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八章 七日之后,再较高低
吕布、袁术皆是一惊,显然是没想到天子会驾临此地。
两人赶忙带着各自的麾下将士分列开来,拱手抱拳:“臣等恭迎陛下,陛下千秋无期。”
刘宏从两人中间的道路走过,也不开口,找了位置坐下,随后也没有要叫两人的意思,和旁边的张让闲聊起来。
吕、袁两人及麾下将士只能躬着身子,谁也不敢直起身来。
晾了好一会儿后,刘宏才让众人平身。
袁术怕吕布抖落实情,干脆先咬一口,满脸委屈的说着:“陛下,请您为臣做主,吕将军这才刚来,就唆使手下将士……”
“原因什么的朕不想听,朕只想知道,谁赢了?”
刘宏瞅了袁术一眼,淡淡的语气里透着股帝王才拥有的威严气势。
天子这么一问,两人心中皆是没底。听天子的口气,显然是知道了他们殴斗,那他问这话,又是何意呢?
“陛下明鉴,臣等不过是闹着玩的罢了,哪有什么胜负之分。”在天子面前,袁术可不敢有丝毫的嚣张。
“吕将军,真是这样吗?你若是有委屈,尽可当面全说出来,陛下会为你做主。”张让这时候插了一句,他看向吕布的时候面带笑意,尤为和善。
这是在帮我?
吕布有过短暂的狐疑,然而这番话在袁术听来,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怪不得这姓吕的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是张让老贼在背后给他撑腰,仗着陛下的宠信,横行无忌。
哼,等大将军灭了这帮阉宦,我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袁术心中阴毒的想着。
吕布没有读心术,自然不会知道袁术的阴狠心思。见天子看向自个儿,吕布抱拳回道:“袁将军说得没错,臣等不过玩闹罢了,未有胜负之分。”
既然袁术都先认了错,吕布也没有将此事捅大的想法。
双方都想息事宁人,天子却并未就此作罢,手指有节律的敲打起石桌,漫不经心的说着:“没出胜负,那就找个时间,分出胜负。”
两人一听,静默于原处,皆是不懂天子话里的意思。
“朕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后,依旧在这个校场。你们双方各派三人出来比试,朕想看看,朕的两支亲军,到底哪支更胜一筹。”
刘宏定下了比试的日期,思虑片刻:“至于比试的内容嘛,朕想想……有了,就比武艺,骑射,还有胆量好了。”
“两位卿家可敢?”
吕布、袁术同时抱拳应道:“臣领命。”
羽林军长期被虎贲营压制,既然吕布来做了中郎将,不说反压虎贲一头,起码双方应该平起平坐。
借此机会,也稍稍打压虎贲一番,让他们今后不敢再擅自来闯羽林驻营。
袁术想得就更简单了,本来他看吕布就不顺眼,今天的事情没完,正好借天子设下的比试,好好教吕布做人。
两人应答果断,刘宏对此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并立下承诺:“比试输了的人,朕也不怪罪。至于胜者嘛,朕下月想去广成苑狩猎,就由获胜的一方陪同随行好了。”
双方将士一听,眼中浮起战意,皆是跃跃欲试。
随行天子左右,这便是他们的荣耀。
少许,天子摆驾回宫。
吕布袁术等人再度抱拳行礼:“臣等恭送陛下。”
等到天子的身影出了营门,消失于眼帘,双方将士才直起身来。
“吕将军,山不转水转,咱们七日后见高低,到时候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袁术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听他的口气,仿佛已经是胜券在握。
是谁给你的勇气?
吕布很想这样问他,笑着说道:“袁将军若是想亲自找吕某过招,现在就可以腾开空地,咱两比划比划。”
“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袁术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斗不过吕布,却也不肯承认,丢下这话,带着虎贲营的将士离开了这里。
天子、袁术相继走后,羽林营剩下的便是自家的儿郎弟兄。
穿好衣甲的周游走到吕布面前,跪地抱拳,脸上带着感激与羞惭:“将军,卑职无能,给您添麻烦了。”
羽林将士全都看向吕布,想知道这位新任的中郎将会如何责罚周游,毕竟这件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周左监,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
温和的声音传来,周游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头望向那个高大的青年将军,由于逆光的原因,他第一眼并未看清吕布的样貌。
一双大手从黑暗之中将他托了起来。
那一刻,周游觉得,他仿佛是迎着光芒而生。
“危急时刻,你宁可自己出来受罚,也不愿交出人给虎贲营。这就说明,你是个硬堂堂的汉子,我吕布素来敬奉热血男儿,你又何罪之有?”
吕布慷慨陈词,不知不觉间,口才也在慢慢进步。
他问向众将士:“弟兄们,你们说,周左监错了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羽林将士举动着手中长戟,集体高呼。
这回派来的将军,真是对了他们的胃口。
“将军……”周游语气哽咽,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眼中泛起了泪光。
吕布好言安抚他一番,随后望向营中将士,继续凝聚起了人心,高声说着:“还有你们,也都是好样的,打得好!下回谁再敢来犯,别来问我,先打了再说!”
羽林将士听到这话,顿时群情澎湃,纷纷欢吼起来:“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回宫的御道上,刘宏躺坐于龙撵,双手拢进袖口,眯合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
“阿父,你觉得吕卿家,如何?”天子淡然开口,依旧没有睁眼。
跟在龙撵旁的老宦官迅速琢磨起天子心思,可能因为吕布那一句‘吾乃王臣’,今后明面上,估计就没人动得了吕布。
除非,天子厌恶了此人。
“老奴嘴笨,说不上来。但吕将军总给老奴这样一种感觉,就像是困在笼子里怒吼咆哮的猛兽,每每与他对视,老奴都心惊胆战。”
张让回答起来,吕布冷下来的眼神,确实让人感到后背发凉。
天子未再作声,入了梦乡。
第三四九章 孤臣
傍晚,吕布回到府邸,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同众人说了。
曹性听完最先发言,满不在乎的说着:“不就是比试吗,小意思。头儿,改明儿你将我、黄汉升,还有陈卫带上,保管三战全胜。”
黄忠和陈卫皆是点头,以他们三的本领,要赢这三局,并不算难事。
“你以为这还是并州呢,羽林军乃是天子的贴身近卫,里边每一个人都要知根知底。由六地举荐,经过层层筛选,才能进入羽林当值,我哪有那种神通。”
吕布显然也是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当他得知想将曹性等人混入羽林的难度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不能随天子狩猎护驾,于吕布而言,无甚紧要,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输在袁术的手里。
“汉王朝几个顶级的世家,袁家就在其中。况且袁家四世三公,门生广布天下,得罪了他们,将军今后在官场上的路,可不好走啊!”
戏策沉吟起来,早些时候吕布还说要低调行事,却没想到第一个捅出大窟窿的,就是他的这位将军。
这令戏策感到有些意外。
“嘿,我说戏策,听你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还要头儿去赔礼认错,给人家装孙子?”曹性对此表示不满,管他什么袁家李家,先用拳头教他做了人再说。
“现在想认错也来不及了,听将军所说,那位虎贲中郎将心胸狭窄,目中无人。就算将军肯认错,他也一样会记恨在心。”戏策面色平淡,摇了摇头。
曹性是只顾眼前的典型例子,随便给他设个坑,他都能往里跳。戏策不同,他是谋士,目光自然不会仅仅局限于眼前的丁点利益得失。
“不过这种人,靠着祖上萌荫而狂妄自大,目光短浅,用冢中枯骨来形容,再也合适不过。就算我们不对付他,天也要亡此人。”
戏策仅仅通过吕布的叙述,便给袁术下了定论,他唯一有些担忧的就是:“将军你上次来洛阳得罪了宦官,这回来又得罪了世家,两边不容你,今后就只能做个‘孤臣’。”
“敢问先生,何为孤臣?”吕布不解,出言询问。
“当今朝堂,宦官当道。继士族党人之后,外戚成为对抗宦官的中坚力量,双方争斗至今,也有数年。”
戏策并未作答,而是先讲起了当今朝堂大势,“将军无大的背景势力支撑,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出了事故,没人会出来替将军出头求情。既如此,将军何不也站队一方。”
“那依先生之见,某应该站队哪方?”
吕布微微皱眉,再度询问起来。按照戏策方才的说法,自己两边都已得罪,现在站队,又会不会太迟了点。
戏策拢进袖口里的手拔了出来,蘸着杯中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吕’字,尤是破釜沉舟:“当然是站队将军自己。”
“我?”
吕布更加听不懂了。
“所谓孤臣,便是只奉天子令而行事,为此甚至得罪全朝也在所不惜。”戏策解释起来。
“戏策,照你这种做法,那些王公大臣还不得恨死头儿啊?”曹性撇了撇嘴,表示这个方法不行。
戏策倒觉得并无不妥,继续说着“他们恨将军不要紧,只要天子肯保,那就没人动得了将军。”
“布,受教了。”吕布听完,朝戏策拱了拱手,显然又涨了知识。
“做官之道我不会,朝堂黑暗我也没见过。戏某能教的,只有这些权谋伎俩,能不能过这一劫,还是得靠将军自己。”
戏策语气里添了几分凝重,这是一步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熬过了这段时日,那时候的吕布必将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虎啸山林,龙腾于海。
…………
洛阳城内的某处深宅。
寝屋里燃着烛火,时任太仆的袁逢正在秉烛夜读。
嘎吱~
屋门推开,走进来个散漫青年。
“父亲,你这么晚叫儿子来,所为何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任职虎贲中郎将的袁术。
“听说你今天又惹事了?”
袁逢将手中竹简往桌案上一放,目光看向袁术,质问起来。
“哪有的事,不过是个边鄙武夫,仗着有十常侍撑腰,就来挑衅我们袁家,儿子当然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
袁术不以为意的回答起来:“陛下已经让我们七天之后校场比试,父亲您放心,孩儿肯定不会给家族丢脸。”
袁术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显然是将他老子气得不轻,连着‘砰砰砰’的拍了好几下木桌,袁逢才控制住心中的怒火,指着袁术厉声教训起来:“你以为我老糊涂了?往日你骄奢嚣张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将你送进虎贲营,我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在陛下面前,能有表现立功的机会。”
“你倒好,仗着家族势力,打压羽林军也就算了,今天还敢带着虎贲营前去闹场,你真是反了天了!”
“陛下没处罚你,你以为是你聪明?是念在我袁家几代效忠,你还觉着你能瞒过天子,愚蠢!”
越说越气的袁逢朝袁术招了招手,怒声道:“你过来!”
袁术走了过去。
啪!
毫无征兆,一个大耳刮子直接糊在了袁术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老子的气算是消了不少,儿子的眼里倒是添了几分怨毒。
看着儿子的神情变化,袁逢想伸手去安慰,袁术却往后退了两步。
老爷子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怒其不争:“术儿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收收你的性子,不要整天到处惹是生非。看看本初,结交的都是忠义贤能之士,又在大将军手下任职,深得大将军信任,你应该多向他学习才是啊!”
受完父亲的训斥,袁术回到自个儿屋内。
此时夜已深沉,独自坐在榻上,袁术也不招妾婢侍寝,而是满目阴沉。
“袁本初,凭什么别人都说你好,就你成器,我袁公路就该一辈子窝囊!我才是袁家嫡子,而你,不过是个贱婢所生!”
