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昔日恩怨
进入堂中,吕布抱拳朝皇甫嵩见礼。
尽管心中不满被调来此处,但基本的礼仪还是得有。
皇甫嵩从位置处起身,心情大好的走上前来,扶起吕布双臂,满脸笑容道:“奉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吕布脸色冷漠,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都快要到家抱娃了,就是因为皇甫嵩这封急火的举荐信,致使他连媳妇女儿都没见上,就又被朝廷千里迢迢调来了长安。
鬼知道这场仗得打到猴年马月。
吕布心里憋着火气。
皇甫嵩不知其中缘由,还以为吕布本性就是如此冷漠,遂笑着向他介绍起董卓:“这位是讨逆中郎将董卓董仲颖,在陇西极具声名。能够骑驾于骏马之上,开双弓左手驰射,勇武过人。”
吕布没有答话,而是凝视起眼前的雄魁男人。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得到,这个毫不收敛嚣扬气势的家伙,比皇甫嵩所知道的,还要强上很多。
早在并州平定鲜卑入侵的时候,率河东军参战的李傕就同吕布讲过,让他找个机会向董卓低个头,认个错,之前的恩怨也就算划上了句号。
介绍完董卓,皇甫嵩又准备介绍吕布。
然则当他刚刚开口,董卓就出声打断了。
他看向吕布,冷不丁的问了一声:“赤菟还好吗?”
“能吃能睡,膘肥体健。”吕布随意回答起来。
“不准备还我?”
吕布嘴角微勾,尤为自信:“从没想过。”
两人今天是头一回见面,按理说应该是互不相识,然则彼此间的恩怨却早已深埋。
当初天子将赤菟赏与吕布,而在这之前,是说好了要赐给董卓,嘉其功勋。
没能得到汗血马的董卓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若非当时正筹办紧要事务,他早就让人去并州,将吕布的头颅提来。
那时候武将对骏马神驹的喜爱,远远超过了女人妻妾。
随着两人间的快问快答,堂内的气氛逐渐降至冰点。
夹在两人中间的皇甫嵩,已然能够感受到两道目光中迸射出的激烈战意,如闪电雷鸣在空中交掣。
“好了好了,奉先远来辛苦,仲颖就别起争执了。”
皇甫嵩趁着话语间隙,赶忙出声圆场,要再不拦着,两人非得打起来不可。
见到二人降下愠火,皇甫嵩也跟着吁了口气。
这年头,有个性还勇悍的部下,是真的不好带。
吕布同董卓本无深仇大恨,但如果非要他把赤菟双手奉上,还认错道歉,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要打架,奉陪就是。
暂先将董卓的事情搁置一边,吕布又问向皇甫嵩:“将军,我来府邸的途中,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叫骂声,这是怎么回事?”
“不必去管他们,天天都来叫嚎,习惯了已经。”皇甫嵩摇头说道。
“可是羌人搦战?”
皇甫嵩不答,也没给个明确指示。
吕布微皱眉头,叛军都打到家门口了,皇甫嵩居然还坐得住。
他又问道:“难道说城内没人能敌?”
皇甫嵩脸色稍显尴尬,也没出言否定,想来大抵如此。
“既如此,某去去便回。”
吕布朝皇甫嵩抱了个拳,转身出府,随后就听得府外传来马蹄奔走的声响。
“仲颖,要不要随我前去看看?”皇甫嵩面带笑意,羌人骁勇斗狠,且不惧死,却独独尊崇强者。
董卓起身,看看也无妨。
随着向西边城门的飞速移动,城外叫嚣声明显大了起来。
吕布骑御赤菟抵达内城门下,朝着城楼士卒喝了声:“开门!”
守城士卒得知吕布要出去对敌,很快就放下了城门。
赤菟踏着吊桥而出,映入眼眸之中的前方,是数之不尽的赳赳铁骑。
听到吊桥声的羌卒指向那边,大喊起来:“汉军出来了!”
众羌将望去,城内出战的仅有一人一骑,身后并无士卒相随。
看样子还是老规矩,阵斗。
“待我前去会会这名汉将!”某位羌族将军挺枪就欲上前。
在他旁边的另外几名将军赶忙拉住了他,纷纷不甘道:“房当将军,你已经斩过两个汉家将领的头颅,这回怎么也该轮到我们了吧?”
“就是就是,此番某可是一点功勋都没捞着,这个汉将就让给我吧。”一名身材雄武的羌汉作势欲出。
熟料身旁的另一个汉子却抢先一步,拍马冲了出去,回头朝着羌族将军们高声大笑道:“等我回去,定当请诸位喝酒,这个功劳,我野利稷就先收下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冲至前方,在同吕布隔有十丈的位置,停马相望。
身后的鼓号声吹响,羌族士兵们尽为之呼喊助威。
反观汉军士卒,则是不尽人意。
城楼上的守卒慵散望着下方,甚至连鼓都懒得去擂。
这些天,他们见过诸多类似的画面,出城迎战的将军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都成了一具具的尸体摆在那里。只有到了夜间,才敢遣人将他们的尸首收回城内。
想来,这个也不会例外。
有些无聊的守卒甚至还打起赌来。
“猜猜,几合?”
“看样子应该有点本事,我赌二十合之内。”
“不不不,我觉得十合就够了……”
不是他们看不起自家将军,委实是羌人凶悍,将他们打怕了。
见汉军城楼没有鼓声助威,这更加增添了野利稷的狂妄气势,他大笑起来,指着吕布喝道:“汉家小儿,现在乖乖下马投降,脱去衣甲兵器,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还有一点点,半个小时,
狼子野心狼崽子虽幼,却有凶残的本性比喻凶暴的人用心狠毒后亦谓凶暴的人怀有野心
狼子兽心喻凶暴的人用心残忍,有如野兽
狼心狗行比喻心肠狠毒贪婪,行为卑鄙无耻
狼心狗肺比喻心肠狠毒、贪婪
狼吃幞头狼衔去人的幞头,吞不下又吐不出比喻有苦难言,强自忍耐
狼羊同饲比喻把坏人同好人一样对待
狼吞虎咽见“狼吞虎燕”
狼吞虎咽形容吃东西又猛又急
狼吞虎噬像狼虎那样吞食咬嚼比喻极为贪婪残忍
狼吞虎餐形容吃东西又猛又急
狼奔豕突形容坏人成群乱闯
狼奔兔脱形容仓皇逃窜
狼奔鼠偷形容坏人到处扰乱
第二五九章 记住我的名字
吕布前脚走,皇甫嵩和董卓后脚就出府紧随而来。
两人在内城左侧通往城楼的石梯处下马,迈步登城。密集的鼓声在城楼响起,士卒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皇甫嵩面含笑容,脚下履步轻快,很快便登上了城楼。
城上的校官见到皇甫嵩到来,上前抱拳行礼,喊了声将军。
皇甫嵩微微点头,问向校官:“战况如何?”
校官咧嘴憨笑,嘴都快要笑歪了,比手只说了一个字:“猛!”
皇甫嵩瞪了这校官一眼,心里暗自嘀咕:那可不咋地,吕奉先这家伙可是敢只率两千骑,就去冲阵取敌将首级的存在,不猛才怪。
校官左右瞅了一眼,将脑袋凑前,嘿嘿贼笑起来:“伯父,你这是去哪儿,请来的这么大樽神仙?”
“这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吗?”
皇甫嵩瞥了他一记责斥眼神,皇甫泽立马改口喊了将军,显然是极为畏惧这个肃穆威严的伯父。
不止是他,纵观整个皇甫家的下一代里,就没几个虎犊子不怕这位皇甫家主。
“注意羌人动向,一有异动,立马放吊桥接应吕布归城。”皇甫嵩吩咐下去,吕布如今是他手里最大的王牌,可不能就这样折在这里。
羌人一旦输红眼,很有可能狂涌而上,吕布就是再能打,也不可能一个人正面刚得过这十万羌兵。如今守军的士气回升,目的也算达到,士卒们夺回了士气,知道有这么个大猛人坐镇长安,底气都会足上不少。
相比士卒们脸上透着的喜悦,董卓双手扶在墙垛,看似面无表情阴沉似水。实则硕圆的眼珠里光芒闪烁,那是见到宝物神兵时,才特有的贪婪。
场下,又一名羌将挺马而出。
城楼上的皇甫泽面露浓重之色,朝向伯父皇甫嵩说道:“就是此人,曾连斩我军数位将军。”
皇甫嵩闻言,目光望下城去。
“嚯!嚯!嚯!”
见到这位将军出战,后方的羌族士兵顿时高喝起来,先前因吕布强横斩杀而产生的低靡氛围,瞬间消失殆尽。
仅从这架势上就能看出,此人应该有些本事。
羌将冲至吕布前方勒马,并未急着动手交战,而先细细打量了吕布一番,又看了眼躺在地面的那些尸体,冷冷说着:“你很厉害。”
吕布左手轻抚赤菟颈背处的鬃毛,眼中有过一抹讥诮,对此不予答复。
“不过,你终究会败在我的手里。”
羌将手中铁枪往后一挥,极为自负的如是说道:“记住我的名字,也是你这辈子最后听到的名字,房当瓦奴。”
话语说罢,羌将纵马挺枪而来,其行动之快,彷如一头迅捷的猎豹。
吕布抚着鬃毛的手掌一停,略微抬头,望向那道挟迅猛之势而来的敌将,也不催马前行,只是立于原地,双眸之中杀戮绽放。
骑冲而来的羌将见吕布巍峨不动,不由生出几分怒火,此人竟敢如此小觑于他,心中怒哼一声:“你会为你的轻视和无礼,而付出性命的代价!”
锋利的枪尖发出清脆嗡鸣,直刺吕布面庞,好似想要一枪将眼前汉将的脑袋穿个通透。
一出手,就是极具杀意的狠招。
在那一瞬,无论是羌族士兵,还是城楼上观战的士卒,都同时屏住了呼吸。心中奋力的大声喊着,嘴上却吐不出任何字眼,整个身躯像是魂魄元神快要脱壳而出。
天地间沉埋寂静,仅有风吹黄沙的哭泣悲号,在耳边回旋。
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音,将所有人拉回了现实。
寒芒大盛,枪尖划过画戟的月牙刃口,绽开一连串的细小火花,从吕布面颊仅余的两寸处,拭掠而过。
有惊无险。
皇甫嵩心里松了口气,刚刚他都替吕布捏了把汗。
然则城上的汉军还未来得及替吕布欢呼庆幸,突变再生!
冲过吕布身旁的房当瓦奴猛然勒马回头,胯下骏马吃痛,响起一声暴躁的愤怒嘶鸣,扬抬起前蹄欲将吕布踏下马背。
而此时,马背上的房当瓦奴再度出手。
这一枪,迅疾更甚。
他几乎爆发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实力,他自信没人可以躲开和挡下这猛厉无比的一击。
然则……
他碰上了吕布。
赤菟前突两步,猛转回头,流光溢彩的珠子里面布满怒火。
它好歹也是马中王者,哪能容许这种劣马踩到他的头上,九尺高的身躯陡然而起,顷刻高达丈余,从半空狠狠踩到了那匹才刚扬起前蹄的骏马头顶。
轰隆!
