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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燃烬之余txt下载     燃烬之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四 猿猴丛林

    由于植物泛滥,这儿简直像是个失控的雨林,若非我见到墙上的文字,我又怎能得知这里曾经是动物园?

    笼子里的动物大多失踪,也许是无人喂养而死,也许是灾难降临而死,可我难以断定是否有其他危险,唯一确定的是那个绑匪,他应该藏身于动物园的深处,不然为何他非要专门从此经过?

    在几棵树上,我听见急促而尖锐的呼喊声,我抬起头,见到成群高壮的猿类,他们体型与常人相当,爬上爬下十分灵活。它们从一棵树爬向另一棵树,张开嘴,露出满嘴的尖牙,它们必然是食肉的,而且已称霸了这片小树林,幸好并未发现我。

    我仍处于隐形中,不想打草惊蛇,然而我怀疑自己弄错了方向,那绑匪是如何通过这里的?

    如果他能安然无事地闯过这群猿类,难道这些猿类是他饲养的?

    我在丛林中完全迷了路,兜兜转转,却无法找到贝拉留下的记号。我心中不安剧增,生怕那个神秘的绑匪已经害死了贝拉。

    这时,我察觉阿蒙之水即将消失,我急忙找一间躲藏的小屋,这里似乎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场所,我推开门,脑袋微微一乱,药效结束了。

    我见到三只猿猴正在撕咬它们的同类,受害者是一只毛发金黄的大猿猴,浑身鲜血淋漓,另三只凶嫌毛发则呈现褐色。我被这残忍的一幕震惊,而它们回过头,吱吱大叫,同时朝我发难。

    我用铁莲,寓守于攻,先杀了一只,另一只扑咬我的脑袋,我低头避开,鱼刺枪化成一道白光,将它脑袋刺穿,并刺破了天花板。最后一只发出惊恐的叫喊声,仓惶朝外逃,我一扯枪柄,往下一压,天花板的石块乒乓落下,把那一只砸得头破血流。我一步踏上,也将它刺死。

    我前去查看金黄猿猴的状况,它用闪亮的大眼睛看着我,我犹豫着该不该也结果了它,可贝拉关于动物的言论令我打消了这念头。我见它气管险些被咬断,于是用治疗针医治它的伤,过了几分钟,它的呼吸声变得顺畅了些。它低头朝我道谢,朝外爬去。

    我大喊:“喂,你不能走,你想去做什么?”可它已出了门,跑向林间,我阻止不及,只能摇头叹气。

    这里有几台动物园的电脑,可已经断电,无法开启,我撬开一个保险柜,里面有纸质的关于动物园兽群的百科书,我找到那些猿猴的名称,它们似乎是某种金毛猿猴,可体型已经变大了数倍。

    书上说这种猿类在族群中会有一只首领,它们跟从那首领活动,首领占有所有的雌性,并且会杀死潜在的危险,其中雌性的毛发呈金色,雄性的毛发呈褐色,我救下的那一只是雌性了?

    我翻找到驼鹿那一页,里面简单介绍了饲养的方法。

    我认为这里或许会有动物诊所,那里的药物应该已经过期很久,可纸质的资料应还有留存,我应当能从中借鉴一二。

    但我来这儿可不是学如何驯养驼鹿,而是来救贝拉的。

    我走出小屋,心中惊呼糟糕,只见树上攀爬着数十只猿猴,全都注视着我,我立时握紧鱼刺枪,但那只被我救了的母猴跳落在地,指着我吱吱发声,随后,一只体型最大的雄性猿猴走向了我,它气派很大,身后跟着一家老小。

    我意识到它们或许并无恶意。

    那大猿猴指了指母猴的脖子,又指了指小屋,它的随从进屋,把那三只猿猴的尸体拖了出来。大猿猴神色愤怒,用力击打其尸身。

    我猜测这三只阴谋叛变,所以打算暗中铲除这猿猴首领的羽翼,我说:“原来如此,很荣幸能效劳。”我认为它多半是听不懂的,然而大猿猴却朝我鞠了一躬。

    我问:“见过一个长翅膀的怪客由此飞过吗?他怀抱着一个女人。”一边说,一边连连比划。

    猿猴首领点点头,拉着我的手,随后爬上了树。那母猴抱了抱我,似是示意我跟上,另有许多小猿猴跟在我身边,低声鸣叫着。

    我心想:“这些猿猴害怕那个绑匪,希望我能替它们杀了他?它们倒也不蠢,连我都想利用?好吧,算它们精明。”

    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它们带我到了一处小山,山上有一间漆黑的两层屋子,屋子的阳台上,我见到了那个绑匪,贝拉就在他身边,躺在一具....石棺中,那绑匪的模样令我心惊,他长出一条如船锚的尾巴,双手指甲又尖又长,脑袋全是白色,呈光滑而畸怪的方形,后脑骨凸起,一张脸上的表情显得贪婪、饥饿与恶毒。

    他像是那些白色恶魔,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色恶魔,他没有长角,个子算是瘦高,不如其余白色恶魔健壮,眼睛里充满邪恶的智慧。他身上穿着衣物,我由此断定他是那绑匪变化而成的。

    奥丁之眼的作用下,我的视力得以增强,我见到伊克斯姐妹雕像位于贝拉的腹部,那恶魔用尖锐的手指缓慢地做着手势,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雕像闪着红光,像水一样流淌于贝拉体表。

    它在用贝拉做祭品,试图增强邪神像的作用,莫非它也听命于伊克斯三姐妹?玛雅人难道也曾与恶魔接触?

    我无暇思考,立即展开行动,我并没有神剑弹,唯有尽可能接近它,将石杉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吹来一阵晚风,树木哗啦啦地摇晃着,恶魔全神贯注,充耳不闻,我的机会来了。

    我脚步轻柔,宛如野猫,飞快地穿过草地,绕到小屋后方,为了以防万一,我再度服下阿蒙之水,这让我产生了一丝担心,生怕使用过度,让拉米亚成了寡妇,好在我硬撑着忍耐过去。

    我记得那时埋伏拉米亚的吉良能看穿隐形,我不能大意。

    我小声地推开门,找到通往二层的楼梯,穿过走廊与房间,我看见了阳台,两扇大落地窗将阳台与房间隔开。那个方脸恶魔仍在念咒,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外太空般怪异。

    落地窗可以横移,可如果我打开落地窗,它立刻就能察觉到我,我站在离落地窗两米左右的距离,认为窗并不厚,我的石杉能够穿透窗户,威力不会减弱多少,至于能不能伤它,那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双手紧握鱼刺枪,影子与身体融合,突然间,我听见狗吠声,一只几乎如狮子般大小的黑色猎犬出现在落地窗之后,它对着我咧嘴大叫。我当机立断,使出石杉。

    那猎犬一扑,挡在恶魔身前,石杉击碎了玻璃,将猎犬斩断,那猎犬流出明亮的血,染红了那恶魔与贝拉。

    恶魔转过身,抓起猎犬的尸首,毫不怜惜地扔在一旁。他举起手指,发出一道火焰,我再使用铁莲,轰地一声,我和他之间的屋子陷入一片火海。恶魔手指转动,屋里的火焰变作三个火焰的人形,朝我发动攻击。

    这恶魔奇特的发力令我措手不及,唯有后退,一个火人挥拳,我闪身躲避,拳头击中了木墙,燃起另一团火。我将鱼刺枪横扫,击中其中一个火人,那触感介于虚实之间,似乎它们并非真实存在,也并非不存在,那火人朝后踉跄,然而,另一个火人伸手擒抱我,大火顿时燃起。

    我身上剧痛,发动念刃,阴影覆盖了我,将火焰熄灭,风一吹,我暴露在外的肌肤似乎被撕开般疼,但我觉得这火人与我的影子一样,是非虚非实之物。

    这令我脑中灵感迸发,若有所悟,试图让影子离体,挡住其中一个火人,它居然如我所愿行事。我对付另一个,刺中火人数次,将它结果,我的影子也很快结束了战斗,似乎它战斗起来比我更坚决,更强悍,并且熟练掌握了我所有的剑术。

    我掌握了运用影子的诀窍,想到了个主意,我踏上一步,将影子置于黑暗中。

    恶魔说:“你....是血族?你是拉森魃的血族?”

    我喝道:“我是人类,却足以与血族平起平坐!你的死期到了,恶魔!”

    恶魔露出冷笑,他拿起伊克斯雕像,我看出他很虚弱,他再度做手势,在他身前裂开了一个窟窿,那窟窿中喷出火炎,但那火炎宛如幻觉,并不引燃周围,随后,之前遇到过得那一类铁甲章鱼从窟窿中升起,窟窿却隐去了,章鱼的触臂挥舞晃动,击碎墙壁,阻挡住我,并朝我逼近。

    这时,我的影子到达了目的地,它从背后刺中恶魔的心脏,恶魔痛苦地大吼,他回身抓向我的影子,但影子变作虚体,躲入暗影中。

    我咬牙冲刺,从章鱼触臂的缝隙中穿过,从恶魔手中夺过雕像,恶魔喊:“你做了些什么?混账!蛆虫!”我将鱼刺枪一刺,再度刺中了恶魔,恶魔惨声呼喊,体型缩小,翻身跳下阳台,下一刻,他高高飞起,我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错失了杀他的良机。

    铁甲章鱼仍在后方肆虐,我横抱贝拉,跳出屋子,那章鱼并未追来,过了一会儿,召唤之法似乎结束了,它自行消散。

    我从贝拉胸口拔出木刺,贝拉低哼一声,顿时苏醒,我想开口说话,贝拉却用红唇堵上了我的嘴。

    她并没吸我的血,相反,我感到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将血送入我口中,我的烧伤刹那间已经不疼了。

    贝拉放开了我,笑道:“怎么样?感觉是不是一级棒?”

    我不知道她从哪儿得知这梗,我疲累极了,无法接口。

二十五 天渊之隔

    贝拉笑着问:“你不打算再饲养些猴子吗?”

    那些猿猴在树上大吵大嚷,似在欢庆我除去了恶魔,有些猿猴甚至送来了一些难以下咽的水果。

    我叹道:“它们太聪明,黑棺承受不起,我也驯养不了。”

    贝拉说:“这话不假,太聪明的人呢,也无法控制,这和动物的道理是一样的。”

    我们在小屋中搜查那个恶魔的线索,找到一本残缺的日记。

    日记中他透露自己名叫坛奇,一直在找伊克斯三姐妹雕像,他在古典博物馆外设置了某种“魔法仪式”,当我们将伊克斯雕像取出时,他立即得知,并展开了行动。

    贝拉胸口的伤势已经愈合,她皱眉眯眼,咬唇片刻,说:“这人好恶心,他肯定是想把我献祭给伊克斯。”

    我说:“我赶到的时机恰到好处,他的仪式消耗了他大部分力量,而且还未成功,胜败可以说系于一线。”

    贝拉说:“这座邪神像里有奇异之处,我不累,正相反,现在我感觉精神十足,仿佛从没受过伤似的。”

    我顿感不安,说:“会不会有什么陷阱或代价?”

    贝拉摇头道:“别瞎担心,我好得很。”

    此时,早晨即将来临,晨曦将树木染上了万紫千红的色彩,贝拉让我立刻带她到地下室。

    地下室被坛奇打扫过,清除了茂盛碍事的植物,一尘不染。

    贝拉躺在沙发上,说:“我会睡得像头死猪,你得守着我,寸步不离。”

    我说:“这是理所应当的。”

    贝拉打了个呵欠,说:“奇怪,我倒不那么困,你陪我说说话吧。”

    我心知这是讨好她的良机,虽然我救了她的命,可我也深知人们对这样的大恩多么健忘,女人更容易记得那些让她们心情愉悦的闲扯闲聊,毕竟谁愿意想起那些惊险的时刻?我记得读过一本东方的小说,里面有个叫苗人凤的伟大英雄,他的老婆就是被甜言蜜语拐跑的,令人不胜嘘唏。

    我说:“当然可以,但我也倦了,如果你看见我....心不在焉,昏昏欲睡,请别见怪,那不是因为你无趣,而是我实在太累。”

    她说:“怎么会?我大概是世上最擅长聊天的人,你睡不着的。”

    我不由暗暗叹气。

    贝拉问:“我了解拉米亚,她是游骑兵中冉冉升起的明星,你能娶她,真是好幸运。”

    我笑道:“但我也并非等闲之辈。”

    贝拉拍手道:“我就喜欢你这份自信,之前你那句话怎么对坛奇说的?‘我是凡人,但能与血族平起平坐!’这话真是精彩。”

    我奇道:“你听见了?”

    贝拉说:“我看似昏迷,其实对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

    我心想:“没必要过早暴露野心,韬光养晦才是明智之举,尤其在这群强势的血族之间更是如此。”于是答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让坛奇分心。”

    贝拉忽然问:“你和拉米亚做过了吗?”

    她把话聊死了,我根本无法回答。

    贝拉笑道:“别不好意思,我知道拉米亚的状况,她确实很美,美得让人心动。可你只能从精神上爱她,对不对?”

    我说:“我爱她,这就足够了。”

    贝拉说:“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你精神上的伴侣,可身体上呢?你在身体上还得找个伴。”

    我大笑起来,掩盖尴尬,我说:“没必要,对我来说,那种事根本可有可无。”

    贝拉说:“可有可无,但有总比没有好,对不对?”

    我不接口。

    贝拉抬头盯着我,说道:“游骑兵鱼骨朗基努斯,我都暗示到这份儿上了,你还在故意装傻?现在你随意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连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我读到过古代奇异的杂谈,其中声称血族并非生者,而是冰冷而活动的....僵尸,贝拉的外表极为诱人,可之前我抱着她时,她的身躯冷若冰霜,她的心脏并跳动,血液宛如死水。

    至少活人不是这样。

    但这并不关键,关键是我不能背叛拉米亚。

    我郑重答道:“我....绝不会对你不敬,长官。”

    贝拉一字一句地说:“我命令你对我不敬。”

    我站起身,离她远了点,说:“恕难从命,小姐。”

    她表情困惑,自语道:“这可怪了,你现在什么感受?”

    我甚至不理解她这问题是什么意思。

    她说:“你喝了我的血,就应该听我的话,将我的命令奉若圣旨猜对。”

    我愕然道:“会这样吗?”

    贝拉举起手腕,手指划开一道小伤口,晶莹的血从中流出,她观察我的表情,可我心中并无波澜,她令伤口愈合,叹道:“这是为什么?你真的一点渴望都没有?”

    我摇了摇头,暗忖是不是得罪了她。

    贝拉说:“我们血族的血对凡人拥有极大的魔力,只要你品尝哪怕一滴,都会为其滋味儿而神魂颠倒,也随之沦为我们的....忠仆,即使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无法抗拒。你见过迈克尔家的让瓦冷吗?”

    我说:“当然。”

    贝拉说:“让瓦冷定期受迈克尔恩惠,能饮其些许血浆,他仍是凡人,可又与寻常凡人不同。血族的血液几乎能治愈凡人所有的伤势与疾病,并赋予他们更长的寿命。让瓦冷已经有将近一百岁了,你能看得出来吗?”

    我仔细想想,实是难以置信。

    贝拉说:“告诉你个秘密,黑棺中的血族唯有三十人,包括我在内,各个儿都古老的很,而其余住在贵族区的贵族,都是喝我们血的仆从,我们叫他们‘食尸鬼’。他们并非你们,也并非我们,他们也都活了很久,可不能违抗我们的命令,因为服从已成了他们的本能,而且一旦我们停止供应我们的血,他们立刻就会死。”

    我心中暗惊,问:“你....不单单是为了治我的伤,你是为了控制我?”

    贝拉面无愧疚之色,笑道:“这是当然的啦,只是没想到你这么顽固。”

    我想起我曾喝过瓦希莉莎的血液,莫非她当时也怀揣如此目的?或许是鱼的诅咒,让我天生能抵抗血族的法力,瓦希莉莎没能得逞,贝拉也同样失手。

    她倦意渐浓,说道:“好啦,你好好守着,千万别开小差。”说完此言,她顿时浑身麻痹,直挺挺地躺着,仿佛成了一具尸骸。

    她并不提防我,然而我也并无加害之心。她用诡计对待我,可我无法报复,我全部的前程仍系于她,从某方面来看,无论她的血对我有没有效,我只能对她俯首称臣。

    我也意识到:单凭能力与功绩是无法更进一步的,因为我并不是她们圈子里的人,她们血族黑棺的统治者无法完全信任我,血脉的隔阂更胜过努力,唯有接受她们的血,接受她们的改造,接受她们的奴役,我才能真正进入黑棺的核心阶层。

    否则,我们之间仿佛隔着天渊。

    我依照奥奇德的方法盘膝冥想,偶尔担心那个坛奇去而复返,好在平安地等到贝拉苏醒,可萨尔瓦多他们的安危又令我坐立不安,我意识到做一个尽职尽责的首领是多么艰难,似乎每个人都成了无能脆弱的幼童。

    我说:“从这里到尤涅,用不了一个小时。”这一次我会下令所有人全程留在车内,直到进入黑棺城墙。

    贝拉问:“这是什么?”

    她从床下翻出一沓资料,其中无疑有另一个伊克斯女神像,那是个跪地祈祷的女人,下方纸上有一行字:“泛美金字塔”,“纪元古董拍卖行”。

    她笑道:“啊呀,看来下一件也有着落啦!”

