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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

作者:回头大宝剑     汉末之吕布再世txt下载     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六三章 讨好

    翌日,吕布清晨去了西园任职,新招募来的两万壮丁,自然得开始进行整合训练。

    西园八校尉以上军校尉为尊,其余七名校尉皆要受吕布统辖。不得不说,看着曹操、袁绍这些世家子在自己手底听令行事,这种感觉,真是莫名的爽。

    下午,吕布去了光禄勋丁宫的府邸。

    管事按照请柬主人的官职高低,给吕布逐个拍好行程,作为九卿的光禄勋当然得排在首位。

    到了丁府大门,吕布报上名号,看门的仆人赶忙进去通禀。

    很快,丁宫就亲自到了门口迎接,在其身后,还有许多的洛阳官员皆在此处。

    “哎呀呀,吕将军屈尊至此,寒舍蓬荜生辉,将军快快请进,快快请进。”一身紫裳常服的光禄勋脸上挂笑,和蔼无比的招呼起来,俨然是将吕布当做了自家贵客。

    看到丁宫身后的众人,有些个吕布还觉得面熟,疑惑询问起来:“他们是……”

    “我等见过将军。”众人拱手作礼,他们都是在洛阳为官的官员。品级高一点的是朝堂上参政议事的臣子,品级低一点的是洛阳城内负责各种事务的各级官吏。他们得知吕布要来丁宫府上做客,也都是厚着脸皮给丁宫送了礼,先一步而来。

    吕布如今可以说是天子眼中的红人,任职上军校尉。关于这个职位,天子也没给出具体定位。如果说只是普通的军营校尉,那么这里半数人都比吕布官职要高。

    可问题偏偏就在于,不能以等闲校尉视之。

    普通校尉之上有将军管束,可吕布的上头,便是直通天子圣听,连大将军何进在某些时候,都要受其节制,这是何等的权力与荣耀。

    谁知道凭着天子的恩宠,吕布会不会成为新的像十常侍那样的人物。所以他们就想先混个脸熟,打好关系,今后遇见麻烦,也好开口一些,指不定吕布到时还能出手救上一救。

    当官的,从来都不能只考虑眼前。

    地方是这样,洛阳这里,就更是如此。

    丁宫见吕布询问,便逐一为其介绍起来,名字、官衔、府邸何处……

    经过一番漫长的介绍过后,吕布算是有个大概了解,拱手回礼道:“吕某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也连忙回礼,说着将军客气。

    轮到进府的时候,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谁先谁后。

    “吕将军,您是贵客,您先请。”丁宫长了吕布十来岁,说话称呼用得却是‘您’字,由此可见他对吕布的敬重之意。

    吕布微微摇头,在这些官员之中,属他的年岁最小,遂推辞道:“小子乃是晚辈,何德先行,还是诸位大人先请。”

    “将军客气了,您先请。”

    “诸位大人请。”

    “吕将军请。”

    一番推辞过后,在众人的再三邀请之下,吕布半推半就的与丁宫并肩,走在了前头。

    这要放在以前,别说和九卿并肩,连这些中等级别的官员,都不可能跟吕布同进同出。

    到了府内,仆人们端上美酒佳肴,身姿婀娜的舞姬们也开始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丁宫端起酒杯,招呼着众人:“诸位,吕将军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能得到天子青睐,委以重任。这第一杯酒,我们是不是应该敬敬吕将军,祝他荣升上军校尉,今后前途无量啊!”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附和起来:“对对对,光禄勋说得没错,这第一杯酒啊,必须得敬吕将军!”

    众人齐齐起身,遥向吕布敬酒,吕布也只好端起酒樽,跟着一饮而尽。

    “老朽早就听说,吕将军威震塞外,打得鲜卑人溃不成军,恨未能一见。如今得见真颜,将军相貌雄武,英姿勃发,实乃天神之姿也!”一名髯白老者起身,缓缓讲起了三年前的并州战事,说得有模有样,就跟亲眼见过似的。当然,在这其中,他肯定是无限夸大吕布实力,什么雁门关一个人退十万雄兵啊,鱼尾坡痛歼鲜卑主力啊,反正他能想到的大胜场面,一股脑儿的全都加到了吕布身上。

    其余诸人不晓得老者说的这些是真是假,但这些都不重要。纵使是假,他们也会当做是真,在座之人心中皆是看得明白,没有哪个会傻到缺心眼儿的去质问其存在的可能性,纷纷跟着酬和起来。

    老人向吕布敬完酒后,又一人起身接着夸耀讲述起来:“将军神武之躯,区区异族蛮夷,又岂是将军敌手?当年凶狠无比的蛾贼作乱,大伙儿都知道吧,各地沦陷蛾贼横行,朝廷派了数万军队前去征剿,结果呢?被蛾贼打得连连败北。然则,就在这危急存亡之际,吕将军他横空出世,带着手下将士,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那些犯上作乱的蛾贼打得仓惶四逃,没有当时没有吕将军的平叛,你我,还能如此高枕无忧的再次喝酒聚会乎?”

    “对对对,我等应再敬吕将军!”

    “吕将军前程无量,日后位居三公,也是指日可待,某这里提前给将军祝贺了!”

    “将军,我也敬你!”

    …………

    可怜了吕布这个刚刚踏足官场的雏鸟,哪说得过这些摸爬滚打多年的政客。

    总之就是一个字,喝。

    走出丁府,已是夜深。

    丁宫再三留宿,可吕布却坚决不肯在此宿夜,执意要回自个儿府邸。丁宫只好叫来两名仆人,左右搀扶着吕布,让他们将其送回府去。

    空旷的街道上,已经没了闲散游人。

    繁华热闹的洛阳城,在这一刻,沉寂下来。

    宵禁之后,若还有人在街上游荡,可直接将其送至洛阳城内的部尉署,交由其问责处罚。

    三人的走动,很快便引起了夜间巡防士卒的注意。

    几十名士卒在领队士官的带领下,迅速围住了三人,并出声质问起来:“汝等何人,深夜在街中游逛,是否有所图谋!”

    搀着吕布的仆人脸上并未露出惧色,如实回答起来:“我俩是光禄勋府上的家仆,这位是吕布吕将军,我等奉命送其回府。”

    吕布?

    好熟悉的名字。

    士官略微皱眉,似乎在哪儿听过。

    蓦然,脑海里一道电光闪过,士官猛地反应过来,连问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谄媚:“可是西园八校之一的上军校尉,吕布吕将军?”

    现在的洛阳城内,恐怕没几人不知道,西园八校尉的存在。

    两名仆人点头,证实了吕布身份。

    士官再无多言,当即从队伍里拨出二十号士卒,打起火把,将道路照得明亮堂堂,陪着两仆人,一同护送吕布回府。

    迷迷糊糊之中,吕布睁眸看了眼天空高挂的月亮,低声嘀咕一句,便又睡了过去。

第三六四章 将军变了

    醒来的时候,屋外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吕布从榻上坐起身子,揉了揉胀疼的脑袋,踏着鞋履出了屋外。

    关于昨晚是怎么回到的府邸,他已经记不得了。

    守在门外的仆人见到吕布出来,行礼唤了声‘老爷’。

    吕布揉按起额边两处的穴位,问了声:“现在,几时了?”

    “回老爷,寅时二刻。”仆人恭敬回道。

    “这么早啊。”

    吕布低念,现在让他回屋去睡,肯定也是睡不着了。不如趁着精神,四处走走,也好给自己透透气。

    来到府内西北角的练武场,这里距寝睡歇息的房屋隔有许远。即便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训练打斗,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休息。

    吕布本想进去练上两手,却发现有道身影正在里边挥使长刀兵器。

    劈砍、展挑、削撩……

    一招一式,都颇具气势。只是其下盘不稳,行动起来一瘸一跛,移动的速度完全跟不上长刀出手的方向。

    没想到马忠除了箭术,武艺也同样不俗。如果腿没瘸的话,将来绝对能在战场驰骋。

    吕布心中微微叹息,却也没作打扰,挪步离开了这里。

    清晨,戏策尚未早起,吕布出门去了西园校营。

    现在营中主要事务就是练兵,然则练兵这种事情,没有数月年载的功夫,很难收到成效。吕布觉得,眼下洛阳无战事,训练的事情,也没着急的非要往死里练,顺其自然就好。

    下午回来,吕布按照各家的请柬行程,去了御史中丞王宣的府邸。

    起初的时日还好,知道克制。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吕布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奢靡酒醉的生活。

    行为也从起初的谨慎小心,变得放开言辞,府上送来的礼品越来越多,吕布不问缘由,照单全收。

    宿醉之后,早上就去军营里呼呼大睡。睡醒了,又接着去各家的府邸继续喝酒作乐,完全沉迷其中。

    大半月的时间过去,吕布回府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吕府门口,戏策端了个小马扎放在梯前的街道,他坐在上面,背靠镇府石狮,拢起双手,享受着夕阳的余晖。

    这一坐,便是天黑。

    到了用膳的时点,郭嘉没有瞧见戏策。从府里走出,当看到那个靠着石狮快要睡着的瘦削文士,这位有‘鬼才’之谓的白狐少年心中难免有些发酸。

    走至戏策近前,郭嘉拍了拍他肩膀,低声说了句:“别等了,他不会回来的。”

    戏策偏扬起脑袋,眸子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失落。在与郭嘉对视的时候,戏策故意避开了视线,伸手打着呵欠,似是无所谓的转移起话题:“原来都这么晚了,我也该回房歇着了。郭奉孝,明儿见。”

    戏策慢腾腾的收拾起马扎,拎起拾级迈上石梯。

    郭嘉追了上去,戏策来洛阳这段时日里的情绪变化,没人比他更能感受得到。

    “戏志才,我就不明白。你既然想做吕布的谋臣,不惊醒点拨他也就罢了,反倒明知是陷阱火坑,还把他往里面推。我们这类人应该比别人更清楚,金银珠宝,名器女人这些东西,有时候比战场交锋,更容易致人性命。”

    戏策没有回应,继续抬腿迈步。

    郭嘉见到他这状态,顿时来了火气,一把拉住戏策胳膊,陡然提高了几度声音:“那些个官员费尽心力的讨好吕布,你以为是想要真心对他好吗?无非是看他现在有天子撑腰,想拿来当枪使。一旦吕布失了势,第一个跳出来‘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就是这些个家伙,你明不明白!”

    府内黄忠、陈卫等人闻声赶了出来,见到郭嘉拉着戏策,颇有痛打一番的冲动,赶忙过来拉开两人。

    “你问问他们,现在的吕布变成了什么鬼样子!贪图享乐,沉迷其中,哪还有一点当初平蛾贼时志气!”

    郭嘉指着黄忠等人,质问起戏策。

    “喂,姓郭的,你说什么!信不信老子锤扁你!”曹性撸起袖子,骂他可以,如果要骂头儿就绝对不行。虽然现在的头儿有些日子没和大家在一起吃饭说话,但他相信,头儿还是以前的头儿,不会抛弃他们。

    陈卫、黄忠等人皆是缄默不语,吕布近些日子的变化大家有目共睹,分明是被酒色财气迷了心志,疏远了大伙儿。

    他们这些当属下的觉得,吕布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拼杀,如今享享乐,也是理所应当,人之常情。

    只要吕布一句话,他们照样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说吕布,沉迷酒色,已经是废人一个!”面对曹性的威胁,郭嘉不甘示弱,一字一句都说得尤为大声。

    “你个小犊子,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得跪地求饶,你就不知道心花为谁开!”