硕大的马头狠狠砸入地面,溅起泥尘飘散。吕布都不敢硬接赤菟的双蹄之力,更何况这匹马的脑袋。
马背上的房当瓦奴顺势在地上狼狈的滚了好几圈,他看向胯下倒地的战马,如今已是奄奄一息,一个劲儿的抽抽,看样子是不会有生的希望了。
如果没有这突发性的情况,他敢肯定,吕布是躲不过那一枪的。
而眼下,凛厉的戟尖破空而来。
其势之快,令房当瓦奴第一次感觉到了窒息,他想要挥出手中铁枪去挡,亦或是想往后翻滚来避开戟刃。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有过无数的念头。
来不及了!
当戟尖在眼瞳中急剧加速怒吼而来,房当瓦奴的心里就已经有了da an。
他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生前种种事迹,也都在这一刹,经脑海飞速闪过。
然则令房当瓦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没死。
戟尖在眉心前的寸余处硬生停下,其所裹挟的威势拂动得他额发微向后扬。
没能盼来死亡的房当瓦奴缓缓睁开眼睛,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似是有些不敢置信,“你不杀我?”
只要那画戟稍微往斜前一刺,就能立马戳瞎他的右眼。
“你的本领不差,应该能同我斗个十余来合,可惜太过于心急,急着想要取我性命,反而落了下乘。”
吕布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撤回画戟,安抚着胯下烦躁的赤菟,看向满脸落魄的房当瓦奴,淡淡说了一声:“你走吧。”
第二六零张 我真是爱死他了
房当瓦奴先是一愣,原以为吕布没有出手杀他,是想生擒他当俘虏,回去邀功以显威风。
而现实却是,吕布这么做,居然只是为了要留他一命!
回想起刚才的那般狂妄嚣张,房当瓦奴黑黝的脸上多了一丝羞惭。
不管是武艺,还是德行,吕布都远超于他,可人家还很低调,一身通天本事也不招摇显摆。不像他们,丁点儿把式,就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厉害。
这种人,才是吾辈当以学习的榜样。
房当瓦奴心中肃然起敬,看向吕布的目光,浑然完成了从轻视到忌惮,再到崇敬的彻底升华。
他学着汉人礼仪,朝吕布敬重的抱了个拳。随后才转身回头,往着叛军的方向走去。
胜负已分,羌族叛军那边哑然失落,而城楼上的汉军却是万分欢喜,咚咚咚的击起了战鼓。
可谓是,一雪前耻。
心里那股发泄而出的畅快劲儿,就一个字,爽!
皇甫泽高兴之余,却有些惆怅的说着:“唉,刚刚怎么不杀了他啊,多好的机会,可惜了真是。”
有这种想法的,远不止他一人。
皇甫嵩瞪了这个没出息的堂侄一眼,望向场中仅剩的那道高挺背影,眼中带有欣赏。
吕布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好一个sha ren诛心!”
抚着墙垛的董卓低念起来,与其杀了房当瓦奴,不如让他带着畏惧和恐慌而活。凭他在羌人军中的声望,也可以警醒到那些其他的羌族首领。
想到此处,董卓望向吕布的背影愈发的欢喜贪婪,脸上诡异的笑容更如是吃人的恶魔。
他甚至看都没去看那些躺在地上的冰凉尸身,死了几个不入流的羌将,于他而言,无甚紧要。
房当瓦奴的落败,使得叛军之中,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挑战。
中间的战场之中,除去吕布孤零的身影,也就剩下几匹无主的战马,低头舔着故主脸颊。
过了片刻须臾,羌族之中仍旧无人出战。
不愿干等下去的吕布拍着赤菟缓步往前,手中画戟遥指羌族众将,口中猛然吼道:“吾,吕奉先也!谁人敢上前与我一战!”
“谁人敢上前与我一战!上前与我一战!与我一战……”
回音响彻天地。
这一声巨吼似龙吟虎啸,令众羌将心神晕眩,胯下战马亦是不安的躁动起来。
坐镇中军的北宫伯玉见士气大跌,下令暂且退兵。
城楼的汉军士卒望见叛军退走,自是奔走欢呼高喊。叛军围困长安许久,这还是汉军的头一回胜仗。虽然没能干掉多少叛军人数,但起码从精神和心灵上狠狠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吕布回到城内,皇甫嵩和董卓俱都下了城楼相迎。
“奉先,真乃世之猛将矣!”
先前还和吕布矛盾重重的董卓笑容满面,主动上前夸赞起来。只是他生了副凶悍面孔,即便是笑起来,也如食人的猛兽。
董卓的转变令吕布有些猝不及防,他从李傕谈论董卓的口气里,就大致能够推测出董卓的性格。
董卓是个什么样的人,以恶名而昭著陇西的狠角儿。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面对董卓的夸赞,吕布还是礼貌性的回应了一句:“中郎将谬赞,不过匹夫之勇尔。”
皇甫嵩见两人突然间就和解了,眼中虽有疑惑,也不明白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但心里总归还是高兴。
将军们和睦团结,劲儿往一处使,才有希望击退这支强大的叛军。
“奉先连挑六将,助我军威大振,当属功不可没。走,咱们回府,备些美酒佳宴,今晚为你庆功,顺带接风洗尘。”皇甫嵩极为看重的拍着吕布肩膀,爽朗笑道。
素来同皇甫嵩唱反调的董卓,此刻也举双手表示赞成。
“我有些倦了,想歇歇。”
吕布摇头婉拒了皇甫嵩的提议,后又说道:“等彻底击败了叛军,再庆功也不迟。”
不骄不躁,进退有度,实乃良将之才。
皇甫嵩暗自点头,也不再强人所难,“好,就依奉先的意思。”
夜落长安,冷清霜寒的月光洒遍屋顶枝头,宏伟的长安城内,万家灯火。
每天写不完两章就很伤感,为了全勤又凑字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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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当瓦奴先是一愣,原以为吕布没有出手杀他,是想生擒他当俘虏,回去邀功以显威风。
而现实却是,吕布这么做,居然只是为了要留他一命!
回想起刚才的那般狂妄嚣张,房当瓦奴黑黝的脸上多了一丝羞惭。
不管是武艺,还是德行,吕布都远超于他,可人家还很低调,一身通天本事也不招摇显摆。不像他们,丁点儿把式,就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厉害。
这种人,才是吾辈当以学习的榜样。
房当瓦奴心中肃然起敬,看向吕布的目光,浑然完成了从轻视到忌惮,再到崇敬的彻底升华。
他学着汉人礼仪,朝吕布敬重的抱了个拳。随后才转身回头,往着叛军的方向走去。
胜负已分,羌族叛军那边哑然失落,而城楼上的汉军却是万分欢喜,咚咚咚的击起了战鼓。
可谓是,一雪前耻。
心里那股发泄而出的畅快劲儿,就一个字,爽!
皇甫泽高兴之余,却有些惆怅的说着:“唉,刚刚怎么不杀了他啊,多好的机会,可惜了真是。”
有这种想法的,远不止他一人。
皇甫嵩瞪了这个没出息的堂侄一眼,望向场中仅剩的那道高挺背影,眼中带有欣赏。
吕布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好一个sha ren诛心!”
抚着墙垛的董卓低念起来,与其杀了房当瓦奴,不如让他带着畏惧和恐慌而活。凭他在羌人军中的声望,也可以警醒到那些其他的羌族首领。
想到此处,董卓望向吕布的背影愈发的欢喜贪婪,脸上诡异的笑容更如是吃人的恶魔。
他甚至看都没去看那些躺在地上的冰凉尸身,死了几个不入流的羌将,于他而言,无甚紧要。
房当瓦奴的落败,使得叛军之中,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挑战。
中间的战场之中,除去吕布孤零的身影,也就剩下几匹无主的
第二六一章 说客
李儒听到这番话后,心中愈发不喜,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当面不好拒绝,于是再找托词道:“主公,我同此人不熟,冒然前去拜访,恐适得其反……”
不待李儒将话说完,董卓就摆手打断了他,“诶,贤婿,你说这话就让我有些不悦了,你什么时候有让我失望过,交给你才放心,去办吧。”
董卓如此的信任,李儒心里不免高兴了些许,细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为了不辜负董卓信任,李儒决定来个祸水东引,朝着董卓作揖回禀道:“儒以为,李稚然曾去并州协助叩击鲜卑,又与吕布相熟,不妨让他去当这个说客,也好开口一些。”
董卓想了想,觉得提议不错,拍板道:“好,那便让他去办。”
李儒接令躬身退下,低着头的脸上笑容阴冷。就算此事办砸,也是李傕不力,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倘若真让他拉来了吕布,那自己也有份举荐的功劳。
不过……
如果吕布想踩着自己上位,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李儒如是想着,快要退至门口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声问道:“主公,你说吕布放走了房当瓦奴?”
重新躺回榻上的董卓也没多想,“对啊,怎么了?”
“没事,随口问问。”
李儒看似随和的笑着,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这家伙,会不会想当羌胡之主?
不过在一切没有确定之前,李儒也不会冒然张口胡说,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呢?他可不想引起董卓误会,更不想在董卓心里留下妒才的低劣形象。
退到门槛,李儒才直起身来,转身而出,隐于暗中的瞳孔缩成米粒大小的圆点,神情阴骘。
每当有这种眼神出现的时候,就是这条毒蛇吞吐起蛇信,想要噬人。
…………
亥时初刻,城内半数的灯火熄去,挂于天空的明月已经升得老高。
长安城的某处房院外,站在门口的李傕,想要骂娘。
李儒这个杀千刀的,居然出这样的馊点子,让自己去说服吕布来归顺董卓。
今天当说客?
将来有需要,是不是还要去当男宠!
李傕也不是好脾气,心里窝着火,上阵杀敌他还行。耍嘴皮子,李儒都不上,他去了九成九都是自讨没趣。
虽然和吕布没有太大交情,但起码共同并肩作战过,性格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那性子,能投靠董卓才怪,而且董卓目前的中郎将职位,也比吕布高不到哪去,人家肯来投效,才是见鬼。
此事如若没成,董卓固然不会因此给自己下罪,但肯定会低看不少。
想及此处,李傕就越发深恨起李儒。这厮仗着主公宠信,完全不把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士放入眼里,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如果不是碍于董卓的威严手段,早就狠狠教训了这个他们表面尊崇的首席谋士。
这也为日后董系势力的瓦解,埋下了巨大隐患。
收回思绪,李傕深吸口气,平复心境,轻叩府门。
铛铛铛铛铛铛
大门打开,一名凶恶的汉子探出头来,上下瞅了李傕一眼,显然没认出这位未穿甲衣官饰的校尉将军,遂没好气的问了句:“作甚!”
要是别的小兵冲他这般口气,李傕肯定上去就是两个嘴巴子。但想到此行来意,他只能忍着火气,拱手问上一声:“吕将军可曾睡下?”
“你找我们将军?”