怀着满腔怨气,袁术难以入眠,他招来门外的心腹:“你速去汝南一趟,让纪灵他们七日之内,快马赶到洛阳。”
眼下,先赢了那姓吕的再说。
第三五零章 小露身手
清晨,吕布来到羽林驻营。
门口站岗的士卒见到吕布,挺直身板,喊了声‘将军’,眼神之中充满敬意。
吕布点头回应,迈步走入营中。
羽林将士已经训练了小半时辰,吕布将他们聚拢于校台下方。
“相信大家也已经知道,六天之后,我们将同虎贲营比试高低。所以,我要从你们之中,挑选出六名勇士,代表羽林军迎战虎贲。”
至于为什么要选六个人,当然是有备无患。
“虎贲营的实力我不清楚,但我会按照我的方式来训练你们。现在,我要问的只有一句,尔等,敢应战否?”
说至最后,吕布蓦然高喝。
羽林将士受此激励,胸中顿时热血奔腾,齐声大吼:“战!战!战!”
一时间,士气如虹。
经过昨天的事情,他们心中已经认可了这个青年将军。抛开实力不谈,起码吕布知道护着他们,仅此一点,就值得他们敬重。
按照天子定下的规矩,比试总共有三轮,武艺、骑射,以及勇气。
勇气的比试内容是什么,吕布不知道,但三局两胜,只要赢了武艺和骑射,就算他们赢了。
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能在武艺和骑射方面,胜过吕布?
吕布看着下方将士,高声询问:“你们之中,谁的实力最强?”
听得这个问题,羽林将士们一阵骚动,关于这个事情,还真没有个定论。
羽林军不像狼骑营,有个排名榜,实力前一百的都有特制的令牌,上面刻着一到九十九不等的数字。
为此,狼骑营眼红那些牌子的人,可不在少数。那是一种荣誉的象征,弱者想变强,强者想变得更强。
“将军,你问这个,是想同我们之中的强者比试吗?如果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同将军过上两招?”
人群中,一名蓄有浓腮胡的汉子高声说道。
吕布确有此意,点了点头:“好,那你便上来试试。”
敬重归敬重,羽林军中没人见过吕布出手,所以他们对吕布的实力,或多或少的持有些怀疑。
这个浓腮胡、体型健壮的大汉名叫徐魁,虽说未必能够算是军中第一,但也绝对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因此,羽林将士对这一战,皆是充满了期待。
徐魁走上校台,同吕布报了个拳,以示武人之间的行礼。
吕布同样回敬一礼,双方各自挑选好兵器,相峙而立。
“将军,得罪了。”
见吕布准备就绪,徐魁道了一声,脚下疾走两步,手中大刀斜劈吕布胸膛。
锵!
一声金属的轻鸣,众人还未看清吕布如何出手,这一招就已经被他轻松化解。
“别压制,尽管全力来攻便是。”
吕布微微笑道,他看得出,刚刚徐魁故意保存了实力,兴许是顾及到自己将军的颜面,怕一招不敌,下不来台。
听得吕布这话,徐魁眼中诧色闪过,方才那一招虽谈不上杀伤十足,但也不至于被人这般轻松挡去。
这个新来的将军,是真有本事的!
徐魁再不敢有丝毫怠慢,提神凝息,气贯丹田,手中大刀带动着破空的声响,虎虎生威,前方停手,后手又起,一刀接连一刀重劈而出,宛若山崩摧压,气势十足。
处于防御之中的吕布长戟挥动自如,‘锵锵、锵锵’的兵器交碰声不绝于耳。
吕布的身形依旧立于原处,不偏不倚,仿佛立于云海之巅看潮起潮落,无关胜负,多了几分世外高人的轻描淡写。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自荐上台的徐魁,起码还是有几分真正本事。
这点,吕布可以感受得到。
两人在台上交锋,台下的羽林士卒们看得是目瞪口呆,对这位新任的将军,简直崇拜得无以复加。
吕布站在原地,任由徐魁强攻二十余合,身形没动分毫,甚至从始至终连脚步都没挪过。
这意味着什么,已经无需多讲。
两人的实力,相差了何止数倍!
咚!
伴随着一声闷响,大刀被长戟砸入地面。
“将军,我输了。”
徐魁放弃了进攻,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他选择了主动认输。
再斗下去,他仍旧是赢不了。
吕布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委以重任:“把关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什么把关任务?
徐魁莫名所以,但他随后便看见中郎将指着他,朝着校台下的众将士说道:“能在二十合内击败徐魁,便算合格。”
吕布这也算使了个小聪明,要是羽林军一千八百人挨个挨个挑战,那还不得把他折腾个够呛。
先选个标准出来,再来慢慢筛选,这才是上策。
校台下的将士一听这标准,不少人当场都打起了退堂鼓。徐魁的实力不低,要在二十合内击败他,于九成九的人而言,无疑是天方夜谭。
吕布将长戟插回兵器架上,回头对徐魁说了声:“好好替我把关。”
这可把徐魁感动到了,在他心里觉得,吕布肯将此番重任交于他手,就是对他的绝对信任。
“定不负将军所托!”
徐魁回答得笃定无比。
评选武艺的标准有了,吕布还得着手另外一件事情,骑射。
“你们要是觉得没信心赢得过徐魁,也可以来试试骑射。”吕布说完,让人在校场上立起箭靶。
随后,吕布下了校台,从一名士卒手中牵过骏马,翻身乘上。
吕布轻拍,胯下战马开始围绕着校场奔跑起来。
骑射和比武不同,武艺偏向于力道,骑射则更偏向于技巧,与其说技巧,倒不如说是感觉。
那种弓手在猎取目标时才独有的感觉,一旦拿捏住,几乎箭无虚发。
有的人弓马娴熟,有的人,只能在陆地称王。
天赋这种东西,还是尤为重要。
战马前奔,此时箭靶距吕布的位置,大概还有一百五十步。
从箭筒里抽出羽箭,吕布搭箭上弦。
通过刚才比武展示出的实力,再也没人敢小看这位年轻的将军。
吕布手中的箭还未射出,但在羽林将士们的心中,都升起了这样一种感觉。
稳了。
第三五一章 第一局,虎贲胜
咚!
激射的羽箭破空而出,不负众望,稳稳的扎在靶心。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已经称得上是神射了。
羽林将士们为之欢呼,等到再看吕布时的神情,已经由崇拜上升到了信仰。
吕布抬腿下马,用戟尖在地面划了一道笔直的长线,从这里到箭靶,约莫一百二十步。
“骑马到这里进行射击,命中箭靶者,合格。”吕布说出筛选条件,射中靶心,估计比较困难,所以他又降低了要求。
羽林将士们一听,皆是跃跃欲试。
一天的时间下来,整个羽林军通过比武合格的,仅有五人,而骑射合格的,居然有十七人之多。
吕布将这二十二人召集到另外一处,今天的天色已晚,暂歇一宿。从明天起,吕布将对他们进行特别训练,增强实力。
至于最后会选哪几个出阵,到时候就全凭本事说话了。
五月初一,天气大好,金灿的阳光暖暖的洒在洛阳。
早在朝阳初升的时候,天子就带着朝中文武百官,驾临羽林营的校场。
知道今天是比试的日子,吕布前两日就已经布置好了场地,御座、看台、比武场,一应俱全。
天子对此布置很为满意,居于中间,文武百官依次向两边排落而坐。
吕布、袁术作为羽林和虎贲的代表,在天子百官落座之后,从左右两旁走了过来,朝向天子抱拳见礼。
“袁太仆,想必这就是令郎吧。今日一见,果然相貌堂堂,端的是好生英俊威武。”
“英雄出少年,下官也看好袁中郎将,准能旗开得胜。”
“没错没错,有我等在这里替袁中郎将助威,保管能将那姓吕的边鄙武夫,打得落花流水。”
挨在袁逢周围的官员纷纷奉承拍马,睁眼睛说瞎话,也不嫌害臊。
英俊威武,那是说袁术吗?
袁逢满脸黑线,九尺高的吕布,和不到八尺的袁术,不管是气势还是体型,吕布都是完全碾压。
伸手不打笑脸人。
混迹官场多年的袁逢自然不会到处树敌,面对周围官员的阿谀,他也拱手说着承蒙吉言之类的应对说辞。
望子成龙,他还是希望自家的儿子,能够击败吕布。在天子面前,好好替袁家扬扬声威。
由于刘宏之前只说了个比试大概,具体内容和规则,全都没说,于是吕布抱拳询问起天子。
刘宏稍作思量,很快给出了答复。
第一轮比试,就比双方武艺,兵器任选,先落下校台一方者,为败。
双方领命,各自遣人出战。
羽林军这方出战的人,名叫赵武,使长枪,率先登上校台。
虎贲营那边也走出个中年汉子,蓄有短髯,身形魁梧健壮,八尺有余,手中提着三尖刀,名唤吴匈。
两人上了校台,先向看台处的天子行礼,然后又彼此抱拳。随着施令官的一声‘开始’,两人脚下手上同时行动起来。
锵!
兵器的交戈瞬间炸响了这座校台,看台处的百官眼中流露出兴奋,若不是天子坐在这里,恐怕不少人都得欢呼喝彩起来。
外行瞧热闹,内行看门道。
百官们兴奋激动,只是因为汉人的骨子里,流淌着好斗的血。你若要那些个官员们点评一番,说说这些招式套路,大多都是不知所以。
吕布站在校台右方,眉头微微皱起。
这第一场,很有可能会输。
毕竟六七天的时间不可能打造出绝世高手,如果能的话,吕布早就带着狼骑营平推了鲜卑匈奴,哪还能让他们蹦到现在。
任何强者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经过时间的历练和沉淀,慢慢提升起来。
赵武的实力不弱,经过吕布的指点之后,更是有了质的飞跃。然则比起眼前的吴匈,还是差了稍许。
别人看不出来,吕布看得明白。
初次的交锋,赵武便往后退了两步,不是他的力气不够,而是吴匈手里的刀很沉,赵武吃了兵器的亏。
台上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斗了二十余合,赵武从起初的硬碰,已经改为了游击突袭,奈何与他对阵的吴匈不仅实力压他一头,身手也是同样敏捷。他游走半天,愣是没能讨到丁点便宜。
硬碰斗不过,游走也不行,基本上是输了。
台下的吕布微微摇头。
果不其然,五十余合后,赵武狼狈的避开劈下的刀锋,露出破绽,被吴匈抓住,顺势将他从台上踢了下去。
“第一局,虎贲胜!”
施令官大声的报出结果。
看台上的官员自然又是一阵吹嘘,说着袁术如何如何啊,统兵管教有方,不愧是百年难遇的将才。
相比之前,袁逢这回心情明显舒坦了不少,回话的时候,脸上也是带有笑容。
没想到,他这个没长进的儿子能够慧眼识人,派出的人居然赢了吕布那边,这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倍儿有脸面。
天子同样看得过瘾,大手一挥,赏!