    曹性气极,说完直接握拳冲向郭嘉,陈卫黄忠两人赶忙过去抱拦着曹性,让他不要冲动。曹性的武艺在狼骑营中虽然垫底,但要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郭奉孝,还是不在话下。

    两人又拉又抱的将曹性扛回府中。

    没了曹性的胡搅蛮缠,府外瞬间为之清静了不少。

    戏策走进府苑,往自个儿的歇息处而去。

    “戏志才你可真能沉得住气,明明你稍加点拨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在这犟着不肯开口,你就不怕吕布迷失在这繁华地里?到时候,小心你哭都哭不出来。”

    郭嘉紧黏在其身旁,叨叨个不休,仿佛今天不得到戏策的答案,就绝不罢休。

    戏策本就心情不好,加上郭嘉在耳旁一直叨叨,板着脸给了郭嘉一板栗,没好气的说着:“我宁愿他今天在这里声色犬马,成为废人,也不愿他将来权赫一方时,沉迷其中,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关过不去,那也是他自己心志不坚,怪不得旁人。

    “说话就说话,你敲我作甚!”郭嘉揉着吃痛的脑勺,脸上满是幽怨。

    见到郭嘉委屈模样,戏策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他找了处石凳坐下,抬头问向郭嘉:“你觉得将军这个人,怎么样?”

第三六五章 暗箭

    “不怎么样!”

    郭嘉赌气的答道。

    戏策笑了起来,他现在反而心境平和了许多,“你说的那些我也明白,但我就是不肯死心。我啊,就是想看看,将军他凭自己,能不能幡然醒悟。”

    自己醒悟和别人点破,是两个级别的境界。

    前者叫心志弥坚,后者叫亡羊补牢。

    “切,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郭嘉嗤夷一声,脸上透着几分不信:“你说得简单,天天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不说别人,就是你我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吕布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要是能够自己醒悟,那才是有鬼了!”

    “郭奉孝,你老这样门缝里看人可不好。”

    郭嘉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低声嚷嚷:“什么叫门缝里看人,分明是你对吕布的要求,定得太高,不切实际。”

    “老天爷既然让我于茫茫人海中遇到了将军,那他就一定不会让我失望。以前如此,我相信以后,也同样如此……”

    “戏志才,你没救了!”

    …………

    夜深人静,戏策郭嘉等人早已歇息入睡。一道黑影鬼祟的翻出吕府院墙,往着别处去了。

    次日清晨,朝阳升起。

    张让早早去宫里给天子请了安,闲叨着一些奇闻异事,其中有意无意的说了些吕布近日现状。

    天子在圭临园玩得兴起,听到这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里的白玉卵石往摊上一掷,起身走到处较为偏僻的石台。

    张让跟在天子身后,故作疑惑道:“陛下,怎么不玩儿了?”

    刘宏背对张让,阴沉着脸:“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老奴不知陛下所问,是哪件事情。”张让选择装傻充愣,这种事情得让刘宏自个儿说出来,才能达到效果。

    刘宏自是不知道张让的心计,顺着说道:“就是你近日听到关于吕布的传闻。”

    “回陛下,这些事情老奴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张让躬身回道,故意吊起刘宏心中的胃口,有些事情过早的盖棺定论,可信度就不那么高了。

    此时,黄门近侍小跑至天子面前,禀报起来:“陛下,左校尉求见。”

    左校尉蹇硕,从前几年起,就一直深受刘宏宠信,不仅长得人高马大,还懂得纸上谈兵。曾经是‘打遍洛阳无敌手’,尽管输给了吕布,但这并没有影响刘宏对其的恩宠。

    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八校尉人选之一。

    刘宏暂压心头怒火,道了声:“让他过来。”

    蹇硕手里捧着一堆竹简,进来看到张让也在这里,两人仅仅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蹇硕向天子行礼问安,随后将手中端着的竹简,呈给天子:“陛下,这是我等拟好各校尉之间的人员名单,请陛下过目。”

    刘宏瞥了眼那些竹简,似乎并没有心思翻阅,语气不善道:“吕布呢,这些事情不是该由他负责的吗?”

    听得天子发问,蹇硕支支吾吾的回答起来:“上军校尉他……”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刘宏皱起眉头,压低了眼眶。

    “回禀陛下,上军校尉此时仍在军中大睡,臣奴不敢惊扰将军好梦,又恐贻误家国大事,就擅自做主,将各校名单送来交于陛下过目。”

    如果说张让那番话使得刘宏将信将疑,那么蹇硕的这番说辞,无疑就成了实锤,板上钉钉。

    刘宏听罢,心里头的火气是再也压不下去,猛地将那案板用力一掀,上面堆放好的竹简霎时全部打翻在地,怒不可遏的骂了一声:“混账!”

    在场之人见到天子动怒,除了张让,无不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不敢抬起半分。

    “朕拿他当肱股之臣培养,力排众议,又委以重任。他倒好,借着朕的威风,到处花天酒地,怠惰渎职。偶有为之也就罢了,天天如此,这样下去,百官还不得戳着朕的脊梁骨,骂朕是个昏君!”

    刘宏显然是气坏了,又是拍桌又是怒骂。浑然忘了他自个儿享乐纵色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陛下息怒,吕将军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张让这时候当起了好人,他熟知天子脾性,天子处于气头上的时候,你要敢替其求情,就责罚越甚。

    所以,张让自然得给吕布好生‘求情’一番才是。

    “阿父,你不必替他说话。”

    刘宏摆了摆手,眼中怒意浓重:“我看他是贪图享乐,已经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蹇硕见天子已有罢免吕布的心思,赶紧趁热打铁,抱拳请命:“臣奴愿为陛下,担此重任。”

    他垂涎上军校尉的职位,可不是一天两天。

    张让听得这话,低埋着的老脸上笑容霎时凝固,眼看着吕布倒台在即,你这蠢货急个什么劲儿!

    吕布下了位,还愁轮不到你身上?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张让在心中怒骂了一声:“愚蠢!”

    “你?”

    刘宏瞅了眼蹇硕,积攒的怒气消去大半,宠信归宠信,能力归能力。吕布的实力和忠心,刘宏心中透亮,如果没有吕布的话,蹇硕的确是最佳人选。

    可惜,没有如果。

    既然上军校尉不能落到自家人的手里,那也绝不能拱手送给何进那边的党徒。

    计划失败,张让便又心生一计,朝着刘宏建议起来:“陛下不妨召吕将军的妻女前来洛阳,请她们帮着劝说一二。”

    “管用?”刘宏脸上写满了狐疑。

    张让点头称是,“据老奴所知,吕将军可是宠爱妻女得很。犹记当年,吕将军大破鲜卑凯旋,雁门关内的官员百姓都在夹道欢迎。可吕将军人却不在,骑着马单骑直接飞往家宅,先见了妻女。”

    “不仅如此,不管是在平蛾贼,还是讨西凉,吕将军隔三差五的就会写上家书,让亲信士卒快马送回五原。”

    “如今吕将军沉迷酒色,奴等出言劝说,总归是外人,将军未必听得进去。倘若是其夫人规劝,想来吕将军也会听上几分。”

    刘宏对此深以为然,原先朝野中很多事情,他都是听了何皇后的枕边风,才临时篡改的决定。

    关于吕布在并州的过往由来,张让前些日子遣人基本上挖了个底朝天。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用来作为要挟吕布的筹码。

    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本事没有,这些鬼蜮伎俩,张让自认还是可以手到擒来。

第三六六章 觉醒

    吕布不知天子震怒,更不知自己因此差点丢了官职,依旧过着逍遥闲散、纸醉金迷的日子。

    戏策没有出言提醒,吕布便以为自己做的并无大过,如果错了,戏策肯定会提醒于他。

    这天,吕布从校营忙活完后,去了城南的一座府邸。

    府邸主人姓王,名允,字子师,太原祁县人。此人也是并州三大世家之一王家的家主。

    早在前些年,王允也奉命参加过豫州黄巾的征讨,并在战争结束后,从黄巾军中搜查到一封张让幕僚所写的书信,信中涉及汉军一系列的军事内容。

    王允将此写成奏折,上奏天子。

    可他哪里斗得过张让这类狡诈圆滑的人物,不仅没能给张让定罪,还被反咬一口。张让一番巧言令色,说自己对陛下、对朝廷是如何如何忠心耿耿,王允完全是出于嫉妒诬陷于他。

    张让脱罪后,对王允自然是接连而来的连续性报复打击。

    后来,洛阳的牢狱,王允成了熟客。如果不是有大将军何进、太尉杨赐、司徒袁隗再三求情,又赶上天子大赦,王允估计早就黄泉路上投胎做人了。

    王允今年四十有九,未至半百之年,头上却已经生出了不少白发。

    来到王府门前,王允亲自前来相迎,这令吕布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以前,你们个个都看不起我,视我如草芥。如今,我一人之下,你们这些世家家主,还不是照样得来巴结讨好。

    别人不知道王家,吕布这个土生土长的并州人却是知根知底。

    现在的并州只剩下三大世家,严家、张家和王家。

    王允在自个儿面前卑躬屈膝,吕布心里很是舒坦,心中嗤笑着:如果以前能有这态度的十分之一,估计要我替你在天子面前说话,也是绝无问题。

    可惜啊,以前没人看好我这山野莽夫。

    进了府中,王允招待吕布落座,自是好酒好肉的招待起来。

    席间,王允猛夸吕布骁勇,可谓世间猛将第一人。

    吕布越听越舒心,不禁有些飘飘然了,手里的酒也是一碗接一碗的咕咕下肚。

    “将军,将军……”

    不知喝了多少,迷迷糊糊间,吕布听到有人在轻声唤他。

    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王允那一张沧桑的脸。

    吕布坐起身躯,揉了揉额头,“我怎么趴在桌上睡着了?”

    “将军都喝了三坛陈酿,有倦意也是人之常情。”

    王允陪笑,随后接着说道:“昨日府上新纳了几名歌姬,老朽福薄,特请将军一赏。”

    说罢,王允轻拍手掌,在清雅的乐声之中,歌姬们逐一登场,薄纱披身,半露香肩,伴随着优雅的曲乐,翩然起舞。

    论相貌,个个皆是美艳得不可方物。

    但吕布的眼神,却盯在了最后入场的那名少女身上。

    青丝如瀑,红绳系结;高挑婀娜的身材,凹凸有致的胸臀;尤其是那双水灵璨亮的细梨眸,仅仅一个欲拒还迎的眼神,就足以勾人心魄。

    除此之外,少女还蒙有白色的薄丝面纱,隐隐可见其下的细美红唇,更是为此增添了一分额外的神秘。

    而这种神秘感,最是能撩拨男人的春心。

    吕布盯着少女,眼睛许久都未曾眨上一下。

    见到此景,王允嘴角笑意愈深。

    一曲舞毕,歌姬们朝着吕布施礼福身,缓缓退下。

    吕布眼中藏有不舍,目光停留在那少女身上,从未离开。

    王允哪会看不穿吕布的心思,对那少女招了招手,“婵儿,还不快些过来,给将军倒酒。”

    少女闻言,轻提青瓷酒壶,莲步朝着吕布轻移。

    然则就在少女即将走至吕布近前,脚下却不小心的踩到了一处坑地,崴了脚重心不稳,眼看佳人摔倒,这时候,吕布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出手,将少女揽进怀里。

    面纱落地,也露出了少女的容颜。

    清水出芙蓉,世间竟有如此惊艳的女子!

    吕布整个人都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对眼珠子看得直愣发痴。

    “小女子谢过将军搭救之恩。”

    少女从吕布的怀中起来,施礼谢恩,声音悦耳如山间清泉,流过心田,酥麻了吕布整个身躯。

    后来经王允介绍,这是他的义女,名唤貂蝉,芳龄二八。

    在貂蝉的陪同侍奉下,吕布碗碗下肚,喝得更为尽兴。

    他时不时的会瞄上一眼坐在身旁倒酒的少女,每当少女对他一笑,吕布的心里就愈发快活起来。

    酒宴结束的时候,吕布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王允趁机把少女往吕布怀里一推,脸上是只有男人才懂的谄媚笑容:“夜已深了,我叫蝉儿服饰将军,还请将军务必给老朽这个薄面,万勿推辞才是。”

    看着偎依怀中的少女,吕布嘴角微勾,直接将其抱起,往着王府宿寝的房屋走去。

    一夜驰骋。

    次日,天色大亮。

    王允轻轻扣门,压低声音:“将军,太师唤你前去,有要事相商。”

    太师,什么太师?

