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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燃烬之余txt下载     燃烬之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 真实之日

    叶格丽聚集惊人的能量,朝尖塔发出射线,这射线足以炸毁一座山头,但在拉斐尔制造的屏障前,它毫无作用。

    拉斐尔说:“愚昧的人类与血族,至今仍被路西法所蛊惑吗?”

    康士坦西亚握着亡者之剑,朝屏障劈下,这一击起了作用,屏障震颤不休。拉斐尔身子一动,打出了飞快的一拳,康士坦西亚被他击退,似乎受了些伤。

    拉斐尔的体能足以与亚伯相比。

    亚伯朝拉斐尔发出拳风,拉斐尔双手交叉,挡住了拳风,亚伯变作血狼形态,一个冲刺擒抱,爪子刺入拉斐尔后背,拉斐尔哼也不哼一声,轻易挣脱了亚伯,他的手变作了锋锐的刀,斩了亚伯数次,亚伯抓住拉斐尔的腿,将他重重砸在地板上。

    就在我们与拉斐尔缠斗时,路西法与米迦勒展开势均力敌的战斗,路西法以光电般的神速移动,而米迦勒似在制造力场,让路西法的攻势频频无功而返,即使如此,我能看出路西法占据上风。

    我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强敌身上。

    拉斐尔是生命的大天使,他看似柔弱,可体能已臻完美,力大无穷,敏捷异常,即使现在使用的是凡人之躯,但任何伤势都能在瞬间痊愈,这一点远胜过血族与狼人,因为他没有弱点,而血族怕阳光,狼人怕银器,拉斐尔则浑然无惧,亚伯施加毒素,叶格丽释放辐射,拉斐尔总能在一秒钟内复原。

    绿面纱说:“关键在于精神。”

    瘟疫医生:“他的精神不如身体那样强悍。”

    我用重重暗影包围了他,攻击他躯体的同时也攻击他的精神,拉斐尔察觉到了这一点,神色戒备,躲避着我的黑蛇。但亚伯、康士坦西亚、叶格丽围攻正急,他越来越吃力。

    这时,一股天崩般的力量击中了我们,我几乎被压扁,嘴里满是鲜血。我意识到是米迦勒的攻击,于是顺着暗影逃脱。

    在高空,米迦勒以精准而强大的力场压制着所有人,连路西法也无法靠近。路西法喊道:“凡人之躯无法承受这力量,米迦勒,你赢不了的!”

    米迦勒笑道:“别忘了拉斐尔在此。”

    拉斐尔朝米迦勒发出金光,让米迦勒顷刻间痊愈,米迦勒尽情施展神力,我们再难有任何突破。

    我对路西法喊道:“你赢不了米迦勒吗?我记得你从未输给过他。”

    路西法叹息一声,伴随着叹息,无数光线凝聚在他掌心,形成了一柄刺眼的光之剑,他高举此剑,朝米迦勒斩去,刹那间,我仿佛在目睹太阳表面的一场风暴,这风暴震耳欲聋,片刻后已将米迦勒的力场摧破,米迦勒口中鲜血长流,一时站立不稳,半跪在地。

    但这一击并未能摧毁那尖塔,路西法击败了米迦勒,可最终仍被拉斐尔的屏障抵消。这栋楼被笼罩在某种防护罩中,也并未被路西法这可怖的一击毁灭。

    我注意到路西法暂时无法再完成如此攻击,喊道:“好机会,大伙儿抄家伙上,首功近在眼前!”

    叶格丽:“首功个屁!要首功有什么用?”

    我怒道:“你难道没有半点荣誉心么?”

    叶格丽:“少废话,多做事!”

    米迦勒惨笑道:“上帝早已警告我们会有波折,幸亏如此,我们早有准备!”

    他与拉斐尔同时施法,骤然间,我看见那些跪坐着的信徒背后长出了金红色的翅膀,他们都现场了天使的外形。数个天使攻向了我,他们的武器上飞扬着刺目的光彩,我一时大意,被打得头破血流。

    叶格丽:“弱鸡!”

    我惨声道:“你挨一下试试?”

    她果然挨了一下,被打飞很远。

    路西法神情严肃,说:“是马尔西姆天使!这些天使司职战争,曾击败阿拜登的乌木军团!”