“谢陛下。”
吴匈抱拳谢恩过后,走下台去。
走至近前时,袁术赞了一声:“干得好。”
“能够为主公效力,乃某之荣幸。”吴匈抱拳,谦卑的低下了头颅。
袁术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随后又探长起脖子,看了看对面的吕布,眼中的得意之色更甚。
落地的赵武拾起长枪,耷拉着脑袋,走至吕布面前,不敢抬头去看将军的目光,强忍着眼眶里的泪珠,声音有气无力:“将军,对不起!”
个人输了也就算了,可他代表的是羽林军,一千八百名弟兄的期望全在他身上啊!
他恨不得立即自裁谢罪,他辜负了将军,也辜负了大家。
“输了就输了,没什么。我看得出来,你离吴匈还是差了些许,实力不如人,那就努力提升,以后再赢回来便是。”
吕布出言安慰着赵武,他心中虽然有些不甘,但这些事情,他还是能够看得开的。
袁术没有用下三滥的手段,赢得光明正大,他无话可说。
“去那边歇着吧,你已经尽力了。”
吕布让赵武先回羽林那边,随后又招来名羽林士卒。
接下来,便是第二轮的比试,骑射。
第三五二章 第二局,虎贲胜
比试之前,同样要请示天子。
刘宏再次定下规矩,普通的射靶没意思,他让人在校场上竖起两丈高的横杆,从横杆上面用细线垂下一枚五铢钱,百步开外,谁能先将五铢钱射下,即为胜。
规则看似简单,实则极难。
五铢钱的大小连半个巴掌都不到,百步开外,寻常人的视力根本难以捕捉,更别说骑射了。
其次,五铢钱只有一枚,双方必将因此产生争夺,这不仅仅只是弓术的较量,更是骑术的比拼。
前面两点或许还好,最后一点,才是比试的关键,同样,也最为困难。
天子立的规矩是将铜钱射下,而不仅仅只是射中。
因此,射在钱币身上,肯定不行。只有射中铜钱中间的那个小孔,利用箭矢的冲击力,将其射落横杆,方可获胜。
巧合的是,吕布之前在给羽林将士训练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办法。
真是天助!
上场之前,吕布招来即将登场的羽林士卒李乘。由于输了先手,他担心李乘会因为压力,而发挥失常,所以觉得有必要再提点他一下。
“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当成平常训练就行。你觉得可以了,就脱弦放箭,往往契机只在那瞬间刹那,稍纵即逝。明白了吗?”
“明白了。”
李乘重重点头。
随后,李乘辞别吕布,牵着马往校场中央走去。
此时,羽林左监周游走了过来,在吕布近前小声禀报起来:“将军,有个弟兄说,那个吴匈,并非本人。”
“确定吗?”吕布眉头一沉,压低了声音。
周游点了点头,将所知的如实回道:“那名弟兄以前在宫内交接轮值的时候,见过吴匈,两人因为一件小事,还大打出手过,因此印象特别深刻。”
“将军,我们要不要……”周游试探着询问起来,只要吕布肯将此事上报,不论比试的结果输赢,袁术起码是要栽大跟头了。
“先看完这场比试再说。”
吕布脸上不见喜怒,语气平和淡然。
天子明言,要从羽林虎贲里挑选人手,袁术也是胆子够大,为了赢,居然敢找人冒名顶替。
这种事情一旦拆穿,那就是欺君大罪。
天子不高兴,脑袋搬家都很正常。
李乘牵着战马,到了校场中央。
虎贲营那边的人也同样走了过来,此人约莫二十出头,眉毛歪扭,头上长有癞疤,大小眼,还是个歪嘴,样貌看起来极为猥琐。
名叫韩沮。
两人同天子抱拳见了礼,刘宏一瞅韩沮这模样,打趣起了袁术:“袁卿,你是不是手下无人了,这种歪瓜裂枣的都敢派上场来,也不怕百官笑话。”
古时候的人们一般讲究相貌品行,长相英俊的人,想来其德行也不会差到哪去。比如作者君,要是回到古代,光看长相就知道,肯定一个德行很好的人。
丑的人,一般都不招人待见。
“陛下,韩沮虽然貌丑,但骑射的本领可是不差。”袁术拱手回道,并未因天子的取笑而换人。
当初他见此人的时候,同样是被恶心了许久,但因此人确有本事,袁术才勉为其难的收为麾下。
“哦?”
天子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那朕等会儿,可得好好开开眼界才行。”
刘宏挥手,两人牵着战马,到了校场的起始点。
施令官询问完两人状态,将手中赤令旗举起。
随着赤令旗落下的瞬间,两人眼中同时斗意暴涨,催马狂奔。
胯下战马四蹄奋力,以最快的速度冲往横杆的位置。都是膘养的好马,灰黑两匹战马几乎是齐头并进,难分伯仲。
起始点到横杆的位置不算远,所以仅仅两个眨眼的功夫,两人距那横杆只剩两百步的距离。
两人同时放开手臂,拿起硬弓,搭箭上弦。
一连串的拿弓上箭动作,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由于天子说的是百步开外,所以两人也并未急着出手,而是在寻找最佳的弓射机会,亦或是在寻找着那股子射手独有的灵感。
一百七十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三十步!
凝视着那枚悬挂半空的铜钱,蓦然间,一股子熟悉的感觉涌入身体。
就是这里!
李乘眼中一亮,没有丝毫犹豫,然则就在此时,异变突起,胯下战马猛地一个前倾,跪倒在地,将李乘扬落下马。
手里的羽箭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别说射下铜钱,连碰到都差了好大一截。
叮!
随着白羽箭的落空,一声清脆的声音紧接响起。
黑色的羽箭带着那枚铜钱,飞出了横杆。
孰胜孰负,无需多言。
两人各自回到双方将军那里,连赢两把的袁术自然是眉开眼笑,瑟无比。
这也意味着,无需等待第三局的比试,就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今天的胜方就是,虎贲营!
见到李乘回来,吕布也没过分责骂,倒是身后的羽林将士个个垂头丧气,没了激情斗志,焉了吧唧。
“怎么回事?”
吕布询问起来,按理说,李乘不可能犯这种御马不当的低级错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该死的,偏偏早不来,晚不来,就在我出手的那一刻,战马就倒了。”
李乘的神情尤为懊恼,本来还指望他扳平比分,然后在最后一轮比试中,反败为胜。
现在却要因为他的失误,而不得不接受羽林军惨败的事实。
坠马之后,他也仔细检查过战马,身上并无伤口,也没有吃坏肚子。
战马倒地仅有须臾,很快便又站了起来,活蹦乱跳,和起初时一模一样。
不是战马的问题,那这个失误,就只能出在自个儿身上。
越想越是懊恼的李乘直接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望向吕布,满是悔恨:“将军,你责罚我吧!打我骂我都好,不然我胸口堵得慌,我简直恨死了自己!”
比试输了,谁的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还压上了羽林军的尊严脸面。
吕布叹了口气,让他回去待着。
这个时候,该他和袁术去天子面前,听取比试的结果了。
第三五三章 为什么非要作死呢
两人从校场走向天子,赢了的袁术趾高气扬,鼻孔朝天,输了的吕布却也不卑不亢。
胜负已分,看台处的百官们自然又是一阵吹袁贬吕,借机用来讨好九卿之一的袁逢。
“早听说这姓吕的带兵打仗有一套,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些个武夫啊,吹嘘得厉害,其实啊,本事也就那样。”
“到底还是袁公子大家出身,文武兼备,有勇有谋,比那粗鄙武夫不知强了多少……”
这边的百官低声逢迎,那边的吕、袁二人已至天子近前。
天子让二人免礼平身,心情显然不错,哈哈笑着:“如今看来,果真是袁卿更深一筹。过些时日的广成苑狩猎,就由袁卿及虎贲将士随行好了。”
“臣,领命!”
袁术躬身抱拳,偏头看向吕布的眼神里,是数不尽的得意。
俗话说,见好就收,得饶人处且饶人。然则袁术平日里行事嚣张惯了,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奚落吕布的大好机会。
直起身后,袁术就直接望向吕布,笑容里满是耀武扬威:“吕将军,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该承认,羽林军不如我虎贲营了?”
他想当着天子百官的面,让吕布下不来台,以雪当日之辱。
比试的事情,既然天子都开了金口,吕布就不欲与袁术一般计较。偏偏这家伙赢了还不满足,想来继续找茬儿,这就有点恬不知耻了。
“输了我认,但你要说是输给了虎贲营,恕某不敢苟同。”吕布冷声应道。
袁术闻言,脸色陡然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这话什么意思,袁将军会听不明白?”
吕布反问起来,换做话说就是,你是怎么赢的,难道心里就没点数吗?
两人的对话传到天子耳中,刘宏察觉到了这话里的玄机,便问向吕布:“吕卿,何出此言?”
天子发问,吕布作为臣子,自是不会隐瞒,如实回道:“陛下,据臣所知,此二人根本不是虎贲营内的将士。至于是什么来头,臣亦不知,恐怕得问过袁中郎将,才能知晓。”
天子的目光挪向了另外一旁,袁术心里一突,赶忙跪伏于地,额头叩于手背,大声说着:“陛下莫要听信奸佞之言,这根本就是吕中郎将输不起,故意造谣,诽谤中伤于臣,请陛下明鉴!”
袁术只当吕布是在故意诈他,这件事情他不能认,一旦认了,就是坐实欺君的大罪。
刘宏瞅了瞅吕布,又看了看袁术。
吕布不像是在无的放矢,可袁术又说得言辞恳切,这就让天子陛下有些为难了。他思索稍许,望向百官之中的袁逢,询问起他的意见:“袁太仆,你以为呢?”
袁逢是袁术的父亲,心中自然是向着自家儿子。但多年为官的他,第一反应并非是要替儿子出声,而是琢磨着天子问这话的用意。
“回陛下,臣亦难辨。”
袁逢拱手回道,袁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能有几斤几两,他这个当父亲的再也清楚不过。刚才上场这两人,九成九是袁术从别处搬来的救兵。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袁术是正确的,他也同样不会替袁术说话,这就是为官之道。
袁逢采取了两不相帮的态度,这个时候,就需要轮到百官出来捞袁术了。
百官们也乐意如此,因为他们可以借助这个机会,来刷袁家的好感。
“陛下,臣以为虎贲中郎将断不敢欺瞒陛下,做下此等违逆之事!”担任尚书御史的吴和第一个出言。
“吴御史说得有理,臣愿意为袁中郎将作保。”
“臣也以为如此……”
将近半数的官员纷纷表态,站边袁术,反观吕布那边,则是没有任何一人替他说话。
天子见状,也似有了定论,望向吕布说了起来:“吕卿,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今天便要治你诬陷诽谤之罪。”
“回禀陛下,吴匈既在虎贲当值,想必虎贲营里的将士,或者宫内当值的小黄门,必有不少人都见过,不防将他们招来一问,便能得知此人身份真假。”
吕布给出建议,他之所以不让羽林军的士卒出来指认,是因为其力度不够,没有十足的说服力,很容易就被人歪曲事实。
袁术听到这话,冷汗‘唰’的一下就集满了额头。为了不露出马脚,他故意找了两个在营中存在感极低的人物进行冒充,却没想到吕布居然可以辨别出两人的身份,这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是如何看穿的?
袁术想不明白,但眼下不是该想这个的时候,吕布这手釜底抽薪,简直快要了他的老命。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去故意挑衅这姓吕的了。
袁术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但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也只能是死撑到底:“陛下,臣愿意同吕将军当面对质!”
