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三章 一家,三口
哒哒的马蹄在空旷原野响起。
火焰色的战马飞速驰骋,从长安到五原上千里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一天半的功夫。
前方的城廓映入眼帘,马背上的将军愈发催促起胯下骏马。
归心似箭。
仅仅两个晃眼,赤菟在城门口停下了疾驰的四蹄。
负责看守南门的青年门侯正想过来按例盘查询问,当他望见马背上的男人后,双目满是不敢置信的急跑上前,随后抱拳行礼,言语间满是激动:“卑职薛兰,拜见将军!”
昔日为祸一方的爪牙,如今也成了守城门的小校官。
吕布对薛兰印象很深,但他此刻心却不在这里,只是同薛兰点了点头,便骑马入了城中。
薇娘,玲绮,我回来了!
吕布拍马狂奔,一时间,脑中飘过无数重逢的画面。
如今的五原郡在严信的治理下,井然有序,蓬勃发展。仅郡城内的百姓人数,就已经突破三万,如果将郡内九县的人口数全部加起来,足有十二万人。
比起吕布走的那会儿,可谓是天翻地覆。
经过郡守府门前的大道右拐,就是自家的小院。
吕布下马,往着院门方向走去,激动忐忑的心境在这一刻,安宁无比。
回家了。
叮铃
吕布耳朵微动,他听到了铃铛的响声。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院门右边大树底下,有个穿着厚袄绒靴的小家伙,红彤彤的稚嫩小脸儿,戴着毛茸茸的小虎帽,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上走着,留下一串串的小脚印。
两名婢女跟在左右,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
叮铃叮铃
小家伙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银铃般的响声。仔细看去,原来在她腰间别有两个串在一起的铃铛,一个赤焰纹身,一个银白如月。
吕布差点当场落下泪来,这是我的女儿啊!
在他想象中的温馨画面,是小家伙欢笑着跑来迎接,亲昵的唤着他阿爹阿爹。
而此时此刻,吕布心里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楚难受,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慢慢走了过去,两只长满粗茧的大手在衣襟上揩了一遍又一遍,柔和的眼眸中只有那个踢着积雪的小不点。
两名婢女见到陌生男人往这边走来,心生警惕。然而当看清来人相貌时,她两先是一愣,继而福身行礼,喊了声老爷。
小家伙见到吕布走至近前,在她的小脑袋里,可从没有过这么一号人物。怯怯的往后缩了缩,抓着一名婢女的裙摆。
婢女将小玲绮抱起,吕布搓了搓手,待到冰凉的手掌热和一些,他才伸出手去,眼中充满疼爱和希冀:“来,让爹爹抱抱。”
熟料小家伙根本不领情,也不去看吕布,两只小手环住脖子,直接趴在婢女的肩头。
婢女本想将小家伙递到吕布手上,然则小家伙抓得太紧,她又不敢太过用力,只能面露尴尬的看着近前风尘仆仆而归的家主。
吕布见状,伸手握住小玲绮的腋下,稍稍用力,便将小家伙抱到了怀中。
哇呜哇呜
小玲绮见落入了这个坏人的魔爪,顿时大哭起来。
“玲儿,我是爹爹啊。你不记得了吗,以前你最喜欢爹爹抱的,别人抱你会哭,只有我抱,你才会笑……”
吕布心痛如绞,一个劲儿的说着,眼泪涌至眼眶,双眼也跟着湿润起来。
女儿这一哭,击碎了他这个当爹的心。
小家伙可听不懂这些,依旧嚎啕大哭,同时也不忘用力的推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担心女儿后仰下去,吕布换了个手势,用左手搂着小腿,托住屁股,右手护着女儿的后背,随后微微摇晃,两滴滚烫的泪珠落在了女儿额头:“小玲绮,你别哭啊!爹爹以后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纵使面对生死危机的困境,吕布也从未流过一滴眼泪。
然而此时满腔的愧疚,却让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儿,不禁泪落两行。
哇呜的大哭声悄然间停了下来,小玲绮摸了摸脸上热乎乎的水珠,抬起小脑袋,乌溜的眼珠里充满疑惑,这个看起来好凶的人,怎么也哭起了鼻子。
是因为害怕吗?
小家伙本能的想着,她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掌,擦去吕布眼角的泪水,学着娘亲哄她时的温柔模样,奶声奶气:“乖不哭不哭”
见女儿给自己擦去泪水,又好心的安慰自己,吕布更是鼻子发酸,口中答应下来:“阿爹听你的,不哭,不哭。”
…………
“我怎么听见玲儿在哭,是不是摔着……”
院子里走出个容颜秀美的女子,儿女的痛,连着娘的心。
话只说到一半,后面的便戛然而止。
她就那么怔怔的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看向抱着女儿的那个男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上一下,生怕这只是场梦。
吕布抱着女儿脚步轻轻的走了过去,站在女子面前,伸手抚着她的脸颊,语气里是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有的柔情:“薇娘,我回来了。”
葱白的纤细手指慢慢触摸到那只宽大的手掌,从指尖传来的温度,可以确确实实的感受到,这不是梦。
五百一十七天的漫长等待,她的夫君,终于回来了。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吕布满怀愧疚,他这个丈夫和父亲当的,真是太不称职。
严薇摇头,“这是妾身应该做的,倒是夫君在外面征战辛苦,风餐露宿……”
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大手将她拉入了怀中。
吕布低头亲吻妻子秀发,眼中藏有万千柔情,低声喃喃:“薇娘,你知道吗,我好想你。”
“妾身也是。”严薇含情脉脉,她此刻也抛去了女子的矜持,环抱着吕布腰腹,钻进了自家男人的胸膛。
好暖和。
如此甜蜜温馨的画面,在小家伙看来,意味可就不一样了。
她张开粉嫩小嘴,露出两排尚未长齐全的洁白乳牙,狠狠往吕布耳朵咬去。
敢欺负娘亲,咬死你这个大坏蛋!
画风陡变。
沉浸于幸福之中的吕布猝不及防,俊朗的脸庞上呲牙咧嘴:“小祖宗,你轻点,疼疼疼!”
第三零四章 虎父有虎女
晌午时分,煮好的饭菜端上桌来。。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
屋内香气弥漫,吕布肚里的馋虫早就垂涎不已。这两天狂奔赶路,基本没吃过东西,腹中空空。
一阵狼吞虎咽过后,三个大碗里的饭菜皆已见底。
哇,好厉害!
小玲绮扶着桌角,偷瞄这边风卷残云的吕布,乌黑的眼珠里充满了崇拜的闪亮光芒。
平日里,她连一小碗碎米粥都吃不完,而屋子里这个像巨人一样的大家伙,居然能吃这么多。
不经意间,父亲的形象在小家伙的认知范围里,变得高大起来。
吃得半饱之际,严薇端着小米粥出来,准备给小家伙喂食。
“噜~噜~~”小家伙摇着脑袋,表示抗议,她不喜欢吃这个。
现在的吕绮玲才一岁半,只会说一些个简单的字词。每当不会表达的时候,她就挥舞起小手,比起一些她觉得正确的动作,嘴里也不忘跟着噜噜。
这副可爱的模样着实将吕布给逗乐了,他放下手中碗著,起身走来,温和说着:“薇娘,我来喂吧。”
从妻子手中接过小米粥,吕布蹲下身子,用汤匙从碗里舀了一小勺,吹了吹热气,递向‘女’儿:“小铃铛,来,张嘴,啊~~”
小家伙很喜欢腰间的两个铃铛,所以严薇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做‘小铃铛’。
周岁礼的时候,小家伙抓周,笔、墨、纸、砚、书籍、首饰、胭脂……
数十样东西物件摆在面前,你猜她抓了什么?
她居然抓了根做饭用的勺子。(最快更新)
这令满怀期望的众人颇为惋惜,虎父未必有虎‘女’呀!
小时候抓到的东西,会决定今后一生的命数。
这是当时人们普遍认同的道理。
严薇对此倒是没有过多的想法,在她这个当娘的看来,‘女’儿今后未必非要大富大贵。即便当个普普通通的人,只要能够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得到想要的幸福,那就比什么都好。
看着递来的汤匙,小玲绮本能的往后缩了缩,抱住娘亲的‘腿’,怯生生的偷瞄起这个该叫爹爹的大个子。
她现在见到吕布不哭,可不代表认可了他。
家中上到娘亲,下到婢‘女’,清一‘色’的皆是‘女’子。突然冒出这么大个男人,小家伙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
“这是你‘逼’我的。”
‘女’儿不给面子,吕布严肃起脸,当场撂下狠话。
随即,他将手里的汤匙方向一转,投入到自己嘴里。
咀嚼的瞬间,吕布脸上流‘露’出的美味模样,与之前的严肃脸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然后便看见他做作无比的开始了新的表演:“哇,真的好好吃呀!”
“小铃铛,要不要尝一口试试呀?”吕布挑了挑眉眼,试图引‘诱’起来。(最快更新)
小家伙完全不为所动,甚至于小眼神里,还透着浓浓的嫌弃。这种套路,在娘亲用了几十次后,已经不新鲜,也不管用了。
吕布也不气馁,这个方式不行,那就再换一个。
“吃完这碗小米粥,阿爹就给你打一套拳,怎么样?”
“噜~”
“那我们去堆个大大的雪人,比爹爹还高,好不好?”
“噜~~”
“……”
“……”
“吃完这个,咱们就去骑大马怎么样?”
“大马!”
小家伙的眼中光彩四溢,显然是听懂了吕布的意思。
说了这么久,总算来了个有用的。
吕布舒了口气,学着小家伙自创的动作,手脚并用的比划起来:“吃了饭饭,就可以长高高,长高高以后,就可以骑大马。”
“大马,大马~”
小玲绮松开抓着娘亲的小手,高兴的手舞足蹈。
随后她主动走到吕布面前,张开了小嘴。
吕布将汤匙里的米粥吹了又吹,确定不烫之后,才喂进小家伙的嘴里。
小玲绮一心想着要骑大马,面对递来的米粥是当仁不让,大口大口的嚼吃起来。
看着‘女’儿将一小碗米粥吃了个底朝天,吕布心中升起股父亲才特有的骄傲。这比打了胜仗,还要令他感到高兴。
哼哼,十几万鲜卑人我都能降服,要是还奈何不了你这小虎崽,那我这爹当的,不是很没面子。
父‘女’间的斗智斗勇,看得一旁的严薇掩嘴偷笑,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活宝,会是令鲜卑人闻风丧胆的大汉将军。
“大马~大马~”吃饱喝足的小家伙拉着吕布‘裤’‘腿’,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小星星。
大丈夫一言九鼎,更何况是对‘女’儿。
上一世的愧疚和遗憾,使得吕布这一世,想要用更多的疼爱来弥补。
他轻轻抱起小家伙,爽朗笑着:“走,爹爹这就带你去骑大马。”
出至‘门’口,吕布吹了声口哨,正悠闲溜达的赤菟很快跑来。
赤菟高逾九尺,从头到尾长一丈,四蹄粗壮,火焰般的鬃‘毛’迎风飘动,神骏无比。
小家伙看得眼睛都直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似是想用手去触‘摸’,可又有些害怕,怕这匹大红马会咬他。
小家伙的心思,吕布这个当爹的一眼便看了出来。
大手握着小手,往赤菟的额头‘摸’去,赤菟为之打了个响鼻,吓得小家伙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吕布对此忍俊不禁,笑着说道:“别怕,它也在跟你打招呼呢。”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一般,再度伸手。这回赤菟没在作出反应,而是很安静的享受起来。
小玲绮见赤菟在她手下如此温顺,小脸通红的兴奋大叫起来:“噜~噜~”
“想不想骑着它,去城外跑上一圈?”吕布明知故问。
小家伙当然是一百个愿意。
吕布指了指脸,‘露’出了狐狸尾巴。
小家伙会意,嘟起小嘴,用力亲上一口。
啵唧!
