎。”

    “不过这小子的本事嘛……”

    侯成故意将语气拖得老长,吊足了曹性三人的胃口后,才自信满满的说道:“比起将军自然是差上一大截,但跟魏木生可以四六开,比起我两肯定是强上不少的,只是这小子有个大毛病……”

    侯成说得正起劲儿,余光突然瞟到了曹性的表情,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的中断而止,继而大骂了起来:“曹痞子!!!你他娘的这是什么眼神儿,你要敢挖我的墙角,兄弟都没得做!”

    一旁的曹性手指来回抚摸下巴,眼中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跟曹性处了这么大段时间,侯成哪会不知道曹性的这些鬼心思。

    吕布手下现有军侯八人,除了宋宪和侯成,连魏木生都被这家伙挖过墙角,一旦被这厮琢磨上的士卒,大多都难逃一劫,侯成如何能不提防着他。

    被看破心思的曹性讪讪一笑,将手搭在侯成肩上,嬉皮笑脸的说着:“那哪能啊,咱两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你接着说,接着说……”

    越是这样的嬉笑表情,侯成就越不放心,目光死死的紧盯着曹性:“你发誓!”

    曹性顿时间哭笑不得,平日里豪爽的爷们儿怎么这会儿变得跟个娘们儿似得,再说了那姜小子又不是你姘头,怎么还急眼儿了?

    看着侯成那要吃人的眼神,曹性只好暂时性的选择了妥协,无奈的说着:“好好好,我发誓,要是我挖了你的墙角,就不得好死,行了吧?”

    侯成听到这话,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在那个时候,人们以为天上有神灵观视人间,所以不会随便起誓,一旦起誓就必定会竭尽全力完成誓言。

    “你还没说,他的大毛病是什么呢。”一旁的戏策催促了一声,他最喜欢听这种军中有趣的琐事。

    侯成这才想起刚才的话,于是又接着上面的话说了起来:“这小子啥都好,就是特别爱吹牛。他老跟我说,他是什么西凉天水郡的姜家少爷,家里的宅子多得很,还都是那种四进三出的大宅院,身边服侍的丫鬟仆人过百。这小子要么是在做梦,要么是以为我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吹牛也不知道选个靠谱的来说。”

    曹性和宋宪都深以为然的点着脑袋,要真是世家的公子少爷,鬼才会来受这种活罪,而且那些所谓的世家门阀最看重身世背景,侯成一个山贼头目,如果姜真是世家子弟,除非他的脑袋让驴给彻底踢坏了。

    吕布跟姜隔了两丈的距离,稍微松了松筋骨,随意的说了声:“谁把兵器借我用下?”

    “将军,我的借你!”

    吕布话音刚落,又一名青年士卒起身,将身旁的‘吕甲刀’扔给了吕布。

    ‘吕甲刀’是戏策当初给起的名字,这群大字不识几个的粗汉们不懂其中意思,但也觉得念起来颇为气势。

    吕布随手接住扔来的兵器,朝那青年士卒善意的点了点头。

    这张面庞吕布记得清楚,就是当初在城中第一个问他,能不能参军的那个青年,叫做李封。

    能够坚持到现在,很好。

第四十四章 难题

    吕布和姜的比试很快就落下帷幕,比试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

    所有人都以为吕布会以狮子搏兔的姿态,快速击败姜,然而事实上两人斗了足有五十余合,最终吕布以一招“起刀式”挑飞了姜兵器,随即又一记重劈,刀锋在姜额发二尺处生生顿住。

    吕布固然未出全力,但姜所展现的实力也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众所周知,吕布的招牌兵器是那黑杆银锋的方天画戟,没曾想使起刀来也这般威风堂堂。

    招式还是平日里练的那些招式,甚至连吕布使出的每一招名字,汉子们都能快速准确的念出,但相同的兵器,相同的招式,在吕布使起来,竟然就多了一份大气势。

    经过观摩这一战,士卒们心头大都有了不少的收获和领悟,这些收获弥足珍贵,却又难以用语言文字来描述说明。

    战斗落下帷幕,戏策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灰。

    “戏策,这太阳还没落坡呢,你这是要去哪儿?”