    朝中除了天子,便只有三公,又从哪里冒出的太师?

    吕布不懂,却也换好衣衫,跟着府外的传令卒去了。

    在一座极为奢豪的府邸中,吕布见到了一个他根本不会想到的人,董卓!

    这个时候,董卓不是在关中镇守长安吗?

    吕布用力的摇了摇脑袋,当他再度睁开眼眸时,所能望见的,只有漫天的熊熊烈火,还有上万士卒浴血厮杀的拼砍。

    “将军,李郭汜攻进长安城了,咱们快撤吧!”身旁,一脸血水的高顺急忙大喊起来。

    一连串的变化,吕布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好催马狂奔。

    不知跑了多远,众人才下马暂作歇息。

    此时,有名儒衫文士起身,为他做起了新的谋划。

    这不是当初在平蛾贼途中,所遇到的那个满腹经纶的中年文士吗?

    “你怎么在这里?”吕布问他。

    文士没有回答吕布,继续陈述着战略部署。

    后来吕布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叫陈宫,是个极其厉害的谋士。

    奔波逃跑了一天,吕布很快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越来越紧,越来越紧,都快拧成了麻花。

    睁开眼,似乎又换了地方,吕布环顾周围环境,这里应该是一处断壁残垣的城楼。

    吕布想要活动躯体,却发现整个人都被粗实的绳索给捆绑住了。

    搜索记忆,捆住自己的人,居然是……宋宪!

    吕布眼中惊愕,他如何也不肯相信,这个屡次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居然会叛变对着自己下手。你要说别人还有可能,但宋宪,绝对是一万个不可能的!

    吕布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然则,宋宪却说话了。

    他的脸上再也没了以往的敬重和追随,有的只是压抑于心的怒气:“听妇人之言,不听良将之计,沉迷酒色,肆意责罚弟兄将士,视吾等如草芥,才有今日之下场!”

    “将军,对不住了!”

    说着,宋宪将吕布脚旁的方天画戟拾起,从城楼上高高抛了下去。

    听着下方山呼海啸的冲杀声,吕布无奈的闭上双目,心中悲凉,完了。

    “将军,将军……”

    此时,有人在耳旁轻轻呼唤。

    睁开眼眸,看见的是王允的脸。

    周围一切,表明仍旧是在王允府上。

    吕布擦去额上汗水,心有余悸,反手摸了摸后背,衣衫尽已湿透。

    王允见到吕布醒来,陪笑着说道:“将军,昨日府上新纳了几名歌姬,老朽福薄,特请将军一赏。”

    此话一出,吕布双眸里顿时杀戾横生,狼视锁盯着王允,中气十足的怒吼一声:“滚!”

第三六七章 夜谈

    王允莫名其妙的挨了骂,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吕布,满头雾水。怎么才小睡一会儿,醒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王允不明白,吕布却很清楚。他懒得搭理王允,起身也不说告辞,直接出了王府。

    夜空中,不见了明月,群星闪烁。

    回到府邸,已是亥时。

    敲开紧闭的府门,开门的仆人很是惊讶,没想到这个时候,老爷居然回来了。

    迈过府门,吕布也不要仆人伺候,去了戏策的住处。

    咚咚咚~咚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这个时候,府中的人基本都已歇下。吕布犹豫了稍许,还是敲响了戏策的门,他脑子里格外的乱,有很多话,在这洛阳城内,只能对戏策一个人说。

    “奉孝,别来扰人清梦,我困着呢,有事明天再说。”被吵醒的戏策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显然是将敲门之人当做了郭嘉。

    “先生,是我。”吕布在门外低声说着。

    将军!

    这两个字穿过脑海的一刹,戏策陡然睁开双眸,眼中睡意全无。

    麻利的起身踏上布鞋,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雄武男子,可不正是吕布吗!

    “将军,你怎么来了?”戏策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好奇,往日这个时辰,吕布要么在自个儿房中呼呼大睡,要么在其他官员府邸之中留宿。

    戏策跟了吕布三年,三年的时光,吕布从未有在他睡觉的时候,吵醒惊扰。

    今天这是怎么了?

    戏策脑子里打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而且看吕布的脸色,似乎颇为凝重。

    吕布拱手抱拳,诚恳说道:“布有惑,欲求教于先生。”

    “将军,先进屋吧。”

    说着,戏策将吕布引进屋内,又合上屋门。

    两人坐于小方桌前,点燃一根烛火,映照着两人红通的脸。

    “将军有何疑惑,不妨先说来听听。”戏策提起茶壶,倒上杯水,给吕布递了过去。

    看着杯中茶水,吕布端起之后却又很快放下。有些话他不知该怎么开口,但终究还是要说的。

    “我这些时日的所为所为,让先生失望了吧。”

    吕布低垂起目光,像是做了错事的孩童。

    戏策闻言,嘴角已然有了笑意,脸上却仍是故作不知:“将军何出此言?”

    屋内就吕布和戏策两人,吕布也不怕揭自己的短,将回府途中所想的种种,尽与戏策说了:“我沉迷酒色,疏远先生与兄弟,武艺也是多日荒废。仗着天子鸿恩,以为山鸡成凤凰,变得目中无人,纵情享乐。致使心志颓败,迷失在这片靡乐林里……”

    听着吕布的诚心忏悔,戏策眼神温和,暗自点头。这也彻底证实了心中的想法,他的这位将军,终于不负所望的依靠自己,醒悟了过来。

    “失望呢,是有那么一点。”

    吕布闻言,心里不免有些沮丧,刚想开口说话,戏策却又继续说着:“将军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不出言提醒?因为我啊,更想看到的是,将军不借外力,凭自己走出困境。为此,我还和郭奉孝打了赌,不过看样子,小鬼头这回是又输了。”

    说道后面,戏策颇为开怀,能趁着郭嘉成长起来之前,肆意打压。那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这番话落入吕布耳中,如良师之言,令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感动:原来先生竟在我的身上,寄予了如此厚望!

    如果不是猛然醒悟,可能我现在仍旧浑浑噩噩,过着堕于酒色的日子。

    吕布心中懊恼,起身当着戏策的面立下誓言,保证今后再不沉迷于此。

    “我在你身旁,你便总会觉得,事事我都会提醒于你,这种习惯不好,也是人的劣根性。假使哪天我不在了,你又当如何?”

    “今后很多的事,都得靠将军自己来琢磨,我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

    听得戏策愈发落寞的语气,吕布不由有些急了,与戏策四目相对:“怎么,先生要走?”

    见到吕布这般着急的神情,戏策内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作为一介谋臣,能够得明主如此看重垂爱,此生,当无憾矣!

    他微微摇头,笑着说道:“我是说以后,以后……”

    戏策顿了一下,压下心底的悲凉,接着说道:“以后,总会有不得不分开的时候。”

    “偶有分别,也会再有重逢嘛。”吕布面带笑意,完全没能理解戏策话里的意思。他以为戏策所说的分别,是像当初平蛾贼和讨西凉一般,分别不久,就又能重逢。

    咳咳~咳咳~

    “不会再重逢了。”

    戏策剧烈咳嗽两声,心里叹息,却也没有说出。

    “好了,将军的疑惑已解,快回屋歇着吧,时辰也不早了。”戏策估摸时间,准备让满身酒气的吕布回去歇着,既然已经醒悟,那他也没啥好交代的了。

    过了这一劫,算是往前迈进了一个大坎儿。

    吕布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重新坐回位置,语气里透着几分凝重:“先生,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戏策眉头皱起,愣了小会儿。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眼下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事情,让吕布感到困惑。

    以前吕布不管想些什么,他只要稍稍动脑,就能揣摩得一清二楚,而此时此刻,戏策竟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男子的心思。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他却看不透了。

    灌上一口凉水,戏策才接着说道:“将军请说。”

    吕布没有开口,左手提起烛火,往方桌正中的边上挪了挪,另一只手朝戏策招了招。

    戏策心中不解,问个问题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吗?但他也没有多说,胳膊肘压在桌面,脑袋往中间凑了凑,吕布也将脑袋伸了过去。

    两人几乎快要额头抵着额头,烛火将两人的头颅影子映照在墙面,硕大而狰狞,像极了神话故事里的远古妖魔。

    吕布压低着声音,熊熊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动:“我想问先生,倘若山陵崩,天下乱,吾当如何?”

第三六八章 策吕对

    戏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他怔在那里,目光里透着老年人才特有的呆滞,嘴巴一张一合:“将军,你再说一遍。”

    吕布很是不能理解戏策的神情,遂低声又说了一遍:“我想问先生,倘若山陵崩,天下乱,吾当如何?”

    没有听错!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的传递到神经中枢,戏策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试探的问道:“是郭奉孝让将军问的?”

    具备这么远的视野和目光,又认识吕布,除了郭嘉,戏策目前还想不到第二个人。

    吕布摇了摇头,是他自己想问。

    听到这个回答,戏策脸上的表情简直是五花八门,右手比着动作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吕布以为戏策是发了病,赶忙过去给他抚背顺气,担忧的询问着:“先生,你怎么了?”

    戏策沉淀下波涛翻涌的心境,请吕布过去坐下,反问起来:“那将军以为,有朝一日汉室崩颓,天下当如何?”

    “必定贼患四起,天威不在;世家诸侯割据争霸,战乱不断。”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吕布回答得笃然无比。

    戏策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吕布的回答可以说是深得他心,遂又问:“若诸侯不遵王令,将军当若何?”

    “奉诏以讨不臣,灭群雄,扶汉室。”在戏策面前,吕布毫不避讳。

    或许吕布自己没有感觉,但坐在对面的戏策却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吕布身上的那股枭雄之气。

    这还是那个之前一心想着偏居并州的闲散男人吗?

    戏策了口茶水,笑容里有着一抹玩味:“从古至今,不管是春秋战国,还是秦末乱世,想要平定天下,就必须得有足够的实力。将军,你有么?”

    吕布摇头,望向戏策:“正是因为没有,故而来请教先生。”

    吕布的态度诚恳,戏策也不兜圈子,既然选择了吕布,自当倾力相助,他挪开桌上杂物,仅留有烛火照明。

    随后起身从携带木箱里,取出一幅素边绢裹的大汉江山图,这是他闲暇时所画,不敢说百分百符合各处地形,起码相差不远。

    “将军,还记得我教你的对弈之道么?”

    戏策将大汉江山图铺于桌面,淡淡问道。

    吕布点头,他下棋的技术虽然不咋样,但其中的规矩和门道,他还是知晓明白。

    “征战天下,亦如执子落棋。”

    戏策的目光放回桌面,指尖在地图上自西向东逐一划过,遥想起来:“我这大半生,都在钻研天下之势。天下在我眼中,亦如棋盘,四角四边,腹地中原。”

    所谓四角:

    山河四塞,百二秦关关中。

    上游之势,临驭**河北。

    龙盘虎踞,东南形胜江东。

    山川险固,天府之土西蜀。

    何为四边?