得到‘女’儿甜‘吻’,吕布嘿嘿一笑,心满意足的翻身上马,将小家伙放在前边坐好。
站在‘门’口的严薇望着这对父‘女’,不忘叮嘱起来:“夫君,路上慢点,小心些。”
严薇说完,吕布便将手伸向于她,温醇的笑着,意寓不言而喻。
严薇自然也想一起,但她犹豫了一下,便摇了摇头:“妾就不去了吧,让别人看见不好。”
“载自己的媳‘妇’儿,天经地义的事情,管别人怎么说呢!”吕布主动将严薇拉上马背,回答得霸道无比。
“坐稳了吗?”
侧坐马背的她轻轻‘嗯’了一声,双手环过腰间,将脸颊贴在吕布后背。
马蹄开始缓缓行进,载着幸福的一家三口,往前走去。即使走了许远,也仍旧能够听到空气中传来的稚嫩童声。
“喔~喔~骑大马啰~~”
第三零五章 所谋者,天下耳
五原郡城门口,魏木生陈卫等二十余骑成功返抵。
他们虽是与吕布同日启程,但胯下的战马跟赤菟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儿,更何况吕布归心似箭。
城内东南角,起初的小乡塾从城外迁至了这里,占地面积比起之前大了数倍。原先只是一件破房子,房顶铺着茅草,如今已是鸟枪换炮,砖瓦盖顶,垒土修身,筑得严严实实。
这倒不是戏策的主意,而是那些孩童父母,向郡守请愿,然后出工出力修建起的新学堂。
城中百姓之前都是些穷苦人家,要么是流离失所,要么是在给豪绅当佃农。他们以前根本不敢想象,自家的娃儿也能够识字学本事,那是只有大户人家的子弟,才能够享有的待遇。
看着孩子们用枝丫、石块在地上写着学来的生字词语,他们这些当父母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骄傲自豪。
天底下,哪个父母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戏策不收分文的传授知识,百姓们感恩戴德,但凡自家有了好东西,肯定第一个给这位先生送去。
塾堂里的弟子学生,从起初的几个,十几个,延至今日,已经超过两百之数。
小到六七岁,大到十三四岁。
是件神圣的事情,起码在质朴农汉们的眼中是这般。
每当路过塾堂前的街道,听到塾堂里传出的声,路上百姓都会放轻脚步,心存敬畏。但凡无紧要之事,绝不会迈进塾堂一步,怕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玷污了学堂圣地。能够远远的看上一眼自家孩子,便已然心满意足。
“小先生,这个字怎么念呀?”六七岁的孩童拿着竹简,凑到白狐少年的跟前。
戏策曾经向郭嘉发出过邀请,让他也来教书,省得整日里无所事事。结果郭嘉当场就给否了,他知晓自个儿的脾性,放荡洒脱,哪受得了教书这种苦闷的繁琐事务。
只有在闲得特别无聊的时候,才会来塾堂溜上两圈。
塾堂里的学生,则会称呼他一声小先生。
记得郭嘉刚来的前两次,许多与他岁数相仿的少年学生,皆是不服于他,纷纷出题刁难。
结果嘛,自然不言而喻。
尽管现在的郭嘉还未成长为完全体的鬼才,但以他现在的聪慧头脑,也是少有人能够压得住他。
这帮村野少年,仅仅靠学了几个月的知识,就来显摆卖弄,想要难倒郭嘉,简直是异想天开。反倒是让郭嘉说得妖鬼传说,给唬得一愣一愣。
郭嘉顺着男孩手指的位置,微楞一下,随后便给他解释起来:“这个字呢,念轲,荆轲的轲。”
小男孩明白之后,有模有样的行礼作揖,道了声:“谢小先生点拨。”
郭嘉嗯了一声,站起身来,他走到一处屋门前,直接踹开了房门。
正在屋内烤火的戏策听得响动,侧目看来,见是郭嘉,脸上带有笑意的朝他招了招手,“奉孝啊,来来来,过来暖和暖和。”
郭嘉转身将门合上,走至近前劈头盖脸的叱问道:“戏志才,你疯了吗,居然教他们这个!要是传到了汉王廷,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
荆轲刺秦王,出自于战国策燕策三。
汉家尊儒,而战国策中所提倡的政治主张和言辞策略,完全与之悖逆,没有半点相融,更是被汉家的大儒们,斥之为邪说。
“儒家宣扬的那些礼数,无非是忠君爱国,愚弄百姓的手段。毕竟百姓们越蠢笨愚驽,他们掌控起来,才更加得心应手。”
戏策淡淡说着,郭嘉不是外人,也没有必要支支吾吾的欲盖弥彰。
“当今天子好大喜功,仁义不施,卖官鬻爵储君未立,宦官干政,外戚擅权,朝堂之内明争暗斗。两次党锢之祸,异族连年寇边频繁,蛾贼之乱,凉州叛变一系列的事情,都足以说明问题。”
“盛世用儒,乱世么,当用兵。”
“别人看不清楚,你我应该比谁都明白。汉王朝的气数,将尽了。”
“相信不止是我,肯定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也都在等一个机会,等大厦将倾,然后众人推墙。”
戏策说完,郭嘉心里的火气也随之消散,他最能体会戏策的想法。他两既是同一类人,也不是同一类人。
郭嘉走来坐下,将手伸到炭盆上方,烘烤起来,清秀的脸上略有不忿:“你为吕布出谋划策,殚精竭虑。他倒好,回来这么多天,不来看你也就罢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将军他啊,素来是个极为顾家的人,妻女于他而言,甚至比他的将军职位都还重要。”戏策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着。
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撇头看着近前的小子,没好气的说着:“郭奉孝啊郭奉孝,你什么时候,也用起了这么拙劣的间计。”
“我才没有闲工夫,管你两的事情。”被揭穿真相的少年轻咳两声,灌了口酒。
在整个汉王朝所辖控的州郡,世家门阀靠田土和书籍垄断当官的途径,以门生故吏来巩固他们的地位与传承。
五原郡这个地方,历年饱受战乱烽火,如今重建不久,别说世家,连豪绅地主都还未能形成。除了战事,也没有人会关注这里。趁现在撒下一把种子,等到他们成长起来,以后至少在小的方面,就不缺人了。
这种长远的战略目光,郭嘉都有些觉得自叹弗如。
“许久没见元直了。”戏策搓了搓手,目光柔和。当初在颍川书塾求学的时候,他们三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同为寒门学子,又难得的意气相投。
听得戏策提起徐庶,郭嘉毫不为意的回答起来:“他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打小就酷爱习武,满脑子的纵马江湖,行侠仗义。五原郡的驻军营不就在城外不远吗,他天天去找人切磋,也不嫌累,跟个武痴似得。”
“元直他不是习武的料。”戏策笑着说道,徐庶也是个倔强的脾性,不撞南墙,绝不会回头。
“光我两知道有什么用,他自个儿又不晓得。”郭嘉对此表示很是郁闷。
戏策捡起脚旁的竹棍,挑了挑炭盆里的柴火,给这个话题盖棺定论:“等他哪天想明白了,自然就会捧起书籍,发奋图强。”
第三零六章 神医
临着学堂的对街,有间名为济善的药堂,门前摆有两口烧煮的大锅,淡淡的药香从里面飘散开来,弥漫四周。
药堂门口排起两条长龙,远处走来名高个青年,脖子上骑着个小家伙,抱着青年脑袋,嫩嫩的小手指向药堂,嘴里含糊不清的咕嘟着:“噜噜”
这对父女不用说就知道,吕布和他的女儿。
本来是想去城外的乡塾找戏策,毕竟回来两三天了,不去看看戏策,怎么都说不过去。
乡塾的旧址仍在,可塾堂里并无戏策踪影,后来吕布才被人告知,塾堂已经迁至了城内东南。
一年半没回来,郡城里的建筑布局,变化真大。
吕布心中如是感叹,至于骑在脖子上的小家伙嘛,在家的这两天,吕布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逗得女儿总算认可了他这个爹爹的存在。
塾堂就在对面,吕布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前方药堂的门口聚集了这么多百姓,他心中难免有些好奇。
吕布走了过去,轻碰排至末尾的老人肩膀,和善的询问起来:“老翁,你们排这么长的队,都是来看病的吗?”
穿着旧袄的老翁回头看了一眼吕布,见他带着娃娃,面露慈祥的笑问起来:“年轻人,外地来的吧?”
吕布不明所以,老翁便又说了起来:“看见这两条排着的队伍了吗?我们这边是领药的,如果要看病的话,得去那边排才行。”
“听您老的口气,好像在这里领药不必花钱?”吕布好奇问道。
“前面锅炉里煮着的汤药,就是用来供行人驱寒御暖,不收钱的。”
反正前边排队的人还有很多,老人便和眼前的后辈晚生闲谈起来:“去年年底的时候哇,咱们郡来了个活神仙。无论什么疑难杂症,到了那位神医手中,只要按照他开出的方子,不出一月,保管药到病除。附近郡县的大户人家,很多都不远千里的赶来咱们五原,求着这位神医看病哩。”
“有这么夸张吗?”吕布隐约猜到了这位神医的来头。
老翁见吕布似是不信,顿时来了脾气,觉得此人亵渎了神医的名声。当场将袖口往上折上两转,口中如说书一般的讲了起来:“县内的五官掾知道吧?前些日子他咳嗽不止,整天昏昏沉沉,有时候还口吐浓血。那日他被家人用担架抬至这里,神医摸脉一诊,说这是肠痈病,咳嗽的浓血并不是从肺里出来的,于是开了两钱散剂,给他服下。
五官掾服下后,当场哇哇的大吐浓血,他的家丁以为闹出了人命,怒遏的想要动手拆了这药堂,并将神医送去见官,告他图财害命。
然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位五官掾竟奇迹般的从抬着担架上爬了起来,随后呵斥了家仆一通,走到神医面前,作揖行礼,谢过活命之恩。”
老翁这边刚说完,那边又有个粗髯的中年汉子立马接口:“东边定襄郡中陵县的葛家老爷,当初也是患了重病,寻遍郡中医郎皆是束手无策。后来听说了神医的事迹,乘着马车来到咱们五原郡,神医诊断过后,几副药方一下肚,休息小半月,好了。
但这事儿没完,葛家老爷病好之后,神医叮嘱他说:你现在的身子还很虚弱,没有完全恢复,不要过于劳累,尤其禁绝同房,否则会死。
结果呢,葛老爷的小妾听说他病好了,从百里外来看他,当夜还行了房事。果不其然,第三天的下午,葛家老爷就发病身亡。
你说准不准?