    曹性颇为好奇的问了起来,以往戏策都会在一旁看士卒们训练到天黑,然后在军营里进了食再走,今天倒走得有些早了。

    戏策眺目望向云中郡的城廓,回了一句:“反正无聊,去城中转转。”

    石板铺成的街道上,戏策独自一人,披着老旧的外袍,微微佝偻身子,如六旬老翁步子缓慢。

    铁匠铺和锻造铺几乎遍布整座城池,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一阵“噼里砰砰”的打铁声,还有鲜卑人身上的手脚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脆耳声响。

    戏策嘴角露出微笑,对自己治理下的这座城池颇为满意。

    此时,从街角的对面有道急匆匆的身影疾奔而来,看样子是想要出城。

    而戏策恰好认识此人,于是开口喊了起来:“郝军侯,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哪儿?”

    只顾往前冲的郝萌一听这声音熟悉,停住步子,四下张望了一番,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戏策身上。

    郝萌小跑上前,对戏策见了个礼,知道戏策是自己人,以手遮嘴,压低声音说了起来:“刚刚收到前线斥候传来的战报,鲜卑人于前天清晨就开始猛攻雁门关,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日落。”

    戏策对此有些纳闷儿,按理说鲜卑人应该及早动手了才是,怎么会拖到前天,才开始发动进攻。

    “双方伤亡如何?”

    这才是戏策最为关心的问题。

    郝萌也不隐瞒保留,全盘托出,“为避免被鲜卑人发现,我们的人也不敢靠得太近,不过目测应该是一比三左右,鲜卑人光一天就伤亡了将近两万人。”

    “什么!”

    这个几乎堪称智计无双的青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郝萌说出的答案跟他心中所推算的,差了很大一截。

    雁门关墙高城坚,加上还有老将军张仲亲自坐镇,纵然鲜卑人有上十万的军队,但他们依旧采用落后的部落制度,只擅长在平地草原上作战,攻城的话应该只会是用人海战术才对。

    如果是人海战术强行攻城,那么按照自己的正确推演,第一波攻坚战,伤亡比例应该是一比六才对,最不济也是个一比五,怎么可能会是一比三!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戏策眉头紧锁,如何也想不通彻,眸子的深处似有怒涛在急剧翻涌。

    戏策的神情着实吓了郝萌一跳,不止是郝萌,几乎军中所有人都没见到过戏策真正认真起来的样子,这个相貌普通的青年平日里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从未有过动怒,也从未有过较真,仿佛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就在刚刚,在这个青年的脸上流露出了震惊,还有紧锁的眉头。

    郝萌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你怎么了?”

    戏策深吸口大气,将心境稍微平静了些许,略微有些怀疑的问向郝萌,“那些鲜卑人可有攻城器械?”

    郝萌点了点头,再次回答起来:“井阑、云梯、冲车等器械都是有的。”

    听到郝萌的这番回答,戏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鲜卑人能够将损伤比例压制到如此之小,到底是自己漏算了一条。

    在汉朝,铁、盐、兵器都是被官方朝廷严格控制的交易,更别说是攻城器械之类的重要军事物品。

    单凭鲜卑人现有的资源和技术,应该还造不出井阑之类的大型攻城器械,然而鲜卑人却已经用来攻城了,那就说明了一点,有汉人私通鲜卑,而且职位不低。

    日防夜防,到底是家贼难防。

    戏策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一念之差,极有可能会彻底导致整个战局崩盘,致使雁门关失守,鲜卑人入关南侵,整个并州尸横遍野。

    到那时,戏策估计就真成了千古罪人。

    如今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于张老将军身上,希望他能再阻挡鲜卑人十五天,等到吕布的骑军练成,一切或许都能得以逆转。

    戏策将郝萌拉至一旁,吩咐道:“这事暂时先别告诉将军,免得让他分神。如果问起来,你就说鲜卑人一直按兵不动,等待最佳的攻城时机。”

    “这……”

    郝萌有些迟疑,毕竟隐瞒上司的罪名不小。

    “怕什么,出了事情,一切由我来顶着!”