    我知道自己肯定面无人色,说道:“决不能让迈克尔看到!”

    贝拉奇道:“为什么?”

    我说:“你知道他的脾气,他肯定会让我再跑一趟,我不想再出去,我只想在黑棺中巡逻!”

    贝拉说:“你不愿意?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

    我说:“我已经不负所托,倒不觉得升官发财是什么紧急的事。”

    贝拉用寒冷的手抚摸我的脸颊,揶揄道:“拯救我的王子,原来你也是怕死的。”

    我说:“是,我怕死,那是因为我的性命不属于我一人,而同样属于我的妻子,我的亲人,我的下属,这几天以来,我意识到性命和尊严是无价的,是金钱无法收买的。”

    贝拉说:“如果我再加上两千万信用额呢?”

    我震惊地退后一步,喉咙发干,问:“什么?”

    贝拉说:“嗯,那就四千万好了,我不像迈克尔,我认为金钱可以买到一切。”

    我的耳中回荡着金币的叮当声响,宛如丧钟,我咬咬牙,说:“好,我愿意再走一遭。”

    贝拉叹了口气,道:“你之前不是说性命与尊严是无价的吗?我可不想用金钱弄脏了你。”

    我说:“我....那个....似乎罹患了某种精神分裂症,有时说出来的话,我自己都不信,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我记不起之前说了什么,您不必放在心上。”

    贝拉哈哈笑道:“随你怎么说,只要你别不认账就好。”

    我更担心她不认账。

    鉴于伊克斯三姐妹雕像极其危险,我认为在找到必要的防护措施之前,不应当将它们凑齐,否则不知会有什么乱子。

    贝拉说:“反正腿长在你身上,你什么时候拿给我们,我就什么时候付钱。”

    门口,那些猴子居然正在替我们站岗放哨,看见我们出来,一齐鼓掌鼓噪。

    贝拉笑道:“我认真考虑在黑棺建一个动物园,聘请你为园长。”

    我说:“如果钱多活少,我自然万分乐意。”

二十六 纪元帝国

    潜回尤涅时,发现死了更多的人,迫斯特、西苏斯两队全数阵亡。

    我觉得天似乎塌了,找到萨尔瓦多,幸亏他没事,而那些小驼鹿也都建在。

    我怒道:“我不是让你们躲在尤涅里吗?”

    萨尔瓦多说:“是,是,我确实这么做了,但迫斯特和西苏斯执意要行动,西苏斯说如果找不过贝拉长官,我们都会死。”

    我说:“他们在大晚上擅自行动了?”

    贝拉叹道:“一看你就是新手,你离开之前为什么不选个副官?”

    我怀疑就算让萨尔瓦多接管,他们也不会听命。

    萨尔瓦多说:“他们等到白天才走,而且他们有恶魔探测仪,所以觉得至少能自保,可他们一出尤涅就出了事。”

    他指着地上另三具尸体,他们穿黑色的长袍,头戴一顶方形的帽子,像是把脑袋装在显示器里,血染上了衣物,可这衣物却平整得毫无褶皱。

    我问:“是不是这三人袭击我们,我们反击,也干掉了他们,双方两败俱伤?”

    萨尔瓦多说:“我在尤涅中...并没出去,这三人出现在迫斯特他们面前,迫斯特、西苏斯他们用枪瞄准着三人....我犹豫着该不该支援他们,最后还是决定旁观....”

    我说:“你做得好!是他们违背了我的命令,你没有。”

    费尔亥尔接口道:“这三人有神秘的力量,一瞬间让迫斯特他们纹丝不动。他们说自己来自于萨克拉门托的纪元帝国,希望我们将尤涅交给他们。”

    我问:“什么?纹丝不动?”

    费尔亥尔神色凝重,说:“是的,可不像是博物馆地下那样,我看见迫斯特他们被漆黑的大手束缚住了。”

    我不知他们是不是和坛奇是一伙儿的,望向贝拉,贝拉说:“他们是冲着尤涅而来,目标并不是雕像。”

    我说:“为什么不用尤涅把他们压死?沃登呢?”

    萨尔瓦多战战兢兢地说:“他当时也...在车外方便。”

    我急道:“他在车里不能解决?车里的厕所是摆设吗?”

    萨尔瓦多摇头道:“我劝过他,他说最多几分钟的事,他想在‘铁盒子’外头散散心。”

    我这才发现沃登死在灌木丛后。能驾驭尤涅的人才不多,我看着他,仿佛见到我的佣金从我口袋中迅速地飞走。

    我问:“后来呢?”

    费尔亥尔说:“我们拒绝抗命,他们就接连处决迫斯特他们。他们说黑棺必须意识到纪元帝国的皇帝才是救世主,才是正统的人类,黑棺必须遵从纪元帝国的指挥,尽早投降。”

    我喊道:“这群混账!迫斯特为什么不反抗?他不是能变成半恶魔吗?他的力气难道连挣扎都做不到?”

    费尔亥尔叹道:“他们在迫斯特完成变身前就杀死了他,当他们做完这事,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沃登。萨尔瓦多和我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在车里等你们回来。而他们则守在尤涅周围。”

    我问:“他们怎么死了?”

    萨尔瓦多迟疑了一会儿,说:“有人替我们杀了他们。”

    我只觉得这件事愈发离奇,问:“是谁?是恶魔吗?”

    萨尔瓦多说:“我们睡了一小会儿,并没有看见出手的人,等我们醒来,他们已经被杀,当时还是白天,不可能是恶魔。”

    这时,从树林中走出两人,身穿剑盾会的铠甲,一人高大,一人矮小,那高大的人摘除头盔,高声笑道:“朗基,我们又见面了。”

    我喊:“弥尔塞?是你?”同时,我看清另一人的徽章是剑盾,那是公爵的标志,我略感惊慌,那人已除下面罩,是瓦希莉莎,她朝我微笑地点头致意。

    萨尔瓦多骇然道:“是剑盾会的....女公爵?”

    瓦希莉莎说:“我曾许诺向黑棺派遣大使,并奉上厚礼,但思来想去,还是我亲自前来为好,弥尔塞剑法超群,是他替你们杀了这三个凶手,这也算是我们聊表诚意。”

    贝拉朝瓦希莉莎注视片刻,神态异常郑重,她似乎感受到了女公爵身上那非同凡响的血脉,于是躬身道:“我很荣幸,古代的同胞。”

    瓦希莉莎说:“我也同样荣幸,同胞,我希望你能允许我们与你同行,我保证会遵循黑棺的一切法律,并无丝毫歹意。”

    贝拉问我:“你怎么觉得?”

    瓦希莉莎是可怖而远古的妖魔,如果她进入黑棺,实是福祸难料,可黑棺中也并非没有制衡她的手段。而且眼下我们根本没有拒绝她的余地,即使我们能抢先躲进尤涅也无济于事。她的力量可能穿不透尤涅的铁铠,却也足以把尤涅掀翻。

    我说:“我们别无选择,而且她应该没说假话。”

    我们邀请她与弥尔塞进入驾驶室,弥尔塞与我握手,极为热情友善,我看了看他的徽记,问:“你成了子爵了?”

    弥尔塞说:“是的,我坚持认为我还不够资格,缺乏历练,但公爵大人竭力提拔我。”

    我又问:“你们打算在黑棺中住多久?”

    弥尔塞说:“不久,若能达成盟约,我们会派新的大使过来,如果不能,我们也会尽快返回总部。”

    我向上天祈求一定要结盟成功,那也是我今后重要的筹码。

    沃登死了,我看着尤涅的驾驶室一筹莫展,萨尔瓦多说:“我可以试试,沃登对我简要说过一些。”他开启了一打按钮,握紧方向盘,尤涅启动,顺顺当当地朝前驶去。

    这真是意外之喜,如果萨尔瓦多能熟练驾驶尤涅,我们今后就用不着黑棺那些软脚虾了。

    萨尔瓦多说:“我从小就向往开车,在望不到边际的旷野上,朝最远的方向开,或许这与我小时候逃亡的记忆有关。我觉得我天生与尤涅有缘。”

    他未来会是我的心腹,我自然不吝溢美之词:“不愧是拉米亚的弟弟,我没有看错人。但你别分神,当心翻车,毕竟你不是那些老司机。”

    萨尔瓦多看我一眼,我不知道他看我做什么,或许他误解了老司机的含义,这小子真是深藏不露....

    瓦希莉莎向贝拉表达了结盟之意,贝拉说:“我很乐意,但还得看执政官与长老院的意思。”她停顿了片刻,又说:“我听说过剑盾会‘瓦希莉莎’之名,听说你替人类卖命,杀过不少同胞。”

    瓦希莉莎答道:“我只杀那些越界之辈,他们滥杀人类,若放任他们不管,世界就会知道我们,将我们视作威胁,我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贝拉笑道:“是的,但这件事我们内部也能解决。”

    瓦希莉莎望向荒凉无人的废土,她说:“最后并没有什么区别。”

    贝拉说:“即使是我们,也不知道世界怎会成为这个样子。”

    瓦希莉莎说:“之前你们遇上的是纪元帝国的牧师,我们已经和他们交手过多次了。”

    贝拉问:“他们很危险?”

    瓦希莉莎说:“他们狂妄至极,认为自己才是这片大地的统治者,我不知他们的疆域在哪儿,可他们近来似乎打算入侵这一带。”

    贝拉说:“他们已经是我们的仇人了。”

    瓦希莉莎说:“他们兵力很强,武器充足,而且一直在找寻失落的古代科技,我虽然对黑棺了解不多,可认为单凭黑棺无法与之抗衡。”

    贝拉笑道:“你们剑盾会是不是也拿他们没辙?”

    瓦希莉莎说:“我自信可以将他们如幼小的羔羊般宰杀,但过度的自信曾险些害死了我。”说出此言,她朝我看了一眼。

    弥尔塞说:“他们使用的是类似念刃般的异能装置,用精神驱使力量,驱使物体,甚至幻化成形,之前我若非偷袭,或许未必能胜过那三个牧师,他们携带的武器能产生意志的屏障,阻挡我的念刃。”

    贝拉问:“他们认为尤涅是属于他们的?”

    女公爵说:“他们认为加州废土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属于他们。”

    贝拉又问:“你们不想要尤涅?”

    我吃了一惊,生怕她激怒瓦希莉莎,正想着该如何打圆场。瓦希莉莎摇头道:“我们只想阻止纪元帝国获得此物,我们剑盾会的外骨骼铠甲是足以负重载物的。”

    除了黑棺与乏加,我们的科技实则落后于剑盾会,或许比纪元帝国差得更远。

    贝拉问道:“那么,你们想没想过与纪元联合?毕竟我们都是人类。”

    瓦希莉莎说:“即使在人类文明的顶峰,也无法避免战争,与其被他们吞并,不如未雨绸缪,设法消除他们的威胁。”

    贝拉还想说什么,我忙向她做手势,她说的话都像试图激怒瓦希莉莎,把我们往火坑里推,这可能就是女性间同性相斥的缩影,就像贝蒂与拉米亚一样,话里都带着暗刺。

    可瓦希莉莎不是好脾气的拉米亚,她曾是灭绝人性的魔女。

    贝拉笑了笑,对我说:“你该算一笔账啦。”

    我问:“算什么账?”

    贝拉说:“回去之后,我会给你两千万信用额,但在你的英明指挥下,游骑兵几乎全军覆没,你是要赔偿抚恤金的。”

    我仿佛挨了当头一棒,眼冒金星,我问:“为什么是我来出?”

    贝拉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自愿成为领队,自然要负全责。”

    我唯有装傻,急道:“我根本不知道有这规矩。”

    贝拉笑道:“你在签字的时候都不看的吗?游骑兵外出探索的规矩都写得明明白白的。”

    我说:“我根本没来得及看,这是霸王条款,能不能起诉?”

    贝拉嗔道:“起诉谁?执政官?这法律是执政官定下的。”

    我的心往下沉,像是一条死鱼,再也浮不起来。

上架感言

    在上一本书临近末尾的时候,我在读者群里发起了一个投票,征求下一本书的题材。

    鉴于读者都挺怀旧,觉得我最早的几本书比后期的几本书更好,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告诉我:面具的肖像画是其中最好的。

    面对这种情怀,我想当然认为新书的题材选项里,都市文应该能当选。为了让选项显得丰富一些,我硬塞进去几个我认为没有可能获选的题材,只是为了让读者觉得“哇,作者好厉害,连这种都能写得吗?”

    我于是开始写都市文的大纲和开头,而且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一天写了大约一万字,我打算写面具的肖像画之后的故事。

    两天后,我看到投票结果,傻了他们希望我写末世文。

    可我根本就不会写什么末世文,我看过的末世题材的小说很少,至今能想起来的只有三体和流浪地球。

    那意味着我根本无从借鉴,因为那两本书太超纲了,而我只是个起点扑街网文写手而已。

    我当时陷入迷茫,躺在床上自闭,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可以当那个投票没有发生过,继续写都市,继续写面具的续集,故事会发生在旧金山,一个糊里糊涂的无业游民在黑夜里醒来,他住在一座棺材般的大厦里,在荒漠与无情的城市中求存。

    在黑夜里,太阳是不存在的,而太阳的出现意味着黑暗世界的终结。

    太阳,流浪地球和三体故事的起源,都是太阳造成的灾难,人类为什么流浪?三体人为什么远征?

    太阳,黑色棺材般的大厦,人性的荒漠。

    都市与末世是相反的。都市里,数千万的人存在于城市,上演着尔虞我诈,他们面对的敌人并非灾难或野兽,绝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受到的是来自同类的迫害。

    末世里,人少得多,人类面对的最大困难是生存,可能是怪物,可能是气候,可能是疾病,当然也可能来自于人,那些强盗和军阀,妄图用丛林规则成为世界的主宰。

    但末世里为什么不能存在黑色棺材的大厦?为什么不能存在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为什么不能上演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末世并没有限制小说的内容,它拓展了内容。在都市里,如果出现古代遗迹会很违和,而在末世,现代的建筑就是古代的遗迹。

    我一开始设想的旧金山黑暗世界并没有荒废,那些原本该发生故事的建筑里虽然没了人,可它们的故事仍然在。

    我的大纲必须重写,但本来也不过就是几百字的梗概。

    我觉得我可以开始动笔了。

    这本书发生在世界毁灭的一百多年后,毁灭的原因不会瞒大家许久(想必脑洞大的读者早就猜到了),可毁灭背后的故事可能还需要大家耐心等待。

    这本书与面具的肖像画是有关系的,但并不会影响本书的阅读。当遇到某些可疑地有些面熟或者异常猥琐的人物时(没错,就是面具此君),不熟悉的读者们只要知道这些人是有些故事的人物而已,不必追究他们的来龙去脉,情仇爱恨,也不必追究他们的权势如何而来,作为为何这么怪。

    我会简略地告诉你们他们的过去,但那就足够了,新读者不必再往回翻那本被禁的书,因为在这本新书里,我会替你们概括出答案。

    我起初想把主角设定成一个颇有雄心壮志的普通人,他在相对淳朴的环境中长大,便自以为自己是最狡猾和危险的猎手,世上无一人能敌得过他的心机,其实事实并非如他所想。

    但写着写着,末卡维的幽灵似乎附在了我的键盘上,主角也变得越来越....不正常,这种发展甚至比面具的时候更严重,比形骸的时候更....停不下来。

    因为面具是没有野心的,形骸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傀儡,而鱼骨的野心很大。

    总而言之,故事还将继续,我接受上一本书时读者们给我的建议,会尽快剪除多余的支线,专注于主线情节,并尽量不写太多无法塑造圆满的配角。

    最后,如题所述,这本书上架啦!请各位读者尽量帮忙订阅吧。

    再一次向大家表示感谢。

二十七 北欧神器

    在荒野中,人命不值一提。但回到黑棺,人命贵得让人肉疼。

    结账窗口的女人替我算了一笔账,我可以选择一次性付清抚恤金合计一千三百五十万信用额,或者在二十年中陆续付三千万,此外还有尤涅与神剑弹的租借费用。

    我选择长痛不如短痛。

    我冒着性命危险,用人所不及的超凡技艺,拼死拼活挣来的两千万,转眼散尽大半。但我面对的是整个体制,体制内的我是无力抗拒的。

    我现在只想辞退游骑兵的工作,听说在下层有做雇佣兵的生意,或许那种赚头更好。

    当我晕头转向地从银行出来时,迈克尔的仆人找到了我,他说道:“侯爵请您立刻拨冗光临。”

    这二世祖还嫌害得我不够惨吗?

    我说:“我很累,正要回家睡一会儿,不想见那鸟人。”

    仆人说:“是吗?侯爵正考虑回购您在三十层的亨利豪宅,他最近收回了一笔债务,正急着想把钱花出去。”

    我拥抱那仆人,说:“我怎会舍得让我们的好朋友迈克尔久等呢?让我们快些动身。”

    仆人问:“您现在不困了?”