除此之外,赤风岭的猎户,八里庄的货郎,白石桥的锁匠,魏公村的樵夫……”
说着说着,周遭百姓们都来了兴致,各自讲起了关于神医的一系列传说。
如果当初不是被张仲景医好了疫疾,吕布还真当他们是在讲神话故事。
恐怕也只有有着一颗仁心的张仲景,才会免费的施舍汤药,救济百姓了吧。
直到许多年后,吕布遇到了一名姓华的游方医郎,才改变了这一想法。
走进药堂,吕布环顾一圈,里面有十余名穿着学徒服的青年,诊脉,开方,抓药,忙碌不停。在张仲景的教导之下,基本的伤寒感冒,他们已经可以独自应付。
“张医郎可曾在此?”吕布走至诊脉的青年面前,出声询问。
听得是来找张仲景,药堂的大弟子樊阿走来,神态谦和:“家师上山去了,可能要明日才会回来。如果不是重症,还烦请您到后面排队。”
吕布点头应允,既然张仲景不在,他留在这里也没多大意思。
出了药堂,穿过街道,吕布迈进了塾堂。
在向一名孩童问清戏策的位置后,吕布便来到那屋子前,伸手推开房门。
嘎吱
随着一声刺耳的开门声,正在屋内烤火的戏策郭嘉二人同时看来,毕竟塾堂里的学生们,是不敢不敲门就直接进来。
不必看清相貌,仅从身高就能判断出来人的身份,郭嘉没好气的哼哧一声:“哼,还真是说吕布,吕布到。”
戏策早已起身,作揖行礼:“戏某见过将军。”
“先生不必拘礼,倒是某回来这么些天,还从未来拜访过先生,真是深感惭愧。”吕布示意戏策坐下,随后他将小家伙从脖子放下,抱入怀中,也在炭盆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和戏策郭嘉呈鼎立之势。
对于刚刚出言呛他的白狐少年,吕布也没责备,如今的他心胸虽说不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但起码不会同孩子一般见识。
毕竟是戏策当初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将他强掳至此。
“小铃铛,还记得吗?你满月的时候,可是尿了我一身的呢!”戏策啪啪啪的拍起手掌,想要引起小家伙的注意。
吕布没在的时间里,除了严家老爷、夫人,以及四哥严信,再也没人踏足过那小院一步。
贵贱有序,尊卑有别。
小家伙浑似没有听见,望着炭盆里燃烧的柴火,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抓着吕布的食指又蹦又跳,欢呼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噜噜”
看着活泼的女儿,吕布眉眼间皆是宠溺,笑着回应起来:“噜噜”
第三零七章 莽夫身上有了枭雄气
抓起一根细柴枝,小家伙蹒跚脚步,往那炭盆靠近。
“小铃铛,不能玩火哟!小孩子玩火,晚上会尿床。”吕布笑着摇头,将女儿拉回身旁。
“将军可曾听说过章家?”戏策轻声说着,跃动的火苗在他双眸里噼里啪啦。
正用手指逗着女儿的吕布狐疑问道:“是太原的那个章家么?”
戏策点头,缓缓说了起来:“小铃铛满周岁的那天,章丰来找过我,说是要置购两千匹战马。”
“章家要那么多战马干什么?”吕布眉头微皱,两千匹战马,足以组建一个精锐的骑兵营了。
世家豪门招募有护卫仆从,来安家护府,这不稀奇。但从来没听所过,有哪个家族会给自己配备一个骑兵营,这明显是想搞事情啊!
“将军,这些战马并非章家想要,而是咱们的并州刺史。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声,可又拉不下脸面来求,就唆使章家前来探听。”
在章丰离开五原之后,戏策就差人跟着去暗查一番,没多久便有了回信,站在章家背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并州的刺史丁原。
大汉十三州,除去洛阳所属的司隶,其余十二州皆派有刺史。
最初的时候,刺史的职责仅仅只是巡行诸郡,并不得干预地方政务,以六条诏书纠察不法。
所谓的六条诏书即是:其一,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其二,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其三,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淫赏,烦扰刻暴,剥截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訞祥讹言其四,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其五,二千石子弟恃怙荣势,请托所监其六,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正令也。
刺史职位在郡守、都尉之下,俸禄仅有六百石,品级虽然较低,却可以纠劾比自身品级要高的官员。而且刺史奏闻的折子不必经三公委派掾吏按验,可以直接面呈天子。
正因如此,各地的郡守、县令官员为之忌惮,争相巴结,甚至有的地方官员因得罪刺史,而解印弃官。
近几十年里,刺史的权力得以不断加强,俸禄也提升至与郡守相同的两千石。
丁原在并州任职的两年时间,拉拢了半数以上的豪族望门,比起上一任的张懿,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有种极为强烈的预感,将来在我和丁原之间,只会存有一个。”听得戏策说完,吕布眉宇间的凝重之色更甚。
丁原想在并州当封疆大吏,早晚会将手伸到军营里来。而吕布,在南阳重获新生之后,就定下目标,要使并州之内,再无人能凌驾于他之上。
两人都不退让,势必会有一场关于决定谁才是并州之主的战争打响。
“那将军以为,留下来的会是谁呢?”戏策摸了摸下巴,投来的目光玩味十足。
“自然是我。”
和女儿拍着巴掌的吕布说得风轻云淡,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故作自信的强调。
戏策愣了一下,连郭嘉也看了过来,狐眸微敛。
莽夫身上有了枭雄气。
虽不明显,但的的确确是存在了。
寒冬腊月的季节里,戏策脸上露出春风拂柳的笑容。
那颗种子,终于发了芽。
…………
郡守府。
五原郡守严信跪坐于案桌之前,提笔挥墨,处理着近两日的地方政务。
从他紧皱不舒的眉宇来看,显然遇到的烦心事情不少。
自打羌人迁来以后,大事小事一箩筐,里里外外忙得焦头烂额。
羌人治羌本是件好事,但羌人不熟汉法,县内又有少数汉民居住,往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闹得满城风雨。
好在有长史逢纪从中调和,才使得一次次的矛盾,得以平缓下来。
不仅如此,五原东边相邻朔方郡的南匈奴,近些时日频频扰乱滋事。一切皆因为当初匈奴使节死在了东羌的祭天礼上,得知此事的左贤王须卜骨都侯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要对东羌人进行打击报复。
除此之外,五原郡今年的收成也不算好。百姓们虽不至于饿死,却也基本处于吃不饱饭的状态,这让他这郡守当的也是愁苦不已。
“四哥,还在忙呢?”
府堂外边,吕布抱着小玲绮迈过门槛,走入堂中。
见到吕布前来拜访,严信呼了口浊气,暂将手中事务搁置一边,目光看向吕布调侃起来:“怎么,我家小妹舍得放你出来了?”
如果说吕布最听得进去谁的话,第一肯定是严薇,第二才是戏策。如今嘛,可能还得加上个一岁半的吕绮玲。
堂堂塞北飞将,居然被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给吃得死死的,倒也是一桩趣事。
“小铃铛,有些时日没见,又长高了不少啊!来,让舅父抱抱。”严信伸出手去,小家伙显然认得严信,乖巧的张开小手,任由严信将她从阿爹的怀中抱过。
“四哥,看你愁容不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坐下之后,吕布询问起来。
提起这个,严信叹了口气,既是一家人,他也没必要隐瞒吕布,出声说着:“还不是那帮匈奴人给闹的,这两个月,总是在郡边寻衅,已经伤了不少的羌人和汉人。”
严信对此是一忍再忍,毕竟好不容易才赶走了鲜卑人,五原现在需要的是和平安宁,而不是重启战乱。
吕布能够返回并州,也是因为匈奴的局势动荡,朝廷才遣他回来坐镇。
“四哥,我知道你是不想挑起汉、匈之间的战争,但有些事情纵容不得。”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越是纵容,只会让匈奴人更加的得寸进尺。
百余年前,匈奴人分裂,其中一部分不远千里的南迁至此,投靠大汉,以求庇佑。当时的朝廷大气,直接将朔方郡借给他们栖身,并每年给予粮草物资,供养着他们。
而如今呢,这帮匈奴人是真把朔方郡,当成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过几天我就去朔方郡走走,不说能够平定内乱,起码也要让他们知道,是在谁的地盘撒野。”
不爱住,就收拾铺盖给我滚蛋!
第三零八章 点兵点将
在郡守府用过午膳,吕布歇了小会儿,便带着女儿回了自家小院。
翌日,天气大好。
久违半月的太阳从云层冒出,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五原,给这霜白寒冷的凛冬,增添了一抹温暖。
吕布决定去军营里走走,回来至今这么些天,也还没去跟高顺曹性他们打过招呼。
然则还未走至军营,远远的就听得军营里面闹哄哄的一片,各种呼吼声不绝于耳。
吕布面色微沉,军营是个讲究纪律严明的地方,容不得士卒大呼小叫。看样子高顺肯定不在营中,否则哪能容许有这种聒噪的声音,准是曹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别看曹性如今是裨将军,但吕布不在的这段时间,军中事务日常训练,一切还得听高顺的安排。
走到大营门口,吕布刚想让人将曹性叫来训斥,结果却看到了恰巧出来巡视的高顺。
吕布愕了一下,随后问道:“高顺,你怎么在这里?”
高顺见吕布到来,神情略微的有些激动,抱拳行礼:“卑职高顺,拜见主公!”
“里面在干什么,怎么闹哄哄的?”吕布随之询问起来,以高顺的严谨,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出现才对。
“回禀主公,士卒们正在进行蹴鞠训练。五原冬季严寒,将士多有冻伤,于是卑职擅作决策,令士卒们蹴鞠抗寒。此事未经主公同意,请主公责罚。”高顺耿直的回答起来,并主动承担起责任。
蹴鞠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上至王侯,下至百姓,皆可参与其中。
高顺主动认错,吕布却并未施以责罚。
他自认对高顺还是很为了解,贪懒好耍可不是高顺的带兵作风,这其中肯定藏有玄机,遂问起来:“说说你的用意。”
高顺如实回答:“刘向在别录中有载:蹋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才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
蹴鞠本身除了能够抵御严寒,丰富将士生活,令他们保持良好的情绪外,还象征着“兵势”。通过蹴鞠训练,可以锻炼强体,增进士卒间的配合默契。
听高顺这么一说,吕布也来了兴致,“走,看看去!”
…………
“传过来!传过来!”
“小心前面两个包抄,突进突进!”
“右边来人了,快,拦下突进的徐二虎!”
军营的绿地上,士卒们分散各处训练,着急呐喊和助威声音此起彼伏。
吕布在高顺的陪同下,找了处较近的蹴鞠场,场中正有十来名士卒激战正酣。
皮革裹置的圆鞠在地上打滚,士卒们为了它你争我抢,各不相让,并未参与的将士则在旁边围观,加油助威。
每每看到一方将圆鞠踢进门框之内时,四周总会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
尤其是在射门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场比赛结束,吕布犹有未尽。
期间,高顺向吕布讲解了蹴鞠的方法,连同比赛规则也一并说了。
规则很简单,两边各设有一个门框,只要将圆鞠踢入对方门槛即为得分。当然,门框前的三尺范围,不准有人堵门。竞技时,双方不得使用武力伤人,也不能用手碰拿圆鞠,只能通过头、肩、脚、膝,将圆鞠踢入对方门框。
以半个时辰为限,哪方进的圆鞠数量得分最多,就以哪方为胜。
吕布明白规则之后,自然也想亲身体验过把瘾。
趁着场中士卒下去休息,吕布走到中央,望向站立于原处的高顺,当场下了战书:“高顺,敢不敢过来同我赛上一场。”
士卒们听得响声,纷纷纳闷儿起来,这谁啊,居然敢直呼高顺的名讳。
待他们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心中又是一惊:花擦,这不是他们的将军吗!
“有何不敢!”
高顺朗声应道,在上百道目光的注视中,走向蹴鞠场地。
吕布要和高顺比试的消息顷刻间传遍整座军营,那些训练和巡逻的士卒听闻之后,哪还有心思干这些,当即朝着这里围了过来。
仅仅小会儿功夫,蹴鞠场的四周就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
士卒们兴奋之色写于脸上,同时心中那叫一个激动。
瞧这两人架势,准会是一场激烈无比的龙虎斗!