    戏策眼中透出果敢,要是这时候让吕布知道的话,以他那冲动的性格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既然戏策都这么说了,郝萌也只能点头应允,随即又说了起来:“但现在还有个更大的难题摆在眼前。”

    戏策眉头不自觉的微微上挑,“什么难题?”

    郝萌本来就是想去找戏策求助,如今戏策主动发问,他干脆就一口气的全说了出来:“城中已经无肉可食,而士卒们的训练强度又大,如果没肉食补充,他们的身体很快就会承受不住。四周数十里的山林中,野物也被咱们的人猎了个七七八八,如今两千多张嘴等着要食物……”

    屋漏又逢连夜雨,麻烦的事情还真是如同缠人的小鬼,一个又接一个。

    “实在不行,就只能宰杀战马了。”

    郝萌一咬牙,狠下心来给出了最后的办法。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又愿意去宰杀这些朝夕相处的战场伙伴。

    “绝对不可!”

    戏策立马就驳斥掉了这个馊主意,倘若战马都用来充腹,那将来还怎么去驰援雁门关。

    “那可该怎么办啊!”

    郝萌的眉头都快愁成了一条直线。

    “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

    戏策将身上的衣衫紧紧的裹了裹,语气中不带有任何人性的情感,朝郝萌冷声的命令着:“去,牵三十头鲜卑人来。”

    (抱歉,上传晚了,因为文件丢失了一次,只好重新写过,司马迁重写史记那酸爽,居然让我给赶上了。感谢书友就不说憋死你的打赏)

第四十五章 吕字旗下狼骑营

    雁门关的战斗如火如荼,云中郡的残酷训练也未曾停歇一天。

    期间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水,这场比预计来迟了一个月的春雨,雨点不大,却‘哗啦啦’的足足下了两天。

    有道是,春雨贵如油。

    这场雨水对北方的百姓们来说,无疑是老天爷的特殊眷顾。从去年的六月开始,整个北方就没有降下过一滴雨水,久旱成灾,各地饥荒四起,世家豪族储有粮食,却从不拿出来救济灾民,任其四处流散。

    如今这一场春雨下来,少不了让多少枯死的庄稼,重获新生。

    有人欢喜,有人愁。

    鲜卑三王之一的步度根无疑就是愁的那个,在折损上万儿郎过后,不少先锋士卒已经攻上了雁门关城楼,但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甘霖,致使步度根不得不暂时停止进攻,让已经疲软的雁门关守军得到了喘息之机。

    雨天作战弊端太多,步度根纵使想要快速拿下雁门关,此时也不得不暂息旌旗。

    鲜卑的智者扶图禾倒是沉得住气,在他眼中,雁门关已是囊中之物,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五月十三,还有四天便是夏至,北方的天气依旧温和凉爽,丝毫没有夏天将至的灼热,反倒像是中原地区的阳春三月。

    然而这一天,注定了会被史官执笔载入史册。

    寅时末刻,天空中蒙蒙一片,云中郡的演武场中已经聚集了上千士卒。

    士卒们内置白衣,外披墨色轻甲,衣甲整齐,左手牵一匹战马,马背上挂有一柄六尺余长的吕甲刀,一张硬弓,两筒各二十支的箭羽。

    整个演武场听不见一丝声响,千余名士卒静静伫立原地,仿佛是一樽樽被石化的塑像,任由清风拂面。

    极为诡异的一幕。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尽管看不清相貌,但过于高挺的身材实在太过惹眼。

    吕布顺着台阶拾级而上,遮过脚踝的黑色军靴踩在台阶上,发出的轻响。

    数千道目光齐射那道身影,随着吕布的脚步逐渐靠近演武台,士卒们的眼神从平静转向炙热,再由炙热彻底变为了狂热。

    当吕布踏上演武台,缓步走到台子的最前方俯视众生时,原先寂静的演武场一瞬间达到了沸腾的最高度。

    “将军!将军!将军……”

    士卒们放声大喊,右手的拳头在空中挥舞,浑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

    “他们疯了吗?”