得知此人来意,看门的汉子神情缓和不少,问明李傕来意姓名,说了声稍等,就跑去通报去了。
李傕来访,吕布微微有些意外。从鲜卑之后,两人再无任何交集,如今突然登门拜访,肯定不会只是见面叙旧这般简单,李傕也不是那种文绉性子的人。
皇甫嵩给他找的这个临时居所,可能不够奢华,但却足够宽敞。
吕布让士卒放李傕进来,不管他来意如何,总归是在打鲜卑人的时候,帮助过自己。
凭这一点,就列不进敌对名单。
李傕很快到了,手上拎着两大包健补的药材,当见到坐于堂中的吕布时,稍微酝酿下情绪,拱手大笑起来:“吕将军,许久不见,依旧是这般勇武。听说今天城下连斩六名敌将,威破敌胆,大助我汉家声威……”
李傕说得滔滔不绝,吕布却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想法。他对这类奉承委实没有太大兴趣,顺带揶揄起李傕:“李将军,以前你在并州那会儿,可不是这样。”
被吕布当众揭穿,李傕不由老脸一红,将手里东西放于左侧案桌,“作战劳累,给弄些了补品,可以舒筋活血。”
“有劳挂念。”
吕布道了一声,且不说这药材价值几何,但心意起码比送金银珠宝要好。
他看向李傕,笑着说道:“你年长我岁余,我唤你一声稚然兄,你也别老是吕将军吕将军的叫,呼我一声奉先就行,如何?”
李傕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眼中神色略微有些变化,显然这番话无形之中赢得了这位董系心腹将领的极大好感。他抱拳朝吕布应道:“那就恕某托大了,奉先。”
吕布笑着点头,请李傕落座后,随后寒暄起来:“稚然兄,近来如何。”
李傕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两人洽谈了小会儿,李傕终于将话题拉入了正轨。
他试探性的问道:“不知奉先今后有何打算?”
吕布沉吟起来,似是在琢磨这个问题。
李傕趁机说道:“吾主董仲颖,雄才伟略,又极其厚待部下,可谓当世之明主,奉先若肯……”
“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董中郎的意思?”不等李傕说完,吕布就出声打断,声音里略微透着些清冷。
“这……”李傕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脑子里急思起应对之策。
见到李傕这焦急模样,吕布已然知晓da an,他拍了拍李傕肩膀,示意他不必紧张,“承蒙董中郎抬爱,不过某已有了决断。等打完这场仗,就会辞官隐退,带着妻女安居乡野,过闲散的平淡生活。”
李傕随后又提出一连串的丰厚条件,吕布皆是笑而婉拒。
最后实在没辙,李傕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第二六二章 逛长安
“他真是这般说的?”
深夜的长安城里,百姓们酣然入梦,仅有少数的房屋里,还亮着黯淡的烛光。
董家府宅中,李儒尚未就寝,仍在案前埋头处理要务。
首席谋士不好当,董卓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包揽运筹,
也亏得他有大本事,将所有事情规划得有条不紊,累是累了些,但他就喜欢这种董卓事事都要垂询于他的躬和态度。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吕布那里回来的李傕。
事情没完成好,他可不敢去触董卓的虎须,只好跑来禀明李儒,希望他能在董卓面前说说好话。
李儒也不抬头,专心处理着手中事务,似是并未太将这位李将军放入眼中,甚至连回答都显得无比的敷衍:“放心,怎么你也是主公爱将,哪会轻易受罚,若能帮你说上话,我肯定帮你。”
李傕赶忙道谢,说将来必当厚报。
李儒对此没有任何回复,尴尬的李傕只好出言告辞,退出了屋内。
等到手里的事情忙完,李儒搁下笔杆,自言自语了一声:“难道真是我多想了,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入主羌胡的想法?”
摸了摸上唇髭胡,李儒起身伸个懒腰,吹灭案上火烛,于黑夜之中闪过一抹精光,嘴角挑起的诡异笑容,阴险至极。
妻女?
呵呵。
…………
翌日上午,吕布带着陈卫和魏木生两人,走在城内宽阔的长安大街上。
大清早的皇甫嵩就差人来请吕布前往府邸议事,说来也怪,昨天还气焰嚣张的叛军,今天一早居然就没了踪影,不知去往何处。
城内的将军们俱是摸不着头脑,以为这是叛军的诱敌之计,决定暂且按兵不动,多派些斥候出城查探情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手头没有军务处理的吕布决定去城内逛逛。
好歹长安也曾是大汉朝的故都,其繁华锦盛可想而知。
闲游逛街,穿将军的甲衣肯定惹眼,而且还会带来诸多不便。吕布回去换了身便装,看着那些渴望巴巴的狼骑营汉子,最终还是心头一软,也让他们换上常服。
难得有闲暇时光,那就一块儿好好放松放松。
狼骑营的汉子们闻之大喜,动作敏捷堪比山中猿猴,三下五除二的就脱去衣甲,套上了各自的日常装束。
入城之后,更是如鱼跃大海,吕布才刚一转眼,身旁就只剩下了陈卫和魏木生两人。
他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个家伙。
特别抱歉才这么几个字,可能明天才会更改,太累了今天。
李儒听到这番话后,心中愈发不喜,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当面不好拒绝,于是再找托词道:“主公,我同此人不熟,冒然前去拜访,恐适得其反……”
不待李儒将话说完,董卓就摆手打断了他,“诶,贤婿,你说这话就让我有些不悦了,你什么时候有让我失望过,交给你才放心,去办吧。”
董卓如此的信任,李儒心里不免高兴了些许,细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为了不辜负董卓信任,李儒决定来个祸水东引,朝着董卓作揖回禀道:“儒以为,李稚然曾去并州协助叩击鲜卑,又与吕布相熟,不妨让他去当这个说客,也好开口一些。”
董卓想了想,觉得提议不错,拍板道:“好,那便让他去办。”
李儒接令躬身退下,低着头的脸上笑容阴冷。就算此事办砸,也是李傕不力,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倘若真让他拉来了吕布,那自己也有份举荐的功劳。
不过……
如果吕布想踩着自己上位,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李儒如是想着,快要退至门口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声问道:“主公,你说吕布放走了房当瓦奴?”
重新躺回榻上的董卓也没多想,“对啊,怎么了?”
“没事,随口问问。”
李儒看似随和的笑着,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这家伙,会不会想当羌胡之主?
不过在一切没有确定之前,李儒也不会冒然张口胡说,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呢?他可不想引起董卓误会,更不想在董卓心里留下妒才的低劣形象。
退到门槛,李儒才直起身来,转身而出,隐于暗中的瞳孔缩成米粒大小的圆点,神情阴骘。
每当有这种眼神出现的时候,就是这条毒蛇吞吐起蛇信,想要噬人。
…………
亥时初刻,城内半数的灯火熄去,挂于天空的明月已经升得老高。
长安城的某处房院外,站在门口的李傕,想要骂娘。
李儒这个杀千刀的,居然出这样的馊点子,让自己去说服吕布来归顺董卓。
今天当说客?
将来有需要,是不是还要去当男宠!
李傕也不是好脾气,心里窝着火,上阵杀敌他还行。耍嘴皮子,李儒都不上,他去了九成九都是自讨没趣。
虽然和吕布没有太大交情,但起码共同并肩作战过,性格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那性子,能投靠董卓才怪,而且董卓目前的中郎将职位,也比吕布高不到哪去,人家肯来投效,才是见鬼。
此事如若没成,董卓固然不会因此给自己下罪,但肯定会低看不少。
想及此处,李傕就越发深恨起李儒。这厮仗着主公宠信,完全不把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士放入眼里,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如果不是碍于董卓的威严手段,早就狠狠教训了这个他们表面尊崇的首席谋士。
这也为日后董系势力的瓦解,埋下了巨大隐患。
收回思绪,李傕深吸口气,平复心境,轻叩府门。
铛铛铛~铛铛铛~
大门打开,一名凶恶的汉子探出头来,上下瞅了李傕一眼,显然没认出这位未穿甲衣官饰的校尉将军,遂没好气的问了句:“作甚!”
要是别的小兵冲他这般口气,李傕肯定上去就是两个嘴巴子。但想到此行来意,他只能忍着火气,拱手问上一声:“吕将军可曾睡下?”
“你找我们将军?”
得知此人来意,看门的汉子神情缓和不少,问明李傕来意姓名,说了声‘稍等’,就跑去通报去了。
第二六三章 木钗与铃铛
“给我来三根胡瓜吧。”
吕布咽了咽发干的喉咙,递给摊主百二十钱后,拿起三根胡瓜,分别递给了身后的陈卫和魏木生。
走之前,他仍不忘瞥了眼板摊上蒲陶。
别看吕布如今是个将军,一年俸禄相比普通人,的确多上不少,但要拿来买蒲陶尝鲜,那就真的成败家玩意儿了。
更何况,他手上的确没有闲钱。
贩马的生意在苏双张世平的奔走下,赚得盆满钵满,走卖私盐还未大肆进行,不过照他岳父严老爷子的意思,利润肯定比贩马还高。
如此多的钱财在手,吕布却依旧穷得叮当响。
练兵、置甲、兵器、粮食、抚恤……
没有一样是不花钱的,而且样样都是大开销,更多的时候,还在入不敷出。
“将军,你说都是解渴的瓜果,怎么价钱就差那般多呢?”魏木生望着手中通体幽绿的胡瓜,想起方才被那摊主低看,心中略微有些不爽。
汉王朝抑商,致使商贩的地位极其低下。
魏木生如今好歹也是个校尉,身份比起那商贩,不知要高到哪里去了。他狠狠咬下一口,胡瓜在嘴里咀嚼打转,发出脆嘣脆嘣的声响。
“可能就像战马的良劣,有好有坏吧。”吕布也咬了口胡瓜,咀嚼的同时,给出个合乎常理的回答。
两人都吃得有味儿,唯独作为吕布亲卫的陈卫倒没急着动口。由于那胡瓜表层冒有不少的细小毛刺,他先是用手上下套弄起来,兴许是左手使枪惯了缘故,这一套动作搞得很是熟手。
待到那些毛刺尽除,他才张大嘴巴,在猛然咬下的那一刻,余光瞥到的魏木生浑身一个冷颤,只觉胯下一凉。
兜转小半圈后,吕布出了东市,剩下的那些摊铺他也懒得再逛,这里面的东西基本不适合他。
本想给薇娘买个玉钗,结果商主开口就要价十三万钱……
看来没有个百十万来万的身家,还真别来这东市。
出东入西。
相较东市的奢华,西市这边明显更贴近百姓日常的生活家用。各种平日里常用的起居物品、蔬菜食材、衣衫鞋袜,总能在这以极为低廉的价格获取。
商贩蹲在路边来往吆喝,夸耀着自家商货,买主们为一两枚铜钱讨价还价,争论得面红耳赤……
一切都显得那般真实而自然。
吕布在拥堵的人群里,行进缓慢。
高挺的身材使得他能看到前方尽是涌动的人群,熙熙攘攘。同时也为此头疼不已,纵使他有强横的武力,此刻也如陷泥潭,使不上劲儿。只能随波逐流,挪动脚下步履,缓缓往前边走着。
不久,吕布就在一处饰品摊前,蹲下了身躯。
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妪,裹着褴褛的破袄,满脸皱纹,垂搭起眼皮,像是快要睡着。
那些木钗末尾,雕刻着不同的花叶飞鸟,栩栩如生。
薇娘见了,定会喜欢。
吕布心中有了计较,便出声询问起来:“老人家,你这木钗价几何?”