“主公想要如何比法?”接战的高顺出声询问起来。
“就按照你方才说的规则,你我各自为帅,再从军营里挑取五人为将。以半个时辰为限,得分多者便为胜,如何?”
吕布说完比赛规则,在征得同意之后,让高顺先选。
高顺也不客气,扫视了一圈围得满满的校官士卒,高声吼道:“黄汉升,可在此处?”
“卑职在此!”人群中,一名声如洪钟的中年男人走入鞠场。
首选黄忠,很强势。
吕布心中点头,他当然认得这名曾以打猎为生的猛人。看着黄忠走至高顺身旁,他口中也跟着大喊一声:“陈卫何在!”
“陈卫在此!”作为亲卫统领的陈卫高声答道。
“魏木生。”
“宋宪。”
“卑将在!”前来观战的两人同时应道,在众人无比羡慕的目光中,走往场内。
“郝萌。”
“胡车儿。”
随着点将声起,人群中又有两人出列,走向场中。
“头儿,我在这里!”正往前挤的曹性唯恐自己落后,不断跳起挥舞着手掌,急得大喊。宋宪魏木生这些人都上场了,如果少了他曹性,估计他能怄气好一阵子。
要说最早跟随吕布的人,排字论辈,非他曹大将军莫属。
“侯成。”
“李封。”
又两道名字响起。
“管亥。”高顺喊出了队里的最后一个名额。
人群后方的管亥双目中满是错愕,似是不敢置信。他本是蛾贼出身,受尽了别人的白眼与冷嘲热讽。如今高顺念到他的名字,无疑是当众认可了他。
努力的克制住心中激动,管亥挺直起胸膛,洪亮的应了声:“到!”
轮到吕布这边了,最后一个。
“曹性。”
淡淡的口吻,熟悉的声音。
“是头儿!头儿他喊我了!”
心如死灰的曹性猛然扬头,用力往前挤着身板儿,脸上笑的稀烂:“诶诶诶,在呢在呢,前面的都给老子让开,让开!”
人齐之后,十二人在场中站立完毕。
吕布这边是陈卫,宋宪,胡车儿,李封和曹性高顺那边则是黄忠,魏木生,郝萌,侯成,管亥。
张辽和马超担任起裁判一职,因两人岁数较小,所以才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在双方准备完毕之后,两人拖住圆鞠底端,将它往天上高高一抛。
落下的那一刻。
比赛开始!
第三零九章 球场如战场
脚尖点地,吕布纵身凌跃而起,率先抢下圆鞠。
如此亮眼的表现,赢得了周围士卒们一致的喝彩连连。
进攻!
夺得先手,吕布队声势大涨,朝着对面奔跑冲进,想要夺得头球。
“所有人盯紧对面,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拦挡陈卫的同时,高顺发下号令。
负责看守吕布的黄忠当即拦在前面,微弓着身躯,虎视眈眈。
吕布见状,脚下动作未有停顿,视黄忠如无物,双脚带动圆鞠正面攻上前方。
将军,加油啊!
士卒们见吕布正面迎击黄忠,情绪爆炸,兴奋呼喊起来,给吕布助威打气。
“将军,小心了!”
黄忠低喝,身子前倾压进,右脚往前一勾,拦下吕布的突击,使出一招‘风摆荷’,想趁机夺过圆鞠。
“想拦我,没那么容易。”
吕布嘴角挑起,脚下圆鞠从左脚踢到右脚,在黄忠勾来的同时,往前轻轻一蹑。圆鞠顺着黄忠的裤裆底下钻过,吕布也趁此机会,越过黄忠,再度将球控于脚下。
好!
围观的士卒们眼中神采激昂,大为喝彩,这一招出其不意,用得恰到好处。
反应过来的黄忠立马回转身躯,重新追向吕布。
“魏木生,侯成,拦下主公!”高顺看了眼场中队形,果断下令。
两人得令,丢下各自防守的胡车儿,李封,从左右两翼前来夹击吕布。
“将军,传过来,我这里没人!”
“将军,我这里也没人。”
防守的两人去夹击吕布,处于真空期的胡车儿和李封顿时高声招呼起来。
这边的吕布却浑似没有听见,此时的他距离门框仅剩三四丈的距离。
双方竞技,自然都想在别人面前表现一番。
掠过侯成的拦夺,门框已经近在眼前!
此时此景,吕布心中不由的有些飘飘然,他看向那边的胡车儿和李封两人,露出自负的笑容,你们呐,只管安心的跟着我获胜吧!
这颗头球,我吕奉先拿定了!
这时,紧黏的黄忠再度袭来,以粘靠的方式,争抢着吕布脚下的圆鞠。
这令吕布颇为恼火,在原地控鞠,和黄忠绕起圈子。
“头儿,小心脚下!”右侧的曹性陡然大呼起来。
魏木生乘着空隙,从正前方滑铲而来,使出一招叶底摘桃。
吕布下意识的想将圆鞠收拢,可一旁的黄忠哪会让他如愿,后背往前一拱,使出双肩背月,将吕布牵制得难以迅速回摆。
“嘿嘿,将军,对不起了。”
魏木生抓住机会,右脚奋力一蹬,将圆鞠从吕布的控制中踹飞出去。
圆鞠被蹬到了侯成脚下,场中局势瞬间为之一转。
反攻!
冲往高顺方的陈卫曹性等人连忙回防。
吕布被人从脚下抢走了圆鞠,自是大为光火,明明差一点就能夺得头球了。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
心有不甘的吕布迅速追向侯成,习武之人首练力量,其次便是速度。
综合吕布的实力来看,他的速度自然也是矫捷如豹。
三五两下,吕布便已追上侯成,身躯往前一拦,小腿横拐,口中低喝:“看你往哪跑!”
“汉升,接着!”
侯成自知不可能突破吕布防守,脚下一顿,将圆鞠踢向黄忠。
黄忠控下传来的圆鞠,顾了眼四周,抬腿准备射门。
此时黄忠距离吕布方的门框,仍有七八丈的距离。
这么远的距离,就算给他机会,也未必能够射进。但不喜欢输的吕布自然不会让其得逞,哪怕仅有一小撮的机会。
卯足气劲儿,吕布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正好拦在黄忠正前两丈位置。如果他敢射门,吕布有九成把握可以将球断下。
见到吕布拦道,黄忠不忧反喜,脸上带有笑意,抬起的脚换了个方向,以适宜的力道踹了过去。
上当了!
吕布神情一愕,霎时明白过来,心中愤恨的道了声‘可恶’。
顺着圆鞠方向看去,球已传至管亥脚下,而他的四周,无人防守。
现在就算扑过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所有人屏声凝气的注视下,管亥右脚往后扬起,随后奋力击踢在圆鞠上。
他距门框的距离,仅有四尺。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圆鞠不偏不倚的射进门框。
担任司正的张辽随之比出手势,口中宣布:“高顺队,得分!”
哟呼!
高顺队的队员们为之欢呼起来,纷纷击掌相庆,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周围看戏的士卒们喝彩叫好,因为吕布的出现,使得所有人都格外看好吕布这边。
然而事实却是高顺方率先斩获一分。
高顺队的快速反攻,以及队员之间的默契配合,使得士卒们刮目相看,不少人还为他们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吕布看着眼里,心中略微有些懊恼。如果刚才不逞英雄,而是选择将球传给李封或者胡车儿,可能他们已经赢了。
“没事将军,比赛嘛,有得有失很正常。”陈卫走至吕布面前,轻声说着。
“就是,先让他们高兴小会儿,等下要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将军,这回我们全部掩护你,准能得分。”
“头儿,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知道你刚才已经尽力了。”
几名队员全走了过来,纷纷出言安慰起吕布。
“我是那种受挫就一蹶不振的人么?”吕布看着围在身旁的五人,他确有冒失之过,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吕布重新定下目标:“刚才是我小看了高顺他们,这次,我们把刚才失去的分数,重新追回来!”
越是逆境,就越能激发起吕布的斗志。
他伸出手掌,陈卫等人也跟着将手伸了出去,挨个叠在吕布手背。
看着叠在一起的六只手掌,吕布大声问着:“有没有信心!”
“有!”五人激奋大吼。
“击垮他们!”
“嚄!”
吕布队的士气陡然高亢,比起之前更是信心倍增。
高顺遥望着这边,见吕布他们并未气馁,甚至斗志高昂。他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期许,这样才有意思。
输队开球。
曹性将球踢传出去,吕布控下圆鞠,手往高顺方的门框遥指,虎喝一声:进攻!
第三一零章 精髓所在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吕布这回明显长了心眼,在对上黄忠的时候,只要是一对一,吕布就跟黄忠耗着,并趁机突进。如果有其他人来截断,吕布就把鞠传给队内其他人员。
几经厮磨,圆鞠落到在曹性脚下,负责阻挡他的人,正是对方的主帅高顺。
“高木头,刚刚没选小爷我,你就准备后悔吧你!本将军可是号称营中第一脚,你们乖乖投降认输,才是正道。”
曹性盯着面前的高顺,出言刺激起来,他想趁高顺分神之际,带球突围过去。
然则高顺根本不为所动,紧拦曹性,完全不给他任何突进的机会。
这就令曹性很是愁烦,脚下一招虚幻,想诱骗高顺过去,来个声东击西。
却不料高顺早就看穿他的套路,在他虚动的那一刻,高顺迅速果决的出脚,将那圆鞠一脚长传出去。
魏木生跳起用前胸停下圆鞠,随后双脚带动起往前发起冲锋。
“拦下他!”
吕布队的成员们各自呼吼起来,冲向魏木生。
魏木生显然对蹴鞠尤为在行,三下五除二就越过了挨个前来狙击的对手。
如今,前方仅剩吕布一人。
“管亥,接着。”
魏木生嘴里招呼,吕布听得这话,当即冲往管亥拦截,心里笃定无比:同样的诡计,我可不会再让你们得逞!
熟料,当吕布身形冲向管亥的那一瞬,魏木生脚下猛地将圆鞠奋力踢出。
不是传球,而是射门!
嘭!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哇吼!
得分的高顺队成员们再度欢呼起来,士卒们也跟着连绵不绝的齐呼呐喊:“魏将军,魏将军,魏将军”
一时间,高顺队士气如虹。
曹性耷拉着脑袋,主动向吕布承认过错:“头儿,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大意被高顺切断,这一分未必能让魏木生夺去。
“曹性,这不怪你。”
吕布微微摇头,他现在开始有些明白了。看似简单的蹴鞠,根本不是靠你我他的个人之力,而是要大伙齐心协力,团结与配合,尤为重要。
刚才的他们看似都在努力拼劲,实际上却是一盘散沙,各顾各的。而吕布作为主帅,丝毫没有起到主帅应尽的职责,只顾单枪匹马的横冲直撞,根本没有顾及场中大局。
而对面却与他们截然相反,有高顺的指挥,彼此配合协调,才能连续拿下两分。
这,就是差距。
想通这点的吕布将队内五人招来,开始起新的布局:“等会儿曹性负责盯守黄忠”
“啥?”
曹性惊呼一声,面色尴尬,颇为头疼的说着:“头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目前军中明面上的人物,除开吕布,黄忠妥妥的实力第一。
让自己去盯守黄忠,这不是纯属找虐吗!