    我说:“当然困,但我一见到侯爵就会精神抖擞,这就是所谓的友情。”

    迈克尔不在书房,而在楼上的客厅,客厅内是古典的木制地板,优雅的金边家具,以及松软的沙发和一尘不染的钢琴,迈克尔坐在钢琴前奏曲,弥尔塞、瓦希莉莎坐在沙发上,贝拉和勒钢则悠闲地站着。

    弥尔塞朝我挥手,我想开口说话,但气氛微妙,还是莫要打扰,迈克尔似乎用上了血族的魔力,乐声格外打动人心。

    一曲终了,他们鼓掌,迈克尔这才笑道:“朗基,我们都在谈论你,想不到你与贵客竟有如此经历。”

    我想催他直接说买房的事,迈克尔却东拉西扯,我人微言轻,只能耐着性子听他们交谈。

    迈克尔说:“两位贵客,祝我们的盟约一切顺利,天长地久。”

    我不料他们在一天之内就议定了结盟的条约。

    瓦希莉莎说:“弥尔塞会留在这儿,充当下一任大使的助手,我该早些动身回去了,也盼望贵方的大使早日到来。”

    迈克尔说:“您孤身一人远行是否太危险了?可要小心白昼。”

    瓦希莉莎说:“这对我而言并不为难。”

    我本担心他们让我护送,好在并未成真。

    弥尔塞站起身,与我相拥告辞,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他达莉亚的事,想必他急于知道,我得找个机会让他如愿。

    他一直爱着达莉亚,我至少得让他得知达莉亚的结局,虽然我也无法确定。

    他们走后,迈克尔变得格外热忱,激动的眼眶发红,大声说:“朗基,你无论如何得再帮我一次!”

    我已经无力痛斥他了,我说:“我帮你,你也得帮我。”

    迈克尔说:“我用四千万的价格买回你的房子,再加上贝拉答应你的四千万,你觉得怎样?”

    我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淡然地说:“这话题我爱听。”

    迈克尔说:“泛美金字塔,这受诅咒而不祥的大厦,在上世纪,我就觉得这尖锐的高楼狂妄自大,按照东方人的方法,它破坏了风水,极端邪门儿。而现在,我知道第三座伊克斯女神像就在里头。”

    我点头道:“就在里面的‘纪元古董拍卖行’。”

    勒钢说:“纪元帝国的‘纪元’,这是巧合吗?”

    我说:“我希望是的,不过这雕像太过危险,那大厦可不是黑棺,里面现在一定是恶魔肆虐,鬼怪丛生。”

    迈克尔说:“还有那个恶魔坛奇,他既然知道泛美金字塔,肯定会试图从中作梗。”

    贝拉点头道:“他自己无法破解邪神像的法术,只能依靠我们,再设法抢夺。”

    我心里开始打退堂鼓:此行如果尽遣精英而遭遇不测,即使成功,我也没多少赚头。可如果是我独自前往,侥幸生还的机会又有多少?

    迈克尔说:“我太看重你了,朗基,你是我最欣赏的人类,我现在命名你为我最好的人类朋友。”

    我心想:“是最容易利用的人类朋友吧。”

    迈克尔说:“无论何时,你的安危都是放在第一位的。你随我来。”

    我们走着走着,居然到了一个类似射击场的地方,这里色彩单调空白,仿佛置身于空旷白色的宇宙中,地下升起一个橱窗,迈克尔从中取出一柄纯黑色的、如波浪造型的步枪,他说:“这是我赠送给你的礼物,有了它,你就可以忘掉世界上大部分没用的枪械了。”

    这枪的造型新潮至极,像是某个造型设计师灵光乍现的杰作,我问:“这枪有什么用?”

    迈克尔说:“这是我央求勒钢从联队实验室中拿出的最高杰作,赏给我的挚友先生那就是你!”

    我接过枪,地上升起个靶子,迈克尔说:“试试吧。”

    靶子离我大约五十米,我瞄准后开了一枪,枪口射出淡绿色的荧光,我知道自己略微偏了,可仍命中目标。

    我惊讶无比,又开了三枪,也都正中靶心。

    我说:“这枪里是....神剑弹?它能自动追踪?”

    迈克尔笑道:“我命名它为‘昆古尼尔’,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的神枪,它永不落空,然而实际上并不可能,但只要你的枪法别偏的厉害,它能帮你修正弹道。”他抚摸那光洁而漆黑的枪膛,自豪地说:“而且,它的弹药是无限的。”

    这话一瞬间让我对黑棺的科技惊异无比,以至于说话结巴,我问:“这....这如何可能?”

    迈克尔说:“这我也不懂,是缇丰女士提出的理论促成了此物,她认为当今的太阳会产生一种名叫以太的物质,而以太可用于产生神剑弹。她很乐意让人替她试验这柄枪,以期验证她理论的重要性。我调整了权限,赋予你和拉米亚两人。”

    我看着那美丽的枪体,喃喃道:“拉米亚会爱死这宝贝的。”

    迈克尔说:“我就不给你说明书了,我也没有,你记住,这枪的弹夹有上限,最多只能产生八枚神剑弹,当用完这八枚神剑弹后,它在一天之内能自行补充。请注意,这神剑弹是不能取出来的,只能从枪管子打向敌人,你可别想以之牟利。”说罢他哈哈大笑。

    我问:“弹夹容量有升级的可能吗?”

    迈克尔笑道:“暂时没有,但以防万一,我们为它配备了备用弹夹,你可以使用其余.45子弹或神剑弹。它比我们目前使用的枪好上一万倍。”

    我紧紧握住迈克尔得手,激动地不知言语,这一刻,我终于觉得他为人挺好,值得为他效力。

    迈克尔说:“你以为我的馈赠仅此而已吗?不,迈克尔侯爵对他看中的人一贯慷慨至极!”

    地板中升起另外一个橱窗,里面是另一件漆黑的武器,像是一个极粗的螺丝刀的柄。

    他说:“瓦尔基里联队的另一件实验武器,我称其为‘姆乔尼尔’既用传说中的雷神之锤命名。”他将那螺丝刀柄递给我,说:“小心,非常重。”

    对他这血族而言可能不算什么,可我险些弄断了左手,只能用辉煌之手将它握住,这东西至少有二十公斤。

    迈克尔说:“我已经对你做了授权,你可以用声纹开启,只需说:“姆乔尼尔。”说完,他躲到一旁。

    我喊道:“姆乔尼尔!”刹那间,我见到一道雷光无声喷出,稳定成形,像是一柄光剑。

    迈克尔答道:“看,这就是雷电的力量。它电量极大,只要擦中一点,就能让人浑身麻痹。它很热,足以熔穿一块铁板,而它周围产生的磁场能削铁如泥,更美妙的是,它的能源也可以通过太阳来补充,充电二十四小时,使用两小时。”

    这武器足以与昆古尼尔媲美,可他如此慷慨,倒让我觉得受宠若惊,我问:“你....真的要把它们都给我?这肯定是黑棺的最高机密。”

    迈克尔叹了口气,说:“你可真多心,但我实话告诉你好了。养父要我推荐试验新武器的人选,我报上你的名字,你被选上了。”

    我喜道:“我?想不到我的名声竟传到了执政官耳中?而且竟蒙他青睐?”

    迈克尔说:“新式武器并不只是这两件,其余的实验者另有他人。我和勒钢推举你们夫妇,承载我们黑棺的使命与未来。”

    说罢,他拥抱了我,说:“朋友,去吧,替我把伊克斯女神像带回来。”

    我哭笑不得,说:“弄了半天,你还是为了这事儿。”

    迈克尔说:“那才是最重要的,我对高科技其实一直持保留意见,别忘了正是神秘的科学力量毁灭了世界。而那些古典之物中,另有神秘奇异的魅力。”

    我左手抱着昆古尼尔,右手抱着姆乔尼尔,像是从超市采购而归的丈夫回到家中,拉米亚献上了长长的亲吻,我笑着把礼物送给了她。这让她欣喜若狂,比结婚那天也不遑多让。

    她捧着黑枪,爱不释手,不复平素的冷静,喜道:“这真是太棒了!为何迈克尔一下子转了性子?”

    我说:“也许是尤涅让执政官产生了信心,而剑盾会的到来也让执政官觉得必须要进一步增强兵力了。”

    贝蒂酸溜溜地说:“我倒觉得没什么好的,他们只不过想让人替他们卖命。”

    我和拉米亚都无法反驳。

    仔细一想,贝蒂说的没错,这先进的武器是为了让我们代替贵族们,去探索更为危险之地,武器未必能让我们今后的行动更安全,却无疑能让贵族们更放心了。

二十八 现场勘查

    不知何人派来的信使站在门口,我睡意未消,刷着牙,从他手中接过了信,他一声不吭地走了。

    拉米亚从背后搂住我,问:“亲爱的,是谁?”

    我说:“送信的,我看看是谁送的?”

    送信人是迈克尔,打开信封,里面的字花里胡哨,迈克尔写道:“亲爱的朗基努斯。

    我万分遗憾地知会你,前往泛美金字塔的旅行不得不延后。伊克斯邪神像中残留有邪恶的意念,必须慎重处理。

    我咨询过可敬的麦宗公爵,他认识一位精通神秘学的驱魔师,此人住在十五层的海科特街第60号,请替我将他邀请至我的府上。

    你或许担心瓦尔基里联队今日的差事,不必,我已向勒钢替你请假。”

    拉米亚叹道:“他把你当做使唤的仆人了。”

    我说:“是‘最好的人类朋友。’不过这也是好事,我可以逃掉一天的公差。”

    十五层是低层,居民都是些卑微而辛苦的人,为了留在黑棺想尽办法,低声下气,谨小慎微的活着。但我还听说在那里存在着强横霸道的势力、鬼鬼祟祟的买卖、种种见不得光的丑闻以及被黑棺明令禁止的商品。

    那就像是豪宅中最狭窄隐秘的角落,聚集了太多无法清理的灰尘,鱼龙混杂,乱象丛生。

    拉米亚皱眉道:“要我派几个游骑兵陪你去吗?”

    我急忙道:“我可不想付抚恤金,算了。”

    拉米亚说:“你已被升为上尉,最好还是有人跟着行事为妙,我让萨尔瓦多跟着你。”

    我笑道:“那也不错,正好和他熟络熟络感情。”

    不管怎样,萨尔瓦多对黑棺肯定比我熟悉的多。

    贝蒂听说我们要去十五层,立刻罗列了一批采购清单,因为十五层的那些小商品丰富多样,远近闻名,而一些特色小吃也十分便宜。

    我说:“我们是去办公的,可不是去旅游。”

    贝蒂说:“我是和萨米商量呢,再说了,朗基,你好歹也是大人物,不必这么死板板的吧。”

    她的阴阳怪气令我暗暗不快,心想:“总有一天,我会拆散你和萨尔瓦多,让你后悔莫及。”

    我们到一楼转乘电梯,恰好见到弥尔塞,他十分惊喜,说:“我正好去找你。”

    我告诉他运气不坏,碰巧我今天去十五楼公干,那事估计费不了多久,等于放了我半天假。

    弥尔塞说:“这不错,你正好带我四处走走,免得别人认为我是间谍。”

    我笑道:“那我岂不是成了内奸?”

    弥尔塞嘘了一声,说:“不要张扬,保密保密。”

    我这位兄长在剑盾会里似乎混的不错,幽默感显著渐增。

    萨尔瓦多说:“放心,十五楼没什么机密之处,执政官恨不得把那里给忘了。”

    弥尔塞说:“萨尔瓦多,对不对,你就是朗基的小舅子?”

    他们俩性格中都有一份正直的天真,又是屡次相遇,很快便聊得很熟。我本打算把萨尔瓦多历练成铁石心肠、行事果决的人物,可被弥尔塞这么一搅合,只怕又把萨尔瓦多带上了正路。

    弥尔塞偷偷对我说:“我想知道达莉亚的事。”

    我点点头,说:“如果你真想知道,我稍后会告诉你的。”

    十五楼的电梯开了,瞬间,市场商贩的叫卖声令我吃了一惊。这一层是低层居民集会的地方,街道上摆满了铺子和地摊,人潮涌动,似乎全世界的人都争相来此凑热闹。

    我问萨尔瓦多:“海科特街在哪儿?”

    萨尔瓦多说:“跟我来了吧。”

    没走多远,遇上了一队巡逻兵,领头的是个游骑兵少尉,跟着三个民兵狩猎团,民兵狩猎团是游骑兵的补充与后备,分担游骑兵繁忙的警务工作,直接向缇丰女士负责,他们的装备很差,有点炮灰的意思。

    我向那个少尉出示证件,他说:“原来是长官,您来此有何贵干?”

    我说:“来找一位驱魔师,上头的贵族点名要见他。”

    少尉说:“如果您有空,是否方便帮我们查一起命案?”

    我承认自己并不是个勤劳的人,不想浪费那半天休假,但出于客套,我问:“怎样的命案?”

    少尉说:“在曼恩街的棚户区发现一具女尸,被人...残忍地...分体....咳咳,然后用火焚烧,令她面目全非。”

    我说:“我不负责命案调查,抱歉。”

    少尉说:“死者是个游骑兵少校。”

    我和萨尔瓦多齐声喊道:“什么?”

    少尉说:“现场有她遗留的徽章和证件,是个游骑兵少校。”

    少校在游骑兵中职位颇高,人数不多,为何会在贫民层?又为何会被人残忍杀害?

    我说:“你报告上级了吗?”

    少尉说:“已报告,我还以为你们就是被派来查案的。”

    萨尔瓦多对我低声说:“如果已经有人接手,我们可不能管,免得起了冲突。”

    我于是说道:“我会去命案现场看看的,但这事不归我负责,你把地址告诉我。”

    等那少尉走后,弥尔塞说:“游骑兵真是不好干,伤亡率太高,就算在黑棺里也不安全。”

    萨尔瓦多急切地说:“这可是大事游骑兵的军官在贫民层被人折磨致死,这件事若发生在废土倒也罢了,可在黑棺之中,等于挑战整个黑棺法制的权威,上头一定会要求彻查,我看这集市也要关停一段日子了。”

    我奇道:“要闹这么大吗?这集市与命案未必有关系吧。”

    萨尔瓦多说:“你不懂,长老们只要稍稍示意,下头的只能重拳出击,他们都怕长老说他们玩忽职守,所以过犹不及。”

    这事会惊动长老院?

    我不由想象着如果是我破获此案,将会带来多么大的光荣与利益我捍卫了游骑兵的尊严,替所有的同僚报了仇,更挽救了这繁荣的集市。如果说找回尤涅、获得神像对平民百姓来说是遥远而虚无的事迹,那这件发生在他们身边的谋杀案,无论如何都会令我成为民众的英雄。

    我说道:“我们立即去命案现场看看。”

    萨尔瓦多问:“不是要去找驱魔师吗?”

    我说:“别死脑筋,听我的,快带我去。”

    同时,我联系乏加:“我的小天使,告诉我目前哪位游骑兵前来查案?”

    乏加说:“勒钢刚接到报案,正在商议。”

    我问:“能让他知道我正好在十五层吗?”

    乏加答道:“很容易,他会收到提示的。”

    不久,楼层话筒中传出声音:“请朗基努斯上尉立即赶到曼恩街三号,与游骑兵少尉波尔联系。”

    萨尔瓦多不知我和乏加的小小密谋,他惊讶道:“怎么这么巧?”

    我笑道:“此乃天助我也。”可笑到一半,我不由担心万一自己破不了案,那岂不是颜面尽失?

    弥尔塞问:“你怎么不笑了?”

    我说:“你有没有办过命案?”

    弥尔塞说:“没有,我们剑盾会不管此类事务。”

    我又望向萨尔瓦多,萨尔瓦多说:“我倒碰巧遇上过几起凶杀案,通常就是找人问话,搜集证据,然后交给办案的长官处理。”

    那可没救了,偏偏我就是那个长官。

    到了案发现场,见那木头棚子已被烧毁,黑棺的消防系统极其先进,很快浇灭了火,但死者已被烧得惨死。

    少尉波尔既之前遇到的那人说道:“长官,我们又见面了。”

    我说:“很好,很好,你对案情怎么看?”如果此人有真知灼见,我倒不妨将功劳让给他一小半。

    波尔说:“我全听长官差遣。”一句话把问题推回给了我,我瞪了他一眼,他装作没看见。

    我走上楼,一股焦味儿扑鼻而来,死者被整齐地“分开”,

    弥尔塞提醒道:“你的药水能增强你的感官。”

    我立时醒悟,喝下奥丁之眼,房间里的细节增强了些,我看见杂乱的痕迹,指甲在地板上留下划痕,墙上略有破损,幸亏火被及时浇灭,否则什么线索都不会留下。

    我说:“这里曾有过打斗。”

    游骑兵少尉拿来手电筒,照亮了屋子,细节呈现在我们眼中。弥尔塞说:“打斗者有一方不正常。”

    的确,从墙上的印记来看,一方是用的利器,但这利器像五根手指,在某些地方留下深深的口子。

    另外,我还感到这屋子压抑得让人心底寒冷,肠胃发颤,又肮脏得让人恶心,这种厌恶感并非来源于那尸体,而是这屋子本身,像是被诅咒过一般。

    那个波尔浑身哆嗦,不发一语,不久悄悄溜了。萨尔瓦多脸越来越白,他喊道:“抱歉!”夺路而逃,跑到屋外,大口大口地呼吸,我和弥尔塞倒能忍耐。

    弥尔塞说:“是念刃保护着我们。”

    我说:“这屋子在侵蚀我们的意志?有人在这里布置了古怪的仪式?”