“一支十钱。”
老妪嘴唇蠕动,张开的嘴里,仅剩两三颗尚未脱落的老牙。
很廉价了。
吕布认真挑选起来,前前后后一共挑选好五支木钗。
正当他准备付钱时,老妪问了声:“后生,可是买给娘子的?”
吕布点头,递出手里的铜钱。
“拿回去吧,不要钱,待你家娘子好些。”老妇人推回吕布递钱的手掌,笑容里满是慈祥,反正闲来无事,雕些小玩意,也没指望靠这个养家糊口。
倒是见到眼前后生惦念着给家里妻子买首饰,也让老人有些回忆起当年还是少女时候的许多往事。
不过她家的老伴儿啊,已经入土多年。
“老人家,您的心意我收下了。不过,钱还是得给。”
吕布将五十钱放入老妪手中,起身的时候,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叮铃铃
支架起横放的竹竿上,挂有许多的小铃铛。风一吹,便轻和的响个不停,如是风在里面轻声温昵的呼唤。
吕布侧身走去,挂在横竿上的铃铛足有二十之数,俱是只有指节般的大小。他挑选许久,挨个挨个去看去摇,当后来仅剩两个时,一个是赤焰纹身的火红铃铛,一个则是银白色的宛如月光。
吕布纠结很久,最后索性两个都买了下来,他又讨来一根红绳穿过细孔,打上结头。
不知道小东西会不会喜欢呢?
吕布看着掌中的细小铃铛,脸上不自觉的有了笑容。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道小东西有没有想念自己,会不会说话喊叫爹爹了。
逛街的目的完成,吕布瞅了眼天色,估摸着到了吃晌午的时辰。
恰好前方不远有家酒舍,吕布带着陈、魏二人就往那边走去,先管饱肚子再说。
三人正往酒舍那边走,前方的人群却忽然退散开来,围在那里,挡住了去路。
吕布眉头微皱,凭借着身高的优势,他依稀能看清里面的形势。
五六个痞里痞气模样的混混,面目张狂,抱手的抱手,叉腰的叉腰,用脚踩在捆好的柴火上,朝着摆摊的男人叫嚣起来:“要么老老实实交钱纳税,要么就带着你的柴枝,滚出这里!”
摆摊的男人盯着这些个地头蛇,脸上不见丝毫惧色,态度也很强势:“该交的我会交,不该交的,我一分也不会给。”
“哟呵,今天居然碰到个硬骨头。老子几天不动手,都当我是病猫了?”
混混头目听到这话,将手一挥,喝了声:“兄弟些,给我打!”
身后的几名混混听令,立马上前动手开打,然则看戏的百姓还没瞧够热闹,这些个混混就被三两下全部撂翻在地。
站直起躯体的卖柴男人身高将近九尺,体型健壮洪大,面鼻雄异,稍有点眼力劲儿的便能看出,不是寻常之辈。
“滚!”
卖柴男人冲着那帮倒地叫痛的混混叱喝一声,重新坐回摊前。
然则人群还未散开,便有两名差吏迎着一名青年公子,走了过来。
第二六四章 狠揍
青年公子衣着光鲜,不管是束发的冠饰,还是脚下的鞋履,皆是价值不菲。
市集里的商贩九成九都认得这个青年公子,此人姓许,名才,仗着有个当长安市丞的父亲,就在市集这一带蓄养恶奴,强行征钱收税,致使商贩们叫苦不迭。
这些个收钱的混混,自然都是受了许才的指使。
所谓的长安市丞,主要就是负责长安城内的商业贸易,官职不大,也没有多大的权力可言,但在这个商贩集居的市集之中,却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混混们见到主子来了,在地上也不起来,叫痛声愈发惨烈。
两名差吏见状,走上前去,不由分说的用铁链锁住卖柴男人手腕,口中义正言辞的厉喝起来:“就是你在这里打架殴斗,扰乱秩序对吧?”
“官爷明鉴,实是这些个地痞寻衅,向某索取费用。我不过是略施惩戒,小小教训了他们一番”
男人试图讲明其中原委真相,却被两名差吏不耐烦的直接打断,“是非黑白,自有市丞明断,哪需你在这里聒噪。”
“那为何不抓他们?”
卖柴男人指着地上的那些个混混,不甘质问起来。
“我们抓谁,哪轮到到你这厮来指指点点。”左边的差吏不悦,当即一记肘拐重击在男人胸口。
男人闷哼一声,扭头看向那名阴袭他的差吏,目光愤恨。
要真动起手来,即便被缚着双手,这两名差吏也不会是他对手。但这二人身为衙役,代表的就是朝廷官府,一旦动手伤了二人,就算自己有理,凭袭击官差这一条,也肯定会被朝廷下狱。
男人想清这点,选择了暂时忍耐。
然则当他路过许才身旁时,这位青年公子哥却忽然挑衅十足的辱骂了声:“你这个杂种!”
“你说什么!”男人陡然变色,怒火在眼中燃烧。
“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
许才小声说着,随后讥讽一笑,用手指戳着男人的额头大声说了起来:“你父亲是汉人,你娘是羌女,你不是杂种,又是什么!”
“诸位,我们同为汉家儿郎,此时叛军寇境,正是我们应当团结之际,而此人”许才说得义愤填膺,将自己武装成一个满腔热血的爱国大好儿郎,怒声愤吼起来:“我怀疑他是羌人混进城内的细作,借着卖柴之名,意图开城放他的羌族同胞入关,烧毁我们的房屋土地,杀死你们的妻儿子女!”
“你们说,该如何处置此人?”
许才的一番话,成功调起了百姓们的民族仇恨,尤其是那些从凉州逃难至此的百姓,已经有不少人喊了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他们远离故土,落难至此,皆因羌人叛乱,多少土地财产被掠过抢占,多少汉家儿郎流血牺牲。
一切的根源,都是羌人的祸患!
“我不是,我没有!”
望着四周群情激奋的人们,男人努力的想要大声辩驳,却没有人愿意相信。
见到百姓被利用引导,许才的心里已然笑开了花,但他脸上依然是愤怒的神色表情,他问向周围百姓:“你们说,这种羌汉杂交出来的人,是不是狗杂种!”
砰!
百姓们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望见一道身影从后方冲至许才近前,右手挥拳,狠狠将这位许家公子轰趴在了地上。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傻眼儿了,那些个混混们也都楞傻在了原地。
鸦雀无声。
“呜呜”
巨大的痛哭声刺破了短暂的沉寂,吃痛的许才捂着脸大声号哭起来,没有一丝的男子气概,泪水和着鼻涕一同滴在胸口衣衫。
从小到大,他哪被人这般欺负,呼吼起来:“都愣着干嘛,通通给我上,杀了他!”
手下爪牙得令,麻溜的从地上爬起,呼喝着朝那个胆大之徒攻去。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些个混混平日里压压朴实老百姓还行,真要对付战场杀伐存活下来的魏木生,那和自寻死路没有太大区别。
如果说卖柴火的男人还留有后手,那魏木生一招下去,就铁定会有一名混混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只剩趴在地面痛苦哀嚎。
人群中的吕布见状,无奈摇头,这姓许的说什么不好,非要去戳魏木生的脊梁骨。
约莫是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吕布偶然间得知,魏木生的母亲曾被鲜卑人虏去北方,受到过许多鲜卑人的侮辱和凌虐,先后诞下了魏木生两兄弟。
至于那个播种的男人,鬼才知道是谁。
所以魏木生痛恨鲜卑人,尤其痛恨杂种这两个字,更何况许才刚刚还在前面加上了一个狗字。
“你不要乱来,不要乱来啊!我父亲是市丞,你得罪我没有好处的”
望着那些个被摆平倒地的爪牙走狗,他们的痛苦叫声无时不刻的刺激着这位许公子的神经。他终于慌了,在地上不断用手后挪,想要远离这个痛揍他的冷漠青年。
魏木生如是没有听见,步步逼向许才,将他堵到一处死角,扬起拳,准备再度揍下时。右侧的人群忽然让开道来,现出一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腆起肚皮大摇走来,嘴里喝道:“是何方狂徒,在此撒野?”
在此之前,两名差吏见到许才被打,悄溜溜的出了人群,跑去告禀了长安市丞。
许邮听说儿子被打,当下就带着一帮黑皮衙役赶了过来。
缩在角落的许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仿似找到主心骨一般,连趴带跑的冲至许邮面前,泣不成声:“父亲,您可得替孩儿做主啊!”
许才在西市的肆意妄为,很大程度上都来源于许邮的支持。
看着儿子肿得老高的脸颊,这位长安市丞那才叫一个心疼。安抚完儿子后,他那圆肥的脸上满是怒火,扫视起四周,怒声喝道:“是哪个贼人干的,本官定要拿你归案,以正汉法!”
魏木生见到事情闹大,心里秉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走向许邮:“是我”
熟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摁住肩膀往后一拉,随后他便望见自家将军走向前方,淡然说道:“是我。”
第二六五章 京辅都尉
陶摆今年三十有七,京兆杜陵人氏,经过多年经营攀爬,终于坐到了长安城京辅都尉的位置。
京辅都尉,乃是京兆尹的属官,其基本职务便是负责城内百姓的长久治安。
这天,陶摆带着甲士巡防路过明光宫,就顺带来横门这边看看。
熟料,还未走至横门,便望见一名身穿衙役服的差吏朝他急跑而来。
“陶都尉,有人在西市闹事,市丞请您赶紧过去帮忙。”差吏见到陶摆,如是得遇天大救星,急剧喘息着说了起来。
陶摆闻言眉头一挑,微怒道:“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在我管辖的地盘闹事?”
“是三个外地来的莽汉,听那口气,像是北方并州那边的口音。”差吏答。
“走,看看去。”
陶摆将手一招,带着身后五十名甲士,直接杀奔西市。
他负责城内治安,如果有人恶意搞事情,不仅是对他权威的挑战,而且一旦闹大,肯定会影响上面对他的评判。
能不能再往上爬,除了使钱,还得靠业绩说话。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到西市,陶摆先令二十名甲士守住出口,没他命令,任何人不得放行。至于他,则带上余下三十名士卒,挺胸阔步的走进西市。
见到如此大的阵仗,市集里的百姓们纷纷趋避,主动让出一条道来,生怕殃及鱼池。
前方的空地,近二十名衙役瘫在地上哦哟连天的叫唤。许家父子抱成一团,脸上浮现的表情如是见鬼一般,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前方的三道身影。
市集里的商贩近两年深受许邮压榨,此刻见他落难,不仅没有出手帮他的意思,反而全都在心中称庆叫好,平日里作威作福,今日活该遭有恶报。
“何人在此闹事?”威严的声音从入口前方传来。
许邮听得这道熟悉声音,立马有了精神,肥胖的躯体颤巍爬起。起初畏惧的脸庞此刻也变得略显兴奋,他指向吕布,大声叫嚣着:“小子,你死定了!殴打朝廷命官,仅此一条,就足以让你下狱受死!”