    远处观望着演武场的灰衣男子微微沉眉,对这些士卒突然的亢奋很是不能理解。

    他叫崔绪,几十天前还是被鲜卑人俘虏的战利品,在城中充当苦力。

    再往前推,他曾是上一任五原太守崔(shi)的侄子,只不过运气不好的被鲜卑人给抓来做了奴隶,却又运气不错的在城中遇到了戏策。

    戏策脸带笑意,不入军营,永远都不会懂得这些士卒对具有极高武力吕布的崇拜,在一旁为其解释起来:“他们只不过是找到了人生的信仰,就像你的叔父于你一样。”

    崔绪姓崔,朝堂上有个九卿之一的崔烈也姓崔,冀州还有个世家依旧姓崔。

    以戏策的头脑,不难猜出其中的猫腻。

    崔绪的父亲是崔家的旁支庶出,向来不受崔家重视,而崔绪同样是他父亲纳妾所生,身份就更为卑微。

    整个崔家只有一个人对崔绪好,这个人就是崔。

    崔绪五岁那年,崔被朝廷任命为五原郡守,带着崔绪一同到了偏远荒凉的五原郡,远离了富饶的冀州故土。

    当时的五原经济文化落后,百姓生活极苦。

    五原适于种麻,但当地百姓不懂种植技艺,也不会纺织,冬季无衣御寒,便在屋里堆满细草,睡卧其中。

    崔蹇到任后便开始教民种麻、纺织、裁缝技术,使人民生活得以改善。

    后来,在整个五原郡提起崔,哪个人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

    五原郡地处边塞,那时候的北方霸主还是匈奴人,经常侵入五原郡杀人抢物,吏民屡屡逃荒避乱。为了稳定边塞,崔整顿兵马,修筑城防,亲自率军北击匈奴,使其再不敢侵扰。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深受百姓爱戴,击退匈奴的英雄,死后整个崔家却无一人为其安葬,唯有一个十余岁的少年,以手刨土,刨了一天一夜,双手十指鲜血四流,才将崔葬入墓穴。

    “总有一天,我会让崔家偿还一切!”

    崔绪的语气平淡,像是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不带半分怒气,因为多年的颠沛生涯使得他明白,冲动和暴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崔绪随后又看向戏策,有个问题他始终想不明白,“戏策,你为什么会想要帮我对付崔家,难道你以前也与崔家有过恩怨?”

    “崔家这种小打小闹交给你就成了,我要对付的可整是一只庞然大物!”

    戏策眼中透出一抹亮光,却也没作具体说明,现在吕布手下一个文士都没有,这崔绪虽算不上才智卓绝,但跟了崔这么些年,耳濡目染之下倒也学了几分本事。

    演武台上的吕布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整个演武场瞬间又恢复了最初的沉寂。

    吕布很满意底下士卒们的反应和表现,望着这台下一千三百名士卒,的的确确的一千三百名,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都是由他一手带出来的。

    训练有多艰苦,吕布知道,即使是下雨天,也必须全部出去进行训练,也真是难为了这么一群汉子坚持到了现在。

    微风徐徐,朦胧的天空正渐渐的被光明所占领。

    约定的二十五天时间,吕布只用了二十三天,所以昨天特地给这帮汉子放了一天假,让他们不用训练,尽情的放纵一次。

    事实的结果却是让包括吕布在内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这群汉子似乎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习惯了早起,习惯了马背上的劈砍,也习惯了晚上抱刀和(huo)甲而睡。

    吕布闭上眼睛享受着风的轻抚,深吸口气后,睁开眼睛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度,“我再问最后一次,有没有人愿意退出?”

    此去雁门关九死一生,吕布并不想强迫别人陪着他去送死。况且这么多天的训练,吕布和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谊。

    “没有!没有!没有!!!”

    士卒们一连大吼了三声,战意激昂。

    “好,不愧是我并州的男儿!”

    吕布见无一人退出,心中为他们骄傲之余,也为自己能够有这么一帮兄弟誓死追随而感到自豪。

    此时,曹性在下面仰着脑袋,朝吕布大喊起来:“头儿,我听说古时候那些名将出征,所率的队伍都会取一个有气势的名字,像秦朝的战钺铁骑,楚霸王的踏燧烽军等等,你要不要也给弟兄们取一个?那样才能显得咱们的威风不是。”

    “对对对,曹军候这个提议好!”