    弥尔塞说:“不对,你想想,这两人在这儿搏斗,尸体也分解地乱七八糟,那凶手怎会有闲情雅致布置什么仪式?他杀了人后,一把火烧了这地方,随后就逃了。”

    他说得也不一定对,但至少比全无头绪要强。

    忽然间,我发现了更奇特的地方,我看少校的残躯,她的某些部分有针线的痕迹。

    她身子断裂处都曾被针缝过。

    难道她曾受过重伤,四肢被人用牢牢地缝合起来?

    那为何她头颅的部分也是如此?

    她整个人就像是散落的洋娃娃零件,一个个部件曾经用线固定在一块儿。

    凶手用可怖的手段杀了她后,难道又试图将她拼接完整?

二十九 沉船幽灵

    纵然我见惯了不合常理之事,可仍觉得此事不合常理。

    我站起身说:“这位游骑兵少校,她叫什么来着?暂且不管,她在这屋子很可能是她的住宅遇上了凶手,他们斗在一起,少校她并没用枪,也没用任何兵器,敌人用铁爪手套一类的武器将她杀死...”

    弥尔塞斟酌道:“也可能是她用此类武器?又或者并非武器,而是像猫虎一类的爪子?”

    我说:“她?她并没有经过恶魔改造。”

    弥尔塞说:“你继续说。”

    我渐渐找到感觉了,我曾有一本侦探小说,深深为之着迷,翻来覆去读了不下五十遍,只可惜附近没有能让我装腔作势的烟斗。我慢慢踱步,说道:“凶手行凶后,将她....身体拆散,弄得零落一地,却又有闲情雅致替她缝上止血的丝线?然后他情急之下,又烧了一把火,试图掩盖证据?”

    弥尔塞说:“这凶手是不是有间歇性的精神病?他不可能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又悠闲。”

    我环顾这间棚屋,相对于低层平民而言,她这里算宽敞的了,上下两层合计三十平方米,住的人不多,或许与她合住的是她的丈夫或父母。

    楼下未被烧着,我在橱柜中找到了男人衣物,我找到波尔,说:“把附近的邻居都找来。”

    询问得知,这位丽塔曼少校并非独居,她和她的弟弟住在一块儿,不久之前,她找了个男朋友,并将此人带入了黑棺居住。

    这位少校的状况倒与拉米亚相似,这念头让我心生怜悯,我发誓一定要替她找出真凶。

    我悄声问乏加:“能调取这两个人的资料吗?”

    乏加说:“她的弟弟是黑棺的平民。而关于她的男友,并无相关资料。”

    这怎么可能?

    乏加说:“在第一层到第二十九层里,居民最多,胡乱无章,这里有所谓的‘黑民’,是帮派违法运送进来之人。因此,他并不曾在黑棺的资料库中登记过。”

    黑民?

    我问:“黑民是怎么进来的?”

    乏加说:“通常是伪造证件与逾期不出,当地的帮派收取高昂的会费,他们甚至有办法移除计时装置。”

    我说:“但黑民一辈子也别想出去了。”

    乏加说:“很难,但也并非没办法。”

    我问:“什么办法?”

    乏加说:“非我多能知晓。”

    唉,她毕竟只是自顾不暇的小天使,而并非全知全能的上帝。她一定很寂寞,从远处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心潮起伏,芳心萌动,渴望这位英勇的叔叔能多握着她,陪她聊聊天,抚慰她枯竭冷漠的心....

    乏加说:“恶心。”

    我问:“恶心心?”

    乏加说:“讨厌!”

    我问:“讨厌厌?”

    乏加终于说:“闭嘴!”

    我倍受打击,无奈之下,收摄乱绪,问:“那这个黑民躲在哪儿?”

    乏加不再理我了,真是开不起玩笑的孩子,当初她用鬼歌折腾我,我也没不理她。

    我问其中一个神态关切的女子:“小姐,向我描述一下那个男人。”

    她说:“这人很强壮,有些凶,头发长长的,但面容很英俊,不超过二十岁。他一看就是那种帮派角色,身上纹着花纹。”

    我问:“怎样的花纹?”

    她说:“一个拿剑的恶魔,像是那种瘦了许多的红色恶魔。”说到这里,她低声说:“他本来绝不会暴露肌肤,可那一次很偶然,这一层的通风系统坏了,他除下衣服擦汗,我才看见,他肌肉好得很呢!”聊起这,她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

    我惊讶于这女人居然不怕这凶恶的嫌犯,甚至毫不掩饰对他的喜爱,莫非对女人而言,对爱情的渴望当真大于一切吗?

    我问:“这人平时在哪儿工作?”

    她说:“他替集市打扫垃圾,别看他那样,为人很老实。”

    这可让人大跌眼镜能被游骑兵少校看中的男人,一身帮派打扮,居然老老实实地扫大街?

    我说:“你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她说:“就三个小时吧,我大早上就看见他出门了,随后发生了火灾,黑棺自动灭了火。”

    我注意到她的房子与这一间正相对,从她狭小的窗口,有一架望远镜。

    我问:“你偷看这间屋子?”

    她干脆地说:“是,我忘不了那个男人,所以我看他在阁楼换衣服,他也不在乎。”

    我吃了一惊,又心生希望,说:“那你看见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她仔细想了想,说:“并没有,事情发生时,我可能还没睡醒。”

    我说:“真的?我看你只是喜欢那男人,所以替他作伪证!”

    她用力摇头,说:“不,我真的....真的....我想不起来,我也许正好在看窗口,看他回来更衣,可我....”

    我严厉说道:“此事牵涉极大,如果你知情不报,我可以把你赶出黑棺!让你连黑民都做不成!”

    她急道:“不要,我....”忽然间,她双目翻白,在我面前晕倒。

    这情形很不对劲,似乎是某种精神冲击,强行令她遗忘所见之事。我命民兵将她掺走。

    萨尔瓦多说:“如果....这事儿牵涉到邪术与魔法,不如去问问那个驱魔师?或许会有线索。”

    我这才想起还这茬,问:“这人会不会是个骗子?”之前我已经在奸商手中上了个大当,对黑棺中的陌生人总不免戒备。

    萨尔瓦多说:“那可是迈克尔侯爵要见的人,驱魔师就算有一百颗脑袋,只怕也不敢耍侯爵。”

    弥尔塞也说:“屋子里邪门的很,你也感受到了那种精神压迫,如果那个驱魔师真的灵验,倒也不妨一试。”

    我心里不是滋味儿:想不到我这熟读一本侦探小说之人,居然要借助这招摇撞骗的神秘学家,可不论如何,那个驱魔师是难免要去见的。

    绕过一片矮房,见到一片低墙,墙上是黑瓦的屋檐,点缀着植物,竟是个闹中取静的寺庙。

    我们推开门,是一个庭院,这庭院的摆设简单而高雅,低矮的树叶与石头灯盏错落其间,我不知此人是如何在这不见阳光之处种植这些植物的。这院子不小,倒也可以饲养驼鹿。

    我们走向院中古色古香的大宅,刹那间,我只觉精神紊乱,心神不宁,仿佛在廊柱之后埋伏着众多凶恶的敌人。萨尔瓦多面露惧意,停步不前,他说:“小心,是个陷阱!不能贸然进去!”

    弥尔塞说:“是念刃。”说话间,长剑已在掌中。

    我挡住了那人的精神攻势,点头道:“确实是。”也释放出了鱼刺枪。

    一个面有病容的老人从门后走出,手中握着一根涂着黑漆的木杖,可仔细一瞧,他也并不算老,他梳着大背头,双眼凌厉,穿着黑色西装,挺胸收腹,脸上无一丝皱纹,却给人以极为苍老之感,似乎是某种被时代抛弃,却又死活不肯舍弃自己尊严的老军人。

    弥尔塞低声说:“奥奇德。”巧合的是,我恰好也想到了养父。这老人身上有与养父相似的气魄,可他又与和蔼的养父不同,他格外严肃,又彬彬有礼。

    他说:“来客是谁?是剑盾会的?”

    弥尔塞说:“是的,先生,我们听说此地有一位神秘学大师,特来拜访。”

    老人的背挺直了几分,他迈步走出,木杖竖起,他说:“对我使用念刃。”

    我知道剑盾会中常有此礼仪,由一位剑术导师考校学徒的剑术。通常剑盾会的战士都会学一些念刃,纵然有高下之分,可却都明了念刃之理。导师通过突发检查,让学徒经受考验。

    弥尔塞点头道:“是!这是八仪剑,传授自奥奇德爵士。”说罢,他朝老人冲去,一剑直刺,念刃的作用下,这一剑破空时发出巨响,但我知道弥尔塞收发随心,绝不会伤了老人。

    这老人将木杖一横一转,弥尔塞的剑顿时变得软绵绵的,紧接着,弥尔塞的剑掉落在地,又被老人木杖敲得滚落在弥尔塞脚旁。

    弥尔塞震惊地仿佛见到达莉亚躺在我床上。

    老人说:“你的意志力仅此而已吗?”

    弥尔塞捡起长剑,朗声道:“不仅如此,先生,接下来我会使用‘石杉’,我曾用此剑劈开大石,还请先生量力而行。”

    老人表情森严,说道:“非你量我之力,而是我在量你之力。”

    弥尔塞全神贯注,悄声呼吸,刹那间,他抡圆长剑,用意志发出锋锐凌厉的力量。

    老人并未躲闪,居然将木杖一扔,单手一挡,这招威力充足的“石杉”被老人徒手接住。

    弥尔塞惊骇地仿佛发现达莉亚还活着,而且变成了男人。

    老人说:“行了,你的念刃已很不错,考虑到你的年龄,是相当出类拔萃的。”

    他指着我说:“轮到你了。”

    弥尔塞惊奇地问道:“朗基,你也学会了念刃?”

    我点了点头,鼓足力气,将鱼刺枪捅出,我的意念驱使影子狂涌向前,老人露出冷笑,用同样的手法去挡我的石杉,但我稍加操纵,念刃陡然转弯,从背后刺向老人,可老人如同赶苍蝇般随意一拂,我的影子顿时消散。

    老人说:“真是异想天开,你还没学会走路,已经想着学飞了?”

    我们惊讶于老人的神技,弥尔塞说:“先生,我们甘拜下风,可否请老先生告知尊姓大名?”

    老人说道:“我只是一艘沉船里的幽灵罢了。”他语气中流露出懊丧之意,转身走入屋子,关上了门。

三十 骑士美德

    萨尔瓦多欲言又止,他迟疑良久,终于跟上问道:“朗基,能不能教我念刃?”

    我问:“你为什么要学?我实话实说,这门技艺远不如枪械实用。”

    萨尔瓦多说:“我只是想多一技傍身,我想变得更强,能帮上你和姐姐。”

    念刃的道理浅显易懂,可运用起来又不那么简单,就像有的人天生擅长围棋,有的人一辈子也无法入门,这正是命运的莫测之处。

    我微笑道:“只要你姐姐不反对,我会抽空教你一招。”

    萨尔瓦多说:“那就这么定了。”

    我们正站在驱魔师的院子里,那个自称“幽灵”的老人似已准许我们入内,他设下的念刃屏障已然消散。

    我们走向大宅,我问:“他的剑术比奥奇德更强,你觉得呢?”

    弥尔塞点头答道:“他肯定是剑盾会的耆宿,却不知是什么来头。”

    我记得剑盾会有个不近人情的规矩唯有剑盾会能废除你,你无法脱离剑盾会,擅自离去者皆是叛徒。当年的奥奇德长住我们的村子,可其实他是剑盾会的代理人。

    如果确定老人曾是剑盾会的一员,弥尔塞唯有禀报瓦希莉莎一条路可走。瓦希莉莎多半不会在黑棺内抓人,但也定然会引起争执,剑盾会也不会善罢甘休。

    整洁而简朴的房间,我们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岁月仍不能掩盖她的美貌,她已经很老,可明亮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与清瘦的脸颊仍令人遐想她年轻时的风姿。

    老妇人说:“海尔辛没吓着你们吧,孩子们。”她语气柔和,让我想起村子里最亲切的奥莱婶婶。

    老者高昂着脑袋,坐在一旁,端起茶杯喝茶。我心想:“他叫海尔辛?”现在,我想起久楠曾提到过在低层住着一位剑盾会的隐者,定然就是他。

    我说:“女士,我是代替迈克尔侯爵来送信的,他想请一位驱魔师,不知是否是您?”

    老妇人说:“我曾替侯爵效力,但我的丈夫此后竭力反对我再施展我的技巧。”

    海尔辛大声说:“你的身体不能如此操劳!你应该静养!”

    老妇人朝海尔辛笑了笑,说:“长久不动,铁会生锈,人会生病,我必须时常运用我的法力。”

    她面向我们,又说:“侯爵屡次派来特使,但都被我丈夫的念刃吓退,但这一次,他总算找对了人。”

    我不料这位海尔辛居然有胆量抗拒侯爵征召。

    老妇人朝我躬身道:“我叫瑶池,还请转告侯爵,我答应他了,后天定会登门效劳。”

    弥尔塞面向海尔辛,说道:“先生曾是剑盾会的人。”这并非问题,而是陈述。

    海尔辛说:“是又如何?”

    弥尔塞说:“您居于此间,是否是为了剑盾会的使命?”

    海尔辛说:“如果我是间谍,黑棺会容我活到今天吗?不,我在此只是个人意愿。”

    弥尔塞说:“那先生此举,有违剑盾会的律法,我不能视而不见。”

    我知道他是死脑筋,不懂变通,忙低声说道:“你也看到他何等厉害,别激怒他。”

    弥尔塞说:“可他是剑盾会的叛徒。”

    我说:“他是我们黑棺的永久居民,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海尔辛紧皱眉头,说:“我认识奥奇德,我是奥奇德的授业恩师。”

    我们大吃一惊,心中敬意剧增,弥尔塞说:“那您是我们的祖师了,可...那也不能违背剑盾会的会规。”

    海尔辛说:“关于八仪剑,可不仅仅只有石杉这一绝招,我有连奥奇德都未曾来得及学会的招式,如今可以传授给你们。”

    我对于平白无故的好处,一贯是多多益善的。我说:“真的?那可多谢先生了。”

    弥尔塞却说:“对不起,我不能受你的恩惠,我不能向组织隐瞒您的行踪。”

    海尔辛说:“随你告密,我不求回报,也根本不在乎剑盾会,我只是想完成我对奥奇德的义务。”

    萨尔瓦多鼓足勇气,喊道:“我....我能否也拜入大师门下?”

    海尔辛说:“自然可以,随我来吧。”

    他站起身,走向后边的房间,瑶池笑道:“请对这些孩子们客气些,不要过火。”

    海尔辛大声说:“妇道人家,管好自己的病,别多管男人的事!”瑶池莞尔一笑,不以为意,似乎这只是夫妻间寻常的对话。

    我和萨尔瓦多跟着海尔辛,弥尔塞无可奈何,只能紧随其后,我们到了另一间宽敞而一尘不染的大屋,两旁摆着武器架,以及剑盾会的铠甲,铠甲显然已经坏了,并无标志显示他的爵位,可铠甲的造型很威武。

    海尔辛说:“八仪剑,源自于远古中世纪骑士的八大美德: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灵魂、诚实、公正。这八大美德集于一体,令骑士高贵,蒙受苍天祝福,成为上帝之剑。”

    萨尔瓦多像最用功的学生那样反复念诵着,我看着弥尔塞,知道他从小便仰慕这八大美德,才令他成为如今这模样。他展现出来的言行虽然迂腐,可并不虚伪,因为他小时候就是这样的人,那已经成为了他性格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海尔辛说:“与这八大美德相对的,是八种招式,我认为弥尔塞只教会了你们其中的三种或四种,对不对?”

    我说:“父亲他承认自己并未学全,我只会石杉与铁莲。”

    弥尔塞已经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他说:“我也是。”

    海尔辛说:“那你们还有许多要学。”他先走向萨尔瓦多,用木杖点着萨尔瓦多的眉心,萨尔瓦多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他面前。海尔辛是在测试萨尔瓦多的意志潜力,就像当年奥奇德在孤儿中挑选徒弟一样。

    大约过了半小时,萨尔瓦多大汗淋漓地崩溃了,他伏地喘息,哭泣不已。海尔辛说:“他是个初学者,但很有潜能,今后我希望你每周来此接受指导。”

    萨尔瓦多艰难地说:“是....大师,遵命。”

    海尔辛接下来向我们展示了“游樱”。他调动意念,一圈如樱花般的光芒环绕其体,那光芒游至他双腿,他跃上空中,竟直达天花板,并倒着行走,宛如蝙蝠。他落地之后,光芒凝聚于手指,喊道:“使用铁莲!”

    我急忙使出这招,他手指朝我一点,我顿时觉得仿佛自己被尤涅撞了,人朝后弹出,势如飞箭。我吓得放声大叫,但海尔辛将木杖劈落,我被一堵柔和的墙挡住。

    弥尔塞忙道:“朗基,你没事吧。”

    我勉强说:“还...还好。”

    海尔辛说:“游樱的秘诀,在于将念刃集中于自己体内,令自己的体能急剧增强,比那些寻常的血族更敏捷健壮。如果集中在拳头,你的力气将高涨十倍,如果集中在腿脚,你将爆发出三、四倍的移速,七、八倍的高度。如果集中在腰腹,你在空中可随意施展任意动作,仿佛行走于平地,你们还只是初学而已,切忌急躁。”

    我见海尔辛的手臂上,肌肉坚硬地仿佛铁块,我问:“**会不会承受不住‘游樱’?”