眼见父亲有了底气,许才也跟着壮起胆来。老实说,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家伙。三个人,几乎眨眼间,就将他父亲所带来的衙役,全部撂翻在地,并且再也爬不起来。
何其恐怖的武力。
这边的许家父子得意,那边卖柴的男人则脸色担忧。他万万没想到,一件小事居然会引起这般大的轰动,遂赶紧朝着吕布三人催道:“此事皆因我而起,不想却拖累三位壮士,你们赶紧逃吧。”
“逃?我告诉你们,今儿个,谁也别想完完整整的离开这里!”
许邮听到这个字眼儿,揉着挨了一拳的肿胀脸颊,细小眼珠死死盯住吕布三人,放出狠话。
吕布闻言嗤夷的笑了起来,在那些王公大臣眼里,或许他这个度辽将军还不够分量。但在这座长安城里,比他官阶大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长安市丞,不入流的官吏,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再说了,觉醒后的吕布根本不怵任何人。
很快,陶摆在分散开的人群之中,带着士卒赶到了这里。
…………
东市出口,走出三道身影。
最中间的是名中年男人,相貌刚正,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态势。
在其左边的则是名颇为年轻的温儒青年,头上系着蓝色纶巾,微欠起身躯,以示对中间男人的尊重。
右边则是名看上去有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仪态恭谨,颇有世家公子风范。
然则,他今年不过也才刚满十四岁罢了。
如果吕布在此,或许会认得这个少年,司马家的大公子,司马朗。
中间的威严男人自然是司马朗的父亲,也是如今长安城的京兆尹,司马防。
而他左边的那名青年,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姓杜,名畿,字伯侯。
要说起杜畿的家史,曾经也是辉煌过好一阵子。他的祖宗杜周、杜延年父子,也是在《史记》《汉书》中留下姓名的大人物。
然则杜家到了杜畿父亲那一辈,已经不再做官,成为了普通人家。杜畿的母亲去世很早,父亲又续娶了一位性格凶狠的后娘。后娘到家没多久,杜畿的亲爹也去世了,年幼的杜畿便由后娘一个人照管,这日子就别提多苦了。
对于此事,后世的史书上很简单地提了一句:“少孤,继母苦之,以孝闻。”
也就是说,杜畿从小受尽了后娘的欺负,但是坚强地活下来了,并且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拥有了孝子的名声。
汉朝以孝治天下,孝子做官的机会是比别人多的。出了名的孝子,相较之下做官就更为容易。
杜畿二十岁时,也就是去年,他被司马防任命为京兆功曹,官职不算高,但对年轻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除此之外,他还兼职了郑县的县令,也就是县里的一把手。
郑县的前任县令,因政绩不佳而被罢免,在任时积压了很多案件,监狱里关了数百号嫌犯,他是既不判也不放,就把人家锁在牢里受苦。杜畿到任后,首先处理这件事情,他亲自到监狱审案,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全部结案,该判的判,该放的放。
也就是在这个岗位上,杜畿第一次显示出了自己不平凡的政治才能。
此番前来长安,便是向司马防汇报下半年的县内政务,以及县府职员的替换变动。
司马防对杜畿显然是颇为看好,他觉得此子识大体,顾大局,懂得轻重缓急,将来必会大有作为。故想着要好生栽培一番,否则也不会让杜畿一块儿陪着来逛市集。
“咦,西市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司马朗见到有甲士守住西市出口,压低着声音极为好奇说了起来。
司马家的家教极严,司马防要求他的儿子们,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准大惊小叫,要时刻保持沉稳严谨。
显然,大儿子司马朗如今就做的很好。
司马防往那边看去,刚正的面庞上微皱起眉头,随后迈开步子,往西市走去。
第二六六章 吕将军
守着出口的二十名甲士见京兆尹往这边走来,同时抱拳行礼,喊了声使君。
司马防要入西市,他们可不敢拦着。
市集里,许邮见到陶摆带着士卒前来,心中顿时有了底气,这个京辅都尉他是塞过钱的,属于自家人。
他蹭到陶摆面前,指着那边的吕布三人,干脆来个恶人先告状:“陶都尉,就是此獠在这里闹事,扰乱法纪不说,还对本官拳脚相向。您瞅瞅,我和我儿子的脸都被打得肿起来了。”
陶摆一看,还真是,许邮本来就生得肥头大耳,现在脸上挨了几拳,更是肿得跟个猪头一般。
“怎么,儿子打不过,就喊老子。老子打不过,就喊大老子么?”吕布瞅了眼这位京辅都尉,面色不屑的嗤夷起来。
话里的讥讽,气得咱们的这位长安市丞脸如猪肝。
陶摆上下打量了眼前三人一番,他混迹于仕途也有些年头,基本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他见这三人穿着也就普通人家的衣物,只是比起那些个难民要好上不少,再加上吕布等人的仪态动作,便断定他们并非富贵豪门出身。
如果说是在东市,也许陶摆还会有所顾忌。但在西市么,稍有身家的,都不会来这这里逛悠。
只要不是那些家族子弟,那就好办多了。
已经在心里盖棺定论的陶摆看向吕布三人,眼神渐渐变得凛冽起来,随后决策果断的猛喝一声:“来啊,给本都尉将这三人拿下!”
噌噌噌
一连串的拔刀声响起,吓得四周逛集的百姓慌忙往后退了很大一圈。
“凭他一面之词,你就要拿我?”吕布挑起眉头,望向京辅都尉的眼神里,颇为不悦。
“难道堂堂的长安市丞还会故意陷害你这小民不成?”
陶摆反问一声,随即目露鄙夷:“在看看你们,本都尉第一眼就看出你们面相不善,加上出手如此狠毒,纵然不是凶盗悍匪,也指不定是从哪处军营脱逃的逃兵重犯!”
“此番也正好将你们押回,只需稍微严审,必能得知其真相。”
陶摆这一顶顶的重罪帽子扣下来,没点舌灿莲花的本事,还真是百口难辩。
“没错没错,还是陶都尉目光长远,慧眼识贼。”许邮嘿嘿两声,虚伪的小人嘴脸暴露无疑。
“比人多是吧?”
魏木生瞥了眼四周围上来的握刀甲士,嘴里嘲笑一句,随即将食指弯曲放入嘴中,吹了声狼骑营独有的响哨。
市集某处的酒舍里,一名正在吃着面食的莽汉将手里的碗筷往桌面一放,站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哨音所传的位置。
“个驴草的,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搞事情!”
赌坊里输了不少钱财的几名汉子嘴里直接骂咧起来,不过却也没有再赌,而是收回赌桌上的钱财,迅速出了赌坊,以最快的速度疾奔方才那名汉子的同一处位置。
与此同时,其他狼骑营的汉子也都在听到哨音的第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各自涌来。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口哨是谁吹响,但出门在外,狼骑营就是一个整体,同气连枝。即使只有一人遭难,其他人也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助拳。
这,就是团体的荣誉!
百姓们被吓到噤声,口哨的声音就传得更远。
东市消费不起,故而大多都在西市里混当。
当看到哨音传出的位置站着吕布、陈卫、魏木生三人时,又看到几十名士卒拔刀相向,狼骑营的汉子们立马冲开人群,挤了过去。
即便没有携带武器,狼骑营的几十号汉子往那里一站,也同样是杀气弥漫,气势上就已经稳压了这帮子握刀在手的城内士卒。
这是个什么情况?
突然窜出几十号杀气十足的莽汉,作势要同官军对抗,这种久经厮杀的气势,可做不得假。
陶摆和许邮对视一眼,满脸的问号。
两人傻眼儿了,魏木生就干脆来个反客为主,他抱拳问向吕布:“将军,这些家伙该如何处置?”
“将将将、将军”
方才还嚣张的京辅都尉望向吕布,牙齿打颤,舌头都捋不直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厮穿着这般寒酸,怎么可能是将军!”许邮心里如何也不肯相信,反正箭在弦上,干脆索性放手一搏,他朝着那些士卒高声下令:“一群贼匪居然敢闹到本官的辖区,还自称将军,我又岂能容你们放肆,来啊,给我就地斩杀了他们!”
士卒们你看我我看你,迟迟不敢动手。
“你们都聋了!”
许邮见士卒们不为所动,气急败坏的大声怒骂起来。
后方的人群散开,当看清来人时,许邮和陶摆立马摆出一副乖巧孩童的模样,躬立于一旁,恭敬无比的喊了声,使君。
他二人皆是京兆尹的属官,生杀罢免权全都在这位京兆尹的手里。
吕布昨天才来,自然不识得司马防,好在他记性不错,记得旁边的这位司马公子。
三辅长官齐名,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
这三个地方郡官,与其他各地郡守不同,不仅俸禄高出一截,并且还能独奉朝请,具备了参与朝议的资格。如果说从三辅长官调去其他地方任职,看似都是郡守间的平级调动,实际上却是左迁降职。
这三地王亲贵族较多,郡守长官也换得勤快。快的有一两月,久一点的,撑死也就两三年。
不过在这三地待过的郡守,只要不出太大纰漏,今后多半是要入朝为官的大佬级别人物,非寻常人所能染指。
“吕将军,好久不见呀。”司马朗主动打起招呼,看得出来,他对吕布的印象不差。
这一句话,同时也坐实了吕布的将军身份。
那位长安市丞听到这话,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无比。若不是身后有人托着,恐怕他当场都得瘫坐在地。
“等等,他姓吕,该不会是”
另一位京辅都尉也没能好到哪去,嘴里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后背已然渗出密汗。
第二六七章 姜是老的辣
“早就听闻吕将军神勇盖世,将北方鲜卑人打得胆战心惊。昨日更是于城下连斩叛军六将,威震关中。但今日怎么在市集里,同这些小兵小将闹腾起来。”
司马防瞅了眼地上滚爬的衙役,还有被揍成猪脑袋的长安市丞,口中略微带了些责问语气。就算许邮出了过错,也该是由他京兆尹来惩处,至少轮不到吕布动手替他清理门户。
再说了,这许邮一向恭谨听话,不像是会主动招惹是非的人,所以司马防以为是吕布闲得无聊,率先挑起的事端。
世家大族对这种仗着功勋而爬起来的边塞武夫,大抵都没有过多的好感。
“这件事情,最好先问问您的两位属官。一个要杀我,一个要拿我,尤其是这位京辅都尉,还将本将军定罪为凶盗恶匪,甚至是杀人重犯。若不是吕某懂些毛皮武艺,恐怕倒在地上痛苦叫唤的就是我了。”
吕布冷笑一声,倘若司马防有意包庇属下许、陶二人,他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些,最好将皇甫嵩、董卓等人也通通招来。
论起官职,吕布的度辽将军银印青绶,秩二千石,比起京兆尹,也矮不了多少。
司马防听吕布这口气,便知道祸事全是身后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捅出来的,回头看着属下两人,压低起横挑的眉峰,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
两人唯唯诺诺,这回算是踢到了真的铁板,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两要早知道吕布身份,打死也不会来惹这樽活阎王。
“还不如实招来!”