吕布显然知晓曹性的顾虑,再度说道:“等会儿你只管黏着黄忠,限制他的行动便是,其他事情由我们负责。”
只有将他们拧成一条绳,劲儿往一处使,才会有击败对方的可能。
随后,吕布做出具体部署。
陈卫盯梢魏木生,宋宪盯郝萌,胡车儿盯管亥,李封盯侯成,吕布则去盯住高顺。
来个兵对兵,将对将。
高顺用的是鹤翼阵,大将位于阵形中后,左右张开如鹤的双翅,是一种攻守兼备的阵形。两翼张合自如,机动灵活,既可用于抄袭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夹击突入阵型中部之敌。
左右包抄的同时,也能迅速的回援防御。
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
要破此阵,唯有用锥形之阵,破其两翼,再破中军主阵。
不知不觉,吕布已将眼下的蹴鞠竞技,提升到了战场交锋的高度。
布局完毕之后,吕布发起了最后的确认:“等会儿即便被对方断抢了圆鞠,也不要乱。听我指挥,各司其职,明白了吗!”
“明白!”五人异口同声的大声应道。
按照规矩,依旧是吕布这方开球。
陈卫将球传出,吕布控球再次向对面发起进攻。
黄忠正欲上前阻拦,一道猿猴似的身影矫健而来,笑嘻嘻的说着:“黄汉升,你这是想去哪?留下来,我两耍耍。”
黄忠可没心思同曹性耽搁,当即从左边绕过,曹性却再度贴粘上来,跳动起身躯,双手上下挥摆,百般阻拦。
此时的吕布,已经突破中场。
“魏木生,侯成。”黄忠受到掣肘,高顺只好从两翼各调一人,前去阻拦吕布。
而负责与之相对的陈卫和李封,则不需提醒,主动迎上各自的对手。
伸出去的两翼被缠住收不回来,看这架势,高顺已然明白,吕布是摸清了他的套路,想要各个击破。
郝萌,管亥也相继被宋宪和胡车儿各自阻在外围,此时的吕布脚下带着圆鞠,正往门框方向攻进。
而高顺,就是坚守在门框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吕布突至近前,看着巍峨而立的高顺,语气里有着稍许的骄傲:“高顺,你的鹤翼阵被我破了。”
“主公,莫要高兴太早,鞠没进框,就不算嬴。”
高顺对此并未有太大的神色变化,在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之前,他的字典里从来都不存在放弃和认输两字。
如果单论武力,高顺肯定不是吕布对手,但如今是蹴鞠,讲究技巧,而并非一味的蛮力。
两人间的胜负,还真不好说。
高顺身材魁实,哪怕升任校尉之后,也从没落下过日常训练。
正面强突,未必能够讨到便宜。
念及此处,吕布心中有了计较,带球左拐,企图快速绕过高顺,直冲门框。
然则高顺怎会让吕布得逞,左扑过去,脚下勾挑发难,欲夺下吕布控着的圆鞠。
绕不出去,吕布也微微有些着急,只好将圆鞠往后方轻轻一拨,随即转身,来上一招燕回巢,再度将球控于脚下。
高顺的进攻性或许不算强,但他的防守,绝对可以说是稳如泰山。
眼看魏木生等人往这边靠拢,吕布这里依旧僵持不下。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忽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陆地不通,那就走空中。
脚尖勾住圆鞠底端,轻微用力挑动,皮革制成的圆鞠飞向半空,吕布也随之点地而起,凌空而上。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吕布右腿扬起,狠狠的朝向圆鞠击去。
凌空抽射!
第三一一章 那是我没在
半个时辰的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
士卒们意犹未尽,担任司正的张辽宣布比赛结果,比分四比三,高顺队获胜。
“如果头儿那一脚没射到门框架上,就是平手了。”输了比赛的曹性颇为懊恼,目光看向高顺那边,透着一股子忿懑。
吕布对此倒是看得很开,不仅没有丝毫的恼怒,相反,他通过这场蹴鞠赛,明悟了许多道理。
简简单单几个人布开的阵,他指挥起来都尤为费劲,倘若将来哪天让他坐阵指挥上万兵马,那还不得要了老命?
要学的,依旧还有很多啊!
吕布心中感概,随后将手下一众将士,招至帅帐议事。
大帐中,众将按照军衔职位依次落座。
坐于主帅位的吕布扫视一圈诸将,唯独少了李肃。吕布与李肃是同乡,故而对其印象较深,况且李肃在军中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如今没见到人,吕布难免有些纳闷儿。
后来才得知,李肃被调去了郡城,担任贼曹掾一职,负责执掌牢狱刑法,审问犯人。
而跟随吕布参与平叛的姜冏,此时也同样不在帐内。吕布将他留在了凉州,并拨给他一百狼骑,令其密切注视凉州局势。
东羌人只是盟友,这种盟友关系究竟是铁打的还是泥捏的,目前还不好定论。
吕布在离开长安的时候,同盖勋谈过多次,让他帮忙照拂姜冏。
如果可以的话,吕布想将姜、盖两家也连在一起,组建新的武装力量形成第三股可以平衡凉州的新势力。
当然,这目前也仅仅只是构思而已。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步子稍微迈得大了,就容易扯着蛋。
吕布倒是动过凉州的念头,但好在他有自知之明,就算有那么大的胃口,也没那么大的饭量。只怕到时还没吞下凉州,自个儿就先被撑死了。
收回思绪,吕布看向众人,语气温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军营内外的事务,辛苦大家了。”
众将闻言,皆是抱拳以向,齐声说道:“将军言重。”
吕布微微点头,询问起来:“如今军中粮草物资,士卒配备如何。”
离开五原一年半,军营里具体情况,他心里是真的没数。
对此,高顺起来作了详细汇报:“战马还剩两万四千匹,军屯开荒共十万亩,虽然量产不高,却也基本可以不依赖朝廷,自给自足。军中在编士卒八千人,陷阵营八百,狼骑营两千,飞骑营四千,冲骑营重建,填充了黄巾降卒一千二……”
小半会儿后,高顺才汇禀完毕。
“发展得这么快?”吕布吃惊不小。
“这还不算军屯的八千黄巾卒,为掩人耳目,没给他们配备军甲兵器,并给他们上了五原户籍。如果将他们扩充进来,就是一万六千人的军队。”郝萌补充起来,面色略显激动。
不仅是郝萌,其余诸人也是目光矍铄。
能够坐在帐内的校官军侯,无一不是吕布的心腹班底。他们可谓是跟着吕布,血战无数,从最底层的士卒百夫长一步步爬上来的。回想起那个时候,他们手下才几个人啊,就连吕布,也不过只是个区区的百夫长而已。
如今呢,一万六千人!
这是个什么概念?
远的不谈,就拿并州来说。
经过前几年的战乱,并州元气大损,土地房屋破坏严重,整个州境内的兵力撑死不过四万人。
而如今吕布麾下就能调齐一万六的兵马,并且还是战甲装备应有尽有的那种,就连屯田的八千黄巾士卒,也都是历经战火洗礼的沙场老卒。
如果此时吕布生出二心,来个南下入关突袭,趁机将并州收入囊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这种事情嘛,闲得蛋疼想想还行,真要实施起来,估计覆灭也不过是转眼的事情。
朝廷不会允许,并州郡内的世家豪强,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能不能坐稳一州之地,自身的实力占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这些盘踞城内的世家。他们承认了你,你才能够坐稳,否则,就别想安生。
当年,号称百万的蛾贼之乱,仅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被镇压了下去,为何?
在普通百姓看来,皆是因为官军的强行镇压,才能够平息此乱。
而吕布作为参与者之一,却是熟知不少内情。
叛乱爆发的时候,蛾贼抢占了先手,攻掠城池无数,使得朝廷大为震动,天子甚至差点因此御驾亲征。
然则好景不长,由于蛾贼们的强抢豪夺以及对世家豪绅的公然屠戮,引起了各地世家们的不安与仇视。
原本许多打算作壁上观的家族,在得知蛾贼的暴戾手段之后,唯恐会重蹈覆辙,也都接连站了出来。
那些有名望的人物们振臂高呼,以致平日里受他们恩惠的百姓纷纷前来助拳。再加上他们主动出钱招兵买马,又派族中杰出子弟给官军作行军规划,如此一来,官军实力自是大涨。
蛾贼人数虽多,却大多是字都不识,更别谈什么行兵布阵,全凭人数来取得胜利。一旦败退,就彻底成了群乌合之众。
原本以为起码能够支撑三年五载的蛾贼,仅仅九个月的功夫,土崩瓦解,逃散山林。
事态的转变,令不少人瞠目结舌。
那也是吕布第一次感受到,那股无形力量的恐怖与可怕。
话题扯的有些远了,重回正题。
吕布随后又问了些军中事务,诸将挨个起身作答。
了解完毕,吕布在散会前,对众将下达了新的命令:“五日之后,把营中所有骑卒全部召集起来,随我去朔方郡边走上一遭。”
诸将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个个摩拳擦掌,当兵训练不打仗,那多没意思。
“将军是打算去找匈奴人?”高顺出声询问。
吕布不置与否,但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明摆着板上钉钉的事情。
“严郡守之前打过招呼,让我们不要插手这档子事儿。”高顺继续说着。
四哥不想给五原添祸,可我吕布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人。
吕布站起身躯,语气里透着股从容淡然。
那是我没在。
第三一二章 祸事
西安阳以西,靠近五原朔方两郡边界的原野上,升起了炊烟袅袅。
这是一支近百人的匈奴骑卒,他们头戴毡帽,裹着兽皮制成的戎衣,围坐在火堆前,伸手烤火取暖。
在其右手一旁,砌有简单的土灶,柴火正旺,上面架起缸鼎,不久便沸腾起来,里面的腥臊味飘散而出。
冬季里吃羊肉,喝羊汤,可以驱寒生暖,亘古不变的道理。
羊肉汤尚未煮熟,匈奴人便借着闲聊来打发等待的时间。
“现在的羊,真是越来越不好抓了。”有名长满腮胡的匈奴人感叹起来。
刚来的那会儿,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畜牧的羊群,随手一抓,就是好几十头。扒皮下锅,够他们吃上好些日子。到了如今,即便走上五六里地,都未必能够见着一只。
用汉人的话来说,还真是世风日下。
“顿顿吃羊,我都有些腻了。”旁边的男人扒开衣服,手指往里抠了抠胸毛旺盛的胸脯,说得满不在乎。
话是这么说,然则当他闻到钻入鼻中的羊骚味时,还是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喉咙里的口水。
众人说得起劲,有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小心翼翼:“百骑长,这里好歹是五原郡,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
“阿里扎,你这样胆怯怕事,哪有我匈奴男儿的半点血性。”一名匈奴骑卒嘲笑说着。
“就是,别说背着他们煮羊吃,就算当着他们的面吃,他们又能如何!”
“他们要是会反抗,哪能任由我们吃到今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哄笑起来,身为百骑长的呼衍曷对此也同样只是笑笑,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他本是左贤王的心腹近卫,然则前不久,左贤王的亲信谋臣是楼番北死在了东羌人的祭天礼上。羌人对此的说法是,一名混入的汉人击杀了是楼番北,但在须卜骨都侯看来,作为东道主的东羌各族首领,也同样难辞其咎。
后来得知东羌人迁入五原,便派出了呼衍曷来寻衅滋事。
起初呼衍曷还是在边界偶尔骚扰,随着东羌人的不管不问,他们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发展到隔三岔五来偷鸡吃羊的地步。
只要东羌人敢反抗伤人,须卜骨都侯就立马提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杀来兴师问罪。
汉人喜欢掌控平衡,须卜骨都侯就抓住这点。如今的汉军在凉州泥足深陷,他就不信汉廷在这个时候,还敢同他再起兵祸。
到那时,须卜骨都侯只需等着汉人认错求和即可,然后趁机索取物资装备,以获取更多的利益。
若是换在早些年前,匈奴强盛之际,哪还需要这些卑劣手段。直接数十万铁骑一挥,汉人还不乖乖的主动将牛马奉上,派出公主前来和亲?