    河东都会,用武之地并州。

    依山凭河,战守之冲徐州。

    枢纽江汉,砥柱江南荆州。

    南北胶着,东西伸展汉中。

    “自桓帝起,大汉朝堂外戚专权,宦官当政,天灾瘟疾横行一时,苛捐杂税苦民久已。然为君者不思民而独乐,为官者不善言而谄上。至此,汉之衰败,不可逆转。”

    “将军若有天下之志,则当从四角之中选其一立脚筑基。并州虽为将军故土,州内百姓多尊于将军,却非成就霸业之地。虽能东凭壶关以自守,然,自鲜卑檀石槐起,并州以北尽为胡夷所掠,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为鲜卑。数犯塞寇边,并苦之,田地薄而民稀,故此,非用武之地也。”

    听戏策这么一番细说,吕布也明白了并州只能暂时落脚,而不能成为最终的根据之地。他看向桌上地图,脑海里回想着戏策方才说得四角四边,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冀州,试探的问道:“先生想让我先取河北?”

    江东、西蜀太远,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距离并州最近的就是河北冀州。

    “冀州多世族,必不容将军。”

    戏策摇头,将手指滑至并州以南,轻敲了一下:“我说的是这里。”

    关中!

    留侯张良曾说:夫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候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

    “关中山河四塞,南有秦岭横亘,西有陇山延绵,北有高原,东有崤山,更兼浊河环绕,可谓‘山川环抱,气势团聚’。”

    “除此之外,关中周围大小关塞甚多,但地位重要者,当属四塞,即函谷关、武关、散关、萧关四座关口。这四塞关口控制着关中地区几个主要方向的出入通道,形势有利,就出关进取;形势不利,则可闭关自守。”

    “对将军来说,最为重要的是,关中世家薄弱,将军想要占据不难,再加上将军之前交好东羌,可以进一步借此控制陇西,进而掌控西域。”

    “其后,再以汉中、并州为两翼,往东扩张,占据豫、兖,图谋冀、幽,盘踞中原,席卷天下!此,策为将军所谋之宏图也!”

    戏策战略部署说完,吕布听了之后,亦是豁然开朗,仿佛是看到了将来,手握重兵雄踞天下的那一天。

    但好在吕布明白,这些话听着容易,想要做到,起码得花上数十年的功夫。

    至于为什么不先取中原,戏策稍加点拨,吕布也就明白了。

    中原处于四方之中,可以合天下之全势,四通八达,为各地之枢纽。

    故天下陷入战乱,中原必将四面受敌。逐鹿虽在中原,然则真正能够参与逐鹿的群雄,却多不起于中原。

    纵观历史,那些最终完成统一天下大业的势力,大都是起于四角山川险固之地。先据有一到两个角,然后积累力量,继之向东西扩展,最后才走向中原,进取天下。

    吕布明白了关中对他的意义,也决定以关中为基。但在此之前,有个很扎手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如今的关中是由董卓据守,根据记忆,吕布很清楚的知道,董卓以后会靠着汉中以及西凉的军队,成功问鼎洛阳。

    但问题在于,现在的董卓和记忆中骄奢淫逸的董太师,完全不一样。不仅不胖,而且熊魁凶悍,手下将士也是战斗力极强的一群虎狼之士。

    以吕布现在的实力,想要正面打赢董卓,很难。

    而且,天子尚在,江河未崩。

    戏策摸了摸下巴,有种黄鼠狼偷鸡的狡黠。他虽然没有见过董卓,但吕布既然对其有所忌惮,那就得想个办法,将他调离关中。

第三六九章 举荐

    两人相谈许久,不知不觉,天色朦胧渐亮。

    曹性今天起得较早,刚出房门,就有人同他打起了招呼:“大哥,早啊!”

    “小弟啊,这么早就起来活络筋骨了?”曹性看向马忠,痞笑着问道。对这位小他两岁的瘸腿青年,曹性觉得很是投缘,遂并连哄带骗的忽悠着马忠拜了自己作大哥。

    跟着主公已有月余,府中陈卫、黄忠等人对他不错,每个人都很好说话,不像外边的人,嫌弃自己容貌丑陋。

    吃饭的时候,也会叫上他一起,这令马忠感到无比的庆幸。

    以前跟袁术的时候,袁术不准他同堂用膳,府中若有宾客,更是要将他打发出府。

    今昔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也更坚定了马忠要报效吕布的决心。

    嘎吱~~

    一声轻缓的开门响起。

    “哟呵,戏策这厮今天起得倒是挺早啊!”

    听得响动,曹性看了过去,来洛阳好些日子,还真没见过戏策这么早就起来。

    然则,从戏策房屋中走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却是曹性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吕布从里面走出,伸了个懒腰,轻拍起嘴巴,打着大呵欠。

    “将……”马忠刚准备上去给吕布问安,曹性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将其拉向一旁的小山石处躲避,暗中观察。

    两人作为神射手,眼力自不会差。

    曹性敏锐的发现,将吕布送至门口的戏策居然只穿了件白色的内衫,隐隐可见其蓬松内衫里的白滑肌肤。

    而且,看戏策的模样似乎颇为憔悴,两只眼睛顶着大黑的眼袋,怕是一夜都没睡好。

    这个时候,吕布制止了戏策的出门相送,带着歉意的开口了:“折腾一宿,先生也该累了,还是早些上榻歇着吧。”

    戏策手扶门框右侧,脸上带有欣慰笑容:“将军日后若有需求,尽管来找我便是,纵使再累,也是值得。”

    两人脸上的表情,以及口中的对话,在曹性马忠听来,完完全全的变了味儿。

    马忠前些日子才从曹性口中得知,吕布只娶了一房正妻,并无纳妾,而戏策也是个大龄单身汉,至今也没成家。

    种种事迹联想在一起,两人不禁同时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两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吕布过来时,发现了石头后面的两人,有些好奇。

    被抓住现行的马忠做贼心虚,支支吾吾,倒是曹性处变不惊,咧嘴笑道:“头儿,我们在这练拳呢。”

    说着,给了马忠一个眼神,马忠会意,立马和曹性假模假样的打起拳来。

    两人的姿态使得吕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多说,简单交代几句,出了府门。

    “敢说出去,就杀了你!”

    吕布走后,曹性故露凶相,恶狠狠的威胁着刚收不久的小弟。在他心中,头儿英明高大的威武形象,决不能倒,更不能被这些东西给玷污。

    …………

    到了西园校营,吕布见到其余七名校尉,打起招呼:“诸位将军,早啊。”

    “见过上军校尉。”

    曹操袁绍等人抱拳行礼,礼仪虽然到位,眼中却没有任何敬奉之色。

    本以为吕布又会像往常一样,去军帐睡觉,结果今天他倒是来了兴致,说要阅览八校士卒的训练情况。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众人心中嘀咕,却也不敢违逆。八校虽各自统有各自的兵马,但作为八校之首的吕布,还是具备代天子巡检的资格。

    然则当八校将士齐聚,吕布还没来得及检阅,就有小黄门来到校营,宣天子口谕,说要召见吕布。

    吕布担不起抗旨的罪名,跟着小黄门走了。

    检阅之事,也只好暂且作罢。

    望着吕布离去的身影,任典军校尉的曹操眼中神情熠熠,他朝向身旁的袁绍说着:“本初兄,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上军校尉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是有些奇怪。”

    袁绍点头,有着与曹操相同的感觉。至于具体奇怪在哪,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到了皇宫大内的明德殿,吕布见到天子,行礼问安。

    刘宏摆手示意吕布无须多礼,笑着说道:“有些时日没见卿家了,朕听说吕卿近来的日子,过得滋润无比。故想看看吕卿是否发福,也鼓起了臃肿的肚皮。”

    吕布听得这话,哪里还不明白天子已经晓得了他近来的劣迹,也不辩驳,抱拳请罪起来:“臣近些时日沉迷酒色,有负于陛下厚望,请陛下责罚。”

    大殿之内,掷地有声。

    刘宏瞧吕布的请罪态度诚恳,之前原本准备的那些话,就暂搁了一旁,抬了抬手让吕布起来,语气和善:“朕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并没有要罚卿家的意思。朕虚长你三四岁,明白你的想法,年轻人嘛,喝喝酒玩玩女人,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不要因之废公,忘记你的职责任务。”

    在某些方面,刘宏可以说是很开明的皇帝了。

    天子旁敲侧击,吕布自是明白,偷偷瞄了眼天子的气色,已是大不如第一次见时的精神状态。

    吕布拱手应道:“臣明白。”

    此时,黄门侍郎从殿外走进,双手奉着奏简,喊了声‘陛下’。

    刘宏懒得翻阅,出声问道:“何事?”

    “回禀陛下,少府卿李皖请辞,请陛下定夺。”黄门侍郎恭敬回答。

    “哼,顽固愚夫,以为凭此就能威胁朕了?这么想辞官,那就让他滚吧!”

    天子面色阴寒,就在前两天,少府卿因不满十常侍的欺压,与天子据理力争,最后挨了刘宏一通斥骂,弄得不欢而散。

    如今李皖想辞官,那就辞好了,刘宏根本不在乎朝中个把人员的流失。

    少府属于九卿之一,凡皇帝衣食起居,医药供奉,园林游兴,器物制作,皆归少府所领。

    有人辞官,就得有新的人来顶上,三公九卿级别的官员,都得由天子来亲自指派,刘宏正琢磨着该用谁来继任。

    听得少府卿的官职空出,吕布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拱手说道:“陛下,臣有一人举荐。”

第三七零章 天子的大礼

    “哦?爱卿有人选,不妨说来听听。”

    刘宏面露好奇,想听听吕布所荐何人。

    吕布也不兜圈子,拱手说道:“臣以为,广武将军董卓,或许可担此任。”

    既然决定了以后要取关中,那就得想办法先将董卓调离,而眼下就是最好时机。只要天子一道诏书,他就不信董卓敢不来洛阳任职。

    更何况,九卿之位的诱惑,天下间有几人能抵挡得了。

    刘宏对董卓存有印象,但是不深,他想不通为何吕布会举荐这么一个人。难不成是平叛西凉的时候,两人勾搭上了?

    天子藏疑,吕布便将心中所想,大半说出:“陛下,关中之地甚为紧要,山河四塞。函谷关东出,首当其冲的就是河南尹,而河南尹的中心即为洛阳。近两年,朝廷屡屡增兵长安抗击西凉叛军,驻扎关中的军队已逾十万,如今更是兵强马壮,若生变故,恐防不胜防。”

    吕布话里的意思通透,说白了,就是不放心重兵在手的董卓。

    刘宏听完吕布的言辞,坐在皇位上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吕布分析得没错,倘若关中生变,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以东的洛阳。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凉州叛军来犯时,刘宏不惜加大兵力投入,也要守住长安的重要原因。

    但话又说回来,方才吕布所说的那些,也不过只是他的臆想。迄今为止,董卓还没有做出过出格的事情,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董卓心怀不轨。

    倘若董卓是个忠臣,那朕岂不成了残害忠良的昏君?

    可万一……

    刘宏眼中升起寒意,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很清楚。因此,也不得不提防着点。

    多疑,是历代皇帝都藏在骨子里的帝王心性。

    “阿父,差人去将皇甫将军请来。”

    天子口中的皇甫将军,指的自然是皇甫嵩了。

    自从去年凉州平叛回来之后,皇甫嵩朝堂上是起起落落,如今闲赋在家。

    刘宏决定先将董卓召来洛阳观察一阵子,如果董卓真存有异心,刘宏自是不会心慈手软。倘若没有,到时候再放回去也是一样。

    至于镇守关中的要任,就暂先交由皇甫嵩好了。

    刘宏不大喜欢皇甫嵩说话时的耿直,毕竟忠言逆耳,所以平日里也就不太待见。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假使当今天下只有一人是良将忠臣的话,那么,必是皇甫嵩无疑。

    皇甫嵩不会为官,但生于将门世家,擅长领兵作战,对大汉朝更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刘宏下诏,给了皇甫嵩左将军的职衔,令他去往长安,替守董卓。

    此时,有名小黄门在殿外对张让小声说了起来。

    张让听完,又走到天子近前,低声汇报。

    刘宏听着张让的禀报,脸上展露出笑容,朝吕布摆了摆手:“吕卿,今天朕给你放天假,回府去吧,朕给你备了份大礼。”

    大礼?