    海尔辛说:“很可能,但锻炼游樱的同时,也能增强基础的体魄。”

    他又挥动手杖,我感到那柔和的气墙再度环绕着我,我伸手去推,却无法推开。

    海尔辛说:“这招是‘牧羊’,将念刃化作盾牌,围困对手,让他无法行动,当然,我使用这招通常是为了救人。”

    他详细讲述了口诀,并说:“你们还很年轻,不必着急。八仪剑的每一招都很实用,如果学全了八剑,却不能熟练运用,就等于获封骑士却全无美德,只会受人唾弃。可若恪守任意美德,坚定不移,亦有令人称道之处。八仪剑之所以称作‘念刃’,是与你们的精神息息相关。”

    他传授时很认真,让人认定他打从心底里相信这些美德。我只感到遗憾,因为在这纪元,遵从这些信条的人只怕会命不长久。难怪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与时代相悖、英雄气短的沧桑。

    弥尔塞跪地忏悔道:“大师,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也收到了你的好处,我实不知该如何处置,才能令自己安心,才能维持八大美德的平衡。”

    海尔辛说道:“八大美德并非囚笼,而是高深的哲理,你的行动当受其指引,而非受其阻挠。随你的心意,由你自行决断吧。”

    顷刻间,弥尔塞抬起头,目光清澈,说:“好,我绝不向任何人泄露大师的行踪。”

    海尔辛说:“多谢了,可我并不介意。”

    我心想:“弥尔塞这死脑筋居然能想通?这可真是奇怪。”

    但也有可能是新学的念刃改变了弥尔塞。

    念刃是人性的体现,不同的人,会展现出不同的效果。比如我的念刃是影子,奥奇德和弥尔塞的念刃近乎无形,而习练特定的念刃或许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智。

    我见海尔辛那双眼中,依稀闪过一丝笑意。

    会不会他在传授念刃的同时,也在我们脑中设立了屏障,让我们无法向外人透露他的秘密?如若不然,他为何如此热心地将至理倾囊相授?我们和他只是素不相识的人。

    但也许只是我的胡思乱想。我承受过多次脑波侵扰,这一次却并无知觉,是的,是我多虑了。弥尔塞只是单纯地被海尔辛折服了而已。

    我望向瘫坐在地的萨尔瓦多,一时又无法确定,干脆不再多想。

三十一 亡者生还

    瑶池夫人替我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这一餐在三十层至少得花三百金元,她的形象在我眼中愈发光辉起来。

    海尔辛大师说:“你这女人真是不听劝,我让你少操劳些,何必做这么多饭菜?”

    瑶池夫人朝他笑了笑,海尔辛闷头吃饭。

    她说:“海尔辛是为了我才来黑棺的,我身子患病,唯有在黑棺中,我才能活下去。”

    海尔辛答道:“我只是为我自己,因为我与剑盾会闹翻了,无路可走。”

    瑶池夫人点头笑道:“当然。”

    我决定再向瑶池夫人求助,即使我不相信所谓的魔法仪式,可那屋子确实令人倍感异样。我问:“你们听说曼恩大街的杀人案了吗?”

    瑶池夫人叹道:“低层比上层要大得多,这里就像是个小镇似的,帮派势力在这儿大行其道,火拼不断,命案并不罕见。”

    我说:“死者是个叫丽塔曼的游骑兵,你们听说过她吗?”

    瑶池夫人惊呼:“丽塔?是她?她....怎么死的?”

    我注意到她悲戚万分,如同丧失了亲人,说:“她死在自己家中,我不便描述她的死状。”

    瑶池夫人泪光莹莹,说:“她是个好姑娘,是十五层最正义和勇敢的守护天使,可是这儿的帮派作恶多端,与黑棺上层勾结,她非要追查,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我的脑子又乱成了一锅粥,听她这么说,难道还要扯上帮派?而帮派又会引出黑棺高层?

    我读过这样的故事,那些无知地向黑幕挑战的人通常会家破人亡,我接下这案子,是不是又为自己挖了个火坑?

    或许我该向勒钢说明我并无破案的能力,就此摆脱这烂摊子。

    瑶池夫人握住我的手,说:“请你一定要查清真相,我和丈夫会全力协助你。”

    我正想婉拒,萨尔瓦多说:“她的那间屋子,您去过吗?”

    瑶池夫人说:“我去过很多次,给她送些小礼物,可我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了。”

    萨尔瓦多说:“那屋子很压抑,让人心头沉重,就像是到处潜伏着那个杀人犯一样。”

    瑶池夫人望向海尔辛大师,问:“是念刃?”

    海尔辛大师说:“有可能,也或许是残留的脑波。”

    瑶池夫人说:“请务必带我去看看。”

    萨尔瓦多全然不明事态,万一我们揭开了某个大秘密,牵涉到了上头的某人,就会大难临头。

    海尔辛大师说:“我也去,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无法劝阻,匆匆用餐完毕,我们出发前往那凶宅,当站在屋外时,瑶池夫人开始颤抖,她低声说:“冥火。”

    我和弥尔塞齐声问道:“什么是冥火?”

    瑶池夫人摇头道:“我要凝神找寻,请恕我暂不回答。”

    她走上楼,当看到丽塔曼的尸骸时,泪水夺眶而出,但她忍住哭泣,闭上眼,触碰那尸骸的心脏处,过了五分钟,她双手如撒礼花一般张扬,我们这才看清屋内有白色的火焰正在燃烧,那火焰像是蠕动的虫卵,又像是半透明的蝉茧,粘附于各地,透着肮脏、污秽,它本是隐形的,却被瑶池夫人逼迫显形。

    海尔辛说:“这孩子被人制造成了活尸?”

    瑶池惨然道:“不,她异变了,成了畸形尸。”

    海尔辛握紧了木杖,关节发白,这武功惊人的剑术宗师已极其愤怒,浑身仿佛蕴含着一场雷暴。

    我问:“什么是活尸?什么是畸形尸?”

    瑶池说:“那是一种古老的邪恶仪式,邪术师将找来的腐烂尸体拼凑成一整具,缝得十分严密,然后,借助自然的力量,让那尸体复活成受诅咒的怪物。”

    我立刻接口道:“我读到过一本书《弗兰肯斯坦》里的怪物就是如此!”

    瑶池说:“你很渊博多学,不错,就是那样。”

    我问:“丽塔少校一直...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瑶池说:“绝无可能,不然我早就会察觉,她失踪已有多天,肯定是在这段期间内,她被人杀害,经过魔法仪式而复生。”

    我说:“书中描绘的并非魔法,而是超自然的科学。”

    瑶池叹道:“你如果如此坚持,就由得你。”

    我说:“她有个男朋友,还有个弟弟,他们一起失踪了。”

    弥尔塞推论道:“如果夫人说得没错,也就是说,这屋子里的死者早就死了,现场留下的不过是一具活动的....僵尸?”

    瑶池说:“是畸形尸,是活尸突然发生异变,成了半人半野兽的怪物。”

    我:“这畸形尸袭击了丽塔的男友,他奋力反抗,杀死了‘丽塔’。难怪这墙上会有利爪的印记,是他们打斗时留下的。”

    瑶池:“畸形尸很难死去,它会一次次死而复苏。”

    我点头道:“所以,那个男友只能用火烧死了‘她’,因为他别无选择。”

    这结论很荒唐,可却能完美地解释现场种种不同寻常之处。

    萨尔瓦多问:“案情真是这样的话,那个男友是无罪的,真正有罪的是将丽塔变作活尸的那个恶鬼。是谁害了她?为何要令她重生?而为何要将她送回住处?”

    瑶池说:“要塑造一个‘活尸’,只有另一个活尸才能办到。活尸体内有一种邪恶的力量,叫做‘冥火’,那冥火会让人类感到不适与厌恶,正是这冥火令死者活动,通常,我们可以通过追踪冥火,找到活尸的下落。”

    我们都大吃一惊,问道:“这一层还有另一个活尸?”

    瑶池说:“我无法判断。”她抚摸丽塔的尸体,泪水簌簌而下。

    我说:“只能在这一层,他要带着一个浑身缝线的游骑兵乘坐电梯,并走过一大段路?这如何能瞒得过巡逻的游骑兵?”

    海尔辛说:“你不曾见过活尸,活尸的外表与常人无异,他们的冥火能产生微妙的幻象,遮蔽那些缝线和伤疤,让他们看起来一切如常。也可能是凶手杀了丽塔,将她变化,又送来此地。他可能在任一楼层,甚至可能在黑棺之外。”

    我想到活尸,就想到无水村的那些复生者,这念头让我如坠冰窟。

    我:“那我们该去哪儿找?那不是大海捞针吗?倒不如算了,我看时候不早,我也该下班回家抱老婆了....”说着,我看了看手表,可其实我没有表,所以我不知道时间。

    瑶池双手像是绕圈缝针,令那些冥火聚在一起,她取出一块黑布,将其包好,交到我手上,说:“凭借冥火的残余,只要在一定范围内,你能察觉到另一具活尸。”

    我问:“一定范围是多大?”

    瑶池说:“在三十米之内。”

    我说:“请恕我多言,可这又有什么用?我们全无方向,这件事我看还得从长计议,我们先回去向长官汇报...”

    瑶池说:“这黑布中的冥火只能维持二十四小时。”

    我深感不知所措,海尔辛说:“听说丽塔近来正调查血契帮派的案子。”

    我问:“大师,你如何得知?”

    海尔辛说:“她很信任我,曾在与我聊天时谈起,此事多半与血契那群人脱不了干系。”

    我叹道:“只能去血契帮那里走一遭了。”

    此时,波尔少尉从楼下走来,他低声说:“长官,我听到你要去找血契帮的麻烦?”

    我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深意,问:“血契帮怎么了?”

    波尔说:“它们是黑棺低层势力最大的帮派,手段残忍,在这一层占据了大半个街区,那儿就像是龙潭虎穴,其余各层,哪怕黑棺之外都有他们的据点。明智之举是报告上级,等待批示,不可贸然行动。”

    我问:“为什么黑棺容忍血契帮....”但我意识到答案很简单,黑棺放任血契帮,是因为他们懒得管低层的事,且很可能控制血契帮的是某个贵族。

    我有些气馁,但丽塔的惨状就在我眼前,她是为这些困苦而被遗忘的人死的,是因为黑棺贵族们的刻意纵容而死的。

    我怎能让一位女英雄的性命就这么白白逝去?如果...假设死者是拉米亚,我怎会中途罢手?

    我要成为统治者,而不是个畏难的懦夫。

    我静思片刻,说:“血契帮的总部在这一层?”

    波尔说:“不,十五层是低层的中枢,但总部在另外的地方,至于在哪儿,没人知道。”

    我说:“总有人知道。”

    波尔说:“很可能...这一层的血契帮‘层头’知道,但他们帮派的火力很强,数十人一起用枪瞄准你,比恶魔的巢穴更危险。”

    我提声道:“难道他们敢对游骑兵动手吗?”

    波尔说:“别忘了他们很可能是杀害丽塔曼的凶手。”

    我说:“但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与我们作对。”

    波尔急道:“那是因为我们从未闯他们老家,去捉他们的层头!若惹急了那帮家伙,他们可是先动手再说的。”

    萨尔瓦多忽然说道:“波尔少尉,你可以先回去了,放心,我们不蠢,绝不会鲁莽行事。”

    波尔似卸去了重担,他说道:“这才对啊,长官,我们这儿不讲究横冲直撞那一套。”他嘴里嘟囔着,离开了宅子。

    等他消失,萨尔瓦多说:“我曾经听人说过,负责这一层警务的游骑兵很可能向血契帮通风报信。如果我们执意前往,只怕会直接坠入陷阱。”

    我问:“波尔是血契帮一伙的?那他早就知道杀害丽塔曼的凶手了?”

    萨尔瓦多说:“瞧他的神态很害怕,我觉得不像。他根本被蒙在鼓里,生怕稍一不慎引火烧了他自己。”

    我又问:“你在这一层有没有可以信得过的人?”

    萨尔瓦多说:“我认识一位民兵,他是我在这儿的朋友,当初是我引荐他进入黑棺的,他不会背叛我。”

    弥尔塞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那‘层头’不可能一直待在老巢,这儿有什么玩乐的地方?他晚上会不会去走走?只要摸清他的动向,要捉住他易如反掌。”

三十二 无法地带

    霓虹灯勾勒出女子妩媚的外形,悬挂于低矮的二层房屋上,楼层的灯熄灭,营造出夜晚的气氛。人们并无倦意,反而如夜行动物般躁动。

    低层人物贫穷的、肮脏的、凶恶的、散漫的、妖艳的、丑陋的、卑微的、奸邪的穿梭于街头,或站在路边摆出撩人的姿态。

    刺耳的噪音从俱乐部门中传出,是那种“不知好听在哪儿”的吼叫声,比乏加贫乏的曲库好不了多少。

    我坐在俱乐部对面的小阁楼,通过红黑色的窗口,看着街上走过的人物。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穿得西装笔挺,手里拿着香烟,脸上涂着厚厚的粉,走向俱乐部的大门,四个气势汹汹的人跟随着他,门口的保镖恭敬地替他开门,请他入内。

    他就是血契帮这一层的层头陶乐。

    我服下阿蒙之水,跳落街头,尾随在后,也进入了俱乐部。幸运的是,层头一进俱乐部便去上厕所,他的随从蛮横地把厕所中每一个人都赶了出来。

    但他们没见到我,我留在厕所里,这里臭味儿熏天,通风系统也不能挽救,比腐烂的尸体更让人受不了。

    陶乐开始放水,同时嘴里唠叨着脏话,我等他完事,现形在他身后,匕首抵住他的喉咙,他整个人僵硬住了,乖觉地不说话。

    我说:“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陶乐冷笑道:“你最好快一些,我今晚还要找乐子呢。”

    我问:“是你杀了丽塔曼?”

    陶乐说:“你弄错了,我没本事对付得了游骑兵,她的身手很厉害。”

    我问:“那是谁干的?”

    陶乐问:“你那么关心做什么?你她妈到底是谁?”

    我我注意到他想要拔枪,捏住他手腕,斩掉了他左手拇指与食指,他剧痛之下,摔在污秽的水中,他怒道:“你死定了!你全家都会死光!”

    我一脚踢在他腹部,他口中喷出秽物,脸色如土,放声大叫。屋外的保镖撞破了门,他们拿着枪,尚未来得及瞄准,我已经把他们四人全部打翻在地,又在片刻之间踩断了他们的手掌。

    他们开始鬼哭狼嚎,我把他们击晕,又说:“陶乐,想起什么了没有?”

    陶乐举起肥大的双手,颤声说:“我....绑架了她的弟弟,要挟她....将她捉住,可我也是受人要挟才这么做的,我从来不敢惹游骑兵,我也不敢做的这么绝!”

    我问:“是谁要挟你的?”

    陶乐急切地说:“一个男人,一个叫科洛夫的男人。我只负责将丽塔引去见科洛夫,他亲自出手捉住丽塔后,我就此不管了。”

    我问:“第一,我要知道丽塔曼的弟弟现在怎样了。第二,我要知道这科洛夫是谁,他现在在哪儿。”

    陶乐又吐了口血,说:“那个孩子?他很好,我并没有拿他怎么样。至于科洛夫?他....是个疯子,是个怪物,他已经离开黑棺了。”

    我又问:“科洛夫是血契帮的重要人物?”

    陶乐摇头道:“他是我们老板的生意伙伴,而且他....他很残忍,我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他这人很古怪,莫名可怕,我站在他面前就想尿裤子,他在我面前杀我那些女孩儿,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我...我也是受害者。”

    我说:“把那个孩子交给我!”

    陶乐说:“当然,当然,可他不在我手里。”

    我一把掐着他脖子将他提起,辉煌之手加上初学的游樱,我在一瞬间能使出接近拉米亚的力量,他被我掐的险些窒息,当我将他放下时,我冷冷地说:“我会杀了你,别以为我不敢。”

    他说:“那孩子是烫手山芋,我不敢留在我这儿,我把他交给...交给老板的人了。”

    我问:“老板的人又是谁?”

    陶乐说:“我现在就要见他,他多半已经到了。”

    突然间,厕所的墙被人撞碎,灰尘中,一个高大强壮的人影扑向了我。我使出铁莲,那人一拳打中了念刃护盾,护盾顿时碎裂,我惊讶于他的凶猛,朝后退开,他抓住陶乐的衣领,将他提起,这肥胖的男人在他手中仿佛待宰的小猪似的。

    他满头金发如刺猬的毫毛般炸开,戴着圆墨镜,一身绣满黑色花朵的粉红t恤,褐色肌肤透着一抹惨白色,笑容张扬而凶恶,他大笑道:“你的功课没做足,你根本不知道这头猪今晚要见的人是我。”

    我问:“你是血契帮的老板?”

    那人说:“不,但也差不多了。”

    他将陶乐朝我一扔,我一躲,陶乐在墙上撞得粉身碎骨。我震惊于此人的力量,更震惊于他的残忍:他为何要杀他的手下?

    那人说道:“我本就是来杀他的,这肥猪闯了太大的祸。”

    我问:“你知道科洛夫的下落?”

    那人摘下墨镜,一双如野兽般的眼睛透出红光,他说:“我们也在找这杂种,他利用我们的信任,给我们惹了大麻烦。”

    我看出此人是血族,在黑棺中据说只有三十个血族,他是其中之一,那一定是黑棺的贵族,我已经碰上了红线,以此人的势力,要查出我是谁应该不难。

    我说:“我要去找科洛夫,这儿的事已经与我无关了。”

    来人说道:“你对我的手下动手,就想如此一走了之?”