只希望到时能想办法临场发挥,随机应变,掩下这场风波。
袁术同意对质,天子便准备招人前来询问。
此时,吕布却再度拱手抱拳,说还有其他方法,无需对质就能辨出真假。
这也是他刚才在不经意间,想到的法子。
既然有更便捷的方法,天子也就懒得遣人前来对质,询问起吕布:“吕卿,你还有什么办法,尽管说来听听。”
“陛下可还记得那韩沮的模样?”吕布看似问了个无用的问题。
韩沮那磕碜模样,但凡看上一眼,估计在两三年内,都难以忘掉。
此话一出,袁术起初还有些纳闷儿,这关长相什么事。随后当他醒悟过来的刹那,顿时如遭雷击。
心如死灰的叹了声,完了!
虎贲营是什么地方?
帝王的禁军,负责专门御前护卫天子的人身安全。
其选拔的要求,除了是各州郡的良家子弟,相貌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点。不说貌赛潘安英俊无比,起码也要能看得过去。
否则,惊着了天子,同样是大罪一条。
故而,虎贲营中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貌丑的将士!
只顾看戏的天子和百官,显然都忽略了这点。
第三五四章 吕卿,敢应战否
刘宏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当他再度看向袁术时,起初的赞赏神情不在,变得阴戾深沉。
“陛下,臣万死!”
感受到那股子喜怒无常的帝王气息,袁术‘砰砰砰’的磕着脑袋。他现在终于知道怕了,万一天子下定决心,真要将他砍头处死,可能任由谁来劝说,都不好使。
最重要的是,他犯了欺君之罪,谁还会出来替他求情。
百官们缄默了,这会儿天子摆明动了怒气,傻子才会往枪口上撞。连太仆袁逢都跪在了地上,自请罪责:“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重罚。”
唯有一人出列,朝着天子拱手抱拳:“陛下,臣以为这件事情,未必只有表面那般简单。或许在这其中,袁中郎将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陛下不妨先听他作何解释。”
此人乃是当朝的国舅,大将军何进。
这杀猪的,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呢!
刘宏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沉,但还是决定先听听袁术的说法。
这种危难时刻,何进这个矮胖子居然愿意挺身救他,这令袁术自是感激倍增。
“陛下容禀,非臣有意欺瞒,实是那二人在昨夜受了臣的责骂,心怀怨恨,逃出了城去。臣唯恐扫了陛下兴致,故才用此拙劣手段。”
情急之下,袁术竟也生出了急智。
这样一来,也算是能够比较说得过去。
“恳请陛下念在他的一番孝心,饶他死罪。”何进接过袁术的话语,拱手求情。光有袁绍还仅仅不够,他想要的是将整个袁家都拉到自己的战车上来。
何进开了口,朝中文武自是得卖他一个面子,齐声替袁术求情:“恳请陛下,饶他不死!”
群臣求情,按照刘宏以往的脾性,从来都是想杀谁杀谁,任何人求情都不管用。但他这回却是将目光投到了吕布身上,想听听这位羽林中郎将的意见。
“臣以为,袁术欺瞒圣上,罪犯欺君,当斩!”既然选择了孤臣这条路,在天子让他抉择的时候,吕布就不会、也不能留有半点余地。
袁术本以为局面有了新的转变,结果听到吕布这话,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场指着吕布怒骂起来:“匹贼,你就是借机报复,怀恨在心!你妒忌我手下有能人异士,抢了你的风头,想故意陷我于死地!”
百官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吕布的行径在他们看来,无非是落井下石,与小人无二。
吕布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当他听到袁术这番话时,却是嗤夷连连:“能人异士?嫉妒?你那两人在某眼里,不过土鸡瓦狗,蛇鼠之辈。”
袁术更为光火,同时激将起来:“那你可敢同他们比试!”
吕布没做回应,将目光投向天子,以示征求意见。天子如今高坐此处,一切事务,自是轮不到他来决定。
见此情景,刘宏又来了兴致,他暂先将袁术的事情放在一边,问向吕布:“吕卿,敢应战否?”
吕布抱拳,“固所请耳!”
比试仍是之前的比试。
登台之前,袁术走至吴匈面前,压低声音嘱托了一声:“杀了他。”
吴匈眼中有过明显的错愕,天子面前杀人,不太好吧。
袁术却不管那么多了,满脸的阴冷:“出了事,我来扛。”
他今天索性豁出去了,就算会被天子处死,他也要拉吕布垫背。
两人登上校台,彼此行礼过后,施令官说了声‘开始’,两人便应声而动。
吴匈率先发难,手中三尖刀当头纵劈吕布头顶,既然主公想要他死,那就留他不得。
这一招杀气极重,吕布也不硬接,当即拖戟倒退数步。
吴匈以为吕布这是怯了自己,心中顿时信心大增。然则接下来的一幕,差点令他气到吐血。
倒退之后的吕布顿下脚步,将手中长戟往地上一插,竟赤手空拳的迎了过来。
这是要空手搏白刃!
竖子,狂妄!
气得发狂的吴匈须发倒竖,怎么说他在汝南也是颇具实力的人物,吕布居然这般托大,不用兵器就想获胜,简直是目中无人。
小看于吾,那就用你的性命来作歉礼吧!
吴匈拖起三尖刀,脚下发力,直奔吕布。
看台处的天子百官见状,霎时又将目光转移到吕布身上,本以为吕布会知难而退,谁知他仍不避退,反倒加快速度,猛地迎上前来。
去死吧!
两人冲至一起的瞬间,吴匈心中怒吼连连,手中刀锋更是毫不留情的斩向吕布头颅,力求一击毙命。
刀锋斩落,寒芒大振。
吴匈眼中的狰狞已是清晰可见,然则那股子狠劲儿,很快便化作了惊愕。
吕布的身形迅疾如风,在刀锋起落的同时,就已经预算好了其劈下的轨迹,身子往左偏动两步,轻松的便闪开了三尖刀的攻势。
借着落空的刹那时间,吕布连肩带肘,狠狠撞击在吴匈胸口。吴匈受力下倾,吕布便顺势抓稳吴匈肩膀,抬腿挺膝,直接就是一记膝撞重击。
这一击有多凶残,恐怕只有吴匈才能感受得到。
天子百官还未看清动作,便听得‘哇’的一声,吴匈的嘴巴张开,胃里泛黄的胆汁,全都吐在了校台。
那分泌物看着都恶心,众人自是一脸嫌弃。
垂下脑袋的吴匈仍是不甘,握着三尖刀的右手再度平砍吕布。不过此时的攻击,已经没有多大的力道,吕布轻松捏住那只握刀的手腕,发力一捏。
吴匈吃痛,握刀的五指散开,‘咣当’一声,五十斤沉的三尖刀,坠落于地。
卸去了兵器,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抓住吴匈的腰部和颈背,吕布轻喝一声,双臂发力,在众人瞩目之下,将他给举到了头顶。
随后,一步步的往袁术所在的方向,走动过去。
吴匈见状,像是提前看到了结局一般,抗议无比的晃动着手脚,剧烈挣扎起来。
当初以力著称的西羌第一勇士都挣脱不开吕布,更何况是吴匈。
走到袁术所在的边角,吕布对其置之一笑。
随即双手往前一抛,头顶上方的吴匈便从丈余高的校台摔落下去,重重砸在地面,也落在了主子面前。
短时间内,肯定是爬不起来了。
第三五五章 责罚
吴匈如此快的败北,百官瞠目结舌的同时,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校台上那个青年中郎将的强悍实力。
第一场比试结束,接下来便是骑射。
吕布挑了匹高大的赤色鬃马,来到起始点,与韩沮并排而立。
两人骑上马背,施令官照例询问完两人的状态,将手中赤令旗举起。
伴随着令旗落下的瞬间,两人同时拍马前冲。
冲至两百步的时候,吕布按下了想要取弓的冲动,继续往前。
他想看看,李乘究竟是因何坠马,输了比赛。
及至一百五十步处,吕布取出弓箭,搭箭上弦。
而此时,与他齐头并进的韩沮嘴角露出抹阴气笑容,故技重施。
夹着马腹的左脚悄然松开,趁吕布拉弓不备,张开踢向其胯下的战马。鞋尖上露出的寸长绵针,在灿烂阳光上,泛起一星亮眼的白芒。
针尖不长,因此不会给战马带来巨大的伤害,但绝对可以让战马感觉到那股子刺心的疼痛。
由于两人挨离不远,所以这番小动作,基本上不会有人察觉得出。
却不料吕布早就防范着他,伸出右脚踩住韩沮的脚踝,牵制着不让他把左脚收回。
与此同时,吕布还将手中弓弦拉满。
韩沮见阴袭失败,眼中闪过诧异,但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考虑对策了,必须得射击铜钱,赢得比赛才行。
韩沮拉弓速度也是飞快,搭箭上弦,一气呵成。
正当他准备射下铜钱时,一股巨力狠狠踩在了他的左脚。韩沮猝不及防,连手中弓箭都没来得及射出,身躯便因重心不稳而摔下马背,战马疾驰的后蹄重重踏在他的腿上,响起一声骨裂的闷响。
呜啊!
倒地的韩沮猛地坐起,双目瞪得极大,痛苦嚎啕一声,便又直挺挺的往后倒在了地上,已经是昏死过去。
叮!
白色的羽箭毫无意外的射中铜钱,并将其带落下了横杆。
这一局,又是吕布胜了。
两个得力手下接连惨败于吕布,袁术对此仍旧不肯买账,大声怒叱:“吕布,你这卑鄙小人,居然使诈!”
走至天子近前,吕布也同样出言反击:“袁将军,你这话说的。羽林军的将士落马,就是骑术不佳,怎么到了你手下的人落马,就该是我使诈?某倒想问问,这算哪门子说法?”
要说卑劣使诈,也是韩沮动手在先,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袁术找不到辩驳的话说,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他只好转身对着天子拱手,“陛下,请您为臣做主!”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哪来这么多的借口。”
刘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看向袁术:“别扯远了,咱们接着讨论,你欺瞒朕的罪过!”
袁术心头一惊,赶忙再度跪下,他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天子扫视了群臣一圈,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了吕布身上,“吕爱卿,你还是坚持以为,袁卿家非死不可吗?”
“回陛下,袁公路罪犯欺君,罪无可赦!”吕布的回答,依旧坚定不移。
袁术见吕布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天子谁都不问,偏偏只问他一人,这说明了什么?
想到这里,袁术的心已经凉去了半截。
百官们不敢再替袁术发声,全都立在一旁,静候天子的最终处置。
刘宏板起脸,问向袁术:“袁卿家,你可知罪?”
“臣知罪!臣冒犯天威,罪该万死!”