    “将军,起一个吧!”

    “咱们都是把命豁出去的人了,万一运气不好下了地狱,将来到了阎王爷那儿,怎么也得报个响当当的名号才行。”

    “………”

    台下的士卒们跟着起哄起来,原先安静的场面此刻倒像是各种行商走贩来往叫卖的市集。

    吕布为此苦笑不已,平日里叫曹性多看书他不肯,这时候他倒是冒充读书人,也不知道那什么战钺铁骑、踏燧烽军,是他临时杜撰的,还是确有此事。

    不过,这个建议倒是不错。

    “曹性,那你说说,取个什么名字好?”

    吕布的话一出,所有人又将目光齐齐投向了曹性,看他能给出个什么霸气十足的名字。

    曹性在军中是出了名的老油子,脸皮厚,纵使被这么多人瞪着,也丝毫不怵,抬头挺胸如同骄傲的公鸡,壮着胆子朝吕布说着:“天下第一军,头儿,你看怎样?”

    这算哪门子名字?

    吕布哑口无言,俊逸的脸上哭笑不得,看来指望曹性这个没读过书的地痞果然是一件极为不靠谱的事情。

    “将军,你觉得龙虎军怎样?”

    侯成见吕布没吱声,赶紧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虎卫营如何?”

    “无敌营!”

    “虎豹骑!”

    …………

    吕布不点头,就不断有人大喊出了自个儿的意见,倘若能让这支军队冠上自己取的名字,那该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气势倒是有了,但吕布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鲜卑人常常以‘草原上的苍狼’而自称,未必我并州男儿就是吃素的不成,你能狼行千里,我又未尝不可。

    吕布心头如此想着,嘴里不自觉的冒出了三个极为熟悉的字眼儿来,就像是曾经在哪听到过一般。

    狼骑营。

    站在士卒最前方的曹性听到这三个字后,当即拍手大笑起来,“狼骑营,狼骑营,哈哈哈……这个好,鲜卑人是狼,我们也是狼,但我们是老子,他们是儿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头儿,你这名字好……哈哈哈,真好!”

    这些士卒本就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糙汉,在他们看来狼骑营还远不如曹性的天下第一军来得敞亮。但经过曹性这么一解释,顿时觉得大有道理,心中更是对吕布敬佩万分,将军取个名字都想得这么高瞻远瞩,一个个的学着狼嚎,高呼“狼骑营”这个冠以他们荣耀的名字。

    吕布额头已是一头黑线,压根儿没想到曹性的理解能力居然跑偏到了这种程度,不过既然大家都通过了,吕布也就懒得再改。

    给这支骑军定了‘狼骑营’的称谓后,吕布准备下达出发的命令。

    戏策不知何时悄然走上了演武台,身后跟着郝萌,手中捧着一只长五尺宽两尺的矩形木盒。

    吕布有些不明所以,问向戏策:“先生,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戏策今天换了身干净的藏青色衣衫,一改往日里的邋遢惫懒形象,嘴角挂笑:“今天是将军你出征的日子,戏某刚好有一件礼物想赠与将军。”

    说完,戏策朝郝萌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行动了。

    郝萌走到演武台的边缘,推开木盒上方的盖板,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双手抓住上方左右两角,用力一抖,超过丈长的猩红鲜艳旗帜在风中飘扬开来。

    旗帜以白色镶边,正中绣有一个大大的黑色‘吕’字,笔划方正,气势磅礴。

    官至校尉者,可称‘将军’,可竖旗帜。

    戏策这个平日里说话都轻言细语的清瘦青年,此刻却一反常态,学着刚刚的士卒们放生大喊,瘦削的脸上红彤彤的一片,“吕字旗下,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

    整个演武场的气氛再一次被点燃起来,场中呼喊声一次次的大涨,一波高过一波。

    吕布只感觉胸口有一团熊熊大火在剧烈燃烧,将他的血液灼烧得滚滚发烫,流经了身体的每一处经络。

    片刻过后,吕布的心情才算是平息下来,朝戏策拱手行了一礼,身子几乎垂直成九十度,“承蒙先生数次相助,布无以为报。”

    戏策扶直吕布,微笑道:“将军,凯旋而归。”

    吕布重重的点了点头,“宋宪,接旗!”