    我说:“你的手下?你不是本就想杀他吗?”

    来人说:“但在我动手杀他之前,他仍是我小弟,仍由我罩着。你伤了他,就是扫我的颜面,而在黑棺,我的颜面可非常宝贵。”

    我不想问他是谁,但他开口说道:“我叫索寞,是麦宗的义孙,在你死之前,最好牢牢记住。”

    他突然朝我冲了过来,速度远超常人,但不及贝拉,我再度使用铁莲,他的重击令我撞碎了厕所的另一侧墙,直接摔入女厕,里面的女人大叫起来,朝外逃窜。

    索寞喊道:“你是什么人?如何能挡我的拳头?”

    我陡然使出石杉,他被我击中,也飞了出去,我夺路而逃,混入熙熙攘攘的俱乐部。索寞的咆哮声盖过了吵闹的音乐,他推开人群,紧追在后。

    我不愿与他拼杀,此人极为强悍,不易对付,就算我真能杀他,也必然得罪了麦宗。我刚逃到街头,发现阿蒙之水已经用完,而九个持械的帮派成员包围了我。

    索寞猛然一跳,飞过十多米之远,落在我面前,他胸口有一道伤痕,是被我念刃所伤,此时尚未复原。他咬牙道:“我要将你撕成碎片,吸成干尸。”

    我看了看周围,说:“我只是凡人,你却不敢与我单打独斗?”

    他微微一愣,狞笑道:“我不敢?”他活动筋骨,抖擞精神,对所有手下说道:“你们全都散开,由我与他对决。”

    我伸出鱼刺枪,与索寞相对,索寞显得毫不在乎,绕着我慢慢迈步,说:“我好像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物,是新来的联队新兵,最近闹了不小的动静。你是迈克尔那一边的?”

    如果他知道我的来历,应该会投鼠忌器,现在隐瞒也没什么用了,更何况他们要隐瞒的丑事更多。

    我大声道:“我是鱼骨朗基努斯,迈克尔侯爵的朋友,来此追查丽塔少校一案!”

    索寞说:“朋友?迈克尔真是个白痴!人类只不过是我们的奴仆,怎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他割破手腕,血落在地上,顷刻之间,一直浑身燃火、大约三米长的大蜥蜴出现在他身前,我心中一凛,知道这并非幻觉。

    索寞喊:“我要宰了你,迈克尔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街头的人发出热烈的起哄声,有人推搡着朝前,有人爬上楼,他们挥舞着拳头,挥舞着衣物,挥舞着酒瓶,像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我知道弥尔塞与海尔辛就在人群里,绝不会有危险。索寞似乎很高傲,我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我说:“如果我赢了,把丽塔曼的弟弟交给我。”

    索寞说:“你不可能赢。”

    我说:“我赢定了,因此你不敢答应。”

    索寞双目燃着怒火,喊道:“很好,但我会要你的命!”

    这并非他第一次这么说,他跳向我,打出一拳,我用鱼刺枪挡住,他仍在半空中,朝我踢出一腿,我低头避过,耳畔风声大作。

    他连续攻击,都没有奏效。他很精于格斗,可并不像我那样在生与死之间摸爬滚打。这时,那只火蜥蜴从背后攻击我,它浑身散发出灼热的气息,我并未与它接触,可已感到皮肤剧痛,它扑咬向我,就像一个火盆朝我扣下,我用铁莲挡了一挡,但索寞从后一撞,我后背剧痛,摔向了人群。

    索寞哈哈大笑,比划了割喉手势。我吐了口血,站起身来,还好背后骨头没断。

    索寞说:“怎么样?后悔吗?”

    那火蜥蜴朝我飞速爬来,人群惊恐地大叫,纷纷跑开,它又是一跳,我用辉煌之手一拳击出,这一拳将火蜥蜴轰成了碎片。索寞骇然惊叫,脸色惊疑不定。

    他不知道辉煌之手的重击仅有一次。

    我踏上一步,说:“你还要不要试试?”这火蜥蜴比他更强壮,他应该知道承受不住我一拳。

    索寞朝后退,对手下喊:“愣着做什么?开枪杀了他!”

三十三 另起炉灶

    我喝道:“你输了!把人交给我!”

    索寞又喊:“开枪!开枪”

    那些匪帮之人瞠目结舌,都说道:“我....动不了。”他们的四肢似被钳制,无力行动。

    我也大感意外,知道是海尔辛大师出手相助,我说:“你败给了我!难道还不承认?你们贵族只有这点气量吗?”

    索寞哼了一声,蓦然叫道:“我还没输!”再度出拳打向我脑袋,我横枪正面格挡,朝后滑出好几米远,但在索寞背后,我的影子刺穿了他的腹部。索寞双眼睁大,眼中充满血丝,回头一望,说:“你....你是拉森魃?”

    我答道:“随你怎么想!你还想继续?”

    索寞大吼,血流环绕全身,伤势开始复原,但他全身都是破绽,我立刻又刺中了他,他双手撑地,眼中流露着怯意,他说:“你若杀了我,麦宗会宰了你。”

    我说:“但至少我还有逃命的余地,而你没有。”

    索寞思考再三,用讨饶的语气说:“我...答应放了那男孩,但你...不许伤害我,可以吗?”

    我用枪尖指着他的咽喉,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索寞说:“我只是...喝了他的血,一点点儿,无伤大雅的量。”

    我问:“你把他变成奴仆了?”

    索寞急道:“没有!这你放心,我不缺奴仆。”

    我划破他的喉咙,他惊恐之下,用手掩住,用血加速治愈,不久后,他治好了伤,惨声喊:“带上那个曼恩街的男孩!”

    过了一会儿,他们带上一个大约十岁的男孩儿,他长得很秀气,事实上有些太秀气了,留着长发,穿着单薄的衣衫,露出瘦弱的肩膀,以至于像个姑娘。在昏暗的火光下,我看清他神色憔悴。我走向他,用外套罩住他身体。

    我问:“你叫什么?”

    他神情呆滞,却流下了眼泪,说:“我叫贝特,贝特曼。”他小声说:“姐姐怎样了?”

    我答道:“等会儿再说,我们先走。”

    索寞站起身,我看了他一眼,他神色震怒,如同被逼迫的恶狼,他不敢再与我斗,却仍说道:“你今后会有苦头吃的,游骑兵!”

    一眨眼间,他身后所有的党羽全中了一剑,大腿上鲜血狂喷,但这出血量远不能与他们脸上的恐惧表情相匹配,念刃深深震慑了他们。

    是海尔辛的剑术,真是超凡入圣,令人心驰神遥。

    索寞不敢再叫嚣,他或许会猜测某个法力可怖的贵族罩着我,他钻入人群中,很快不知去向。

    我和贝特便离开了。

    我找到弥尔塞、海尔辛他们,海尔辛看了看这孩子,说:“他心里伤得很重。”

    瑶池抚摸他的头发与脸颊,说:“还认得我吗?我是瑶池,是你姐姐的朋友。”

    贝特抿嘴哭泣,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他说:“我要姐姐。”

    瑶池说:“留在我们家吧,你姐姐的事,我们会慢慢告诉你。”

    贝特点点头,我知道从他这儿也问不出什么,也不愿加深他所受的打击,于是说道:“我还要继续追查那个科洛夫的下落。”

    海尔辛说:“时候不早,我和瑶池也当归家。”

    我忙道:“大师,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海尔辛摇头说:“瑶池的身体撑不住,而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而且她明天还要准备准备,后天去迈克尔府上。”

    瑶池握住我的手,说:“我知道很难,但务必请用那个冥火护符,它也许能帮你找到那活尸。”

    他们走后,我看萨尔瓦多与弥尔塞并无罢手之意,我说:“萨尔瓦多,你去和拉米亚、贝蒂说一声案情,我和弥尔塞继续追查。”

    萨尔瓦多说:“不,他们肯定已得知我们查案的消息,我继续跟着你。”

    弥尔塞说:“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说:“索性在这儿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

    在街边找了个饭店摊,店家把饭菜端出来,我这才意识到黑棺的食物也未必比我烤的狗肉干净多少。

    但钱都付了,只能认命,经过这段时日的安逸,我的铁胃或许是该回炉重造了。

    我吸着炒面,把陶乐的口供告知他们,萨尔瓦多喝着廉价啤酒,说:“果然是血契帮干的!”

    弥尔塞用布擦净油腻的嘴,说:“但其中最关键的人物,就是那个科洛夫。”

    萨尔瓦多说:“陶乐会不是会想脱罪,说了谎,把所有罪都推给了这个并非血契帮的科洛夫?”

    我说:“可如果这是谎话,也未免太蹩脚了。”

    萨尔瓦多说:“就因为它蹩脚,反而会更容易骗人。”

    我有些后悔,或许刚刚该捉住那个索寞,以证实陶乐的话,然而索寞是个烫手山芋,我绝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不过索寞确实说了一句话,他说科洛夫给他们血契帮惹了大麻烦,如此看来,陶乐并没有信口胡诌。

    萨尔瓦多听了此言,默默喝着酒,半晌后开口说道:“那个科洛夫是不是黑民?多半是,他应该逃往镇上了,而掩护他逃走的肯定是血契帮。”

    这正是最麻烦的地方,黑棺镇占地不小,鬼知道那个科洛夫逃往哪里,更可能他通过血契帮逃向镇外,因为镇子的出入控制与摩天楼相比天差地远。

    乏加的声音令我吃了一惊:“我或许另有线索。”

    我装作上厕所,避开另二人耳目,我想道:“什么线索?”

    乏加:“我另有出入黑棺的渠道,今天火灾发生之后,我帮助一个黑民出了黑棺。”

    我心生猜疑,将脑袋抵住脏乎乎的墙,问:“黑民?是科洛夫?”

    乏加说:“不,是另一个,现在回想起来,那人是丽塔曼的男友。但在当时,我并不知道。”

    我问:“你....怎么办到的?你也是血契帮的?”但我很快意识到这是乏加赚取外快的手段,她几乎掌握了黑棺所有的内在网络、通讯装置以及记录档案,尤其是她现在有了自由意志,这么做简直易如反掌,神鬼难测。

    乏加说:“并非血契帮,我会让那人联络你。”

    看来乏加在黑棺中的棋子已经不少了,这未免让我有些吃醋。

    她说:“放心,在所有棋子中,你是最特殊的。”

    听她如此坦率,我哭笑不得。

    乏加认为那个失踪的男友深知丽塔之死的隐情,仔细一想,难道不是吗?科洛夫将丽塔制成活尸,正是为了对付那个男友,或者更可能是向他示威。

    吃饱喝足,我们断了线索,无所事事,沿着十五层集市闲逛,我猜黑棺里也有拾荒这一行,在不少摊位上,我见到了一些古代先进的小玩意儿,像是某种便携式通讯装置,以前或许很值钱,可现在都成了废铜烂铁。

    过往的辉煌都不免逝去,我毫不觉得怜惜,恰恰相反,我认为永恒的生命是畸形的,死亡是个好归宿。辉煌的尽头是什么?我想会是可怖无比的癫狂。

    我告诉弥尔塞无水村灭亡的故事,他哭了,这也难怪,因为我险些给他戴了绿帽子。

    不,是他险些给我戴,不过达莉亚....算了,没什么意义。

    我说:“我没能及早发现父亲的不对劲,我做的还不够。”

    弥尔塞擦去泪水,答道:“没有人能指责你,我更没有资格,你说得对,我是个叛逃者,是个无能的杂碎。”

    但他又咬牙起誓:“我定要找到达莉亚,只要她还活着,我哪怕走遍异空间也要找到她。”

    如果她还活着,那又会是怎般模样?

    无尽的生命,辉煌的太阳,令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我每一根汗毛因寒冷而竖起,我已见识过太多可怕的事,但那一天发生的一切,仍是我噩梦中的噩梦。

    从街的另一边闪出一个人影,他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穿着沾满灰尘的衣衫,他说:“先生,你认识独眼女仙吗?”

    独眼女仙?

    乏加说:“是我。”

    我咧嘴一笑,说:“是的,我认识她。”

    少年想了想,说:“说出她经常吟唱的曲子。”

    我不假思索地说:“失落之河。”

    少年躬身道:“请随我来,先生们。”

    电梯到了一层,他径直走向摩天楼之外,在门口有个扫描装置,防止携带未申报的违禁品出入,乏加免去了我们的检查。

    少年说:“进入摩天楼比外出摩天楼难得多,但其实都不容易,可独眼女仙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我们大家都很崇拜她。”

    我问:“她这么做不怕把摩天楼搅得一团糟吗?”

    少年说:“先生,你应该看看低层,那里的人,都觉得自己朝不保夕,时时刻刻都在苟延残喘。”

    弥尔塞问:“那为何不住在外面。”

    少年说:“先生,瞧您说的,难道您不知道太阳的恶毒?”

    弥尔塞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可在摩天楼里没有尊严的活着,未必强于外面的海阔天空。”

    少年说:“长命总比短命强,活着总比死了强。”

    我不敢这么说,可我现在活得很好,也没有与他争辩的理由。

    在黑棺镇的钴铬园区旁有一间不小的黑棚屋,少年将我们领了进去,几个较年长的高个儿少年在里等着,手上都拿着枪。

    我对乏加的幼年教育方式实在不敢苟同。

    我问:“是你们帮十五层的那个黑民逃离黑棺的?”

    一个坐在椅子后,老板气派十足的少年似乎从鼻子里出声,他说:“没错,我只想知道告诉你们情报有什么好处。”

三十四 阁楼女妖

    我说:“我是独眼女仙派来的,这难道还不足够?”

    少年说:“听着,我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作善堂的买卖。那个黑民给了我不少好处,我怎能轻易出卖他?”

    萨尔瓦多说:“我们是游骑兵中的军官,如果合作愉快,今后我们自然会还你的人情。”

    少年微笑着说:“很好,我说不定会想从监狱里捞几个人出来。”他打了个响指,一个高个儿少年拿来了一沓照片,说:“以后听到阿比老板的名字,你们就会知道是我来找你们了。”

    我看那些照片,是一个个房屋,用黑棺的材料所造。

    阿比说:“那个黑民要找黑棺镇上所有血契帮出租的房屋,可那就太多了,他又说哪些屋子格外阴森,我给了他这些。”

    照片也不少,共有八张,背后附有地图,很是详细周到。

    我说:“我们分头找,如果发现可疑,就到镇上的酒吧等着....”

    阿比说:“不必如此麻烦,我们有最先进的联络工具,这可是游骑兵都无法全部享用的高级货。”

    他拿出三个乏加牌耳机,分给了我们,此物的造型已经过改良,与之前大为不同,可仍让我想起了往事。

    阿比说:“这玩意儿很方便,你们三人能即时通话,而且全不必担心被监听,一共六百金元,谢谢惠顾。”

    我心里暗骂,但只能付账,他教会了我们使用方法。出了小屋,我们聚在不远处的小酒馆,把照片的地点分了分,我说:“萨米,你别贸然行动,随时记得联络我和弥尔塞。”

    萨尔瓦多似有些不甘,说:“朗基,我也是游骑兵精锐,并非毫无经验的菜鸟。如果遇上情况,我会自行判断。”

    我说:“你当初自行判断,结果把拉米亚诱入敌人的包围圈中,你忘了?”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头说好。

    我们商议好了,分头行动。

    .....

    我盯着一栋三层的小楼,它是东方古典式样的,乍看上去,与之前我找过的两个相比并无特异之处,但当我走近一些,我怀中的冥火球传来微弱的震动。

    依照瑶池的理论,有人在此遗留下冥火。

    我服下奥丁之眼,感官范围扩大,在顶楼有一个人,是个女人,她似在哭泣。我心中的警觉愈发强烈,不由自主地拿出姆乔尼尔,无声的电流形成长剑。我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木板发出轻微刺耳的声音,我知道她察觉到了我,这让我仿佛吃了苍蝇般难受。

    通路变得十分窄小,仿佛变成了走不到尽头的迷宫,在迷宫的今后又似乎是直达地狱的深渊,令人想要转身拔腿就跑。

    这个女人肯定是凶手,她就是杀害丽塔的人,而且她手中绝不止一桩命案,真不知有多少令人发指的罪行该算在她头上。

    我非杀了她不可,越早越好。

    我走入屋子,她是个很怪异的女人,黑色利落的短发,精雕细琢的脸颊,红色而凄凉的眼眸,如红缨般的嘴唇,苍白如雪花的肌肤,纤柔的身躯,穿着古代军队的衣裤。她十分美丽,可总使我反胃,看着她,就让我仿佛患上了某种传染病,能令人肌肤溃烂,死得惨不忍睹。

    她跪在地上,面前时一个惨死的男人,大约二十多岁,他是被活生生咬死的,身上满是齿痕。

    我怒道:“待着别动,举起手来!”