这时候的袁术再也嚣张不起来,他是真的知道怕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保证会好好的听父亲教导,收敛性子,再也不到处惹是生非。
“既然你知罪,肯悔改,又有大将军及百官替你求情。朕念在你袁家世代效忠大汉的份上,就宽恕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天子的声音传入耳中,以为必死的袁术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随着连忙叩头谢恩。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给你些惩处,你就难长记性。来啊,将袁公路拉出校场外,重则军棍二十。”
天子发下命令,立马就有十数名士卒前来,拖着袁术,出了校场。
“一、二、三、四……”
很快,校场外的计数声,和着挨打的声音,一并传入了校场。
袁术倒是有点骨气,从头到尾没喊一声疼。只不过他把这些痛楚和仇恨,全都记在了吕布的头上。
二十军棍打完,袁术被两名士卒架扶到天子近前。
此时的袁术脸色苍白,仅吊着半口气,坚持到了天子面前。
“长记性了没有?”天子问他。
“长了。”
“长了就好,从今天起,你的虎贲中郎将也别当了,带着你这两个手下,滚回去给朕好好反省,听到了吗?”
“听到了。”
在天子面前,袁术是升不起半点脾气的。丢了虎贲中郎将他并不心疼,以袁家的势力人脉,当官只是早晚的事情,捡着条小命才是最为重要。
刘宏处罚完袁术,又将目光移到了袁术老子的身上,“袁逢,你太仆的职位也暂时卸下,回去好好教教你的儿子,告诉他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一直跪着的袁逢听到这个结果,重重磕了个头,语气感激万分:“谢陛下天恩。”
这也就意味着,天子已经原谅了袁术,不会再针对于他。
处理完袁家父子,按说此事也算是该告一段落。
可天子似乎并没有起驾的意思,他转头看向吕布,同样责斥起来:“我大汉自建国起,历代贤君皆以仁孝治天下。你和袁术同朝为臣,他落难时,你不仅不替他求情,反倒心思歹毒,一心想置其于死地。你也给朕回去,好好面壁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再来羽林!”
吕布眼中有过明显的惊愕,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天子会连他一块责罚。
跪在地上,吕布将脑袋磕于手背,沉闷应道:“臣,领命。”
百官们见吕布受责,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仿佛在说:该,让你瞎瑟,这下挨骂了吧,活该!
期待已久的比试,最终落了个不欢而散。
天子摆驾回宫,吕布也拖着疲倦的身躯,离开了校场。
走在回府的路途,头顶上方的阳光很是刺眼,吕布用手遮了遮,神情充满迷茫。
错了吗?
第三五六章 熊是怎么死的
府邸门前,曹性站在门口张望,当看到吕布回来,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满怀期盼的询问起来:“头儿,怎么样,赢了吗?”
看着曹性那迫切的表情,吕布摇了摇头。
“那是输了?”曹性脸上的喜色明显淡去许多。
吕布又摇了摇头。
曹性搞不懂了,那这到底是输是赢?
吕布叹了口气,往府内走去。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赢,还是输。
回到府中,吕布本想去找戏策解惑,结果戏策没在,说是去了杨家。
戏策不在,那就好好的面壁反省吧。
怪不得历来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天子的心思,委实太难琢磨。
“哟,吕奉先,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怎么,在天子面前丢了脸面?”
路过的郭嘉心情似是颇为不错,顿下脚步,主动打起了招呼。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吕布这般状态低落,神情萎靡。
从被强行拖到并州起,他对这位戏策口中的‘将军’,就似乎不太上心。
郭嘉不喜欢吕布,这点他从不掩饰。不管是玄学上的面相,还是吕布的性格脾气,在他眼里,始终难成大事。
尽管戏策在不断的雕琢改造此人,但他仍旧觉得,那是在白费力气,徒劳无功。
深山里的猛虎,不管你再怎么磨砺驯养,终究还是要噬人的,难道你还能指望让他吃草?
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之所以还肯留在身边,一是戏策不放他走,二是他也想看看戏策谋划多年的计划,能否功成。
亦或是,天下之大,他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同样,吕布对郭嘉也有所排斥。这种排斥并非出于他的本愿,而是潜意识里不喜欢这个长有罕见白狐脸的青衫少年。
他上一世应该见过郭嘉,只是如何也想不起来。
再有两月,郭嘉就要年满十六。这小子的模样那是没得说,嫩白脸,弯梢眉,端的是俊俏无比,风流洒脱、玩世不恭的气质也渐渐成形。或许再长两年,肯定会有无数的女子为之思慕,非君不嫁。
话题扯得远了,回归正题。
面对郭嘉的好奇和询问,吕布并未回话。
这使得郭嘉的兴致更浓,他凑了过去,抖了抖眉梢,故意刺丶激起吕布:“吕奉先,不要老是黑着脸嘛,把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呗。”
吕布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这家伙开玩笑难道不分场合地点吗!如果不是戏策三番五次的叮嘱,他估计真想把这欠扁的少年,提起来胖揍一顿。
既然郭嘉这么想知道,吕布闲着反正也是闲着,便将今天校场之事,简明扼要的同他说了。
郭嘉听完后,顿时做出气愤填膺的样子,猛地一拍桌面,仿佛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揭竿而起:“天子这般无道,那就反他……”
不等郭嘉把话说完,吕布赶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怒目而视:“小鬼,你想找死啊!”
直到看见郭嘉眼睛眯弯成了月牙,吕布才醒悟过来,这小鬼头原来是在故意激刺自己。
吕布松开了手,郭嘉也没再接着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像老大哥一样的拍着吕布肩膀:“对嘛,精神点,事情哪有你想的那般糟糕。”
吕布瞅着跟自个儿哥两好的郭嘉,拿起他的爪子,从自己肩上挪开,板着脸反问道:“陛下当着群臣百官的面责斥于我,还叫我回来面壁,难道这还不算糟?”
“我跟袁家已经不死不休,宫中宦官同样也不会容我。今后的皇宫大内,我已经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还不算糟?”
吕布连续反问了两次,可见其内心的波动之大。
“动动你的脑子啊!”
郭嘉这是被吕布给气着了,为什么所有事情,吕布都非得往死胡同里面钻,难道就不能换个方向?
“知道熊是怎么死的吗?”
吕布不明白郭嘉问这话的意思,摇了摇头,事情怎么又扯到熊的身上去了。
郭嘉翻了个白眼,对吕布的死脑筋已然绝望,开始了漫漫讲解之路。
“你想想,今天校场比试,袁术丢了官罢了职,还当众受罚二十军棍,连带他那个当九卿的老爹,都跟着暂免了官职。”
“而你呢,不过是被责骂了一通,天子罢了你的官吗?还是说要杀你头了?只是叫你回来面壁而已,让你好好想想天子的用意啊!”
“他罚你,无非是做个态度给朝臣百官看看,让袁家好惦着皇家恩情。”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你干脆别在洛阳呆了,不然早晚会被那些官场上的老狐狸给玩死。”
“等到这段风波过去,你可就不一样。谁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只有死路一条,今后天子罩着你,别说皇宫大内,整座洛阳城,你都能横着走了!”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居然还在这里发愁沮丧,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还是泥巴?”
郭嘉一通讲解过后,吕布主动忽略掉了那些说他愚笨的话语,顺着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郭嘉,第一次正视起了这个以往被他忽略的少年。
戏策说他是鬼才,吕布起初是不信的。
郭嘉被吕布的眼神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他基本上可以说是百毒不侵,倒是有点方所谓的龙阳之好。
话讲完了,吕布也悟了。
郭嘉站起身来,他可没心思在这里跟吕布浪费光阴,据说城内的桂香坊,又酿出一种新的美酒。
不去尝尝鲜,可对不起他这‘酒中仙’的自诩。
至于钱财么,戏策在这方面,从来都不会吝惜。
吕布见郭嘉起身要走,也不挽留,捎带问了句:“先生去杨府作甚?”
“鬼晓得嘞,他又不让人陪同,就跟做贼似的。”
郭嘉浑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走出堂外。
吕布虽说想明白了天子的用意,但府中布有张让的眼线,起码还是得做做样子,继续‘痛定思痛’。
袁家这种明面上的对头还好,就怕十常侍笑里藏刀,暗地使坏。
不防着点儿,可不行。
第三五七章 狩猎
几日后,一个天大的消息在洛阳城内不胫而走。
当世大儒郑玄受大将军何进所召,将于半月后,在太学外布堂讲经授学。听闻这个消息,无数的士人学子趋之若鹜,从各地纷纷赶来洛阳。
一时间,帝都的人口再度激增。
听闻郑玄要来洛阳,连戏策和郭嘉这两个平日不闻外事的闲人,都变得无比期盼起来。
吕布久居塞外,自是不晓得郑玄这号人物。在戏策同他耐心解释过后,才明白郑玄在士人学子眼中的地位,就跟文学上的皇帝差不多。
故而,吕布也决定到时跟着去瞅瞅,好长长见识。
然则就在郑玄讲经的前一天,光禄勋丁宫差人来到吕布府上,告知他明天陛下要狩猎广成苑,并指名点姓的要他随行。
吕布先是微怔,继而点头应下。
到底还是被郭嘉给料中了。
不过这陛下也真会挑日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明天。本来说好要一起去听大儒讲学,现在看来,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吕布心中嘀咕着,毕竟在这大汉天下,皇帝才是主宰。
次日,天未亮。
吕布照例早起,当他穿好衣衫走至客堂,竟惊奇的发现,平日里日上三竿才会起床的戏策和郭嘉,这时候居然已经整理完毕,准备出发了。
他两想趁别人未起,抢先占个靠前的位置。
这令吕布不得不再度感叹,郑老爷子的魅力之大。
三人同时出门,在城中的玄武街分道,吕布要去羽林驻营,戏策他们则去太学。
羽林军的将士见到吕布归来,皆是大喜过望,纷纷上前行礼喊着‘将军、将军’。
当时吕布被天子训斥,他们还以为今后再也见不到吕布了,没想到仅仅半月功夫,吕布又重回羽林。
这于他们而言,可以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
吕布去营内换了身将军甲胄,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随行天子狩猎,穿平时的武官服自然不行。
辰时初刻,天子御马戎装,仅带了十余名黄门内侍,在吕布等羽林将士的护卫下,朝着广成苑进发。
广成苑位于洛阳以北,在北邙山脚圈起大片山林,乃是专供天子狩猎骑马的皇家园林。
站岗看守的士卒见到圣驾来此,赶忙上前行礼问安。
天子摆手,催马走入广成苑中。
广成苑内的大道很宽,天子走在前头,吕布跟在旁边,稍稍落后丁点。
未走多远,刘宏便问起了吕布:“吕卿,是否还在为那日校场之事,而埋怨朕的不公?”
吕布听得天子发问,抱拳回道:“臣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刘宏笑眯起眼睛。
吕布一听这话,赶忙解释:“臣……”
见到吕布的着急模样,刘宏哈哈大笑。
天子的笑声爽朗,吕布这才明白过来,天子是在故意打趣于他。
此时,林中前方的道路中央,一头麋鹿正在低头食草。
天子见状,当即勒住马头,眼中闪过一抹雀跃,从内侍的手中取过宝雕弓,金箭,拉了半满,满脸自负道:“那日校场之上见了吕卿的骑射,今日,便也让你瞧瞧朕的箭术。”
说罢,‘咻’的一声,箭去如飞。
众人随着那箭矢方向看去,结果因为力道不足,还未射至麋鹿那里,就已经先偏落进了草丛。
“可恶!”