等我当上单于,定要重拾昔日的荣光!
左贤王须卜骨都侯发下宏愿,在这一点上,他和死对头于夫罗的想法竟出奇一致。
缸鼎里的汤水咕嘟咕嘟的沸腾起来,肉汤的香味愈发浓烈。
前方的原野上,走来一大帮羌民,男女皆有,黑压压的一片,逾越千人。他们各自的手中握有扁担、木棍、农锄等一系列家伙,看他们的面相,群情激愤。
“大长老,就是这伙人,这已经是他们本月第五次来偷我们的牧羊了!”被偷走牧羊的羌民指向这边,极为气愤的说了起来。
因为南匈奴使节死在祭天礼上的事情,大长老对这些人也是一忍再忍,尽量避免与匈奴人正面交恶,想要息事宁人。
结果却是匈奴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寻衅惹事,再放纵下去,他们早晚会骑到自个儿头上来作威作福。
“你们是哪个大当户的手下,竟敢越境来西安阳偷鸡摸狗!”大长老作为羌民心中的精神支柱,羌民受难,他自是义不容辞,当场拄着雕有羊头的拐杖上前喝问。
呼衍曷还未开口,手下的骑卒倒是先骂了起来:“老不死的,滚!再在我面前晃悠碍眼,老子弄死你!”
堂堂的东羌大长老,从来都是受人尊敬供奉,何曾被人这样侮辱过。
大长老吹胡瞪眼,手指着这些个蛮夷的匈奴人,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身后的羌民们见大长老受辱,全都抄起家伙,准备上前跟这帮人拼了。
锵锵锵锵
一连串的拔刀声响起,匈奴骑卒们纷纷上马,握刀在手的呼衍曷望向这千余名羌人,不露丝毫惧意,甚至目露些许鄙夷:“听说你们羌人也是好战的民族,今日我匈奴倒要讨教一二。”
他不怕把事情闹大,须卜骨都侯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住手!”
眼见双方准备动手开干,大长老赶忙出声阻止,他仍存有最后一丝幻想:“只要你保证以后再无来犯,今日之事,老朽可以权当没有发生。”
羌民这边看似人多,然则除去妇孺老弱,能打的也没有多少。更何况他们没有兵器战马,匈奴人则是个个乘马提刀,真要动起手来,他们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
呼衍曷对此嗤之以鼻,弱者哪有谈条件的资本,弯刀一挥:“杀!”
百余匹战马轰地冲驰过去,羌民们亦挥起手中家伙,想将马背上的匈奴人击下马背。
骑兵和歩卒的差异可不是一丁半点,更何况这些羌民连基本的歩卒都算不上。
仅一个照面,羌人这边倒下大片,起码有两百之数。
呼衍曷勒马回头,带着百余骑再度冲锋而来。
“跟你们拼了!”
“弄死你娘的畜生匈奴人!”
在羌人的怒吼咆哮声中,马蹄踏踏,掠过的刀光剑影,挥砍得地面的羌民接连倒地。
血肉横飞,溅洒各处。
短短半炷香的功夫,羌民这边能打的几乎全都倒在了地上。
反观匈奴人这边,尽管身上吃了不少棍棒,却无一人阵亡。
呼衍曷拍马行至大长老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名须发皆白的老人,语气轻佻:“大长老是吧,听好了,回去给我准备两百头牛羊。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否则呵呵,后果你应该清楚。”
说罢,呼衍曷强掳了十几名羌族女人,往着西边而去。
第三一三章 曲线救国
匈奴人很快没了踪影,倒在地的羌民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而有的人,却再也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妻女伏在死去的尸身,痛哭流涕。
“大长老,匈奴人欺人太甚,咱们去把首领们都叫回来,跟他们干吧!”脾气较为暴躁的鲁莽汉子出声建议。
“蒲巴吾说得没错,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我这就去通知首领们回来,打死这些匈奴人。”又一名汉子出声说着,只要大长老点个头,他立马就去凉州叫人。
“凉州距此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等首领们回来了,咱们还不知得死多少族内儿郎!”一些了岁数的老人明显看得更远,这里距凉州腹地起码将近三千里路,等他们回来,早就为时晚矣。
“实在不行,咱们跟他们拼了吧!”
“拼,怎么拼?人家有军队有战马有甲兵,我们有什么?锄头还是木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散伙,各自逃命得了!”
“…………”
混乱的声音吵得耳朵嗡嗡作响,得知死了几十名族人的大长老本就心情沉重,此刻听得众人还在这里争吵,当即将手里的羊头拐杖重重跺在地面,脸色涨红的怒声斥喝起来:“都当我死了不成!”
其势虽去,其威尚存。
争吵不休的众人见大长老发火,顿时安静下来,垂头听训。
大长老不是没想过派人去叫那些首领们回来,可如今凉州战事吃紧,那些个后辈首领一门心思的想要建功立业,恐怕这点小事,就算传到了他们耳中,也没人愿意回来。
两百头牧羊好找,可匈奴人的肚子,根本填不饱。
这一点,大长老比谁都清楚。
回到附近的村落,大长老让羌民们凑齐两百只牧羊,准备明天一早送去给匈奴人。也正是这番息事宁人的态度,使得羌民们对这位平日里尊崇有加的大长老,大失所望。
“要是当初没有拒绝严郡守的意见,那该多好。”
羊毡篷内,炉火烘暖了整个帐篷,平躺在兽皮榻的大长老愁苦叹息。
当初确定好羌人治羌的方略后,严信本欲在西安阳和成宜各派五百军士镇守,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也可以提起做好防范准备。
然则那时候的大长老却以为是严信不放心羌人,故意派下汉军将士,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大长老因此据理力争,好说歹说,总算推去了这桩事情。为此他还暗自窃喜了许久,终于不必再受汉人的辖控,可以自由自在的进行他们的放牧耕作生活。
如今想来,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大长老,您找我?”
帐篷的门帘掀开,穿着羌族服饰的少女走了进来,面容姣好,眼似月牙,声音如山间鹊灵,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大长老见到少女,显然颇为高兴,朝她招了招手,脸露出和蔼笑容:“是牧雅啊,来,过来说话。”
牧雅不知大长老唤她前来所为何事,她的出身仅比普通羌民高一些,是个小部族首领的女儿。她从没想过大长老会特意召见自己,受宠若惊之余,也收起了平日里的野性子,脚下莲步前挪稍许,走至大长老的榻前。
见到少女这般拘谨模样,大长老摆了摆手,宽慰着她:“不必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大虫,你把我当成普通的老叟就好。”
“是。”牧雅应一声,仍旧小心翼翼。
“有些时日没见孟起了吧?”大长老询问起来,像是普通的闲聊家常。
牧雅闻言微怔了小会,没想到大长老这种级别的人物,居然还知道马超这小家伙。不明用意的她暂且如实回答起来:“回大长老的话,祭天礼过后,牧雅就没见过他了。”
“这小子不得了哇,将来肯定会是个人物。”
大长老笑着夸奖起来,他以前的确没见过马超。不过吕布从祭天礼带走了马超和庞德,悉闻此事的大长老,为了安全起见,难免要调查一番,也就牵出了马腾以及牧雅这边的人物势力。
好在马超身留着羌人的血,哪怕只有四分之一的血脉。
听得大长老夸奖马超,牧雅心里也很高兴,不过嘴却是嘀咕起来:“那小子哪有出息,小时候是个爱哭鬼,脸都不让人捏……”
“等会儿你便带着族人,牵赶百头牛羊去五原郡找孟起,顺便见见驻守军营的度辽将军。”大长老可不管小姑娘在那里自言自语,提及了正题。
南匈奴咄咄逼人,想要脱离他们的侵害,唯有向五原郡守求救。
可之前严信说要设立县尉,却被大长老义正言辞的拒绝,如今他实在拉不下脸去求严信。
只好来个曲线救国,让牧雅去找吕布求救,请他发兵前来援助。
至于为什么不自个儿亲自前去,大长老可是记得当初在祭天礼,狠狠斥骂了吕布一通,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怀恨在心。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
那两百头羊只是缓兵之计,等吕布来了,想必匈奴人应该会卖他一个面子。
“为什么要找那个什么将军!”牧雅明显有些不愿,当初吕布扮作傻子骗她,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女人嘛,不管是老妇、新妇还是少女,皆憎恨别人欺骗自己。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吕布总归是骗了她,这是没得辩的。
“现在的局势,只有他才可以救咱们。”
大长老见少女不愿去,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你和孟起关系最好,又是他的小表姑,吕布也十分看好于他。你去找孟起说说,让他请吕布发兵来救,定然有**成的把握可以事成。”
少女木杵杵的站在那里,仍旧不发一言。
大长老见牧雅不肯应允,急得剧烈咳嗽起来:“是不是要老朽跪下来求你,你才肯去?好,那就受我一拜。”
说着,大长老挣扎起身体,从床榻起身,作势要下地给牧雅跪拜。
少女哪当得起这个,赶忙前扶着大长老的身子,又给他舒了舒背,勉强答应下来。
此事宜早不宜迟。
很快,大长老便安排了数名族人,带牛羊,跟着少女往五原方向去了。
第三一四章 为所欲为
少女去而复返。
大长老眼中藏有讶色,出言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牧雅不答,大长老急了,正欲再问,却听得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大长老,数月未见,可还安好否?”
帐帘掀开,显现出来者的高挺身影。
牧雅一行人刚出行不远,便遇到了率着汉家骑军而来的吕布。
听说大长老在这里,吕布也就顺道来看看。
吕布的突然出现,令大长老始料不及,他揉了揉老眼,以为是自个儿老眼昏花。当看到吕布的的确确站在帐内之时,那种无法言喻的激动情绪让他差点当场落下泪来。
“吕将军,救救我羌族百姓吧!”大长老将身子挪至榻边,望向吕布恳求起来。
“大长老何出此言?”
吕布脸露出些许诧异,在他的印象中,东羌族的大长老是个睿智的长者,处事不惊,对任何事物都看得清晰透彻。而如今居于榻的老人,披散着乱蓬蓬的白发,面容憔悴,如同枯槁,哪还有半点初见时的精神矍铄。
大长老将匈奴人的所作所为同吕布说了。
吕布听完顿时火冒三丈,面带怒容的斥喝起来:“岂有此理,本县的县尉呢!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瞒而不报!去把他给我叫来!”