司马防见到这二人的软怯模样,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如果此事闹大,他妥妥的会背上一个治下不严的名声,这对将来入朝为官的仕途可是大有影响。
“诶,使君不必急躁,问问这些市集百姓,不就知道这两位的‘辉煌’业绩了?”吕布劝说起司马防,此刻的他神情悠闲,倒是显得悠哉无比。
本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两个家伙却偏偏要往独木桥上横插一脚,那我就只好也毁了你们的阳关道。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有了吕布在这坐镇撑腰,市集的百姓很快就七嘴八舌的将这二人平日的搜刮剥夺和作威作福,叙说得淋漓尽致。
司马防听完,气得脸色潮红的怒骂了一声:“混账!”
扑通~扑通~
先后两声,许邮和陶摆接连跪倒地上,连忙磕头认错起来,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着:“卑职知错,万望使君宽恕饶命!饶命!”
司马防冷哼一声,“犯下如此大罪,居然还有脸奢求宽恕,本官岂能饶你二人!”
这毕竟是官家的事情,再者说司马防的态度已然到了,况且司马朗还曾帮助过吕布一回。于公于私,吕布都不想让这位京兆尹当众下不来台,遂又说道:“使君,市集人多口杂,此事关乎朝廷声威,还是暂先带回府衙,慢慢再审吧。”
吕布给了司马防一个台阶,可这位京兆尹似乎并没有借坡下驴的意思。他望向市集中百姓们投来的殷切眼神,果断拒绝了吕布提议,义正言辞道:“没什么好避嫌的,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处。今天就当着所有百姓的面,来公开审理此二人的罪行。”
司马防说做就做,就地摆案设堂,不过坐审的并不是他这位京兆尹,而是旁边的那个年轻人,郑地的县令杜畿。
杜畿在案前落座,惊堂木一拍,提审许家父子与京辅都尉陶摆。
在三人跪于地面后,杜畿也不啰嗦,直接传唤作证的百姓,以及魏木生等几名当事人。待他分析完事情经过,很快就开始给三人定罪。
一条条罪状从杜畿口中吐出,刚开始许家父子还抵死不认,到后来人证物证俱在,便由不得他父子抵赖。
最后杜畿做出如下判决:
许家父子横行市集,蓄养地痞强征暴敛,欺压良善,致使商旅百姓怨声载道,今又意图杀害要职将军,其罪当诛。但感念朝廷仁德,减罪一等,没收其全部家产,并将父子二人充军边塞,以儆效尤。
而京辅都尉陶摆为虎作伥,不分青红皂白是非曲直,就欲拿人问审,定玩忽职守罪,罢职免官发配入伍。
仅仅两炷香的功夫,杜畿就将这桩案件处理得妥妥当当。
宣布完判决处理的结果,杜畿起身,拱手问向旁听的京兆尹:“使君,不知对下官此番宣判,可否满意。”
司马防心中暗自点头,却也没有明确回答,而是侧身问向那些合围四周的百姓:“诸位大汉的子民,汝等满意否?”
“满意!满意!”周遭的百姓们接二连三回答起来。
“下回再有此类害群之马,只需报与本官。不管其身份高低贵贱,本官势必除之!”司马防慷慨陈词,说得掷地有声。
“使君英明!使君英明!”
听完这番话的百姓们兴奋激动的大声高呼,这不仅使得朝廷的名声在百姓心里好了不少,更是使得司马防的形象名声在民间大涨。
吕布听着百姓们的欢呼,脸上没有太大的喜悦可言,心中怅然叹了口气:能够混迹于官场多年的,果然没有一个是城府平平之辈。
忙活半天,却给司马防做了衣裳,助他扬名立威。
今后官场上要学的,还有很多。
他呀,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这个叫杜畿的年轻人,断案神速,倒是个执掌司法的良选之才。
吕布记下杜畿样貌,悄悄留了个心眼。
司马防领着人走后不久,没了热闹瞧的百姓们也很快散了开来。
卖柴的男人走至吕布近前,先向吕布通了姓名,随后带有敬畏的感激道:“多谢将军仗义出手,若非有老母幼儿在家,恨不能立马追随将军。此等恩情,唯有将来所以报之。”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太过挂怀。”
吕布淡然说罢,又逛上小会儿,便回了城内住处。
他写好家书,在竹简里小心翼翼的裹上新买的木钗和铃铛,让人一并寄回五原。
第二六八章 又遇熟人
撒出去的斥候回报,羌人叛军从长安退至到陈仓,动机不明。
皇甫嵩收到情报,下令军队暂歇,准备熬过这个寒冬,等到来年初春冬雪融化,再集整队伍,以讨叛军。
关中这边的冬季气候,的却不适合攻坚作战。
然则初春临至,田野间的冬雪还未消融,皇甫嵩没能等来叛军的消息,却等来了朝廷的檄文。
去年讨黄巾的时候,皇甫嵩途经邺地,发现中常侍赵忠的住宅超过朝廷规定,就上奏天子予以没收。
赵忠得知后,对此怀恨在心,想要联合张让一同对付皇甫嵩。
十常侍之首的张让是个极为贪财的老宦,他觉得皇甫嵩毕竟是将门出身,背景扎实,没必要弄个鱼死网破,本来双方都是各走各道,但皇甫嵩这回的的确确做过分了。
张让派了名小黄门去往长安,向皇甫嵩索要五千万钱。如果给了的话,就可以一切都当没有发生。
皇甫嵩不肯给,于是张让暗地里唆使党羽劾奏皇甫嵩连战无功,且耗钱粮无数。天子起初不信,但时间久了,三人成虎,刘宏也就跟着信以为真。不仅派人从长安召回皇甫嵩,还收了他的左车骑将军印绶,削夺封户六千。改封都乡侯,食邑二千户。
皇甫嵩死忠于汉室多年,如今受到如此对待,内心的愁苦可想而知。
然则,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接下诏书的皇甫嵩收拾完行囊,仅带了五六骑亲卫,折返洛阳。
皇甫嵩一走,长安城内没了坐镇的长官,进攻叛军的计划也就跟着一拖再拖。
直至五月,接任司空不久的张温受命而来,顶替了皇甫嵩的车骑将军,接管三辅地区的军务要事,负责指挥攻打叛军。
吕布在拜见张温时,又遇到了一个老熟人,任职别部司马的江东猛虎,孙坚。
在此之前,张温初至长安,曾以天子诏书征兆董卓,结果董卓拖延了很久,才前去晋见张温。
作为上级,受到怠慢,张温难免要责备一二。而董卓应答时,态度散漫,毫不恭顺,恰似丝毫未将这位新任的顶头上司放在眼里。
诏书里的内容是升董卓为破虏将军,协同张温抗击叛军。
董卓接完旨后,也不出言告辞,直接大摇大摆的出了府邸。
“司空,董卓此人甚为无礼,且气焰嚣张。应按照军法受召不及时到达一条,申明法令,予以处斩。”
孙坚是个刚猛的性子,他看不惯董卓那副应对上级的跋扈模样,谏言按照军法处斩,以震声威。
张温心中虽有愠怒,却还是忍了下来,“董卓在浊河、陇山之间素有威望,今天将他杀死,西征将没有依靠,士气恐会涣散。”
孙坚对此强烈反对,并列出董卓的三大罪状:“某观董卓的言谈举止,对您不尊重,轻视长官,举止无礼,其罪一也边章、韩遂叛乱将近一年,应及时征讨,而董卓却说不可,动摇军心,其罪二也接受委派,无功而回,长官征召时又迟迟不到,而且态度倨傲自大,其罪三也。”
“如果将军对董卓加意拉拢,不立即诛杀,那么,损害统帅威严和军中法规的过失,就在您的身上。将军统率皇家大军,威震天下,又何必依赖于董卓!”孙坚语气铿锵,力求张温斩杀董卓。
张温似是怀有难言之隐,他朝孙坚摆了摆手,叹气说道:“你先下去吧,容我好生想想。”
其后的时间里,张温调兵遣将,从周围的左冯翊、右扶风等郡,集合而来十万兵马,准备同叛军一决雌雄。
部队集合完毕,张温亲率大军出城,于美阳驻扎。
韩遂得听消息,立马率军前来攻袭。好在张温早有所料,亲自率军迎头痛击,再加上董卓和吕布率领骑军从左右两翼出击,致使叛军防之不及,大败而退。
收拾完战场,临时搭建的议事大帐内,司空张温抚掌哈哈大笑,没想到头一回统兵作战,竟获得了如此大的胜利。
众将坐下后,张温扫视一圈,首先夸赞起了董卓:“此番作战,仲颖当属头功,若不是你及时提醒,本将军极有可能会遭受重创。”
“司空不必过谦,此乃本将份内之事。”董卓朝张温抱了一拳,凶蛮的脸旁浮现出狞然笑容,令人心神发颤。
张温点头,随后又看向帐内的诸位将军,同样是赞赏有加:“当然,此番击败叛军,也有诸位将军奋战的功劳。我自当奏报朝廷,为诸位邀赏请功。”
“多谢司空!”将军们齐齐抱拳答谢,眼中透出欣喜,心里对张温的好感是噌噌噌的往上涨。至于张温会不会行军打仗,他们心里不是很清楚,但起码这位三公,很会做人。
“下一步,该当如何?”张温询问起来。
击退了叛军的进攻,并不意味着已经夺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只有彻底收复凉州,平定羌乱,才算是给这此行划上圆满句号。
话音刚落,一名中年将军起身抱拳:“某将以为,应乘胜追击,不给叛军丝毫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先夺回陈仓,然后再将他们赶回凉州。”
“鲍将军的想法固然不错,可陈仓作为进入关中的咽喉之地,防御坚固,易守难攻,想要强攻下来,恐非易事。”又一名将军起身,合理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看法。
“不进攻,难道要一味的干等,空耗朝廷粮饷不成?”有些脾气火爆的将军已经不满嚷嚷起来。
“强攻陈仓与送死无异,应徐而图之……”
帐内的将军们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张温之前没有统兵打仗的经验,所以一时间也很难决断。
担任别部司马的孙坚见张温迟疑不决,眼中流露的神情明显极为失望。他看向旁边也同样未出一言的青年将军,询问起来:“吕将军,为何一言不发?”
这头江东猛虎自问不觑任何人,但当他面对眼前这位功勋显赫、骁勇善战的青年飞将时,心里总觉得有些自愧不如。
第二六九章 分兵
听得孙坚发问,独自思索着事情的吕布回过神来,“我在想一件事情。”
“哦?何事?”孙坚一听,顿时生出几分兴趣,有些好奇的问了起来。
吕布未作隐瞒,低声同孙坚说着:“羌人作战勇猛,且不惧死。可今天交手的时候,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他们是在出拳不出力,仿佛为了故意输给我们一样。”
在吕布看来,羌人的实力完全不下于鲜卑。先前能够打得汉军节节败退,再不济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一触即溃。
事反常态必有妖。
将军们依旧在喋喋不休,未发一言的董卓忽地站起身来,宛如黑熊的眸孔里喷射出噬人的目光,那些被扫视到的将军们立马噤若寒蝉,不敢再争。
嘈杂的帐营,很快安静下来。
“羌人愚笨驽钝,只知逞匹夫之勇,其特点是擅长在野外正面冲杀作战。但如果他们退居一城,就等于放弃了战马所带来的巨大优势,这于我们而言,是最佳的时机!”