天子心中怒骂,刚才还对吕布夸下海口,没想到居然瞬间就被当众打脸,这让他如何下得来台。
“久未狩猎,手有生疏,且看朕这一箭。”
刘宏找了个蹩脚理由,又取过箭羽,拉弓上弦,这回他是卯足了气力。
吕布初步估量了一番,心中微微摇头,力道倒是够了,准心却偏差太多。
果不其然,第二箭又射偏了。
“该死,朕就不信,射不中你这头畜生!”
两箭不中,天子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刘宏再度取过羽箭,当他准备再射时,那头麋鹿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撒开四蹄往深林跑去。
“戏耍了朕,还想跑?”
刘宏咬牙切齿,当即收起手中弓箭,拍马猛追。
吕布赶紧跟上,天子独骑去追,要是出了丁点差错,谁都兜不起这责任。
麋鹿在前边跑,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刘宏在后面狂追,他今天是和这头鹿杠上了,不猎到它,也是不肯回头。
一番追逐过后,麋鹿渐渐同刘宏拉开了距离,越跑越远。
刘宏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好在此时,吕布已经策马追了上来。
话不多说,刘宏直接将手里的弓和箭递向吕布,“吕卿,给朕射死这头畜生!”
以刘宏目前的骑御技术,远远达不到骑射的水准,他必须得有一只手握住马缰才行,否则极易坠下马背。
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在追逐的时候,同时取箭开弓。
吕布当时脑子里也没多想,天子有命,他这个当臣子的自是应当遵循。
接过天子递来的宝雕弓和金箭,吕布松开握绳的手臂,搭箭上弦,微微瞄了一眼,在松弦的那一瞬,道了声:着!
弓开似秋月行天,箭去如流星落地。
急奔的麋鹿应声而倒,扑进了深丛。
刘宏见状,也不急着追了,勒住胯下飞驰的骏马,喘上两口大气后,才得意无比的笑了起来:“死畜生,带着朕兜了这么远,这回跑不起来了吧!”
后方追随而来的羽林将士很快靠上前来,见到天子无恙,心中也是落了口大气。
“去,把那畜生给朕抬过来!”在马背上缓息的刘宏用手指了指前方。
得令的羽林将士跳下马背,往天子所指的杂草丛中摸索起来。
很快,将士们便发现了那头约莫两百来斤的麋鹿,安安静静的躺在草丛中,颈脖被羽箭贯穿,一击致命。
羽林将士又从尸体旁边不远,找到了那支羽箭。众人一瞧,乃是天子独有的金箭,以为此物是天子所猎杀,架抬起麋鹿,纷纷欢呼起来:万岁!万岁!
听到这番欢呼,低头看着手里的宝雕弓,吕布脸色蓦然大变,当场滚落下马,跪倒于地面,叩头请罪。
臣,万死!
第三五八章 天子失其鹿
羽林将士为此纳闷儿不已,中郎将这是唱的哪一出。
刘宏瞥了眼跪地叩首的吕布,羽林将士已经停止了呼喊万岁,他抬了抬手:“吕卿,起来吧,箭是朕让你射的,你又何罪之有?”
吕布见天子并不怪罪于他,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同时心中也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如此耿性,做事之前,先想清楚结果再说。
别的他倒不怕,就怕将来那些个言官借题发挥,说‘天子失其鹿,而吕布,逐之’。
这种隐晦的暗喻,一旦天子信了,灭族都不为过。
随后,天子显然没了狩猎的心思。天天在宫中声色犬马,纵情享乐,再加上又不肯锻炼运动,刘宏的身体早就垮了,根本受不起长时间的驰跑颠簸。
在广成苑内的楼阁内歇息稍许,刘宏起身,朝吕布说着:“走,朕带你去个地方。”
吕布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违抗。
羽林军见天子动身,便也跟着上马,然则天子却命令他们留守原地,不得跟随。连同带出来的那些黄门内侍,也是如此。
天子骑马往林中深处走去,吕布跟随其后,有他在身边,普通的野兽山猪,根本近不了天子之身。
绕过大半北邙山,天子终于停下脚步,下马将马绳交由吕布牵着。
两人一前一后,天子不说话,吕布也不开口。
走上小会儿,前方出现了一座道观,几名道童正在劈柴担水。
吕布颇为惊奇,这深山之中居然还藏有这么一处洞府。但看天子的神情,平淡如常,似乎对这里并无半分惊讶。
刘宏踩着石梯登上道观,吕布则将马匹拴好,紧随其后。
道观空地,打坐的老道士知有贵客前来,睁眼起身,拂尘一掸,行了个道门礼仪:“贫道见过陛下。”
天子‘嗯’了一声,找了个蒲垫坐下,询问起眼前道士:“史道人,朕的丹药练得如何了?”
“回陛下,仍在提炼之中,估计还需半月,方可炼成。”老道士回道。
刘宏点了点头,也没多作催促。两人摆谈小会儿,刘宏又问起来:“辩儿呢?”
“史侯在偏殿读书。”
老道士不敢直呼其名,唯有以‘史侯’相称。
刘宏有两个儿子,刘辩和刘协。
刘辩出生之前,刘宏之前生下的皇子们都已夭折。所以刘辩出生以后,并未养在皇宫,而是养在了道人史子眇的观里,何氏想凭借其道术来保护自己的儿子。
二皇子刘协的命运就更为坎坷,其母王美人,是前五官中郎将王苞的孙女、王章之女,出身于名门世家,举止文雅,再加上容貌姣好,深得天子宠爱。
当时的何氏已经登上后位,执掌后宫,对王美人的嫉妒自是不必多说。因此在怀有身孕时,王美人怕招惹何皇后更深的嫉妒,就没有告诉皇帝,而是偷偷堕胎。然则堕胎药并没奏效,孩子最终还是生了下来。
刘协生下不到一月,王美人便被何后毒杀。
听闻此事的天子勃然大怒,本欲立即罢黜何氏的皇后,却被宦官们跪地劝阻。他怕刘协再遭暗害,于是将其抱到了永乐宫,请董太后抚养。
这些皇家的秘史,吕布也是后来才知。
刘宏带着吕布去了偏殿外,站在门口,却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殿内,一名**岁的男孩穿着蓝白的小道袍,跪坐于蒲团,面前的案桌上摆有厚厚几摞竹简。
看样子是在读书,可实际上,却是偷偷的在玩弄手掌上的虫蚁。
这番小动作落在天子眼里,其内心的失望,可想而知。
很快,刘宏便离开了这座道观。
归去的途中,刘宏对道观的事情只字不提,他问了个与此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吕卿,你觉得大将军此人,如何?”
何进?
吕布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身材矮胖的男人,略微思索,如实答道:“臣与大将军私下并无来往,对其也是知之甚少。”
刘宏盯着吕布看了稍许,似是在判断其所说内容的真假。
“那你说说,他千方百计的征召郑玄来洛阳讲学,这又是意欲何为?”刘宏又问。
这点吕布还是知道的,“大将军出身低廉,大约是想借此机会,来提升自己在士人心中的名望。”
“提升名望之后呢?”天子又问。
吕布顺着这话,细细琢磨起来,提升名望之后嘛……还不就是……
难道说,何进想取而代之?
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将吕布给吓了一跳。
要真是这样,那可得早些防着才是。
“陛下,臣愿为你手中之刃!”
反应过来的吕布当即抱拳,表明态度。
刘宏却是笑了笑,他知道吕布想跑偏了,那个杀猪的,还没那胆量,起码在朕活着的时候没有。
“吕卿,你觉得皇子辩如何?”今天天子陛下的问题,似乎格外的多。
“陛下家事,臣不敢妄言。”吕布同样也很惆怅,天子的问题是一个比一个难答,这摆明了是奔着储君的方向在问。
刘宏骑马慢走,吕布的回答似乎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于是又问:“那你觉得,朕的两位皇子,谁更适合立为储君?”
“立谁为储君,难道不是陛下说了算么?”吕布反问。
刘宏叹了口气,有些伤神:“何进及百官已经不止一次在朝堂奏请,要朕立大皇子为太子。然则,皇子辩轻佻顽劣,偷懒耍巧,没有一点帝王应有的威仪。无论是性情还是样貌,跟朕都一点不像。”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刘宏话里的意思。他是想立皇子协为储君,只是以何进为首的百官俱不同意。
如今的何进势力日日见长,身后还站有无数的世家门阀,为其擂鼓助威。
吕布替那位道观里的皇子惋惜稍许,小孩子爱玩,其实没什么不好,只可惜他生在了皇家。
“朕十一岁即位,大将军窦武因扶龙之功而权倾朝野,当时的朕,同傀儡无二。所以朕啊,不想将来,朕的儿子也变为别人的傀儡……”
那天回去的路上,刘宏同吕布说了许多。
第五**章 策权
回到广成苑内的楼阁,天子没了继续狩猎的心思,摆驾回往皇宫。
吕布将天子安然无恙的送回宫中后,才回羽林营卸去甲衣,也回了自个儿府中。
戏策、郭嘉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戏策的脸色似是不大好,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沧桑落寞了许多。
吕布以为是半道出了岔子,上前主动询问起来:“先生,你怎么了?”
听得吕布的主动关怀,戏策脸上有了丝丝暖意。他微微摇头,只是说累了,想要歇歇。
戏策不肯明说,吕布也不好再问。
等到戏策回了房间,吕布才找到郭嘉,问他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郭嘉对此也是无奈的耸了耸肩,他告诉吕布,戏策在半途就和他分道扬镳,今天白天压根儿就没和他在一起过。
吕布听完,愈发的疑惑起来:先生今天究竟去做了什么,而且最近的行踪,也是神神秘秘,还不愿让人随行。
想不通彻,吕布也就不再多想,戏策跟着他已有三年,事事替他着想,总归是不会害他。
…………
小铃铛的两岁生辰在即,吕布开始筹备起了女儿的生日礼物。
去年送了两个铃铛,小家伙喜欢的不得了,今年又该送什么好呢?
拿不定主意的吕布决定去洛阳城内的市集转转。
《汉律》有言:吏五日得一下沐,言休息以洗沐也。
就是说,大汉朝的官员,每工作五天,就会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根据每个官员的职责情况,休息的时间也会轮流错开,避免全都放假,无人处理政务。
轮到吕布休息这天,他捎上陈卫,出了府邸,去洛阳市集游逛。
城内的行人商旅一如既往,再加上前两日大儒郑玄的讲学,更是添了许多人口。
还未走至市集,吕布却先撞见了一个熟人。
“吕将军,别来无恙。”迎面走来的孙坚拱了拱手,笑意盈然。
如今的孙坚,在洛阳任职议郎。
吕布对他的印象不错,两人曾一起平叛蛾贼,又共讨过凉州叛军,可以说是存有渊源。
孙坚身旁左右跟着两个孩子,大一点的约莫十来岁,相貌俊秀,双目有神。以吕布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小子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小一点的男孩,仅有四五岁,抱着孙坚的裤腿,有些怯生。不过小家伙的相貌倒是差了他兄长许多,看起来有些貌丑,但在他睁眼的时候,竟会有浅绿的光芒闪过。
这倒是件奇事。
吕布看着孙家兄弟,抬头朝孙坚笑着说道:“想必这两位,便是文台兄的两位小公子了吧。”
“将军见笑,犬子孙策、孙权。”
孙坚依次介绍起了两个儿子,由于好几年都未归家,所以两兄弟在家仆的陪同下,特意从吴郡赶来洛阳,看望父亲。
“小子孙策(孙权)见过将军。”两兄弟异口同声。
吕布点头示以微笑,挨个摸了摸孙家兄弟的脑袋,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两小子将来定非寻常之辈。
“听闻将军有一小女,年满两岁,孙某今天也厚起脸皮,不如……”
孙坚的话还未说完,吕布就笑着打起了哈哈,错开话题:“文台兄,某观两位公子样貌品行皆是不俗,想必将来定成大器!”