东羌人迁来五原是他的主意,匈奴人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前来抢掠,还杀了人。这摆明是没把他这个度辽将军放在眼里,亦或是没有将整个大汉朝放在眼里。
吕布的怒气反应,使得大长老愈发羞惭,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豁出老脸如实以禀:“回吕将军,一切皆因老朽愚钝无知,以小人心去猜疑郡守用意,致使本县并未设职县尉,如今子民受戮,老朽罪莫大焉。”
吕布听完大长老的这番陈词,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没听到响动,敢情西安阳连县尉都没设置一个。看样子这大长老是还想在这里引导羌民游牧群居,继续过他的土皇帝生活。
能够让羌人自治,这就已经是开了天恩。哪还会再让他们在县内建有武装势力,毕竟西羌叛乱,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严信不放心,朝廷也同样不会放心。
前后联系起来,眼下的这一切,都纯属是大长老自个儿作的。
吕布当然不会傻到直言不讳,如今的他,隐隐的有了几许城府。
走至榻前,吕布轻拍着老人的手背,出言安抚起来:“大长老,您放心,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们既然迁到了五原郡,那自然也是我大汉的子民。匈奴人敢来主动寻衅,如不还击一下,还真当我们汉家军队是摆设,是泥捏的了。”
“一切全依仗将军做主!”大长老见吕布态度笃然,准备许久的说辞还未出口,便又咽回肚内,感激再三。
“您老先好生歇着,等明儿天亮,我们再去会会那位匈奴百骑长。”
吕布说完,暂且告辞出帐,计划起明日的相关事宜。
翌日清晨,西安阳以西的原野。
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匈奴的百余骑早先到达这里,其中不少人还在打着呵欠,黑黢黢的眼眶,看样子是昨夜操劳过度。
“女人真是个好东西,滋味儿可比羊肉有趣多了。百骑长,等会儿得让他们给咱们一人配置两个女人,不,五个……”麾下的某位骑卒将手势从二变作五,回想起昨夜的激情,他仍是满脸沉醉,意犹未尽。
“祁木札,你当你那玩意儿是骡子造的吗?还五个女人,小心榨得你连马的力气都没有。”
某个腮胡汉子玩笑起来,引得众人亦是哈哈大笑。
名叫祁木札的骑卒也不气恼,当即反击起来:“去去去,说得好像你们没干过似得。你们不要是吧,到时候统统给我,老子一天换一个,变着方儿的玩。”
匈奴人在这边玩笑打趣,从东边而来的羌民也渐渐走向这里。
“羌人来了。”
眼尖的骑卒向呼衍曷汇报起来。
羊群咩咩的叫声逐渐清晰,赶羊的羌人也越来越近。呼衍曷面露不屑,嗤夷一声:“这群东羌人,还算识时务。”
等到羌民将羊群赶至面前,那名叫祁木札的骑卒催马前,朝着羌民们恶狠狠的威胁说道:“去给老子找五百个女人送,否则,明天老子就一把火烧了你们房屋!”
“我有说要将羊给你们了吗?”人群中,一道极为淡然的声音响起。
祁木札乐了,还真有不怕死的?
他瞅了眼说话的这名青年,也仅仅只是个头比别人高一些罢了。
“小子,不要以为长得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趁着老子这会儿心情不错,你只要肯磕头说三声爷爷我错了,我便不杀你,如何?”
祁木札说得猖獗无比,他骑在马背,有刀在手,难道还会怕这个赤手空拳的羌人?
“一个这么对我说的,坟头草该有好几尺了吧。”扮作羌人的吕布摸了摸下巴,望向祁木札,笑意盈然的说着:“要不然,你跪下叫我得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跟我嬉皮笑脸,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
祁木札胸口升腾起怒气,锵的一声,拔刀朝着吕布脑袋直接劈下,口中怒吼:“去死吧,杂碎!”
如果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手段都能伤着吕布,那他当初早就在鲜卑人手里死过无数回了。
吕布侧身轻松闪过晃眼的刀锋,右手迅疾如电,捻住祁木札的手腕。祁木札哪吃得消这股子力道,疼得啊哟一声,吕布手臂微一用力,将他拽下马来,在众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呼衍曷见自家手下吃亏,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当即将刀一抽,虎喝道:“好小子,竟敢还手,给我杀!”
话音刚刚落地,恍如闷雷的蹄声骤起。数不清的汉家骑卒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环绕着这百余骑奔跑两圈过后,才立下阵脚,将他们困在当中。
然后这百余匈奴骑卒便看见那名高个的羌人青年抬了个手,马背的汉家骑卒尽皆取出马侧的弓弩和羽箭,搭箭弦的动作,整齐划一。
瞄准的方向嘛,自然不言而喻。
只要呼衍曷等人敢动一下,保管瞬间就能被射成筛shai子。
呼衍曷就算再傻,此时也猜到了这名高个青年的身份。他促使自己尽量保持着镇定,朝向吕布说道:“这是我们匈奴和羌人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
吕布听着呼衍曷的言论,摆了摆右手食指,面露笑容的替他纠正起来:“首先,这里是五原,你们越界了其次,就算没越界,你们也照样归我管最后,你说话的口气让我很不爽!”
“曹性,把他们抓下来,每人赏二十耳光!”
哪怕说到最后,吕布也依旧保持着笑容。
“好叻!”
得令的曹性爽快应道,招呼着狼骑营的士卒过来,准备好好赏这群匈奴人二十个大嘴巴子。
当众被人掌掴,这种羞辱呼衍曷断然无法接受,当即大声反驳起来:“哪怕你是度辽将军,你也无权拿我,我是左贤王麾下!”
吕布对此置若罔闻,语气里带着只有凛冬才独有的寒意:“忘了提醒你们一句,在我面前,敢反抗者,死!”
第三一五章 好生招待一番
有了这句话压阵,奉命而来的曹性等人很轻松的便将这百余名匈奴骑卒从马背拽下,伸起手掌,啪啪啪啪的狂扇起来。
挨了两巴掌的呼衍曷脸已经肿得老高,烙下五道长长的手指印,他望向吕布,仍旧不甘的大声吼着:“汉人,你会后悔的!”
吕布对此只是置与一笑。
“哟呵,还有气力还嘴。”招呼着呼衍曷的曹性将袖子往撸了撸,加大力劲儿,啪的一巴掌甩在呼衍曷的脸,当场将他抽得嘴角出血。
响亮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原野此起彼伏,匈奴骑卒被抽得七荤八素,两眼直冒金星,有的还没撑完二十下,就已经晕厥过去。
可见狼骑营这帮汉子下手之狠,不过羌民们倒是看得大快人心,解气无比。对旁边的这位汉家将军,充满崇敬的同时,却又心生敬畏。
二十个耳光赏完,呼衍曷等人个个鼻青脸肿,腮帮子鼓得老高,此刻就算他们亲娘在此,恐怕都难以辨认。
“我们走!”呼衍曷心里窝着怒火,他恨不得立马将这支汉军全部大卸八块,将吕布剁碎了拿去喂狗。奈何形势比人强,纵使再不甘,他也只能咬牙下达撤走的命令。
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吕布嘴角微挑,言语依然温和:“站住,我有让你走了吗,嗯?”
听得吕布这口气,呼衍曷心里咯噔一下,强忍着心里的憋屈,转身低头抱拳问道:“不知吕将军,还有何赐教?”
吕布对呼衍曷的态度颇为满意,看来这耳光没白挨,这不,起码晓得对级将军抱拳的基本礼仪了。
“那个谁。”
吕布招了个较为年少的匈奴骑卒,对他吩咐起来:“回去告诉须卜骨都侯,如果还想要这些人活命的话,就来这里见我。”
骑卒不知该不该应,万一吕布提早设好埋伏,那他岂不是害了大家?
呼衍曷对他点头,让他尽管去叫。
“等左贤王来了,到时有你好受的。”呼衍曷心中怨毒想着。
骑卒领了命令,乘着快马飞一般的逃离了这里。
吕布望了眼天色,时日尚早。
左贤王须卜骨都侯的驻地在朔方的申屠泽,距这里大概有七八百里,就算再快,估摸也得明天下午才能抵达。
吕布走至呼衍曷的面前,怀揣双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语气里透着戏谑:“刚才打你呢,是你们对本将军出言不逊,我替须卜骨都侯管教管教你们。”
“现在嘛,也没别的事情,其他的几笔帐,等你们左贤王来了再算。哦对了,你们喜欢奸吟取乐对吧,放心,我们汉人是最为好客的,肯定不会让你们白来。”
吕布说着,转头问向陈卫:“有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拿出来招待一下?”
陈卫看了眼那些忐忑不安的匈奴骑卒,笑着回道:“巧了将军,前两日我军在山中猎到两头山猪,五六百斤呢,恰巧也是母的,还没下崽,刚好可以用来好好招待一番这些个匈奴勇士。”
呼衍曷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他哪会不知道这话里的用意,汉人的伎俩,简直歹毒!
心里这么想,嘴却是一个劲儿的求饶起来:“吕将军,您可不要乱来啊!我们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恕我们这一回吧!”
吕布权当没有听见,依旧面带笑容:“百骑长不必拘礼客气,尽管好好享用便是。陈卫,把他们带下去,好好伺候。”
呼衍曷见吕布油盐不进,执意要凌辱他们,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当即起身大吼:“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匈奴骑卒们听到呼衍曷的呐喊,一个个激愤的想要反抗冲出。然则他们本就被扇耳光,伤得不轻,再加之前又被卸了兵器,哪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几百个狼骑营的汉子来,三下五除二的将他们尽皆放倒在地,像拖死狗一样的拖着走了。
回到村落,同去的羌民们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的散播开来。
这股子匈奴骑卒不仅受到了应有惩罚,连带那些被掳去的羌族女子,也都救了回来。
霎时间,吕布在羌人心中的地位一涨再涨。
羌民们但凡在路遇见吕布,会学着汉人礼仪施福行礼,亦或是恭敬的立于道边,等吕布先行之后,他们才继续行走。
走进羊毡篷,年迈的大长老坐在帐内,长吁短叹。
按理说收拾了这些寻衅的匈奴人,又将掳去的女子救回,大长老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会在这里愁眉不展。
吕布望见后,有些不解的询问起来:“大长老,您老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啊。”
大长老见到吕布进来,拱手弯腰行了一记大礼:“吕将军不计前嫌,今日肯施以援手,老朽在此,代表所有羌族子民感激将军。”
可以看得出,老人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吕布。
吕布前两步,伸手扶起老人,他心中对大长老尤为钦敬。以前大长老的做法对与不对,暂且不说,但起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人日后的和平与安稳。
仅此一点,便值得人去敬重。
“将军扣押了百余名匈奴骑卒,只怕左贤王未必会善罢甘休。如今的匈奴已有兵马十万余,秣马厉兵,我族的儿郎又远在凉州和叛军交战,眼下这里根本无力与之对抗。”
大长老说出自己的忧虑,甚至有那么一刹,他都想要带着族人离开五原,另寻大山深林暂避。
吕布对此倒未有丝毫担心,他出言安慰起眼前老人:“大长老且放宽心,某这回来此,不仅要警告匈奴人一二,更要让他们长足记性。令他们知道,犯下过错,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听吕布的口气,好似浑然没把匈奴人放在眼里,大长老闻之心安了不少。
不过随后一想,老人便释然了。
纵横塞北的鲜卑人都被吕布打得元气大伤,他又怎么会惧怕,曾经被鲜卑人逐出草原的手下败将。
眼前的这个年轻后生,可是享有飞将军之谓的当世强者啊!
闲谈小会儿后,吕布告辞出了营帐。
外出巡视的宋宪快马来报,眉眼间满是凝重:“将军,匈奴人来了。”
第三一六章 须卜骨都侯
吕布抬头望了眼天,夜幕将临,按照时间推算,起码要明天下午才能抵达的匈奴人,居然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这里。
既然来了,总归是要见见的。
翻身马,吕布领着麾下众将士,出了村落,往匈奴人来的方向而去。
两万匈奴铁骑在原野依次排开,居于前方领头的男人样貌雄武,头戴匈奴王族特有的绒帽,面斜插有五根长羽,身穿厚皮裘衣,胯下是墨如黑夜的八尺骏马。
此人正是匈奴的左贤王,也是最有希望继承下一任匈奴单于的人,须卜骨都侯。
空旷的原野不见汉军踪影,须卜骨都侯问向那名回来报信的骑卒:“是这里吗?”