    吕布面有疑惑,有赏赐为何不在殿内,而非要自己回府?

    但洛阳城内,凡事都是天子说了算。

    吕布不明所以,却也躬身告退。他倒要回去看看,天子的大礼,究竟是为何物。

    …………

    吕府门口,一辆宽大的双轮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前街道。

    车架两旁的护卫,多达五十余人,个个身形强壮,牵着清一色的北方骏马。

    “夫人,我们到了。”带队的沉魁汉子朝着车驾内恭敬说道。

    看门的仆人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赶忙通禀了府内管事。

    管事得知此事,放下手中杂务,出了府外。

    以往前来送礼的官员,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如今门前之人不仅大张旗鼓,护卫们还个个腰间带刀,莫不是想闯进府中闹事?

    管事心中暗自琢磨,明面上礼数却不能少,上前躬身作礼:“敢问贵人来此,所为何事?”

    “将军呢?”沉魁汉子瞅了管事一眼,出声问道。

    “将军去了校营,黄昏时分才会回府。贵人若是要见将军,可至府中等候,若不愿久等,也可发下请柬,小人必当替您传至将军手中。”

    管事不愧是社交上的好手,一番话说得漂漂亮亮。即便真是来者不善,他也不怕,也不想想,这是谁家的府邸。

    如今的吕布可谓是当今圣上近前的红人,又封了上军校尉,洛阳城内的大小官员,哪个不敬上三分。

    敢在这里闹事,信不信分分钟叫人将你们抓入官府,全部下狱。

    曹性本来就在府中闲得无聊,看门的仆人说有人带了几十号人来府门口闹事,他这性子能忍?

    二话不说,当即拉上黄忠、陈卫,抄上家伙,出门迎敌。

    到了府邸门口,见到来人,原先还杀气腾腾的曹性顿时傻愣住了,随后竟惊喜无比的上去擂了那汉子一拳,咧嘴笑道:“宋蛮子,怎么是你!”

    黄忠、陈卫等人自然也都认得宋宪,点头打起招呼。宋宪周围那些个带刀随从,自然是狼骑营里的弟兄。

    至于车内人物的身份,不用猜都知道,能让宋宪沿途护卫,狼骑营千里随行。普天之下,估计也就只有将军的妻女,才能享受这般待遇了。

    严薇从车驾走出,抱着小铃铛下了马车。

    同行服侍的两名婢女一左一右,其中一名婢女的怀里,还抱着只稍显慵懒的猫。

    “我等见过夫人。”陈卫黄忠等人低头抱拳,躬身行礼。

    管事一听这是将军的夫人,赶忙也跟着见礼问安。他知道将军娶了门亲事,只是从未见过夫人,没想到如今居然不远千里的来到了洛阳。

    将军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管事心中如此想着。

    性子顽劣的曹性上前笑嘻嘻的喊了声‘嫂子’,性格使然,他没陈卫黄忠那么拘束,朝着小家伙伸出双手,一个劲儿的夸赞:“小铃铛,好久不见,又变漂亮啦!来,让曹性叔叔抱抱!”

    他可一直都没放弃将小铃铛培养成自己儿媳的想法。

    小铃铛看了眼怪叔叔,搂着娘亲脖子,小脑袋趴在肩头。

    在管事的躬身引路下,严薇走上石梯,到了大门前,她将小家伙放了下来。

    第一次入府,这门槛还得让小家伙自己来过。

第三七一章 上对政策,下有对策

    吃过晌午,小铃铛就开始眼巴巴的瞅着门外,等着他的爹爹回来。

    尽管娘亲说了,爹爹要太阳落坡才会回来,小铃铛依旧趴在府门的门槛上,张望着门前清冷的街道。

    吕布出了皇宫,一路上还琢磨着天子所谓的大礼,究竟会是什么。

    还没走到府门,就望见一个小家伙翻过门槛,迈着小脚步,扑棱扑棱的朝他小跑而来,腰间的铃铛叮叮铃铃,嘴里高兴的喊着‘爹爹、爹爹’。

    “小铃铛。”

    吕布下意识的轻喊出声,随后便用力揉了揉眼,似是不敢相信。这个时候,小家伙不是应该在五原么?

    难道,又是在做梦?

    吕布过去抱起了小家伙,小铃铛‘啵唧’一口亲在爹爹脸上。

    “小铃铛,又长高了哟!”

    吕布宠溺的笑着,不管怎么说,能够见到女儿,他这个当爹的,肯定是满怀的高兴。

    进了府内,宋宪以及狼骑营的五十名士卒,朝向吕布行礼。

    吕布却并没有太好的脸色,将宋宪、戏策等人全部召到客堂,扫视了一圈堂内诸人,语气里颇有不满:“说吧,是谁出的主意?”

    如今的洛阳城内波谲云诡,外戚宦官斗得不可开交,官员们有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时候还把薇娘和小铃铛送来,不是故意给他添乱吗?

    家人团聚固然很好,但吕布不想在一口水深火热的锅里团聚,而且还是一口随时都会炸开的锅。

    见到吕布责问,宋宪拱手回道:“将军,这是陛下的意思。”

    天子之命不可抗。

    吕布明白这点,这下他也算是明白了,天子口中的大礼,居然会是他的家人。

    如果现在就把妻女送回五原,基本上就等于抗旨。

    吕布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

    想通了这里,吕布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至于宋宪带的这些狼骑营将士,吕布通通留了下来,充当府卫。

    如今他深受天子重用,不比刚来那会儿,养个几十名府丁,根本不在话下。

    交代完事情,吕布去见了薇娘。

    许久未见,小两口自是有说不完的相思寄语。

    到了晚膳的时候,吕布才从房内出来。

    席间,吕布瞅到下方马忠的脸上,戴着块银灰色的斑纹面具。即便是吃饭,马忠也只是将面具稍稍往上抬起一点,通过面具张开的缝隙,将食物递进嘴里。

    往日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他戴过面具。

    吕布稍微一想,便猜测到这是马忠的自尊心在作祟,便同他说着:“取下来罢,好好用食。”在场之人皆是生性豪爽的汉子,即便是发妻薇娘,也同样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女子。

    马忠却是不肯,如果吕布非要逼他摘下面具,他宁肯挪位到外面去吃。

    原来在小铃铛入府迈门槛的时候,因为偏头看了马忠一眼,而被吓得嚎啕不止。

    自尊心受挫的马忠赶忙转过身子,面墙而站。

    他本想说主公的女儿,真是可爱,却没想到自己的容貌,吓哭了她。

    后来他就去城内的市集,买了这张斑纹面具。

    马忠抬头望去,小少主正坐在主公怀里活泼撒娇。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哪个会不喜欢?

    可是,一旦他摘下面具,小少主见到他的丑陋模样,就会嚎啕大哭,也会更加讨厌于他。

    所以,马忠宁肯戴着面具过一辈子,也不想再吓到这么乖巧萌萌的少主。

    马忠不愿摘去面具,吕布不好强求,便由着他去了。

    几日之后,数百里外的长安。

    董卓府上的议事厅堂,灯火明亮。

    偌大的堂内,仅有两人,董卓和他的女婿兼心腹谋士,李儒。

    皇甫嵩今天下午抵达了长安城,不仅找到董卓,还当众宣读了天子的诏旨。

    这令董卓很是忧愁,他打仗干架是把好手,但是搞政治不行啊,所以还是得问问李儒的意见看法。

    “贤婿,朝廷召我去洛阳任职少府,你以为当去,还是不当去?”

    天子这番举动,九成九是想要夺去董卓兵权。

    李儒看得透彻,躬身回应起来:“主公,此事来得蹊跷,极有可能是有小人在天子面前教唆,故意设计坑害于您。”

    少府卿虽为九卿之一,管的却是皇帝及后宫一系列的吃喝拉撒,稍有丁点不慎,就有可能引来杀头的重罪。

    哪有在关中自由自在的好,这样的九卿,不要也罢。

    更何况,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关中,又岂能就此付之流水。

    听李儒这么细细一分析,董卓很快也就明白过来。

    然则他依旧存有顾虑,知道不能去是一码事,去不去又是另外一码事。这是天子下的圣旨,要是不去,那岂不是告诉全天下人,我董卓是个悖君之臣?

    可要想留下来,就必须抗旨。

    董卓愁啊!

    李儒这时候拱手献策:“儒有一计,或许可解主公之困。”

    “快快说来!”董卓双目放光,急忙催促。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这个女婿,永远都是最有办法的人。

    李儒压低声音,将计策一五一十的说了。

    董卓听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庞大的躯体将木榻压得咯吱咯吱,“到底是还是你有法子,好,吩咐下去,就照你说的办。”

    翌日上午,皇甫嵩按照流程,来找董卓索要兵权。

    行政办公的府邸前,早有密密麻麻的士卒全都堆积在了大门口,看这架势,足有上万人。

    见到董卓从府内走来,士卒们哗啦啦的一下子全都跪在了地上,不让董卓出去,涕泪四流的深情挽留。

    “将军,您就留下来吧,我们舍不得您走啊!”

    “您视我们如兄弟袍泽,您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将军,如果您执意要走,那我也跟你一起走好了。”

    “…………”

    熟不料,董卓听到这番话后,是勃然怒斥:“混账,你们说的这叫什么话!你我皆为朝廷效力,如今朝廷提拔我为少府卿,我自当去洛阳任职。你们也要好好坚守岗位,保家卫国,切莫要让西凉叛军打来才是。”

    “倘若今后有缘再见,卓定当好酒好肉的招待大伙儿!”

    说完,董卓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钻入停在府门前的马车。

第三七二章 熬

    士卒们当然不会放董卓离去,又齐齐跑了过来,团团围着马驾,不让他走。

    进退不得,董卓只能再从车驾中走出,熊魁的身躯直起,站在车夫的位置上,高声吼道:“汝等,欲陷卓于不忠乎!”

    “将军,留下来吧!”

    士卒们一次又一次的深情呼喊着,那份难舍与执着,如心头割肉,令人动容。

    董卓亦是熊目含泪,当他看到人群后方的皇甫嵩时,主动跳下马车,走了过去。

    “左将军,非吾不应诏,实乃将士兵丁难舍,请将军体谅。稍顷,我自当以写奏折,呈报天子请罪。”董卓抱拳,说得恳切。

    听到董卓不走,士卒们喜出望外,高兴得鼓舞欢呼起来。

    皇甫嵩看不透董卓的想法,只能默认。即便看透了,他又能如何?兵权不在他的手里,长安城现在仍是董卓说了算。

    回到府邸,李儒早已恭候多时。

    “哈哈哈,贤婿,你这法子可真灵!”人未至,豪爽的笑声先到。

    董卓迈着步子,走入堂中。

    李儒起身,行礼喊了声‘主公’。

    董卓摆手让他坐下,随后问道:“贤婿,接下来我们应当如何?”

    “朝廷既然派了皇甫嵩来,那我们仍旧尊他为左将军,不过他这个左将军,只能是有名无实。主公可在府中称病避客,也不要放兵权给他。”李儒捻着下颚的寸长短须,目光里阴寒渐重:“总之就是一个字,熬。”

    “熬?”