    她急切地喊:“不是我杀的。”她眼中仍含着泪水,可她骗不了我。

    我说:“我让你待着别动!”游骑兵是有手铐的,我拿了出来。

    她暴起发难,抓起木桌扔向了我。我用雷剑将桌子斩成两截,没发出半点声响,同时,我指派影子朝她袭去,她喊:“真不是我,抱歉!”她跳在天花板,借力反弹,一脚踢向了我。我用“游樱”挡住,和影子夹击她,但她身手极其高明,似乎与贝拉很相近,我们僵持住了,她无法伤我,我也无法伤她,而且她似乎手下留情。

    我渐渐清醒,意识到不对劲,我根本毫无证据,她不一定是杀人嫌犯。她只是脱不开干系,因为冥火从她身上发散在外。我记得瑶池对我说过冥火能让人心生偏见,无论她是否无辜。

    我说:“束手就擒吧,我会给你公正的审判。”

    女人说:“对我而言,从不存在公正。”她手指闪光,刹那间,我见数道火光飞向我,仿佛散弹枪,我使出铁莲,手中雷剑转动,将这些火光拦住。她咬咬牙,身上的冥火绽放出奇异的光芒,让她若隐若现,难以看清,若非我的奥丁之眼明察秋毫,我早已看不清她的动作。

    我对乏加耳机说道:“我遇到强敌,快来支援!”

    她脸上变色,想要从窗口出逃,但顷刻间,地上那个男人的尸体升起,他开始变形,受伤之处非但愈合,而且长出厚重而尖锐的羽毛,他发出令人胆寒的鸣叫,成了个鹰身妖怪。

    我喊道:“畸形尸?”

    女人哭道:“亲爱的!不,不!”畸形尸一个猛扑,咬中女人的脖子,女人浑身麻痹了似的,被畸形尸高举过头顶,畸形尸用力甩头,像是一只在撕咬耗子的猫。

    我一剑斩断畸形尸的脑袋,女人摔落在书架上,她哭道:“不要,亲爱的!不要!”

    我说:“他不再是你的....”话音未落,畸形尸再度站起,他趴在地上,掉脑袋之处发出空洞的声响。女人说:“糟了,他在叫同伴!”

    我问:“他还有同伴?”

    从窗口钻入另一个鹰身怪物,它张开血盆大口咬我,我用雷剑将它斩死,随后,天花板粉碎,另一只畸形尸从破洞中落下,它用鹰爪刺入我肋部,剧痛蔓延,我大喊一声,用铁莲将它震退,使出石杉,将这鹰身怪物杀死。

    女人说:“很抱歉帮不上忙,它们的牙对我而言是剧毒。”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鹰身怪物出现,我交替使用铁莲、石杉,但仍不免被它们抓中,鲜血让我伤处又热又痒。我拼出全力,击退了它们一轮攻势,可听声音,屋外另有多个怪物正在逼近。

    我喊:“你得..帮我,如何才能解毒?”

    女人说:“需要冥火,我只要一点儿就够了。”

    我将瑶池夫人的那个冥火球扔给了她,希望能够管用,女人触碰到冥火球,说:“对。”紧抱着它,模样像是餐前祈祷。

    我又奋力挡下两只,第三只和第四只却暗算了我,我被打倒,一只怪物用尖嘴刺向我的脑袋,我还来不及说遗言,那女人的冥火仿佛箭雨,将那两只畸形尸一同击毙。

    她将我拉起身,说:“我们得从这儿出去。”

    我问:“怎么会有这许多?”

    她说:“因为它们根本不会死,只是伪装成石像。”

    我记得黑棺镇某些废弃的园区中多有这种可怖的石雕,原来竟是这种畸形尸。我看着那些被我斩碎的畸形尸一点点拼凑完整,成了冰冷僵硬的石头,也许没几天又能照样凶猛。

    她用悲伤的表情看了屋子最后一眼,我们破窗而出,我看到另有一小群畸形尸浮在半空。她说:“它们能嗅到我的气味,它们天生以我为食,必须将我藏在密不透风的地方,它们的嗅觉范围能达到三百米。”

    我问:“你不用呼吸?”

    她说:“不用。”

    我又问:“你是血族?还是活尸?”

    她惊讶地看着我,过了片刻,说:“活尸。”

    我突然想到或许可以用我的影子,加上海尔辛的牧羊,将这女活尸保护住,隔绝她泄露的冥火。

    我朝她虚劈几剑,念刃与影子将她环绕,她转头观察片刻,说:“管用了,现在,我们躲起来,悄悄远离。”

    我用乏加耳机对弥尔塞他们说:“情况有变,到酒馆与我碰头。”

    萨尔瓦多问:“朗基,你还好吗?抓到嫌犯了?”

    我说:“或许不是嫌犯,而是受害者,总之你们不用赶来。”一边说,一边把医疗针剂注入我体内,这针剂是黑棺医学的杰作,能显著地修复伤口,恢复精力。

    我强撑着护住这女活尸,就像抓住即将坠落悬崖者的手,我手指又痛又麻,手筋颤动,肌肉也将近撕裂边缘,等离开那些畸形尸大约五百米后,我实在支持不住,散去了念刃。

    女活尸说:“畸形尸与我们是同类,可又是专门吃我们冥火的怪物。”

    我看着她,仍不免心生鄙夷、猜忌之情,觉得若是与她触碰,就会染上某种极恶心的绝症,但我用意志压下这份厌恶,伸手说:“鱼骨朗基努斯,游骑兵上尉。”

    她与我握手,当我碰上她的肌肤,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甩手而去的冲动。

    她说:“索莱丝。”

    我问:“屋中的尸体....是科洛夫干的?”

    她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正是追查这混账才到了这里,现在这王八蛋的头上至少有两件命案了。”

    索莱丝摇头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所见的,远不是全部。”

    我说:“这一点多半不假,他另一个受害者是游骑兵的少校,丽塔,你认识她吗?”

    索莱丝说:“我从未见过。”她想了想,又说:“我似乎听‘废钟’那儿听说过这个名字。”

三十五 瘟疫新娘

    我问:“废钟是谁?”

    索莱丝说:“我的朋友。”

    我又问:“他也和你一样,是活尸?”

    索莱丝点头道:“是的,我们混入黑棺后就分开了。对,我想起来了,他认识了那个叫丽塔的女孩,住在高塔中。”

    废钟就是丽塔的男友!他也是一具复生的尸体?他和索莱丝都来自黑棺之外?我倒不知道黑棺是如此破绽百出,任人随意出入。

    我说:“你和他既然是同类,为什么不住在一块儿?”

    索莱丝说:“我们活尸不能聚集,你也知道,我们体内的冥火会惹人生厌,如果两者叠加,我们立刻就会被人发觉,到了那时,后果难以想象。”

    此时,她撤去了某种幻觉,我眼中的她全然变了模样,她像是那些惨死后被人整容出殡的尸身,偶尔可以窥见骇人的细节。

    这正是瑶池说的,冥火赋予这些活尸的伪装。

    她等我看清楚了,立即恢复原貌,她说:“我是被诅咒的死者,所有人都讨厌我,除了泰。”

    我问:“那个泰就是阁楼上的死者?”

    索莱丝很伤心,但没再哭。她说:“是,可他现在是畸形尸了,只为了以我为食。”

    我叹道:“畸形尸?不,他只是个死者,你就当他死了吧,若下次再面对他时,千万别动摇,那只会害死你自己。”

    索莱丝哭道:“可我....再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对我而言,现如今阳光的致命程度胜过凡人,我好不容易...”

    我仍不免讨厌她,甚至憎恨她,认为她每说的一句话都是谎言,认为她会带给我恶心的疾病,可我强迫自己理智。

    我心想:“她走投无路,身手超凡,而我正在用人之际,我可以收留她,给她容身之处,若是这样,我的小分队又多了一员强将。绝境中的人最容易被打动,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她可比萨尔瓦多这熊孩子强上百倍!”

    问题在于,我该把她收容在哪儿?

    也许我可以不卖三十楼的亨利豪宅,那里的诅咒已经除尽,她身为活尸,想必也不会害怕。千金易得,贤能难求,我确是需要钱,但迈克尔或许是对的,钱只不过是虚构的信仰而已,终有一天,我会更需要良才。

    我说:“如果你协助我破案的话,我可以替你找到住所。”

    她抬头看我,眼中充满不信任。我心里的火登时熊熊燃烧:我认为如此卑劣的生物,怎能拒绝我给予的恩惠?即使稍有勉强也不行。

    我想大声呵斥她,可硬生生忍住,我说:“相信我。”

    她说:“除了泰,没有人能忍受冥火,也从没有人善待过我。”

    我强笑着说:“我可以试试。”

    她喃喃说:“好吧,事情反正不会更糟了。”

    我真想骂她不知好歹。

    如果世上真有造物主,生灵也必有三六九等之分,她无疑处于底层,而我则位于高层,是谁给她勇气对我如此无礼?地上甲虫的生命,难道不是在我一念之间吗?即使那些讨人厌的吸血臭虫,我也是能一脚踩死的....

    ....

    当然,我完全明白这是冥火试图操纵我的思维,我习惯于应对精神攻势,相信不久之后,这些不公的念头就当不复存在。

    我和她走向酒馆,那些畸形尸终于消停了,一路上平安无事。

    她告诉我:“是科洛夫制造了我和废钟,我们是兄妹。”

    我问:“科洛夫同样是活尸?”

    她无奈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问的是废话,险些又把我激怒。

    她继续说:“我们活尸....能通过仪式,将这诅咒之火分享给其余尸体。这本该是充满爱的过程,就像人类女子分娩一样,可科洛夫却是个残暴的怪物。他制造我们,只是为了喂养他那些畸形尸。所以,我和废钟逃离了他。

    但科洛夫是个狠角色,科洛夫是个刽子手,科洛夫阴魂不散,科洛夫从不放过任何人,我们逃脱十多年,他终于得知我们住在黑棺里。”

    我问:“我听说他和黑棺中的帮派做生意做的很大,所以他才能轻易混进来。”

    索莱丝说:“是,他是金州废土上一个强盗匪帮的首领,占据了很大的地盘,甚至连恶魔,他都有办法应付。他和血契帮的生意往来已经很久了。”

    我说:“你们的消息肯定是被血契帮走漏给他的。”

    索莱丝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几乎不出门,除了泰之外,也避免和任何人接触,他们都说我是泰的‘瘟疫新娘’。因为我的缘故,泰也被大家疏远了,讨厌了,可泰始终不介意。”

    我不敢相信那个泰是如何能忍耐索莱丝的,在我看来,她就像是浑身沾满鼻涕般惹人厌。我知道这念头错误至极,可就是挥之不去。

    我问:“泰...为什么能...不为所动?他是不是也被你做成了....”

    索莱丝显得有些愤怒,她说:“没有,我绝不会对泰那么做,他甚至反复要求我将他也变成和我一样,因为他想承受我的苦,可我没答应。”

    她又说:“泰很特殊,就像是命中注定会来拯救我的人一样。他真正将我当做妻子那样对待。他会吻我,拥着我,让我在他怀中入睡,可现在....”

    我不想听,我不敢想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胆敢拥抱她,那画面让我浑身不自在。

    同样,我也不愿听到那个废钟与丽塔是真爱的废话。

    索莱丝恸哭不已,我心肠软了,说:“节哀,现在重要的是找到科洛夫,还有废钟,我怀疑废钟去找科洛夫报仇了。”

    索莱丝的瞳孔扩大,仿佛惊怒的猫,说道:“我也打算这么做,可科洛夫绝不是我和废钟能对付得了的。”

    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而是将....泰变成那样?”

    索莱丝说:“这是他手段最残忍的地方,是他惩罚叛徒的规矩,他会将你最亲密的人变成畸形尸,让它活生生咬死你。如果未能得逞,他才会亲自动手。”

    我问:“他不怕你逃走?”

    索莱丝摇头说:“他从不怕,因为他已经盯上我们,我们逃不掉了。”

    我冷笑道:“这一次他全盘算错了,他以为这是在他的地盘里头?这里是黑棺,他是在挑战整个黑棺的权威。放心,我会请求增援,他别想逃得掉。”

    索莱丝急道:“增援?不!你不能这么做!我和废钟都是黑民,我们会被赶出去的。”

    我安抚她,告诉她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

    在我心底,我认为把她和废钟驱逐出境没什么不好,因为他们的本质就是害虫,是核废料的残渣。可理智告诉我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根本不脏,我不能那么做。

    我来到酒馆,弥尔塞已经到了,可并未见到萨尔瓦多。弥尔塞看我狼狈,大吃一惊,问:“你遇上了什么?狼群吗?”

    我说:“更糟糕,是狮群。”又指着低头掩面的索莱丝说:“索莱丝,这是弥尔塞,他是个最值得信赖的人。弥尔塞,这是索莱丝,她是个...特殊证人。”

    弥尔塞脸色犹豫,盯着索莱丝看,我只在他小时候见过这表情,那时他尿了床,看着床上的污渍又气又恼。

    索莱丝并不伸手,抿嘴不语,弥尔塞手在剑柄上游移片刻,说:“你好。”在椅子上坐下。

    我用乏加耳机问道:“萨尔瓦多!你听到吗?萨尔瓦多?”

    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声音说:“他听到了,但不能回答你。”

    我和弥尔塞都认识到发生了何事,我保持镇定,问:“科洛夫?”

    科洛夫说:“游骑兵?我没料到游骑兵的嗅觉如此灵敏,是索寞或者陶乐出卖了我?真是的,我真该处理得干净些。”

    我强迫自己不显露出一丝慌张,问:“萨尔瓦多受伤了?”

    科洛夫说:“是的,他很勇敢,是个出色的士兵。他想逮捕我,用枪指着我,而我...很不习惯被人用枪指着。”

    萨尔瓦多这白痴!我不是让他别擅自行动吗?

    科洛夫叹道:“这是个很大的世界,也是个无法的世界,人的死亡与牛羊的死亡无异,游骑兵为何要多管闲事?”

    我说:“因为你在黑棺镇上杀了人,死者中有游骑兵。”

    科洛夫说:“此言并不确切,我只是让他们用另外一种方式活着,杀死他们的,是另两个....不祥之人。”

    索莱丝厉声道:“我会杀了你!科洛夫!我不会再逃!我会用我的余生追杀你,让你尝尝撕心裂肺的痛苦!”

    科洛夫说:“啊....我的孩子,他们已经逮捕你了?”

    我说:“索莱丝在我们游骑兵的保护之下。”

    科洛夫笑道:“保护?他们定然也无法忍受你们,不久之后,你们就会被浑身浇上汽油,从活着直到被烧成焦炭。我可怜的孩子,我知道我们这一族通常的下场。”

    索莱丝咬牙道:“在此之前,你会先死!我要你死得比泰更惨!”

    科洛夫说:“那个男人叫泰吗?他可真罕见,人类之中,也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人,是你天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伴侣,他们会与你相爱,产生胜过冥火诅咒的爱情。然而这样的人,注定活不长,也注定会让你伤心难受。

    你知道吗?在我的刀斩断他的胳膊之前,他仍在大声哀求我放过你,放过你这背叛我的小人。他的哀嚎与惨叫,由于融汇了爱情,听起来愈发美妙了。”

三十六 逃离魔掌

    索莱丝又开始流泪,可她的眼神....那是让人看了颤栗的眼神,属于复仇女神的眼神。

    我说:“你逃不掉的,游骑兵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科洛夫笑道:“哦,我会的,而且轻而易举,黑棺镇的围墙对我形同虚设,我唯一留在这儿的理由,就是有些未了结的家事。”

    他指的是索莱丝,即使到这地步,他仍未放弃杀死索莱丝与废钟。

    我说:“你打算怎样?”

    科洛夫说:“很简单,我们约定见面的位置,我带着你的人,你带着我的人,互换筹码,随后各走各路,问题就解决了。”他似乎在开玩笑,可语气僵硬而死板,很轻易地显露出他的残忍。

    我说:“你杀了游骑兵,以为我们会善罢甘休吗?”

    科洛夫说:“让我再重复一遍,我并没有杀丽塔曼,我只是让她奇妙地重生了,你只需要把索莱丝交给我,随后捉住‘废钟’,让他顶罪,你好交差,我也好交差。我相信游骑兵一贯是懂得变通的人群。”

    我说:“不可能。”

    科洛夫叹道:“别这么斩钉截铁,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永恒溪水的废墟见面,带给我我的女儿,但我不想见到任何其余游骑兵,否则这孩子....也将经历奇妙的复生。”

    萨尔瓦多开始剧烈地哼声,似在忍耐酷刑,我关闭了乏加耳机。

    索莱丝将她那复仇之眼对准我,神色可怖,她说:“你会照做吗?”

    我说:“永恒溪水的地形是怎样的?”

    索莱丝说:“那是上世纪的野营营地,周围有茂密的树林,便于他躲藏。”她捏拳站起,说:“我是非去不可的,但你休想将我当做人质。”

    我略一思索,笑道:“他犯了个大错,我们根本不必去永恒溪水,他已经暴露了他现在的藏身处。”

    索莱丝与弥尔塞同时问道:“真的?”

    我问乏加:“你能定位他吗?小天使?”科洛夫可不是什么知识分子、科学疯子,他不可能知道乏加耳机不仅仅是通讯装置,还能用于定位。

    乏加说:“已经定位成功,他在‘运动页原’,那儿有一栋黑棺材料制造的别墅。”

    索莱丝问:“‘小天使’是谁?是游骑兵的探子?”她秉持着一贯对所有人的不信任,这让她原本就招人厌恶的特性雪上加霜。

    我说:“小天使是一位仰慕我的娇嫩少女,就像是常常扑到我怀里,蹭着我让人痒痒的胡须,恳求我疼爱的、水灵灵的女儿一样。”

    我本想讨好乏加,但乏加说:“我随时可以减少你账户中的储蓄,你知道吗?”