“大人,就是这里。”
骑卒记得清楚,点头回答起来,至于汉军去了何处,他也不知晓这其中原因。
身旁的匈将轻声征求起须卜骨都侯的意见:“大人,要不然末将带队人马,去附近搜寻查探?”
左贤王摆了摆手,面色淡然:“不必,我们既然到了这里,想必那位度辽将军,早已知晓,我们只管耐心候着便是。”
正主发话,身边的众将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果然,未隔稍许,汉家的六千骑从远处缓缓而来,在原野前方同匈奴人对立而峙。
吕布轻拍赤菟,往前走两步,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这位在匈奴声势滔天的左贤王。
打量着须卜骨都侯,吕布笑问起来:“左贤王气势汹汹的带这么多人,是想来踏平我五原郡吗?”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来一顶大帽子扣再说。
这顶帽子须卜骨都侯可不敢接,眼下南匈奴还是汉王朝的藩属之臣,军备物资全得靠汉王朝养着,还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吕将军玩笑了,本王可不敢作此大逆之事。”须卜骨都侯当场否认,这要应了,那才是傻子白痴。
“那左贤王远道而来,究竟是所为何事呀?”吕布脸摆出纳闷儿的神情,明知故问。
吕布的装傻充愣,使得须卜骨都侯颇为恼火,他同样催马往前走两步,以问责的口气说了起来:“听闻吕将军无故扣留本王麾下百余骑,倒不知他们所犯何种过错。”
须卜骨都侯是个极有野心的人物,自然不甘屈居朔方一地。西羌人可以攻占凉州,使汉王朝束手无策,他也一样可以在朔方起事,迫使汉廷遣使谈和。
当然,前提是得等他坐单于的位置。
起初派呼衍曷等人前来滋事,为的就是想要挑起双方的矛盾摩擦。然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军队前来发难,用实力迫使羌人亦或是汉人,大肆赔偿。
为此,须卜骨都侯还特意将行旅驻地从申屠泽,迁至了朔方郡边的广牧。
当骑卒回来禀报呼衍曷被扣的时候,须卜骨都侯心里比谁都高兴,但他脸却是做出了无比愤然的神态,当即召集齐麾下部将士卒,浩浩荡荡的杀来兴师问罪。
至于呼衍曷他们干了什么事情,做的对与错,皆不重要。
这个世界讲究的实力,只以成败论英雄。
听得左贤王道明来意,吕布连连摆手,“诶,左贤王此言差矣,不是扣留,是招待。我一听说他是左贤王您的人,就马让手下将士好生招呼去了,哪敢有半分怠慢。”
“你胡说!”那名报信的骑卒当场戳穿,二十个嘴巴子挨下来,脸到现在都还没有消肿。
须卜骨都侯对此显然也是不信,当场出声问道:“那他们人在何处,吕将军可敢叫他们出来见我。”
想见,那就见吧。
吕布将手往前一招,顿时一群光赤着身子的汉子被推前来,仅有一块白布兜着裤裆。
呼衍曷等人见到须卜骨都侯,那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情绪一下子翻涌来,顿时间哭的稀里哗啦。
憋屈受辱,就为等这一刻的到来。
“大人,千盼万盼,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受尽凌虐的呼衍曷仰天悲号,捶胸擂地,再也没了起初时的镇定与躁气。如同受伤的羊羔一般,回头指着汉军将士,眼泪哗哗的往下流着:“汉军欺人太甚,您看看我们被打成了什么模样,这还不算,后面他们还逼我们和母野猪做那……做那……”
媾合之事这四个字,呼衍曷实在说不出口,恐怕这辈子都逃不出今天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不等须卜骨都侯发难,吕布先一步的叱问起来:“陈卫,怎么回事,我是让你们这般招待的吗!”
陈卫对此也表示很是委屈的说着:“将军,我们可没逼他,是他们自愿和野猪进行深入交流,我们是拦都拦不住啊!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如我所说。”
吕布闻言,恍作惊讶之色,看向左贤王的眼神里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没想到匈奴族的男人,竟还有此嗜好,今日吕某倒真是长了见识。”
须卜骨都侯冷冷的盯视着那些个光赤身子的士卒,呼衍曷将头重重磕在地面,愤恨中满是酸楚:“大人,他们给我们吃秃鸡散,又将我们同那两头野猪关在一起,药性一发,我们根本克制不住……”
回想起那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所谓的秃鸡散,乃是一种极其强烈的阳性猛药。
据传是位不知名的山野医郎所造,连服六十日,可御六十妇!
昔日蜀郡有名太守,七十岁时纳一小妾,但其已无能力,终日愁眉不展。后有山野医郎取一药方送之,太守服食之后,居然接连生下三个儿子。后来妻子的胯下长出疹子,疼痛难当,不能坐卧。郡守认为是此药所害,难忍自责,遂将药弃之于庭院中。不料被公鸡啄食后,使公鸡雄心大发,满院子追撵母鸡交尾。如此连续几天都不停息,最后竟将母鸡头的毛给啄光了。
人们惊讶于药力之强,遂名之为秃鸡散。
得知真相以后,须卜骨都侯的脸难掩怒容,麾下士卒都报了他左贤王的名号,吕布还敢这样对待,分明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还于无形之中狠扇了他一巴掌。
“吕将军,你这么做,过分了吧?”
须卜骨都侯眼色阴寒下来,今天吕布要不给个说法,这汉家六千骑,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第三一七章 汉家礼仪,先礼后兵
须卜骨都侯话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而吕布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回顾完身后将士,又扭过头看向左贤王,笑问起来:“过分了吗?”
“吕将军今日如果不给个合理说法,本王回去,恐难以服众!”须卜骨都侯懒得再同吕布兜圈子,直接要他给出解决方案。
吕布表示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好接着问道:“那依左贤王之意,此事应当如何?”
听说话的口气,须卜骨都侯以为是吕布主动认了怂,他心里霎时也有了底气,雄朗着声音说道:“将那些动手参与之人,全部交由本王处置,再给我这些受伤的儿郎赔上汤药费。吕将军,这不过分吧?”
“当然。”马背上的吕布笑着应道。
见吕布这么好说话,不趁机敲上一笔,实在说不过去,须卜骨都侯遂又暗示起来:“还有,本王的军队千里迢迢而来,沿途损了不少战马,又耗了数车粮食,总不能白来吧。”
“那是自然,五千匹战马,十万石粮食,左贤王以为如何?”吕布回答得极为爽快。
身后的曹性坐不住了,头儿这是傻了吗!
他正欲上前,却被宋宪拉住,摇了摇头。
虽然宋宪也不明白吕布的用意,但跟了这么些年,吕布的脾性他多少清楚一些。任由别人踩到脸上,这不是吕布该有的作风习惯。
须卜骨都侯对此极为满意,先前他还听别人说吕布是个硬茬,不要轻易惹上。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几十名匈奴骑卒得令上前,准备将那些之前动过手的狼骑营士卒抓绑起来,等候发落。
这个时候,吕布不急不缓的开了口:“慢着。”
那些走至一半的匈奴骑卒为之停下,须卜骨都侯也随之看向吕布,雄武的脸庞上眉头微皱:“怎么,吕将军莫不是想反悔?”
吕布摇头笑说起来:“当然不是,只不过刚刚左贤王算得是自个儿的帐,现在嘛,我们再来算算另外一笔。”
“什么帐?”
须卜骨都侯面色一怔,心中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也没什么,就是在左贤王到来之前呢,贵部手下骑卒越边滋事,滥杀我五原百姓近百口,还掳人妻女以为吟乐。如今嘛,左贤王阁下又未经允许,便带着两万铁骑,擅闯入我五原郡地,这可有违当初立下的条令啊。”
一桩桩的事情从吕布嘴里说出,云淡风轻。这些事情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最后一件,倘若要往大了说,可以捅破天。
“是你叫我来的!”须卜骨都侯心有不甘,他起初只顾着满脑子的高兴,却忘了当年先辈们同汉王朝立下的条令,这时候才醒悟过来,似乎已经落进了圈套。
吕布对此轻耸双肩,摊手表示无奈:“我是叫你来啊,可我有让你带这么多兵来吗?”
“你!”
须卜骨都侯恼羞成怒的指向吕布,一时词穷的他也不知该如何驳斥,只能怒哼一声:“这是我们匈奴和羌人的恩怨,不劳将军记惦。”
吕布轻摇其头,顺带提醒起来:“看来左贤王似乎忘了,承蒙朝廷恩赏,吕某身上还担着使匈奴中郎将一职。”
使匈奴中郎将,主要有持节出使、领护或卫护匈奴,维护民族稳定团结等一系列职责。
这是官家话,实际上主要任务还是,负责监察匈奴动静。
关于拥节,和郡守与天子剖符不一样,是持节出使,具备一定的临时性和更大的独立性。
使匈奴中郎将这个职位,比度辽将军低上些许,但在监管外族这一方面,可是拥有着度辽将军都无可比拟的权力。
“回去我就写封奏折,传至洛阳。详详细细的写着,中平二年腊月冬,匈奴左贤王率铁骑两万,侵我五原边界”
“吕布,你是在逼我向你开战!”须卜骨都侯断然大喝,连将军二字都省了,直接呼喊起吕布的姓名,可见其内心之愤怒。
堂堂的匈奴左贤王被一个小了自己十来岁的汉家青年,当着双方数万将士的面摆耍了一通,会不生气才怪。
“开战?好哇!”
吕布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场朝着身后喊了声:“宋宪。”
“末将在!”宋宪抱拳应道。
“等会儿去临戎走一趟,给老单于递上本将军的照信。就说左贤王未得准许,擅自带兵闯入我五原郡边,纵容士卒杀戮五原百姓,吟人妻女,抢掠财物。而左贤王本人对此概不认错,也不交出人来,本将军身为度辽将军兼使匈奴中郎将,决不能坐视不理。从明天开始,本将军会亲率五万大军,踏平朔方!”
“喏!”宋宪高声回答。
匈奴这边一听吕布要动真格,皆是一阵骚动。
作为此行主帅的须卜骨都侯也是怔了一下,随后望向那个汉家青年,硬着头皮说道:“本王就不信,你敢真打!”
他本来是想拿着开战的噱头来吓唬吕布,这也是他惯用的杀手锏,起码对上一任的使匈奴中郎将是百用百灵。
须卜骨都侯看准了如今并州的实力空虚,根本不敢轻启战端,所以想趁机扒拉点油水,好用来拉拢人心,巩固地位。
如果真打起来,匈奴也同样够呛。
“左贤王,你可知我这身甲胄战衣,是如何而来的吗?”
吕布掸了掸肩部出的鳞甲,显摆起来:“这可是天子所赐,以彰我大破鲜卑之功。”
须卜骨都侯不明白吕布炫耀这个是何用意,一边琢磨,一边静听下文。
“记得当初,吕某只是个小小的百夫长,全凭一身力气,还有身后的这些弟兄,一步一步的打拼到了度辽将军的位置。这个位置啊,坐至今日,也足有两年。我呢,也有些厌倦了,想再往上挪挪。”
“我这个人呐,是个莽夫,莽夫要想往上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打!”
“既然左贤王想打,吕某自当奉陪到底,一年半载,亦或是三年五载”
吕布独自在那慢悠悠的说着,前方的匈奴骑卒已经按刀在手,随时都可以蓄势发起冲锋。
“还是说,左贤王现在就想试试我汉家儿郎的兵甲,是否锋利?”
吕布淡淡说着,眼皮抬起,无形之中,望向须卜骨都侯的眼神,霜寒凛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