    董卓的脸上露出疑色,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耗着的意义何在。

    主上不懂,李儒自然要为其解惑:“熬到天子崩薨,熬到天下有变。到时候,主公尽可挥兵东进,以勤王之名占据洛阳。两位皇子年幼,主公大可独揽朝权,号令天下!”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彻底点燃了董卓胸中的热血。他这一生所奋斗的目标,就是要做一个权倾天下的大人物,受万人敬仰。

    想着想着,董卓的心又凉了下来。

    天子今年才二十有九,正是年轻力健时,这样熬下去,就怕天子没熬死,先把自己熬进黄土堆里了。

    李儒知道董卓的担忧,拱手毫不避讳说道:“主公有所不知,根据洛阳城内眼线传来的消息,天子近年身体已是羸弱不堪,又纵情酒色,照此下去,应该没有多少日子了。”

    李儒掌握着董卓手下所有的情报信息,他一旦出谋,不说百分之百的把握,起码十拿九稳。

    “好,那我便依你之言,从即日起,闭门称病。”董卓眼中凶芒大盛,笑容里透着狰狞。

    …………

    洛阳这边,吕布已经不再参加他人的请宴,开始将重心放到校营练兵。

    他要练就一支精锐,纵使不能以一敌百,起码也要能和董卓的军队过上两招。

    根据记忆,董卓会在三年后以勤王的名义来到洛阳,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残暴施政,独断专权。

    最后一把大火,将洛阳付之一炬。

    既然重生了,吕布就不能再让这种事情重演。

    三年时间,足够将这支新募的队伍,练成熊虎之师。

    吕布每天到西园督促练兵,这在其余七校看来,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大将军府。

    议事的厅堂里,何进沉着眉头,跪坐在竹席,他本就生得矮胖,此时跪坐于地,像极了竖立在地里的胖冬瓜。

    下方坐着的都是他的亲信心腹,别看何进出身不咋样,但如今他手下,可谓是人才济济,就连袁绍、曹操这些未来的大佬,现在也都是跟着何进在混。

    今天召集众人齐聚,主要是因为何进听说吕布最近练兵练得厉害。当初天子设西园八校尉,何进知道是天子不放心他,但因为八校尉中有四人都是他的心腹,故而何进当时也没作抗议。

    如今吕布勤奋练兵,使得何进有些坐卧不安,这是不是在传递着天子的某种讯息。

    西园校营两万将士,上军校尉吕布一个人就掌管了八千,其余七校共分余下一万二。

    吕布的身份,在何进以及众多士族眼中,并不坐好,超过七成的人都以为吕布早已同十常侍等人站在同一阵线。

    何进在那发愁,中军校尉袁绍率先起身抱拳:“将军,请您早作决断,诛杀宦官奸佞,助陛下重振大汉!”

    这些话何进耳朵早已听出了茧子,其实吧,仔细想想,他跟十常侍也没啥深仇大恨。主要还是袁绍这些世家党人,在背后一个劲儿的出言怂恿推波助澜,才搞到今天双方水火不容的局势。

    “吕布练兵,未必会是冲着我来的吧?”何进思索许久,冒出这么句话来。

    “不是将军,难道还会是阉宦不成?”

    袁绍快被何进给气坏了,他是胸怀大志,想要留名青史的人。诛杀宦官,绝对可以让他留名于史,遂苦口婆心的再次劝说着这位当场的大将军:“陛下即位的那会儿,大将军窦武准备诛杀内宦,结果事机不密,言语漏泄,最终反受其害。”

    “如今将军位高权重,兄弟并领强兵,军队将吏都是天下英杰,乐于为将军尽力效命。将军应抓住机会,清君侧,为天下除掉祸害,以名垂后世!”

    “可是……”

    何进踌躇犹豫小会儿,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定。他之前只是个杀猪的屠户,骨子里有着君威神授的理念。要他带兵进宫,当着天子面弄死张让这些宦官,他是脚底发凉,真没这勇气。

    “不能再等了,等到吕布将那八千军士训练出来,以吕布之勇,天下何人能挡?”看到何进的优柔寡断,袁绍是急得不行,就差当众上蹿下跳了。

    此时,曹操也起身帮衬着说起话来:“大将军,我也以为本初说得不错,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容易生变。”

    在场之人,估计也就曹操和吕布攀有几分交情。他不知道吕布练兵的用意何在,但眼下的确是铲除宦官的良好时机。

    何进看了两人一眼,又扫了众人一圈,仍抱有念想的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我等皆有此意,请大将军下令!”众人纷纷拱手,表示赞成袁绍意见。

    这些人要么是世家后辈,要么是先前受‘党锢之祸’波及的党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仇恨阉宦。

    不过嘛,凡事无绝对,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与众不同的个别意见,何苗就是其中之一。

    何进是大将军,他这个当弟弟的,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官拜后将军。他给何进出起了新的建议:“兄长,既然难做决定,何不去宫中问问妹妹的意见。”

    嘿,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何进赞赏的看了何苗一眼,再无之前的踌躇犹豫,当即拍板:“你们在此稍后,待本将军去宫中问问皇后的意思,回来再做决断。”

    何进兴冲冲的离去,曹操掩面愁叹:“国家大事系于妇人,安能不败!”

第三七三章 张让相请

    不仅大将军府人心惶惶,十常侍这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十一位中常侍聚在一起,以张让为首。

    “大常侍,你说那姓吕的练兵,会不会是冲着我们而来?”十常侍之一的郭胜低声询问起来。

    十常侍以张让为首,在称呼他的时候,其余诸人多称之为大常侍,以赫其名。

    “我也有这种感觉,这姓吕的可是早就跟我们结过梁子,我觉此番练兵,他九成是冲着我们来的!”另一名中常侍高望也出声应和。

    “我觉得未必如此,说不准是冲何进去的呢?”中常侍张恭给出了自己意见。

    “别忘了,当初我们可是派人暗杀过他,又抹了他功勋,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吗?”地位仅低于张让的赵忠开口,平蛾贼的时候,天子让他担任车骑将军,呈报上来的功勋都是经他之手,吕布的功劳自然是他叫人抹去。

    十位常侍在那低声争论,张让一直没有说话,垂低着眼眉,他在犹豫,在琢磨。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对付何进,为什么不重用蹇硕,而要用一个同他们仇怨深重的吕布。可如果是对付自己等一伙人,天子一句话就能完事,又何必费这番周章。

    “陛下近来性子,摸不透啊!”

    张让心中叹了声,好在吕布府上有他安插的眼线,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吕布跟袁家为首的世家集团不对付,照他的性子,估计也不会投靠何进。

    看来,是时候下点血本,把他拉拢过来了。

    张让眼中蕴含着老谋深算,在这位大宦官眼里,从来都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天子近来宠信吕布,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倒他,那就先试着拉拢再说。

    有了主意的张让瞅着还在争论的诸人,这些个家伙平日里圈钱耍威风厉害,就是脑子不太好,小聪明居多。如果上面不是有他罩着,‘十常侍’这个利益集团,不知完蛋多少回了。

    张让微有愠怒:“别争了,过两天咱家便请吕布来府上做客,探探他的口风。”

    郭胜等人见张让有火气,霎时间噤若寒蝉,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应声允道:“喏。”

    …………

    几日过后,从校营归来的吕布回到府上。

    刚踏进门口,管事便过来躬身禀报,说张让差人来递了请柬,希望将军去府上一叙。

    “张让请我?”

    吕布愣了一下,他和十常侍之间的仇怨由来已久,张让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邀请自己,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吕布找来戏策等人商议,该不该去赴这场宴席。

    “头儿,还是别去了,十常侍里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曹性首先出声,愤愤说着。

    当初吕布在宛城身患疫疾,留守城中的将军张里拒绝拨给食物药材,想看着他们全部自生自灭,可谓歹毒至极。

    张里,就是张让手下的人。

    而且,吕布平蛾贼时候的功劳,也是一点没有。

    肯定也是张让他们从中捣鬼。

    曹性这种简单头脑都能看得明白,更何况堂内的其他人,遂纷纷劝说吕布不必前往。十常侍名声不好,跟他们交往,只会把自己也弄得名声败坏。

    戏策也建议没必要去张让府上,此事天子如果知道了,估计也会怀疑吕布站边了十常侍。天子想用吕布这把利剑来制衡外戚和宦官双方,如此一来,就很有可能会寻找新的目标来取代吕布。

    “十常侍这个时候邀我赴宴,会不会是有求于我呢?”

    吕布思索起来,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张让此举的用意。如果只是单纯的鸿门宴,那张让未免也太蠢了点,会把地点选在自个儿府上。就是安排些亡命徒来暗杀,都比这要靠谱。

    想通了这点,吕布决定去张让府走上一遭,看看这位张常侍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众人见吕布有了决议,戏策便提议让黄忠、陈卫跟着同去,就算张让发难,也好有人接应。

    吕布本不想带人同去,但终究拗不过众人的担忧,只能将就答应下来。

    小铃铛也缠着想去,吕布没让,不管是不是鸿门宴,张让那里都不是什么太平之地。

    吕布带着陈卫黄忠出了府邸,他的府邸在城北,张让的府邸在城南临近皇宫,所以自然又要走上许久。

    公车府内,一名儒衫文士迈过大门,从里面走出。

    所谓公车府,即为朝廷选贤任能的地方。每年从各地举荐至洛阳的有学之士,皆要在此等候天子的召见。

    来洛阳足有两年,他因不肯逢迎上官,故而一直在公车府内待职。比他晚来的那些浅薄愚士,懂得做人塞了钱,早早的就去往了城内府衙或者州郡各地任职。

    只有他,天真的以为陛下总会诏他觐见,到时候只需一展胸中才华,让天子看重,委以重任。

    到那时,铲除以‘十常侍’为首的奸佞,匡扶汉室,定然指日可待。

    结果呢,春去秋来,白白贻误两年光阴。

    两年的时光,磨灭了他所有的幻想与热血,他也渐渐看明白了,公车府早已沦为张让等阉宦收刮钱财的工具,想当官?

    可以,先把钱交了再说。

    他虽有小资,但身存傲骨,倘若为官要靠向张让这伙人低头献媚的话,那他宁肯这辈子都不做官。

    公车府内有人同情他的遭遇,亦或是觉得他这身才华可惜,偷偷帮他交了钱,弄来个中牟县令的职位。

    起初的时候,他是不愿做此等地方县官的,一心想为天子效力朝堂,铲除奸臣。

    后来,他想通了。

    既然安不了朝廷,还不如去到地方,造福当地的百姓黎庶。

    走在洛阳城内的街道,儒衫文士的神情落寞,呆了两年的地方,今天终于要说再见。在他心中,仍旧抱有丝丝希望,他觉得,是金子,总会放光。

    只要天子圣明,总有一天,一定会遣人来将他请入宫中。

    文士如此想着,抬起头,已然能够看到洛阳的城廓,以及敞开的城门。

    忽然间,他似是听到了一声略显激动的呼喊,所喊内容正是他的名字。

    “公台!”

第三七四章 昔年共死,今朝再重逢

    陈宫回过头去,街道上的百姓走卒川流不息,来来往往,那个高高挺挺的青年就那么站在离他两丈的距离,神情很是激动。

    陈宫自是不认识此人,却也觉得面熟,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是在哪儿见过呢?

    蓦然间,一道电光闪过脑海。

    对了,是在荥阳城外的泥道上!