孙坚方才话里的心思,吕布会不明白?
这种政治上的联姻,上辈子有过一次就行了。
今生,他不想再拿女儿的终身,来换作为政治上的筹码。
吕布没有明确答复,孙坚也不强求。听得吕布夸赞儿子,他嘴上说着两个不成器的崽子,心里却是无比的高兴。
得知孙坚此番也是准备去往市集,两人便一路同行。
走到市集入口,吕布顿了一下脚步。他望见前方不远,有个蓬头散发、衣衫破烂的乞丐,因为瘸了条腿,正匍匐身子摇着破碗,求讨乞食。
“陈卫,去买两个炊饼给他。”吕布淡淡说着。
陈卫不明白这其中缘由,也没多问,去买了两个炊饼,小跑至那乞丐面前,将饼子放进了他的破碗。
乞丐埋着头,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任务完成,陈卫刚准备离去,一帮子巡卫的士卒立马赶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粗暴夺过乞丐手里的炊饼,撕成碎块,又往地上重重的踩了踩。
他们快活的大笑着:“吃吧,臭乞丐!”
陈卫见状,握紧了铁拳,是怒从胸中起,这些个官兵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他想到吕布之前所说,不要在洛阳惹事,那对攥紧的拳头,又渐渐松了开来。
乞丐没有任何的抗议,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身手捡着那些被踩得肮脏的饼末,缓缓的往嘴里递去。
咀嚼,咽下,又伸出手去。
领头的兵官见乞丐还要来捡,抬脚往饼末上又重重碾上两脚,随后吐上一口唾沫,踢到乞丐面前,“喏,吃这个。”
乞丐迟迟没有伸手。
这惹得吴向颇为不满,盯着乞丐的眼神变得尤为不善,语气更是随之阴沉了不少:“怎么,聋了,我叫你吃了它!是不是皮子又痒了,想挨打?”
乞丐听到这话,身子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下,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畏惧。
很显然,他挨过的打,不止一回。
周围的百姓似是见惯了这种情形,没人愿为这个毫无相关的乞丐,去踩这趟浑水。只能在心中咒骂吴向这些官兵,王八操的,丧尽天良。
此时,一张完整的炊饼从上方递来。
“来,吃这个。”
当着自己的面还敢给这臭乞丐投食,吴向一见这炊饼,顿时也来了火气。他偏头看向这个比他高出一大截的青年,以二流子般的口气质问着:“嘿,你丫谁……”
啪!
话还没有说完,吕布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吴向脸上。
吴向差点被这一巴掌扇得摔倒在地,他轻捂着胀痛的脸,那叫一个疼。
不过他却没有立马下令逮捕吕布,而是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试探询问起来:“恕小人眼拙,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敢在洛阳城里这样嚣张行事,绝对不是善茬。
吕布懒得搭理吴向,他问了个在外人听来极为古怪的问题:“怨我吗?”
乞丐一个劲儿的摇头,蓬垢的头发下面,露出一张丑陋的脸。
第三六零章 群星耀于洛阳
他起初也恨过、骂过,但他后来想明白了。沦落到如今的田地,不怨吕布,只怪自己眼瞎,跟错了主子。
他用卑鄙手段在先,阴袭吕布不成,反倒落马被马蹄踩断右腿,这是报应。
袁术丢了官职,见他又瘸了腿,觉得已经是个废物,将他扫地出门不说,还让他在洛阳乞讨,令吴向这些官兵爪牙,日日羞辱于他。
若不是他卑贱的残存求活,恐怕早就被逼死在了街头。
以为遇见的明主,到头来,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如今,赠给自己食物的,却是当日他欲害的那名将军。
以德报怨,马忠的内心觉得羞愧无比。
很快,袁术得知有人故意跟他作对,想要搭救马忠,立马带着数名家仆赶了过来。
到了这里一看,好嘛,真是冤家路窄。
“吕布,又是你!”
见到这个令他差点丧命的并州莽夫,袁术咬牙切齿的喊出了吕布名字,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本来自己在洛阳是顺风顺水,又在天子近前效命,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然则因为吕布的到来,一切都变了,他丢了官罢了职,还差点把命给搭了进去。
他对吕布的痛恨,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不共戴天。
“袁将军……不,是袁公子,好巧啊,又见面了。”吕布笑了起来,反正他和袁家已经撕破脸皮,也没必要去逢迎这位袁家嫡子。
听到吕布话里的嘲讽语气,袁术气得快要双目喷火,他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然则,吕布既然能够空手击败纪灵,这些家仆上去就是送菜,对付不了吕布,就只有拿贬作乞丐的马忠出气。
袁术手往马忠那里一指,怒喝道:“给我打!”
身后的恶仆听令,为讨主子欢心,当即呼吼着冲了过去。
不需吕布出手,陈卫就知道该怎么做,铁拳握起,轻松将那些个袁家的家仆撂翻在地。
袁术见家仆倒了一地,躺在地上抱着腹部啊哟连天,盯着吕布,面沉似水:“怎么,我教训家奴,你也要管?”
“且慢动手!”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人群后方响起一声高亢的大喊。
围观的百姓纷纷回头看去,两名相貌不俗的男人,正从后方缓缓走来。
居左的那人短髯小眼,身材不高。
与他同行的另外一人,却是姿貌威容,头戴贤冠,走起路来威仪十足。
吕布认得那个短髯的男人,也是注定与他宿命羁绊的男人,曹家孟德。
“颍川一别,已有两年,奉先别来无恙乎?”曹**朗笑着,打起了招呼。
样子还是那个样子,下颚的髯胡却长长了不少。
或许唯一变的就是,比起平黄巾时的那股子热血,曹操身上的气质内敛了许多。
“曹孟德,好久不见。”见到故人,吕布嘴角微翘。
自从患染疫疾再经生死,许多事情他也就明白了。
他这一生,不是单纯的靠杀一个曹操就能逃脱解决。如果自己不够强大,纵使杀了眼前的曹操,也还会再有第二个‘曹操’出现。
吕布的反应令曹操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和吕布见面,如果不是有皇甫嵩出言,恐怕这个强猛的青年就已经握戟杀死了他。
在那之后,吕布对他的态度也是冷漠淡然,蕴藏杀机。
如今两年之后再度相逢,吕布的态度竟然有了质的转变,没了以往的敌意和杀机。
虽不知道这其中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总归是好事。
念及此处,曹操拱了拱手,却发现站在一旁的孙坚,同样笑着打起了招呼:“文台兄,没想到你也在此处,失敬失敬。”
曹操主动打起招呼,孙坚自然不能失礼,笑着还礼道:“孟德,听说你做了济南相,如今现身洛阳,莫不是已经在朝堂谋求到新的职位。若真是如此,可要好好恭喜你了。”
曹操摇了摇头,没有明说。
当初蛾贼平定,曹操因功迁任济南相。
济南国有县十余个,各地县吏多依附贵势,贪赃枉法,无所顾忌。之前历任的国相皆置之不问。曹操到职后,大力整饬,一下奏免十分之八的长吏,济南震动,贪官污吏纷纷逃窜。
曹操任职的这段时间,济南郡国‘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后来,朝廷内的权贵觉得曹操不会做人,拜他为议郎,调往洛阳朝堂。
曹操不肯迎合权贵,托病回归乡里,春夏读书,秋冬弋猎,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前两日因郑玄讲学,他才来的洛阳。
本来今天他约着袁绍出游,没想到碰到了吕布和袁术在这里起了争执。
双方曹操都认识,所以这个和事佬嘛,自然是由他来当。
“算是卖我曹孟德一个面子,都是自家弟兄,别因为一点小事而伤了和气。”曹操走上前去,左手拉起袁术,右手拉着吕布,同时也招呼起孙坚:“走,今儿个我做东,咱们去找个坊间,一醉方休!”
…………
距此较远的西北,有个体格健壮的豹头青年探头望向这边,眼中浮现出的兴趣颇浓,朝着前方两人喊了起来:“大哥二哥,那边好像出了热闹,咱们去瞧瞧呗。”
走在前方的儒纶青年回头,其面如冠玉,耳垂阔大,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摇头说道:“三弟,丘将军还在城外等着我们,眼下还是快快出城为好。”
他本是安喜县尉,因不满朝堂派下的督邮谋求私利,将其捆绑鞭打两百下后,带着两个弟兄,弃官而走。
此番来洛阳,是为了求见恩师卢植。
卢植较为看好这个学生,给他谋了个职位,随同丘毅去往丹阳募兵。
“大哥,我就去看一眼,绝不耽搁正事,好不好?”豹头青年央求起来。
此时,儒纶青年身旁的绿袍高个也出声了,其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三弟,就别给大哥再添麻烦了。”
青年闻言,只好耷拉着脑袋,跟在两人后头。
一行三人,往着洛阳城外走去。
第三六一章 八校尉
喝完酒回来,吕布手上多了两样东西。
左手握着木鼗,也就是后世所称的拨浪鼓,花了十三钱;怀里蜷缩着只比巴掌大一点的小黑猫,据说是从西域大食国经丝绸之路贩旅而来。
头一回来洛阳,吕布瞅见洛阳的贵妇人喜欢玩弄这种乖巧的小畜生,便也琢磨着给薇娘捎上一只。
却没想到这小东西的价钱,竟比普通战马的价钱还要昂贵,吕布一年的俸禄折合成现,十二万钱。
这只小东西,一口价就是十五万钱。
至于他和袁术之间的矛盾,肯定不会因为曹操的一场酒宴而彻底消除。心胸狭隘,这是袁术的秉性,再加上身份背景上的差异,他和吕布注定不会是一条路子上的人。
倒是那位如今在大将军手下当值的袁本初,能够折节下士,不因身份差异,而主动和吕布攀谈,言语之间,似有拉拢吕布的意思。
吕布跟十常侍不对付,却也不会去投奔何进。可能他一旦投靠了何进,第一个要他性命的人,就是当今的天子。
以前有得选,现在,早已断了退路。
回到府中,那个名为‘马忠’的青年也候在客堂。
在去同曹操等人喝酒之前,吕布让陈卫带着此人去看了医郎,给断裂的腿骨绑上木块,行动虽然不如常人,但起码可以拄着拐棍直起行走。
吕布到堂内坐下后,询问了马忠身上的伤病情况,又招来管事,“去取两千钱来,赠与这位壮士。”
管事领命而去,盘点好两千钱放入钱袋,交到马忠手里。
“不用感激我,你的腿瘸了,也有我一份责任。带上这些钱,离开洛阳城,再也不要回来,袁术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清楚。”
吕布叮嘱完后,示意马忠可以随时离去。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又看了看主位处的吕布,马忠心里的那股子感激之情,根本难以用语言述说。
昔日的主子对他赶尽杀绝,吕布对他却是存有敬重,不仅救他于危难,还让人带他看病,赠与返乡的盘缠。
这,不就是我苦苦寻觅的良主吗!