董卓的声音宏达,在气势上稳稳压制住了所有的将军。
“仲颖的意思是要强攻?”主帅张温试探性的问道,即便不懂打仗,他也知道叛军人数不下十万,攻城肯定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万一没能攻取陈仓,损兵折将大败而归,他可背不起这罪名。
“车骑将军如果怕死,就给我两万兵马,某愿为先锋,替你们拿下陈仓。”
董卓这番话使得许多在场的将军纷纷刮目相看,去年叛军来袭的时候,董卓连吃了好几场败仗,对叛军的态度是能不打就不打。
怎么如今换了个统帅,就改了性子?
诸将心中猜不透董卓,却也没人出来同他相争。
张温见董卓态度强势,也终于下定决心:“好,既然仲颖有此志气,那本帅就予你两万兵马,准汝为先锋,进兵陈仓。”
董卓上前接过将令,随后拱手抱了个拳,转身直接出了营帐。
皇甫嵩在的时候,还能稍稍约束董卓。如今换了个文绉的司空,董卓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浑然有一种军中数他为雄的姿态。
董卓当天就率军去往陈仓,并在这里同叛军交战将近半月,终于不负众望的夺取了这个威胁关中的咽喉之地。
张温得获捷报,自是喜出望外。这场仗不单单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更是自羌人反叛以来,官军获得的第一场反击胜利。
当天下午,张温写好奏报,令人加急送往洛阳,以呈天子。
三辅地区的危机解除,也就意味着洛阳得到了彻底的安全。
天子阅览完奏简,心情大好之下,大手一挥,封了董卓鳌乡侯,封邑一千户。
颁赏的诏书传至陈仓,张温领着将军们垂听完圣诏,叩谢皇恩。
毫无疑问,这一次董卓成了最大赢家。一帮子将军眼红的同时,也都纷纷上前恭贺道喜。
而吕布,除了在来的那一天,连挑六名敌将,便再无任何值得品头论足的地方。
不过他本人对此倒是看得挺开,似乎一切都已经司空见惯。
张让这老阉宦,敢扣他第一次军功,就肯定敢扣第二次。
大汉朝按功封赏,而吕布又同皇帝最为亲信的十常侍势同水火。所以就算他肯卖力杀敌,到时候张让伸手一抹,依旧传不到天子耳中,杀再多叛将也是白搭。
故而吕布也没指望此番平叛,能够封功进爵。
吕布的心态平和,其他人可就未必。
董卓的封侯,无疑给那些没有捞着赏赐的将军们,打了一剂亢奋的鸡血。
叛军从陈仓退走,却并未就此消散,而转回了凉州,继续兴风作浪。
将军们一致要求乘胜追击,张温则垂询董卓意见。
封了候的董卓对此胸有成竹,轻蔑不屑道:“羌人的老手段了,他们见到我方聚集了十万雄师大军,心存畏惧,就想着避开我们,回老家肆掠凉州。”
“那依你之见,是追还是不追?”张温又问。
董卓未答,起身走至悬挂的地形图前,抽出一枚令箭在图上比划起来:“叛军新败,应该未走许远,照我对叛军的了解,他们会在武都、汉阳、陇县这三个地方,呈犄角之势驻扎,互为照应。”
董卓说着,将令箭的位置移至汉阳,又接着说了起来:“武都和陇县沦落已久,只有汉阳的地方军队还在勉强支撑,不过也是岌岌可危。”
“眼下之势,唯有分兵三路,同时牵制掣肘,方能破获其功。”董卓给出了最后的总结意见。
将军们听完,双目放光,早已是跃跃欲试。
张温也觉得董卓说得极为在理,正当他准备宣布作战方案时,孙坚站起身来,表示反对。
他朝张温抱拳说着:“将军三思,凉州以南的地形复杂多变,山脉丘林居多。我军远来,不熟悉地形就冒然追击,恐反遭叛军伏击,此其一也。”
“其二,汉阳、武都等地离陈仓相距甚远,骤然分兵,必会导致实力大减,孤军深入乃是兵家大忌。”
“其三,去往凉州的路途遥远颠簸,后勤粮草运输不便,万一被叛军截了粮道,我等岂非要活活饿死!”
“其四,将士……”
“小题大做,妇孺之见!”
董卓冷哼一声,打断孙坚的话语,脸上充满鄙夷之色:“还未开打,就言诸多败事,真是瘟晦不吉。当初我说打陈仓,有的人就畏首畏尾。如今大好时机摆在眼前,又前惧狼后怕虎,此般怂样,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得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锵!
一声清脆的鸣音响起,孙坚的暴脾气上来,双目几欲喷火,当场拔出腰间佩剑,怒指董卓。
帐内的将军们愕然,没想到商讨个进军方略,两人居然会闹到这般地步。
董卓瞥了眼泛着寒光的铜剑边刃,脸上丝毫不惧,反而大喝一声:“小小别部司马,还敢冲本将军拔剑,来啊,给我拿下!”
守在帐外的士卒立马冲入营帐,上前准备擒拿孙坚。
第二七零章 进军汉阳
“住手!”
张温喝止一声,孙坚是他的属官,就算遭受责罚,也轮不到董卓叫人来拿。董卓这么做,显然是没将他这统帅放入眼里,已经是越俎代庖,逾越界限了。
冲入帐内的士卒看向董卓,在后者挥手之后,方才退出营帐。
董卓先退一步,张温也让孙坚平息火气,“文台,先把剑收起来。”
孙坚听得张温下令,朝着董卓怒哼一声,才将利剑收回鞘内。
见两人的矛盾得到暂时缓解,张温这个老好人又诲之不倦的劝和起来:“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替朝廷效力,理应齐心协力共击叛军才对,哪能起了内乱。”
说到朝廷二字的时候,张温加重了口音,还特意在座位处往洛阳的方向拱了拱手,以示对天子的敬畏。
随后,张温又问了诸位将军的意见,九成都是同意分兵追击。
“既然大家都觉得董将军的方案可行,那就依董将军之见,分兵三路,进讨叛贼!”张温做出决策,他心里自然也是希望能够一战功成。
翌日的清晨,九万大军已经在陈仓的郊外列阵,在各自的统将到来之后,开始浩浩荡荡朝着凉州方向进军。
进军左路武都郡的是右扶风的驻将鲍鸿,进发陇县的则是斄乡侯、破虏将军董卓。汉阳太守盖勋则率剩余的三万兵马,回援中路的汉阳郡。
孙坚担任总粮草官,负责往三路前线,运输粮草物资。
张温则率余下的将士驻守陈仓,以策万全。
三路大军在吴岳山的山脚下分道,朝着各自的目标进发。
去往汉阳的队伍在山野间行了足足五日。
一路走来,映入眼帘的全是密集高耸的山和郁葱繁茂的林,就像并州北方的原野,一眼望去,全是青绿的平原。
“盖将军,这儿离汉阳还有多远?”
下山之后的吕布在河边洗了把脸,随后捧着凉水,拍打起赤菟的脖颈腹背。
赤菟抖甩起脑袋,溅起无数的水珠飞向空中,随后打了个舒爽无比的鼻息,用额头亲昵的拱向吕布脸颊。
作为主将的盖勋今年已经四十有五,鬓发间也早已生出些许白发。他回头看向河边饮水的青年将军,不言苟笑的面庞上难得的有了几分笑意:“沿着这条河走,估计再有两天,就能看到汉阳境内的望垣县了。”
这几天山路走下来,人累马也乏。
“这条河似乎很长啊。”
吕布感慨了一声,趴下身躯,将脑袋浸入河面,左右摇摆扑腾,泛起许多白色浪花,醒了醒精神。
在山上的时候,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条河流。
盖勋在一边暂歇,面对吕布的问题,他也不觉得无聊,反倒耐心回答起来:“这条河叫渭水,是浊河分支里最大的支流,流经了整个汉阳郡,其源头是在陇西郡内的白石山下。距咱们这儿,远着哩。”
本来这支队伍张温定的主帅是吕布,结果吕布却把这个位置让给了盖勋,并给他当起了副手。
盖勋在凉州声明显著,在军队百姓之中更是具有极高的威望。反正上面有张让压着使坏,吕布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博一个好感。
如今看来,效果显然不错。
头顶上方的阳光微微刺眼,山林里再度响起虫鸣蝉叫。
仿佛不过转眼,夏季又至。
“好了,咱们该接着上路了。”
休息小会儿的盖勋起身,招呼着士卒重新出发。
三万将士沿着渭水直走,吕布也未骑乘上马,而是牵马走于河畔,同盖勋并肩。
走着走着,盖勋就同吕布唠起了家常,“吕将军今年几何?”
吕布不明白盖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却也如实答道:“二十有五。”
“看来老夫比你大了足足二十载……唉,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盖勋抹了把胡须,悠悠叹了口气。
变老,是每个将军都难以接受的事情,尤其是名将。
吕布如今还感受不到这股将军迟暮的情怀,所以他出言安慰着这位在凉州赫赫有名的将军、太守:“将军正值壮年,纵然再战二三十年,也同样是宝刀未老。”
盖勋闻言微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吕布肩膀,目光是越看越喜:“你这个后生啊,竟捡些老夫喜欢的话说……不过你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度辽将军的位置,又如此神勇,将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当日吕布在关下斩杀六名羌将,盖勋也在城头观战,看得他是一阵热血沸腾。如果能年轻个十年,指不定他也会脑子一热,冲下关去,与吕布并肩作战。
走上小会儿,盖勋牵着战马,看似随意的又问起来:“娶亲了吗?”
“娶了。”
“是娶妻,还是纳妾?”
“当然是娶妻,女儿都有了。再过几日,便是她的周岁之礼。”
说到这里,吕布眼神有些恍惚起来。
离家的时候,小东西还只有巴掌大小,蜷缩在他的怀里如同小猫咪一样。如今转眼将满周岁,也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长成了哪副可爱模样,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心底,埋怨自己这个爹爹。
明明说好了,几个月后就回家陪她玩闹,结果东奔西走,转眼就是一年。
“我这个老爹当的,真的是太不称职了。”
吕布摇头,俊朗的面庞泛起苦笑,明明说好了,这一世要伴她左右,陪她成长,结果呢,还是这样……
差一点,二十分钟。
抱歉抱拳,分担房费。
盖勋曾任凉州汉阳郡长史,迁任汉阳太守,后入朝为讨虏校尉,颇受汉灵帝刘宏信任,出为京兆尹。灵帝驾崩后,董卓专权,为防止盖勋响应袁绍领导的关东联军,特将其征入朝廷,拜议郎。迁任越骑校尉,出任颍川太守,又被征入朝,因怨愤董卓而失意不已。初平二年,因背疮发作,在长安去世,终年五十一岁。遗令不许接受任何董卓的馈赠,而董卓为表宽容,上表朝廷赠其东园葬器,陪葬于汉惠帝陵寝安陵。
第二七一章 遇袭
“将军好意,布已心领。不过眼下战乱未平,某也无心儿女情长之事。”
吕布借着平叛的幌子,给了这位汉阳太守一个台阶。如果直接拒绝,肯定会让盖勋觉得失了脸面。
“好好好,吕将军胸怀天下,那等这场叛乱结束了再说。”
盖勋心中对吕布的好感可谓是噌噌噌的往上窜,这个青年后生不仅不慕名利,也没有攀附权势的心机,只想着报效国家。
像这样真性情抛热血的小伙儿,已然不多了。
要是老夫也有个未出阁的闺女
盖勋神游天外,不自觉的想到了很长远的以后。
走在前方的两位将军牵马缓缓而行,脑海里料想着自个儿事情。浑然不觉前方的密林深处,已有数千双冒着幽光的眼睛,盯了他们许久。
“首领,汉军来了。”副将不蒙泰压低声音,同身前的魁梧男人恭敬说着。
滇吾闷沉的应了声,将手指向河边牵马的吕布,同身边几位将领叮嘱起来:“那个个子高高的汉将颇为扎手,先前房当瓦奴都败给了他。你们也需多加注意,要么避开他,要么就上前合力,共同围杀。”
“首领放心,羌族儿郎没有惧死的种。吾等定能斩下此人头颅,替死去的将军们报仇雪恨,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不蒙泰等人纷纷抱拳,说得坚定无比,眼中杀机弥漫。
前进的汉军已经进入到了冲锋的范围,滇吾扬起手掌,口中开始倒数:“三、二、一!”