    陈宫想了起来,那一年,蛾贼叛乱,恰巧也是他受朝廷所征赶往洛阳。

    途中,他见到了许许多多南下平叛的汉军将领,其中有一人印象最为深刻。

    约莫是此人给了逃难小姑娘食物,让她在流离中存得一口生机。

    陈宫觉得此人心中有善,便过去和他攀谈了稍许。不过两人也就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直至分别,也都是不晓对方姓名。

    本以为萍水相逢,今生再以难见,却不料在这繁锦洛阳城中,再度相逢。

    唯一令陈宫想不通的是,两人只见过一面,为何吕布在唤他之时,脸上浮现出的欣喜表情,就和见到失散多年的好友亲朋一般。

    不过既然吕布主动同他打起招呼,陈宫自然不能失了礼数,拱手还礼说道:“将军,好巧。”

    吕布走了过去,看着比记忆中要年轻许多的老伙计,露出欣然笑意。

    回想上一世,他败亡于下邳,受擒于白门楼,最后陪他走到生命尽头的也不过两人而已,高顺、陈宫。

    侯成宋宪等人先后背叛,张辽降曹……

    吕布不怪他们,他反思过无数次,上一世的自己,性格缺陷太大,纵使不死在曹操手中,也绝不可能笑到最后。

    陈宫一介文士,在生死之际,却推掉了曹操拉拢,宁愿陪自己赴死。

    这份情,很深。

    所以吕布从见到陈宫的那一刻起,就下定了主意,要将他再次拉回到自己身边。

    得知眼前青年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上军校尉吕布,陈宫的脸上有过短暂的惊愕,吕布这个名字,可以说是这几月他耳边听到过响起最多的名字。

    陈宫原以为此人不过是个和张让一样靠阿谀奉承上位的谄媚人物,却不想,竟是昔日所见的善心将军。

    “公台欲往何处?”吕布出声询问。

    陈宫没作隐瞒,如实回道:“领了朝廷诏令,去往中牟任职。”

    吕布一听,陈宫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听取陈宫建议,肯定也不会那么早就退出争霸舞台。

    如今陈宫只去当个小小的县官,未免太屈才了。

    想到此处,吕布遂出言说道:“公台一身才学,只做区区地方县令,未免太过于大材小用。不如暂且跟随于某,布必将视公台为座上宾,门中客。”

    陈宫面有狐疑,他和吕布的身份可谓相去甚远,一个是深受圣宠、掌有实权的上军校尉,一个是落魄出京的地方县令。

    要讨好,也应该是他讨好吕布才对。

    再说了,吕布怎么知道自己一定就有真才实学。

    吕布有记忆,陈宫却没有。

    吕布无缘无故的对他好,反而令他生出了几分警惕,以为吕布存有别的心思。

    “将军的好意,宫心领了。不过既然受了朝廷旨意,定然是要去中牟上任。”陈宫婉拒了吕布提议。

    听到陈宫的拒绝,吕布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为了弥补上一世的主臣情谊,而急着想将陈宫收为麾下,以至于陈宫认为他心路不正,反倒弄巧成拙。

    强扭的瓜不甜,而且陈宫是个什么性子,吕布比谁都清楚。他也不想强迫陈宫,遂歉意说道:“是布失礼了,公台日后若有困难,尽管来找我便是。”

    随后,吕布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走到一处贩卖字画的摊铺前,扯过一张素布,在上面提笔挥墨。

    “这是一封举荐信,公台若是哪天厌烦了县令职位,大可凭着这封书信去到五原,找郡守严信,他见书信之后,定会对你委以重任。”吕布将写好文字的素布对折两次,交到陈宫手里。

    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吕布没有强行发难,使得陈宫对他的印象再次改观不少。他谢过吕布好意,收起那绢布写着的举荐信,望了眼天色,同吕布告辞。

    吕布没做挽留,只是说了声‘公台珍重’。

    走至城门口时,陈宫回头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吕布仍旧站在原地,目送着他。

    那目光中夹杂的不舍,落入到陈宫眼中,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扑通跳了一下。

    如果你是陛下,那该多好。

    这个想法滋生,着实将陈宫自己给吓了一大跳。他素来忠君爱国,怎么会有这种忤逆不道的念头。

    他赶忙清醒了神志,快步走出洛阳。

    心里却有股莫名的感觉,他和这位将军,早晚还会再见。

    陈宫走了,吕布也收回目光。

    今天没能将其收为己用,吕布心中虽有遗憾,却也选择尊重陈宫的决定。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们还会再见。

    命数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呢?

    身后陈卫、黄忠见吕布如此折节下士,心中难免有些好奇此人身份。然则主上的事情,不是他们能够过问,只好将心头念想强行压下。

    吕布见二人皆是好奇,也不瞒他们,笑着说道:“一位故人。”

    送走陈宫,吕布接着在街道上走动起来。

    沿着请柬上所标记的位置,一番摸索过后,吕布很快便来到了张让的府邸门前。

    得知吕布到来,张让亲自出门相迎,这也算是给足了吕布脸面。

    走进府中,吕布着实惊着了一番。

    张让的府邸,居然是仿造皇宫殿室所建,其奢华程度简直匪夷所思。他原以为自己的府邸就已经够大,现在跟张让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天子以前喜欢登永安侯台,凭杆望洛阳。

    张让知道后,心中没底,他不知道天子看到自家府宅会作何感想,于是就安排党羽中大人尚但,前去规劝天子说:“陛下不应登高,登高,老百姓就要虚散。”

    天子觉得有那么些道理,从此就不再登临亭台楼阁。

第三七五章 交易

    进府入堂,张让吕布各自落座,府内仆人很快将瓜果食物端上了桌面。

    这些果物皆是从西域番邦进贡而来,其中还有当日在长安市集所见价值上千钱的‘蒲陶’。

    “张常侍,此番请某过府,不知所为何事?”

    吕布出声询问,顺带摘下一粒葡萄,放入口中品尝咀嚼,酸甜可口,回味无穷。随后他又摘下两粒,递给站在身后的陈、黄二人。

    两人恭敬接过,吕布能够事事都想着他们,这令二人心中自是感动不已。

    “咱家慕将军威名已久,早有心结识,奈何小人从中挑唆,使咱家一次又一次的误会将军。今儿请将军过府,就是想当面给将军赔个不是。”穿着紫色绸袍的张让语气和善,脱下了宫廷宦官服的他,看起来就和城内普通的富家老翁无二。

    “张常侍,有话就直说吧,吕某是个粗人,没那么多的弯弯肠子。”

    吕布沉着语气,张让几次三番的想弄死自己,他怎么可能凭这假惺惺的一两句话,就既往不咎。

    张让也不生气,轻拍手掌,门外仆人捧着个方方正正的红漆木盒,走进堂中,放在吕布面前的案桌。

    吕布看向张让,张让冲他笑着,做了个请他打开的手势。

    陈、黄二人恐这其中有诈,一左一右上前,两人各自握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箱。

    吕布起初以为张让是想通过送礼的方式,来抹去他们之间的恩怨,所以这里面装的应该是价值连城的古玩珍宝,或者是稀奇古怪的西域宝物。

    然则打开之后,吕布面上微有诧异,里面装的并非金银玉石,而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吕布久历战场,杀过的人数不胜数,区区一颗人头,自然吓不到他。

    他所诧异的是,盒子里装的这颗人头,居然会是张里。

    张里本不姓张,他投靠张让之后,为了讨好主子,才特意改的姓。至于原来姓什么,已经无从得知。

    这个曾在宛城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家伙,估计做梦也没想到,会死在他最想讨好的主子手里。

    吕布瞥了头颅一眼,便挪开了目光,问向张让:“张常侍,这是何意?”

    “将军有所不知,此人先前曾多次阴害将军,险些置将军于死地。”

    张让故作痛心,细数起张里的过往劣迹:“这还不算,后经咱家派人查实,他竟谎报功勋欺上瞒下,把将军的功劳全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此等小人,咱家断然是留他不得!”

    不管三七二十一,张让一股脑儿的把所有事情全都归到张里头上,让他替自己背锅,反正张里已死,这会儿也开不了口。

    张让能够从普通宫廷内侍混到如今的地位,靠的就是厚黑的心计与手段,手下依附的那些个党羽徒众,只要有必要,他一样可以随时杀死抛弃。

    如今为了表示与吕布和好的诚意,前两天特地派人去刺杀了张里,又快马将其人头运往洛阳。

    在吕布看来,他和十常侍的仇怨,光一个张里的人头可不够。

    吕布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吕某有一事,张常侍若是能够帮我完成,以前的过往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

    张让听得这话,面色重视起来:“将军请说。”

    天子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张让比谁都清楚。

    他是希望能够把吕布拉到自己这条船上,为己所用。这样一来,即便今后何进强行发难,凭吕布的实力,要保住他们,也不算难事。

    “我想让五原郡守严信,出任并州刺史。”吕布开出条件,他本想等自己地位彻底稳固后,再向天子请求。不过现在既然张让想拉拢自己,那何不趁此机会,令张让先去探探口风。这个老阉宦,一向都摸得清天子的心思。

    “这……”

    张让的语气拖得很长,明显感到了为难,迟迟没有应下。朝廷有明文,大汉十三州的州刺史,皆不能由本地官员或者士人担任,以防相互勾结,形成庞大的割据势力。

    他要促成了这事,估计朝堂上立马就会有人拿此来作文章,攻讦于他。

    吕布见张让在那犹豫,便猜到张让能够促成此事,只是心中权衡未定,遂给他戴起高帽:“这件事情,别人肯定办不到。照某估计,能成此事的,仅张常侍一人耳。”

    听到吕布这般抬举,张让心里自是有些高兴,思量再三之后,他给出回复:“此事难度不小,但若是能成,咱家也有一件事相求将军。”

    “张常侍请说。”

    张让松口,吕布无疑是感到高兴的,只要张让的条件不太过分,他都可以答应下来。

    因为吕布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刺史,就是将来的州牧。

    所谓州牧,便是一州之内的主宰,位居郡守之上,掌州内所有的军政大权。

    换句话说,就是朝廷官方所认证的地方土皇帝。

    张让想要的是在洛阳城内的权势,吕布想要的则是一州之地的统辖。在利益这一点上,他们是没有直接冲突的。

    “咱家同大将军的恩怨,想必将军也有所耳闻。大将军偏信手下那一帮子士族党人,想除掉我们,也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只因有陛下的制衡,大将军才没敢轻举妄动。”张让先给吕布讲解了一番形势,然后才说出自己的要求:“咱家想求将军的是,倘若将来有一天,我等落难,大将军要取我等性命时,请将军救我等一命。”

    听完这番话后,吕布心中颇为惊讶。世人都说张让靠阿谀媚主上位,今天看来,未必全是。

    单说老宦官的眼光,就是数一数二的毒辣,居然能有这么敏锐的危机意识。

    “好,我答应你。倘若将来张常侍落难,吕某必当全力相救。”吕布应下张让的请求,如果能够让严信坐上并州刺史的位置,即便存张让一命,于他而言,也没有太大的所谓。

    张让见吕布应下,干瘦的老脸上再度恢复了和善。

    这笔私下的交易,算是达成。

    临走的时候,张让又把早就准备好的十余件稀奇珍宝,取来赠予吕布。

    吕布没收,东西是好东西,就是烫手得很。

第三七六章 天子之怒

    两日之后,皇宫明光殿内,司空府呈来奏简,请天子过目。

    刘宏不常早朝,并不意味着他不翻看群臣奏折,尤其是三公府呈上的奏简,刘宏多少还是会阅览一些。

    近些时日,天子陛下的心情颇好,正如当空的艳阳红灿。

    原因很简单,前些日子身边的小黄门给他弄来了壮阳的药方,据说药性刚烈。刘宏服用过后,重拾男人雄风,杀得妃妾是丢盔弃甲,连连讨饶。

    刘宏自是高兴无比,当即擢升了小黄门为黄门侍郎。

    打那之后,刘宏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要服用一次,在后宫妃嫔之间,以显帝王之雄。

    得知司空府有加急奏简,心情不错的刘宏便让人取来一阅。

    然则奏简还没看完,天子的脸色倒是变得阴沉如霾。再看了两行,刘宏更是直接将手中竹简扔到了地上,随后猛地将桌上的奏简全都掀落于地,起身一脚,当场把摆放奏简的桌案踢翻。

    “反了!反了!反了!”