    听到吕布的命令,宋宪上前双手从郝萌的手上接过旗帜,那双杀人如麻的双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上马!”

    吕布一声令下,一千三百人无一人迟疑,左腿后撤一步,衣甲发出整齐的摩擦声响,抬腿一翻骑上了马背,迅捷有力。

    城门口处,百姓们得知吕布要出城去打鲜卑人,两千多人天未亮就在城门处静静的守候,他们的命都是吕布救下的,如果当初不是吕布攻破云中郡,他们可能已经死了,更别谈现在重获的自由。

    当听到演武场那边一阵又一阵的呼吼声时,百姓们的心头不自觉的生出了一种特别的自豪感,能有这样的军队守护,何其之幸。

    马蹄踏踏,由远及近。

    吕布一身衣甲与普通士卒无二,骑马走在最前,尽管如此,吕布还是第一时间被百姓们认了出来。

    “吕将军,加油啊!!!”

    “让那些鲜卑杂碎尝尝咱们并州军的厉害!”

    “我们在城中等着你的凯旋之音,路上小心……”

    有个别胆大的百姓直接喊了起来,当然其中也不乏许多关心的话语。

    守城的士卒们看向狼骑营的眼中充满了羡慕,曾几何时,他们也有机会加入这支强横无匹的队伍,然而他们却没能熬住疼痛,中途选择了退出。

    如今再来后悔,已然是没有任何意义。

    吕布将魏木生唤至身前,认真的嘱咐起来:“木生,我走后这个城池的守卫就交由你来全权负责,记得多听戏先生的意见。”

    魏木生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在内心的最深处,他也想像宋宪曹性他们一般,跟着吕布奔驰雁门关,哪个男儿不想建功立业,热血沙场。

    好在魏木生是有大局观的人,知道吕布是将大任委任于他,于是朝吕布抱拳说道:“将军,一路小心!”

    吕布点了点头,骑马已经走出了城门,看向依旧步行跟在一旁的戏策,下意识的开了口:“先生,如果我……”

    “将军,没有如果。”

    戏策的眸子还似往日,回答得却笃定无比。

    吕布怔了一下,嘴角划出一道微微上扬的弧度,格外自信。

    吕布扬鞭,双腿轻夹马腹,那马儿仿佛通了灵性,扬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连连虚踏几下,发出一声响亮的马啸。

    继而后腿猛然一蹬,急速奔驰而前,身后一千三百带甲儿郎,一千三百高个骏马,狂风一般脱缰而去,紧随其后。

    战马嘶鸣阵阵,并州有男儿,马革裹尸还。

    “先生,会赢吗?”

    郝萌望着疾驰而去的一千三百骑,怔怔的站在原地。

    昨夜凌晨,他领了戏策的命令,将剩下的五百三十一名鲜卑俘虏拉至郊外斩首,哈蚩怙和吴充这一次在劫难逃,一张极大的白色旗帜,彻底被猩红的鲜血染得淋漓尽致。

    望着已经消失于视野的狼骑营,戏策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习惯性动作,将双手抄进袖口之中,佝着身子喃喃了一句,“会赢的!”

    …………

    (崔烈有个儿子叫崔钧,字州平,他有个好基友,叫诸葛亮。)

    ps:抱歉,一直写到现在,明天过后就开始放春节假,这就意味着本来慢如龟速的更新,会向蜗牛看齐,作者君去年毕业刚踏足社会,纯属靠兴趣写作,但能够看到有摸摸头、温侯亲卫统领、吕布迷以及各位书友大大的支持,心里还是灰常感动的,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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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之吕布再世介绍:
本书简介:并州飞将吕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中一杆方天戟,就是天下无敌。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汉末之吕布再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汉末之吕布再世无弹窗,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汉末之吕布再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之吕布再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