    我大惊失色,心中急想:“你....这又是何必?”

    她说:“如果你再说任何令我肉麻的话,我会惩罚你。”

    这恶臭而腐朽的世界令人好坏不分,我不能怪她,当然也错不在我,错得是这个世界。

    我说:“他在运动页原,我们必须在他离开之前赶去。”

    索莱丝立刻说:“我带路,我熟悉这一带。”

    我让乏加尽快通知勒钢,让他派遣增援,乏加答应会让那个少年老成的阿比老板调派人手。

    我们三人走向酒馆门口,但突然,另一个坐在门口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是个冷若冰霜、苦大仇深的英俊少年,穿着黑色背心,浑身肌肉匀称,脖子上纹着恶魔的长角,他的表面年纪看似只有十八岁,比索莱丝还小了一、两岁,我一看见此人,立刻知道他是谁,因为光看着他的脸就让人肠胃抽筋,怒火中烧。

    弥尔塞拔剑出鞘,朝那个少年一劈,但少年站立着毫不抵抗。弥尔塞在最后一刻克制住了情绪,长剑停在了离少年脸颊几厘米之处。

    索莱丝喊道:“废钟?”

    废钟说:“妹妹,许久不见,该来的总会来,不是么?”

    索莱丝说:“我听说了你的事,你的恋人也遭遇了与泰同样的下场。”

    废钟说:“我同样听见了你们的交谈,这游骑兵没答应交出我和索莱丝,这很好,我信任他了。”

    我暗骂他是个没教养的野种,居然敢偷听我们这些上等种族的谈话。我心里清楚他这么做算不得错,可冥火让我看他万事不顺眼,尤其是两个活尸聚在一块儿,让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一群食人鱼包围着。周围那些醉酒不归的居民将目光瞥向我们,敌意越来越显著。

    我说:“先离开这儿,找到科洛夫的老巢,我们连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我们走上街,弥尔塞的表情很是不快,若非他也精通念刃,恐怕早就拔剑砍人了。他下意识地远离索莱丝和废钟,这让我自觉孤立无援。

    索莱丝说:“许久不联系,你过得怎样?”

    废钟漠然道:“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

    索莱丝说:“我只是....只是想感谢你当初带着我逃走,若不然....我早就死了。”

    废钟说:“科洛夫是个杀人疯子,冥火让他比恶魔更残忍,比畸形尸更凶恶。你猜我看见他做些什么?我跟踪他,进入他秘密的巢穴,他四处捉幸存的人类,将他们关在铁笼子里,让他们....繁殖,再将他们宰杀。我们生前很可能来自于那群人里。”

    索莱丝不禁闭上了眼,咬紧了嘴唇。我感到胃液翻腾,尤其这话是从一个活尸口中说出来,更是令人作呕。

    弥尔塞问:“你们不记得你们生前的事?”

    废钟说:“不记得,我们没有半点生前的记忆。”

    索莱丝哀叹道:“我们很可能由不同的尸体拼凑成形,所以...我们已经成了不同的...人。”

    我问:“所以说,科洛夫将人当做牲口养?”

    废钟说:“不止如此,牲口、奴隶、泄恨的目标,取乐的对象,他的残忍没有界限,即使那些恶魔,也无法与恐怖的科洛夫相比。”他看着我,又说:“而且,他把人类贩卖给黑棺。”

    我问:“什么?黑棺?”

    废钟说:“对,卖给血契帮。”

    我大喊:“简直荒谬,黑棺的人口控制一直很严格,我们的食物储量一直都是勉强足够的。”

    废钟说:“我只是告诉你我偷听到的。”

    我说:“那你听错了,黑棺可没富足到购买奴隶。”

    废钟不再理我,而是面对索莱丝,说:“我曾经试图杀死科洛夫,但没能成功。这一次,我们的胜算仍极渺茫。”

    索莱丝摇头说:“这两位游骑兵能帮上忙的。”

    废钟说:“我很清楚,他们并非易与之辈,可科洛夫.....他是个不死的怪物。我们逃离的那一天,我在他秘密的洞窟中埋藏了炸弹,那炸弹的威力足以炸毁一层楼。我躲藏在两百米之外,依然被那爆炸震撼,可...可我并没有杀死科洛夫。”

    索莱丝问:“你确定炸中他了?”

    废钟脸上肌肉抽动,他说:“我百分百确定,因为我通过望远镜望着大火,我看见他的肉身完全烧毁了,只剩下一具黑色的骨头,可那骨头仍在行走,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盯着我看。在那时,我立即返回你身边,带着你逃了。我很害怕,害怕已经受了重伤的科洛夫。我甚至一点儿再刺杀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低下头,重重喘出一口气,说:“但现在,他杀了丽塔,杀了我的爱人,杀了救赎我的女神,我唯有....唯有一条路可走。”

    索莱丝说:“我们必须复仇,我们不能再逃离自己的命运。”

    弥尔塞问:“你那些炸弹....也炸死了科洛夫那些奴隶?”

    废钟说:“是,这是必要的,我别无选择。”

    弥尔塞目露恨意,说:“那你与科洛夫其实是一丘之貉,你同样是滥杀无辜的活尸。”

    废钟森然道:“收起你这些废话吧!与其让他们在科洛夫手中受苦,我慈悲地让他们解脱了。”

    弥尔塞说:“但你是个残暴的屠夫!”

    我挡在他们之间,说:“算了,弥尔塞,世界已经毁了,我们都是燃烬的灰尘,黑与白,善与恶?你还相信那一套?我们都身在灰色地带,是这些灰尘让我们活着。”

    弥尔塞说:“他们现在只是在自保,根本不是存心帮我们!我怀疑他们随时会背叛。”

    我说:“那又怎样?这世界已容不下纯白的人,但我们也必须除去那些纯粹的黑暗,纯粹的邪恶,比如科洛夫!”

    弥尔塞扭过头,默默走了片刻,说:“朗基,你没说错。”

    废钟知趣地不再开口,这么做是正确的,他和索莱丝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激怒弥尔塞。

    我开始认真思考收留这两个万人恨的活尸,他们无疑都很强大,却又无疑问题重重。他们看似拒人千里之外,强硬固执,可其实格外脆弱,我感到他们是用这冰冷的伪装掩盖自己的脆弱与自卑。

    正因为这份脆弱与自卑,让他们更易被打动,更容易对人类生出依赖。

    换言之,只要我能忍耐他们,让他们留在黑棺,他们必永远忠诚于我。

    他们对人类的善意渴望至极,我只要给予他们一些友善的施舍就足够了。

    但目前还不必想这些,当务之急,是偷袭科洛夫,如果能成功,我就成了黑棺的英雄。

    我们到了运动页原之外,这里曾经是体育馆,可现在场馆已经倒塌,场馆外建着一座孤零零的小楼,窗户里亮着灯光。

    我服下奥丁之眼,发现楼内楼外有不少人,都是些守卫,分不清哪一个是科洛夫,我听不见萨尔瓦多的声音,但愿他没死。

    我本想培养他做我的僚机,但现在我只盼着他活着,否则拉米亚必然伤心欲绝。

三十七 活尸头目

    来时路上,我们似乎忘了最重要的的事。

    我说:“除了畸形尸之外,科洛夫有什么古怪的邪术?”

    废钟说:“不知道。”

    不知道?他和索莱丝明明对科洛夫怕得要命,却不知道他的底细?

    我慎重地说:“科洛夫很神秘,是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我们得知道他的情报,制定方针。”

    废钟说:“他能将畸形尸当做猎犬使唤,这难道还不够?”

    我说:“那好,我和弥尔塞擅长剑术,也擅长在近距离内隔空伤人,我们有一定的防卫能力,但体力有限。我擅长潜行,弥尔塞更精通正面作战,你们会什么?”

    废钟举起手,我看见他的手灵活的扭动,像是一条蛇,他说:“我能用冥火一定程度上重塑我的身体,我能躲避子弹,如毒蛇一般伤人。”

    他这番阐述令人喜出望外。

    索莱丝摘取自己的几根头发,将头发扔出,把一段孤墙刺得千疮百孔,她说:“你见过我的能力,记得么?”

    简单来说,他们姐弟是生命力超常的,体力惊人的,并拥有异能的强悍战士,我必须收留他们,无论代价怎样。

    弥尔塞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相信他们,说道:“朗基,告诉我敌人的分布情况。”

    我说:“一层共五人,二层六人,三层五人,他们并未交谈,一、二楼的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弥尔塞问:“心不在焉?”

    我答道:“是,他们都坐着不动。他们应该是血契帮,不情愿替科洛夫卖命。”

    毕竟科洛夫天生可憎,血契帮的人也许出于畏惧或贪婪充当科洛夫的佣兵,可他们不可能尽力,我和弥尔塞至今饱受冥火影响,科洛夫的冥火只能更强,更惹人厌。

    弥尔塞说:“科洛夫多半在顶层,这样,我、索莱丝、废钟从正面突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隐形上楼,用姆乔尼尔刺杀科洛夫,或者优先救出萨尔瓦多。”

    我叹道:“我用完了药水,但我可以从后方墙壁爬上去。”

    废钟说:“我对潜入很在行。”

    弥尔塞说:“很好,我们会尽快解决佣兵,上楼与你们汇合。”

    这方案简单粗暴,可我们准备时间有限。

    此时正值黎明,黑暗正浓,月光也已消失,那些佣兵多半犯困,我们轻易到了别墅边,我看了看墙壁,是近似于黑棺的防阳光材料,虽然光滑,可不难攀爬,我找到个借力点,用游樱掌握平衡,开始向上撑,多年拾荒者的历练让我非常善于此道。

    我见废钟犹如壁虎,一瞬间已没声息地爬上了五米,他的手伸长,真像是一条蛇,将我卷住向上提,我颜面无光,示意无须帮忙,但他仍带着我朝上移动。

    这时,楼下有人喊:“入侵者!”枪声乱响,接着扑通几声,沉重的身体倒地,二楼的人匆忙向下跑。我抬起头,朝三楼的窗户看了一眼。萨尔瓦多双手被绑,吊在天花板上,应该没死,几个穿着皮衣的血契帮佣兵举枪对着门口。

    一个短发红衣的矮个男子背对着我,安然坐在椅子上,他非常瘦,瘦得像长期挨饿的难民,他说:“愣着做什么?下去看看情况。”

    这正是科洛夫的声音,他口音蹩脚,用词很不流畅,听来却异常冷酷。

    废钟撞破玻璃,手臂变得如同消防水管,指甲锋利如刀,抓向科洛夫后脑勺。科洛夫一抬手,掐住废钟的手腕,他并不回身,大笑道:“我知道你,孩子,你最惯用的伎俩就是偷袭...”

    他话音未落,姆乔尼尔已斩入科洛夫血肉,这断金切玉的电磁长剑在他身体当中停住,我未能将他斩成两截。

    是他的骨头,他的骨头坚硬至极。

    科洛夫发出痛呼,松开了废钟。那些佣兵回身朝我们射击,我用铁莲挡开子弹,躲到柜子背后。而废钟的动作如同流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身躯,正如他所说,子弹击不中他。

    科洛夫喘着粗气,放声大笑,他说:“原来是声东击西?真没想到还有人类能忍受你的冥火。”

    废钟喊道:“我对付科洛夫,其余的交给你!”

    我答道:“你的家事,你说了算。”

    废钟手臂甩出,缠住科洛夫,同时他的皮肤变得非常坚硬,而他的另一条手臂闪着金属的反光,似一柄铡刀斩向他的仇敌。科洛夫双手向外撑,将废钟的手臂推开。废钟的手刀斩中目标,发出金属撞击之声,科洛夫浑若无事,哈哈大笑,逃离废钟手臂的圈子。

    我对付的那三人朝我开火,我施展铁莲,防住了一轮,再斩出念刃,杀了一人。另两人喊:“见鬼...”我用游樱加速,将第二人刺死,随后一个滑步,姆乔尼尔将那人烧得浑身冒烟。

    科洛夫说:“你们太天真了,真是让人可笑。”

    我一剑急劈,却忽又变作斜削,再度击中科洛夫先前受伤处,科洛夫表情显得有些痛,可他仍在发笑,说:“花拳绣腿而已,我还以为你们会聪明地用神剑弹呢。”

    他的骨头又一次阻止住了雷刃,而雷刃的电流没法烧焦他。

    科洛夫朝我冲来,我情急之下,挥出辉煌之手,他和我的拳头在空中对撞,我们同时装碎了身后的墙。我痛得大叫,科洛夫却若无其事。

    废钟宛如潮水般发动攻势,他动作灵敏而迅速,在一秒钟内手臂振动数次,指甲宛如蛇牙,都落在科洛夫身上,科洛夫肌肤伤痕累累,可他的骨头却坚不可摧。科洛夫承受着攻击,笑道:“你这可笑的勇气是哪儿来的?孩子?你应该记得你的炸弹对我有什么效果。”

    随后,科洛夫暴露的黑色骨头伸出一截,朝废钟手臂一切,手臂被科洛夫切断,废钟掩住伤口,咬牙后退。我喊:“你的伤要不要紧?”

    废钟说:“我是活尸,这算不了什么,替我挡他一会儿。”他抓起断臂,接在断裂处,似乎这样就能复原。

    我发动念刃,朝科洛夫猛攻。科洛夫的双手手肘处伸出骨头,抵挡念刃,他步步后退,脸上依旧带着嘲弄的笑容。我知道他有恃无恐,即使当年废钟的陷阱毁灭了他的血肉,可他的骨头仍维持着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弥尔塞与索莱丝出现在门口,索莱丝用冥火将头发变作尖针,刺中科洛夫后背,同一时刻,弥尔塞的念刃击中了科洛夫。科洛夫摔在地上,迅速爬起,这一回,他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他张开嘴,放声尖叫,那声音像是被割了喉咙的乌鸦般难听。

    索莱丝喊道:“当心!他在释放冥火,召唤畸形尸!”

    一瞬之间,我觉得这屋子被诅咒了,每一个角落都比粪坑更肮脏,更恶臭,湿滑的烂泥混杂着下水道的脏水,流淌在墙壁与地板上,让我恶心反胃。我意识到这是幻觉,于是坚定意志,可我浑身每一存肌肉都异常不适。而且,我看得出,弥尔塞与我境况相同,这冥火在阻挠我们行动。

    科洛夫咬牙道:“自高自大、恶毒偏见的人类!我向你们恭敬谦卑,你们却残忍以报!我渴望你们的救赎,你们却还以唾弃与抛却!现在呢?现在轮到我做主,轮到我将你们如臭虫般碾碎,如牲口般玩弄了!”

    他一拳击穿了地板,人朝下坠落,我当机立断,在同时用雷刃切开地面,摔了下去。

    科洛夫用他的黑骨肘刀砍我,我用奥奇德的武艺还击,他被我击退,我则险些挂彩。

    在我周围,那些死去的佣兵接连爬起身,变成了畸形的怪物,他们像是饥饿的猎犬,却都长着人的脸,嘴里流着口水,发出凶恶的低吼声。

    科洛夫笑道:“人类就是一群狗!我给你们三分颜色,你们却把我打得遍体鳞伤,我渴望被你们接纳,但你们用刀尖将我逼入血海之中!谁给你们的权力?从那一刻起,我发誓我再也不做人了!”

    畸形尸朝我张开嘴,前肢抓向我肩膀,我用姆乔尼尔劈了它,它散发出一股恶臭,令我头晕脑胀。

    弥尔塞突然出现,他迅速刺出三剑,将我面前的畸形尸封住。他扶起了我,说:“撑住。”

    我道:“小心!”一剑斩落扑来的尸犬。

    科洛夫正在追击索莱丝与废钟,他的速度和力气都令人畏惧,虽然并不擅长格斗,可在成群的畸形尸帮助下,兄妹两人处境极其危险。

    我看了科洛夫一眼,快速说道:“我有个计划。”

    弥尔塞喊:“那就快点去做!”

    我说:“我的辉煌之手能将钢铁变成金块,或许可以弄断他的脊椎。”

    弥尔塞问:“你怎会有这么多鬼把戏?”

    我喊:“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主角挂吧。”

    弥尔塞问:“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说不清。

    我说:“你得替我挡一会儿,再用‘牧羊’封住他哪怕一秒钟。”

    弥尔塞大喝:“行动!”刹那间,他接连发动游樱,石杉,杀伤畸形尸,我突破重围,冲向科洛夫。科洛夫正指挥着畸形尸,等发现我时,我已离他近在咫尺。

    弥尔塞发动念刃,科洛夫霎时无力动弹,我的右手探入之前斩伤他的伤口,喊道:“有效之物,自然有效!”

    科洛夫击中了我,我重重倒地。畸形尸们蜂拥而至,但索莱丝与废钟合力将我救出。

    我见到科洛夫表情扭曲,他单膝跪下,随后趴到地上,他的脊椎部分确实被我摧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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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烬之余介绍:
世界成了废墟,文明的光辉已然逝去。人类并未灭绝,太阳的余晖仍照耀着世界。
一个幸存的拾荒者,行走于灭亡的荒野中,憧憬着遥远的未来。他怀有希望,盼着在这希望枯竭之前,能找到栖息之地,能用双手开辟未来,能在末世的灰烬上建立不朽的丰碑。
燃烬之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燃烬之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燃烬之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