    明光殿内,充斥着这位大汉天子的愤怒咆哮。

    殿内的侍官们低头瞥着那散落一地的竹简,没人敢上前去捡,皆是噤若寒蝉,心怀忐忑,不知道是谁又惹了陛下生气。

    咳咳~咳咳咳~~

    愤怒还未消停,殿内又响起了一阵剧烈而又急促的咳嗽声。

    天子身旁的近侍赶忙上前,从袖袍内掏出绢帕,小心翼翼的递给天子。

    刘宏接过绢帕,捂嘴咳了好一阵子,觉得舒坦许多之后,便将绢帕扔给了那名近侍。

    近侍看着绢帕,呆若木鸡。

    刘宏见他神色异样,冷着声音问他:“怎么了?”

    近侍胆颤,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扑通’跪在地上,口中喊着‘陛下饶命’。

    刘宏夺过他手中绢帕一看,白色的丝帕上面,有着一小口猩红的血。

    霎时间,刘宏整个人如遭雷击,宫殿里的人和物也都变得天旋地转起来,他想挪动步子,却觉得浑身使不上力气,刚迈出一步,身子便往后倒了下去。

    “太医,快传太医!”

    …………

    不知昏睡了多久,刘宏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张让那一张充满关切的干瘦老脸。

    “陛下,您醒啦。”

    见到刘宏醒来,张让的眼中多了几分欣喜。得知天子昏倒的那一刻,张让直接撂下了手中事务,疾步走来。

    “是阿父啊,你怎么来了。”刘宏的语气显得有气无力,手拄着床榻。

    张让见他想要坐起,便将软枕靠在榻上,随后扶着天子,慢慢靠坐龙榻。

    从刘宏十一岁登基起,张让就一直服侍着他,可以说是看着刘宏从一个小娃娃,一步步的成长为喜怒无常的大汉帝王。

    他是个无根的男人,也注定了不会有后人传宗接代。

    除了利用天子加官进爵,或许张让自己都不知道,在他阴黑的骨子里,对刘宏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的亲情。

    “朕这是怎么了?”

    刘宏问向张让,他今年还未满三十,正是人这一辈子中最身强力壮的时候。突然间的晕倒,再加上绢帕上的血,令他心里有着股说不出的惊慌。

    “陛下安心,太医们已经诊过脉了,说是天气渐热,陛下心火过重,再加上怒急攻心,才会晕倒过去。只需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能恢复如初。”

    张让替刘宏舒着胸口,随后又补充了些许:“太医们还说了,陛下近些时日最好控制**,少动肝火,这样有利于调节病情。”

    “朕知道了。”

    得知自己个儿并无大碍后,刘宏舒了口气,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然则张让却没有照实以说,经太医诊测,天子晕倒的主要原因,皆是因为近些时日纵欲过度,再加上多年的沉迷酒色,早已掏空了身体,导致腑气内虚,加上方才急火攻心,才导致晕厥。

    如果再继续放纵下去,身体恐怕会严重负荷,承受不住。

    后面的话,太医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张让之所以没有如实以告,是因为他熟知天子的脾性。

    以刘宏的性子,即便知道了,也肯定不会戒去酒色,反而还会大发雷霆的骂这些人是庸医,并将他们推出去斩首。

    这些年来,宫内医师被刘宏斩了个七七八八,要是再斩了这批老医官,就真没几个靠谱的了。

    “阿父,差人去把吕卿叫来,朕要见他。”靠着软枕的刘宏吩咐说着,脸上恢复了些许血气。

    张让点头应下。

    走至宫殿门外,招来心腹。

    张让交代了他两件事情,一是派人去请吕布入宫;二是将那新晋的黄门侍郎,以及明光殿内的那些侍官……

    说到这里,张让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双目阴寒。

    小宦官领命而去,不出半个时辰便来到殿外汇报张让。

    “义父,明光殿里的内侍全部解决,唯独那黄门侍郎,似是提前知晓了风声,不知去了何处。要不要发下人去,全城搜捕?”小宦官汇报完情况,征求着张让的意见。

    “算了,逃了便逃了吧,区区一个黄门侍郎,没必要弄得满城风雨。”张让摆了摆手,示意小宦官暂且退下。

    他最怕这件事情传到何进耳中,所以才将所有知情者尽皆灭口。至于那些太医们,张让已经让他们封了口,今后不得再谈此事。

    走出大殿,天空中的阳光正灿。

    这位宫中当值三十余载的老宦官长长叹了口气:“风雨欲来啊!”

    洛阳城,城东的某处僻静街巷。

    两名身份迥异的行人,正在这里会面。

    “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您看……”中年男人左顾右盼,似是做贼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是细声细气,全然没有一点男人应有的雄豪气概。

    “好,办得不错,拿着这些地契和钱财,带上你喜欢的女人,去过喜欢的日子吧。”身穿绸衣的青年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城内某处府上的大家公子。

    中年男人见青年做事爽快,贪婪的接过那些够他几辈子挥霍的东西,出言告辞:“谢过公子厚赠,要没其他吩咐的话,小人就先走了。”

    青年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随时可以离去。

    中年男人提着包袱,欢欢喜喜的走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青年嘴角微挑,勾了勾手指。

    黑暗中,一道身影闪过。

    出了巷道,转过几个街角,青年走进了一处豪宅大府。

    从府门匾额上的名字不难看出,这家大户人家,姓崔。

第三七七章 代朕往长安

    正在西园校营练兵的吕布听说天子召见,放下军营事务,去了宫内面圣。

    明光殿内,换了一批新的侍官,天子坐在大殿中央的殿台,手衬着脑袋,似是有些疲惫。

    吕布通禀之后,迈过宫殿门槛,走到大殿中央,抱拳朝天子行礼:“臣上军校尉吕布,参拜陛下。”

    “吕卿,你来了。”刘宏坐直身躯,语气里透着慵懒,抬手免去吕布礼仪。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谓何事?”吕布恭声问道。

    刘宏从侍官们收拾好的案桌上拿起一卷竹简,近侍会意,恭敬的接过竹简,下了殿台,交到下方的吕布手中。

    “吕卿,你先看看这个。”

    吕布遵命将竹简打开,缓缓阅览起来。

    “大汉天子在上,臣董卓拜言:

    蒙陛下之厚爱,使臣镇守关中,至今已有数载。前日,朝廷征臣以少府卿之任,位列九卿高位,此乃陛下之圣明显照也!感激涕零,纵死亦难报天恩。然,臣掌戎多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乐为国家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州,效力边陲……”

    吕布看完,眼中升起凝重之色,随后将竹简卷好,回呈给天子。

    本来是想利用少府卿之职将董卓调离关中,但令吕布没想到的是,董卓这厮胆子真的够大,即便面对天子调遣的圣旨,也都敢违抗不遵。

    在大汉疆域之内,天下人都知道,天子发下圣旨,奉旨之人不管是有什么理由,只要没死,那就得以天子之令为尊,否则,视为叛逆之贼。

    比如之前,天子两次召吕布入京。

    纵使吕布万般不愿,也同样只能奉诏前来。

    董卓倒是敢想敢干,别看奏简上写得诚惶诚恐,但谁又知道他的心里,藏着什么心思。

    吕布之前就见过董卓数次,别看其外表粗熊,大大咧咧的像个莽夫,实则有着极深的城府与胸襟。

    如果不将董卓调离关中,那么三年之后,一旦天子驾崩,九成九都会按照上一世的历史重演。

    到那时,又将会是一场生灵涂炭。

    吕布脑海推演,这时候,天子发话了:“吕卿,你以为广武将军这奏简如何?”

    这让我怎么说?

    是说董卓三年后会挥师东进,还是说陛下你大限将至?

    不管怎么说,都不靠谱吧。

    吕布面有难色,拱手回道:“臣言语寡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知怎么说,那就听朕说。”

    刘宏摆了摆手,语气里透着帝王独有的阴戾:“朕叫他来洛阳任职少府卿,也算抬举了他,九卿的位置,放眼朝堂天下,多少人趋之若鹜。”

    “可董卓呢?竟拿朕当无知的稚童,还是说,他以为凭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关?”

    “好一个‘士卒大小,相狎弥久’,好一个‘乞将之州,效力边陲’!”

    “董卓他想干什么!造反吗!”

    越往后说,吕布就越是能清晰的感受到,天子胸中那股喷之欲出的怒火。

    刘宏厉声斥骂,病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潮红。

    咳咳~咳咳咳~

    怒气过重,导致再一次剧烈咳嗽起来。

    侍官递来绢帕,刘宏咳完之后,低头瞅了一眼,将其揉作球团,仍在了地上。

    “陛下保重龙体,若是烦心此事,可派人前去问责,交于廷尉府发放审问。”吕布注意到,方才天子低头看那绢帕之时,有过瞬间的失神。

    “吕卿,事情要是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朕何至于生此大怒。”刘宏平复下心境,语气和缓了许多,尽量使自己不再动怒。

    董卓不肯来洛阳就职,等于是向皇家天威发起了抗议。

    这是历朝历代,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忍的事情。

    要照刘宏以往的性格,早就差人将董卓押赴回京,下狱候审。

    然则,现在的天下局势令刘宏心存顾虑,蛾贼平定不到两年,辽东又起新的战事,关中西凉对峙已久,可谓遍地狼烟。

    如果贸然派人擒拿董卓,很有可能会将其逼反,他奏简都敢怎么写了,狗急跳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要是董卓把心一横,放西凉军联合进攻司隶河南,那洛阳城也就悬了。

    “今天叫吕卿来此,是有重任欲委任于卿家。”刘宏思前想后,在他信任的人当中,这件事情或许只有吕布能办。

    天子有事相托,吕布自是躬身抱拳,朗声应道:“臣愿为陛下效命。”

    吕布声音落下,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天子坐在帝位,合着双眼,手指轻敲案桌,似是在压抑心中怒气。许久之后,才吸了口长气,沉声说道:“你代朕去长安一趟,就说朕不同意他的请辞,让董卓即刻赴往洛阳任职。”

    天子的命令,吕布不得不从,但他仍有疑虑,躬身询问:“陛下,若是广武将军仍旧不肯来呢?”

    既然董卓敢上奏拒绝天子的任命诏书,那即便自己去了,董卓也未必会乖乖就犯,来洛阳任职。

    这点,吕布很是清楚。

    不然的话,先前去往长安皇甫嵩,早就把兵权接到了自个儿手上。

    听得吕布征询,天子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睁开阴狭的双眸,勾了勾手指。

    身旁的宦侍会意,捧着拟好的诏旨,下台交到吕布手中。

    诏旨打开,里面的内容不多,除了怒斥董卓不遵圣命,收尾的时候,‘就地,格杀之’那五个蕴含杀意的字迹,也尤为瞩目。

    内容的最后,加盖玉玺章印。

    阅览完毕的吕布将诏旨收好,放入怀中。

    “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犹豫小会儿之后,吕布还是决定出声请求。

    “哦?爱卿有何事,说来听听。”自打吕布当职以来,还从未求请过任何事情,今天这一开口,倒是令刘宏不禁有些好奇。

    “臣深受陛下重恩,又委以要任,自是当竭尽所能以报陛下。”

    吕布瞄了眼天子神色,顿了口气,接着说道:“然则,臣之妻女初来洛阳,臣忙于校营事务,还未尽过一天人夫人父之责,故想请陛下容臣休假一天,在家陪伴妻女,后日再做行程。”

    刘宏本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居然只是这个,哈哈笑了起来:“没曾想卿家竟如此眷家,一天哪够,朕准你三天休假。”

    董卓这个事情,于刘宏而言,不算特别紧急,即便延迟些许日子,也不无紧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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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简介:并州飞将吕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中一杆方天戟,就是天下无敌。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汉末之吕布再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汉末之吕布再世无弹窗,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汉末之吕布再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之吕布再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