马忠心情激荡,钱袋放于桌面,拄着拐杖走到堂中。随即整个身躯直坠而下,重重跪于地面,叩完三个响头,才抱拳笃定的回道:“将军不以小人卑贱貌丑,救于危难,又赠钱财。如此礼遇厚待,小人无以为报。马忠今生,愿为将军效死,为奴为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违此誓,甘受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说完,马忠又将脑袋磕在了地面。
“壮士这是作甚,快快请起。”吕布从位置处起身,往马忠这里走来。
“将军若不答应,小人便长跪不起。”说着,马忠又将头颅重重磕在地面。
“小子,你这撒泼耍赖的功夫,是跟我学的吧?”曹性在一旁揶揄起来,据他对头儿的了解,吕布是最不吃这一套的人,更何况马忠样貌丑陋,衣衫穿着破破烂烂,同乞丐无二。
然则接下来的一幕,却令曹性大跌眼镜。
吕布走至马忠面前,亲手将其扶起,语气诚挚:“能得壮士相助,实乃某之荣幸,袁公路不会识人,弃用阁下,此乃其无知也!阁下骑射之术,万中难觅一人,想要跟随于我,吕某自是万分欢迎,只是你又何须立此毒誓,陷自己于死境。”
马忠听后,挣开吕布的搀扶,退后两步,喊了一声‘主公’,抱拳跪下,口中笃然激昂:“为图将军之恩,忠愿以死相报!”
吕布在见到马忠流落为乞时,就存了收服的想法,能让袁术拿出来在御前比试,又岂会是寻常的泛泛之辈?
腿瘸了不要紧,只要心中的那股希望不灭,稍作努力,他迟早会变成那个骑射强猛的神射手。
习武之人,哪会有不遇挫折的道理。
有的人因此一蹶不振,成为废人;有的人,越挫越勇,突破瓶颈,一举晋升强者之列。
马忠在沦为乞丐时,觉得生活了无希望,开始自暴自弃。是吕布的出现,给了他一个人应有的尊严,让他焕发出新的斗志,重新回归武途一道。
客堂外,两个听墙角的家伙在堂内落下帷幕的时候,也都站直起了身躯。
戏策脸上笑意盛放,搂着那个白狐少年的肩膀倍显亲近,嘴角勾起笑意十足:“郭奉孝,你又输了。”
郭嘉撇了撇嘴,哼上一声:“运气好而已。”
五月二十三,晴。
这一天,在后汉史上极具意义。
崇德殿内,汉天子刘宏做出了一项重大决策,将于洛阳西园征召壮丁两万,进行训练编制,设八名校尉进行统管。
人选名单已经拟好,分别是:右校尉淳于琼,左校尉蹇硕,助军右校尉冯芳,助军左校尉赵融,典军校尉曹操,下军校尉鲍鸿,中军校尉袁绍,上军校尉吕布。
当‘吕布’名字最后报出的那一刻,朝堂内的官员们不淡定了,不少人更是直言其恐难当此大任。
按照天子设定八校尉的等级,上军校尉总管各军,直接受命于皇帝,连大将军何进亦要受其辖制。
如此重要的职责,岂能由一个毫无背景家世的人来出任。
刘宏懒得听百官们的絮叨,直接大手一挥,众卿无需多言,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由于这八人之中有五人来源于外戚及世家,所以一些个大佬对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人怎么说他们不管,自个儿捞着好处就行。
被宣召至殿内的八人拱手谢恩,百官们无奈,也得跟着齐呼:“陛下圣明。”
退朝之后,吕布前脚走出崇德殿外,后脚就有朝官紧赶追上,“吕将军,恭喜恭喜。不知将军今晚是否有空,老朽那里有好几坛陈年佳酿,想请将军往府上一尝。”
“吕将军,府上新纳了八名西域歌姬,舞姿婀娜,请将军务必赏脸。”
“吕将军,前两日我亦得了一把宝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正所谓宝刀赠英雄……”
“吕将军……”
七八名官员围在吕布身旁,如闹山麻雀般叽叽喳喳的争闹个不停。
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吕布脸上有过瞬间的愕然,随后他便明白过来,心中不由为之冷笑。
记得初来洛阳时,百官视他为草芥,冷嘲热讽,嬉笑怒骂。
后来,大破鲜卑、平定蛾贼,天子招其于洛阳,授予羽林中郎将。百官知其功绩名声,对其仍是鄙夷居多,避而远之。
如今,天子授他为上军校尉,这些个昔日鄙夷他的官员,竟然厚着脸皮,如同许久未见的故人好友,开始对他笑脸逢迎。
这也让吕布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权利和地位,真的是个好东西。
第三六二章 洛阳新贵
伸手不打笑脸人。
众人盛情相邀,吕布却也不知该如何推却,应酬交际这方面,一直都是他的短板。总不能把他们全抓起来,挨个暴揍一顿吧。
此时,天子近前的小黄门快步而来,告知吕布,说天子要见他。
几位力邀吕布的官员一听,自然是陛下为大,邀请吕布入府的提议,也只能暂且作罢。
跟着小黄门一路走到章德殿外,通禀过后,吕布才得以面见天子。
“臣吕布,参见陛下。”
虽说不在朝堂,但礼仪觐见这些环节,自是不能缺少。
刘宏给吕布赐了座,问他是否知晓设立西园八校尉的用意。
这点吕布自然晓得,近两年来,大将军何进的派系发展得过于壮大,天子想要稍加压制,所以才成立的西园八校尉,好借机分去何进在洛阳执掌的大半兵权。
刘宏对吕布的这番回答不置与否,他又问:“那你可知,为何朕要力排众议,独独将你推上上军校尉的位置?”
吕布摇头,这点他还真没想明白。
八人之中,五人来源于官宦世家,蹇硕和冯芳则属于宦官派系。按照亲近远梳,也是蹇硕更讨天子欢心。
为何上军校尉的职位没到蹇硕身上,反而给了自己?
吕布想不通彻。
天子见吕布不知,也没有要点明的意思,同他闲叨几句,便摆手让他回去。
蹇硕固然不错,但仍旧要听命于张让赵忠等人,在某些时候,肯定会更偏向于宦官。而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吕布,反倒恰恰成了最佳的人选。
以前的时候,刘宏想让双方相互制衡掣肘,现在他更想将吕布培植成周旋其中的第三方势力。无论外戚宦官哪方的强势,都可以用吕布来进行联合压制,达到双方平衡的效果。
临走之际,吕布犹豫了小会儿,抱拳问向天子:“陛下,臣有个问题,不知该如何应对,想要请教陛下。”
刘宏目光投来,示意吕布继续说下去。
吕布便接着说道:“朝中许多官员,都邀臣去他们府上做客。臣不知当去,还是不当去。”
这件事情令吕布颇为头疼,即便今天躲过去了,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他还受天子宠信,这些个官员肯定还会天天来请。
吃饭喝酒倒在其次,就怕个别的不怀好意,给他暗中下套。
刘宏听完也没给出明确答复,只是说着:“这是你的事情,朕就不给你做主了,去不去的,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从皇宫回到府邸,亮闪闪的几十箱礼品摆在厅堂。
吕布见状,顾不得歇息,招来府中管事,略微有些愠怒的质问起来:“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一番时日的相处,管事也大致了解熟悉了吕布的脾**好。听得主子发问,他当即躬身回道:“回老爷,是城中的一些老爷大人们,遣家仆送至府中。”
不是别人送的,难不成能是它们自个儿长脚飞进来的!
吕布心中怄气,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是别人送的,他要问的是:“谁让你把这些东西收进府中!”
“是小人自作的主意,请老爷责罚。”一听吕布的语气,管事就知道自个儿不该收这些礼物,当即跪下,赶忙主动认起错来。
其实这也不怪管事,主要还是吕布之前,也没说过不能收礼纳钱。
想到这里,吕布的口气为之和缓了许多。他先让管事起来,随后定下规矩:“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我退回去。还有,以后再有人来送礼,一概给我否了,一个子儿也不要带进府里,明白了吗!”
管事赶忙点头应下,立马着手叫仆人把这堂内的东西,挨件挨件的全都退回去物归原主。
此时,戏策听得这边响动,走了过来。他打了个招呼,见到吕布脸上怒气未消,好奇的询问起来:“什么事情,让将军这般动气?”
吕布望见戏策走来,脸色好了不少,将管事擅自收礼的事情同戏策说了,并说要定下今后不得收礼的规矩。
“先生,你知道这事吗?”吕布问道。
戏策点了点头,毫不遮掩道:“当时我就在府中,看着他们把东西一件一件的搬进厅堂。”
今天朝堂里发生了什么,戏策不知道,但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吕布在官职上,肯定有了极大的突破。
平日里府内苍蝇蚊虫都不来一个,今儿个,光送礼的都来了七八趟。
这已经表明,吕布成为了天子宠臣,洛阳新贵。
“先生你也是,既然在府中,怎么就不叫人拦着,这事情要是捅落出去,叫别人抓住了把柄。我之前的种种努力,岂不全都付诸东流!”得知戏策当时就在府中,吕布语气里略有怨言,他觉得戏策这回犯了个天大的糊涂。
戏策倒是淡然得很,不紧不慢的劝说起吕布:“将军,胆子放大些,别人敢收,为何你就不敢?刚来洛阳的那会儿,低调些没错,现在不一样了,你已经有了天子作为坚实后盾,那还怕些什么!”
“可是……”吕布欲言又止,这样私下收取贿赂,岂非成了百姓口中的‘贪官’。
“将军,你得露出破绽,得有把柄落在天子手上。否则,无欲无求,天子同样也不会毫不保留的用你。”戏策微微摇头,压低声音,随后还赠了吕布一句名言。
水至清,则无鱼。
吕布在那慢慢琢磨戏策话里的意思,这时候戏策却从堂中抱起了案桌上的那一大摞的请柬,不由分说的全部塞在吕布怀里,委以重任:“从今天起,将军你就好好去摸索学习,官场上的应酬交际。”
吕布看着怀中堆叠的红艳请柬,虽没能琢磨透那番话的意思,却也觉得戏策说的颇有道理。他告诉正忙着盘点箱子的管事,不必去退还那些物件,今后若有东西礼品送来,照单全收便是。
管事起初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吕布刚才还斥责他不该收这些东西,怎么一转眼,又变了呢?
不过既然老爷都发了话,管事自是无不遵从。
吕布将那些请柬交给管事,并让他从明天起开始安排行程。
交代完事情,吕布觉得有些乏了,便准备回房歇息。
看着吕布离去的背影,戏策的眼神之中藏有复杂。
郭嘉这时候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凑到戏策面前,满脸笑意道:“戏志才,我就这点服你,敢把吕布这样连蒙带骗的往火坑里推。”
吕布起于微末,南征北战,未尝享过富贵荣华。偏偏这洛阳城又是繁华地靡乐场,声色犬马、奇珍异宝,数不尽数。
“等到吕布沉迷其中,玩物丧志,到时候你就哭吧你。”郭嘉勾起嘴角,他输给戏策这么多回。
这次,也该扳回一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