在一字出口的同时,滇吾将右手狠狠压下,胯下战马急突而出。
“呜啊杀!”
屏声静气的羌卒们在听见命令下达的瞬间,一个个面色发狂的呼喝大吼,拍马朝着汉军狂冲而来。
羌人到汉军的位置距离,相隔了仅仅半里。
战马的冲击速度迅疾如飞,犹如借势的滚石奔雷。汉军这边才刚听见林中响动,羌人转眼就已杀至近前。
哧哧
一杆杆刺出的长枪,于枪尖绽放开耀眼寒芒,狠厉无比的捅进了汉家士卒的胸膛。许多骑卒还未来得及上马,就被急冲而来的战马撞得口迸鲜血,往后倒飞出去。
“不要自乱阵脚,列阵反击!反击!”
久历战场的盖勋大声呼吼起来,然则充斥周围的全是战马嘶鸣声,还掺杂着羌人兴奋的杀喊。他的声音还没传出,就立马被彻底淹没于洪潮之中。
汉军毫无防备之下,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晕头转向。步卒们慌乱四逃,脸上浮现的表情,惊恐而又畏怯。
当初在野外被羌人追撵着打的阴影,再度浮上心头。
更是有不少步卒在面对那一匹匹来回冲杀的西凉战马时,选择直接丢了兵器,跳入渭水,想要游到对面,逃离这场蓄谋已久的猎杀。
当然,也有不少的硬强莽汉,本着豁出性命换你两个的想法,抄起家伙,就地跟马背上的羌人干了起来。
“汉将,纳命来!”前方羌将大吼,攥紧枪杆朝着吕布杀来。
吕布压下眉头,突过去就是一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刺破了贼将咽喉。然后撤戟一收,那名叫嚣的羌将便直挺挺的坠下马背。
吕布刺死羌将,准备策马回援盖勋。此时后方又闪出两名羌人将领,切断退路,手中长枪朝向吕布一指,四周的羌骑兵立马涌上,将吕布团团围在原地。
真是小鬼缠身,阴魂不散!
吕布冷漠着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羌人此番显然是有备而来。为了针对他,这里起码不下五百铁骑。
河岸冲击的战马咆哮嘶吼,刀枪剑戟的交鸣声清脆,丛林山野间吹来的山风凉爽,却吹不走激斗厮杀中士卒们内心的烦躁。
河边地面流淌着鲜血,正哗哗的流入渭水河中。
隔着层层羌骑,吕布往外边稍望了两眼。
盖勋对上了这支叛军的头领人物滇吾,两人交锋数十回合,僵持不下。
不过以吕布的精准眼光来判断,这个叛军首领的武力应该是要强于盖勋。但看他出招的架势,却没有杀死盖勋的想法。
不仅如此,此人嘴里还在不停的劝说着盖勋,具体什么内容,吕布听不清楚。但是看盖勋那须发皆张的怒相,就知道肯定没得谈。
从盖勋的方向挪开,吕布扫描了眼下的战场局势。
除了叛军的前几波冲锋造成极大伤亡外,后面的折损量都渐渐得到了控制。
袭击他们的羌骑大概有四千余,在人数上,汉军还是占有很大的优势。
狼骑营那边还好,没有乱成散沙,而是稳住阵脚后,在第一时间发起了反冲锋,与羌骑来个正面冲杀。
无论陷于何等困境,撕咬和进攻,才是狼骑营永存的风格。
在狼骑营暴戾血性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汉家骑卒聚集在身后。
只要稳住,肯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吕布收回目光,淡然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戏谑。既然没有值得他赶过去的必要,那就索性留下来,陪这数百骑耍耍。
“你们不动手,那就休怪某不客气了。”吕布勒转马头,画戟一挥,朝着后方那两名羌将直冲而去。
赤菟狂奔起来的速度堪称恐怖,两名截断吕布退路的羌将正欲上前迎击,却抬头望见了上空闪过一道刺眼的白芒,劈下的方天画戟,斩碎了世间一切。
滇吾见汉军发起了反击,面色微沉,这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上许多。
不过他也没指望仅凭一次突袭,就歼灭汉军主力。弹开盖勋压下的长刀,滇吾撤回兵器,朝着盖勋拱了拱手:“盖太守,你曾厚待于我,我也敬重您。所以刚才我说的那番话,还请您好好想想。”
说罢,滇吾调转马头,大吼了一声:走!
交战中的羌骑纷纷停下打斗,策马回走,往林中退去。
狼骑营将士作势欲追,却被吕布制止,“别追了。”
汉军远来,又不熟悉地形,很容易追丢不说,万一羌人还设有埋伏圈套,那他们这一追,就铁定成了肉包打狗。
第二七二章 内鬼
这场遭遇战,以汉军伤亡人数超过三分之一,而落下帷幕。
清理完战场,盖勋下令军队暂且就地歇息,给负伤的士卒止血包扎。
士卒们在外边跑动忙活,临时搭建起的议事营帐内,却是阴云阵阵。
还未抵临汉阳,就先输了一阵。
这无论是对汉家声威,还是三军士气,都有不小的打击。
盖勋作为此行统帅的主将,主动承担了指挥不当和大意疏忽的责任,并当着帐内将军们的面,做了深刻检讨。
然则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做完检讨的盖勋目光凛冽的扫视了帐内一周,声音里不怒自威:“叛军怎么会知道我们改道渭水,而不是从大路进发。”
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会不会是碰巧?”坐立吕布下方的中年将领讪讪回道。
“孟将军,你觉得这是碰巧?”盖勋将目光投向此人,眸子里藏有深意。
那名姓孟的将军听得盖勋这般语气,心脏咚咚急跳起来,磕巴的回应着:“可能也许,大概是吧。”
“你们以为呢?”盖勋又问向余下的将军。
将军们缄默不语,心里都有共同想法,但却不好明说。
或许宁愿认可,是他们想得太多。
“好了,都先下去歇着吧,方才同羌人交锋,你们也都累着了。今夜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行出发。”
盖勋让将官们退下,单独留下了吕布和另一名姓冯的将领。
吕布坐在原位,拿起陶碗往嘴里灌了口凉水。
他心里大致明白了,为什么在美阳交手的时候,羌人会溃退的那般迅速。并且在与董卓交战不久,就果断放弃陈仓,退回西凉。
如今稍加琢磨,就能想通其中关键。
这一切,恐怕是羌人早就设好的局,布下的饵,为的就是引诱汉军出兵追击,然后再将他们一打尽。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恐怕不止他们这里,同时进军的其他两路,也应该都遭遇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
能够布下如此大局之人,其心思缜密和推断逻辑,远非他们这些武夫可比。
当然,要想这盘棋成,断然少不了一个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潜伏于军中同叛军勾结的内鬼,并且这个人的职位,应该不低。
改道路线的事情只有盖勋和手下的六名将校知道,羌人能够先一步抵达山下守株待兔,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这就说明,是早有预谋,而非偶然遇之。
除了盖勋,其他人都有暗通叛军的嫌疑,尤其是刚刚那位姓孟的将军。
吕布在脑子里将这件事情的原委拼凑了个七七,正如戏策当日所说,他并不笨,只是过于依赖别人,懒得开动脑筋罢了。
“没想到在我手下,居然还有暗通羌人的细作!”盖勋脸上带有愠色,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别看他刚才和颜悦色的说了半天,其实心里火大着呢。
吕布听得此话,脸上并未有太大的诧异之色。盖勋作为凉州名将,如果连这点洞察力都没有,那这几十年也就瞎白混了。
他心里呀,亮得跟明镜儿似得。
“现在也没有外人,你两不妨大胆揣测一二,说说那个内鬼会是何人?”盖勋深呼口气,平静下躁乱的心情,问向他眼下最为信任的两人。
“将军,某不擅动脑。你说是哪个,我立马就去将他的脑袋摘来!”
冯御语气铿锵,作为跟了盖勋十余年的心腹,从最初的亲卫一路上爬,坐到如今将军的位置,这其中大多都是盖勋举荐的功劳。他对这位深受百姓欢迎的汉阳太守,也是感恩有加。
“你呀,就知道打打杀杀,有时间多看看兵书,学学怎么统兵打仗才是真的。”盖勋略微责斥了一声,不过也因为冯御的表决心,而使得他心情好上了不少。
随后,盖勋将目光移到吕布身上,眼中多了几分期许:“吕将军,你以为呢?”
方才同叛军的作战中,汉军折损不唯独吕布麾下的两百骑,虽然有半数人受伤,但却没有一名士卒阵亡。
以盖勋行伍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些士卒除了战法配合默契,倒更像是一群难兄难弟的亡命之徒。
能击退纵横塞外多年的鲜卑骑军,他们可以说是凶狠如狼,无愧于狼骑二字。
“末将以为,应当先退回陈仓,再作打算。”
吕布想了稍许,口中说出的答案注定要让盖勋失望了。
然则,这的确是当下最为稳妥的办法。
如今他们连敌人的方位都确定不了,更何况羌人悍勇,又极为难缠。再加上军中还藏有内鬼,这已经使得汉军处于一个十分被动的地位,处处受人掣肘。
与其继续孤军深入下去,还不如暂且退回,制定好完善的作战计划后,再行讨逆。
盖勋听完吕布的建议,凝起眉头,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吕将军此言,某不敢苟同。大丈夫在世,当勇往直前建功立业,为朝廷解忧,救百姓于水火。哪能经受丁点挫折,就灰溜溜的回去。”冯御对此持有不同的意见,并抱拳朝盖勋笃然道:“只要将军下令,末将当誓死追随!”
盖勋点了点头,觉得冯御说得极为在理。他好歹也是享誉凉州的名将,哪能遭遇了一次袭击,就打起退堂鼓的主意。一经传了出去,别人肯定会耻笑他们胆怯无能。
“羌人固然难征,但我们只要众志成城,团结一心,就定会有破解之法。”
盖勋否掉了吕布建议,并让冯御负责查清潜伏于军中的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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