    他们力量非凡,如同锋锐的矛,坚实的盾,我感受到他们体内蕴含着深入骨髓的仇恨,根据路西法的回忆,这些天使是创世者用被乌木军团屠杀的天使灵魂重铸而成,他们浑身上下都是用来对付堕落者的武器。

    他们也如同米迦勒一样,被创世者放逐至凡间,进入这些信徒的灵魂。

    我用暗影小龙缠绕他们,他们身上长出尖锐的皮层,将小龙撕碎,随后对着我穷追猛打,我惊呼一声,遁入阴影,他们居然如猎狗般紧随在后,他们把我逼急了,我连续使出晨星之刃,终于将追兵放倒。

    康士坦西亚与叶格丽都陷入了苦战,但对付亚伯,他们可吃足了苦头,毕竟亚伯习惯他们的套路,在速度、力量、智慧上都远胜他们。

    最麻烦的不仅仅如此,米迦勒仍在施展力场,拉斐尔不断治愈他们,这些强悍的战士源源不绝,永无止尽。

    但我曾经用疯网逼疯过整座城市,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鲁莽的狂战士罢了。我的攻击渗透了他们,进入他们的意识,我察觉到他们并无人类英勇的感情,不会恐惧、退缩,可那恨意令他们盲目。

    我催促他们自相残杀,他们将自己人视作仇敌,霎时,他们的武器刺入了他们同胞的血肉之中,他们痛呼起来,血流成河。愤怒激起了更大的愤怒,马尔西姆天使们目呲欲裂,用最残忍的手段处决面前的对手。

    这中间再无阻碍,路西法闪身至米迦勒面前,一剑疾刺,米迦勒中剑倒下,但他倒下的同时,力场也令路西法受创。路西法略一踉跄,又朝尖塔重劈,这一次,拉斐尔拦住了去路,路西法的光辉近乎将拉斐尔彻底烧焦。

    路西法喝道:“创世者疯了,你们难道毫无所知?”

    拉斐尔勉强起身,笑道:“那样更好,那样更好!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你们自己仍不知道吗?”

    路西法的剑上光芒缠绕,他想要出剑,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手。

    我喊道:“你在犹豫什么?”

    路西法:“太晚了。”

    突然间,尖塔巨震,能量狂涌,我眼前所有的景象变得扭曲混乱,可怕的力量撕裂着空间,闪电、火焰与死灵的气息试图吞噬一切。连声巨响中,我头晕耳鸣,整座摩天楼裂成了碎片。

    我隐约听见米迦勒在狂笑。

    他们成功了,我们失败了。

    我们朝下坠落,看着神圣的光辉朝外扩张,整座城市都将被这光辉净化。

    真正的阳光毫无遮掩地照耀在大地上。

九 至高天使

    像是在雨天抛开了雨伞,真实世界的阳光淋漓尽致地照耀在城市的人群中。

    他们甚至来不及惊讶,已经分解、融化,重生,随后,他们唱着欢快的歌,找人融合为一。

    我立即放出暗影,罩住了康士坦西亚与叶格丽,她们也被阳光照射,可并未立刻异变。康士坦西亚是血族,受了严重的烧伤,但并未沦为太阳王,而叶格丽则像是在海滩晒黑了一样,症状轻微。

    路西法与亚伯根本无需担心,亚伯用暗影保护住了自己,路西法本就是晨星,他源自于太阳。

    米迦勒也同样维持了原状,他连路西法的太阳都防得住,更何况这公平洒在每个人身上的异变之光。他朝天喊道:“上帝,你看到了吗?我完成了你的使命!现在,缠绕人世间的地狱被净化了,被驱散了!每一个人都将得到你的救赎!”

    路西法喊道:“快躲到阴影中去,时间一长,你也会和人类一样!”

    米迦勒释放力场,折射阳光,这让他变得晦暗不清,可我能想象他此刻欣喜若狂的表情,他满怀期待的眼神,他高高在上的心态,他扭曲丑恶的灵魂。

    我怒道:“你既然如此信仰上帝,为何不干脆也‘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米迦勒:“我注定回到上帝身边,岂能与凡人苟合?”

    血水融合成一个巨人,无数人脸浮现在巨人表面,他们高声欢呼,贺词如潮,发表振奋人心的说辞,仿佛自己象征着这颗星球的重生,象征着人类进化史上最重要的一步。

    这时,我在其中见到了里昂——伦敦的里昂。

    他本应该在伦敦死去,可出现在这里。他笑吟吟地看着我,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顶皇冠,戴在头顶,屹立在最高处。

    他喊道:“朗基努斯!你看,上帝也在眷顾着我!”

    我愤怒地斩出暗影,这击伤了他,他怒吼一声,朝我劈出数百道念刃,被我用暗影挡住。我现在比他强得多,也许能与亚伯抗衡,但他仍在融合越来越多的人。

    里昂:“终于是我赢了,因为我代表的是新的未来!”

    他情绪亢奋,不复冷静,他需要吞噬猎法者才能让自己理智地思考,因此,他的行动大胆而莽撞,冲动而混乱。

    但这对他而言已经没关系了。

    我预计快要入夜了,可月光再也奈何不了他。

    他如洪水一般流动,涌向各家各户,没有被阳光照中的人,在他洗脑般的歌声中纷纷上街,融入他躯体之内。

    亚伯:“必须在这里阻止他!”

    我心中默念:“狂者为众,众者为狂!”制造出一颗直径达到两百米的暗影球,扔向那巨人。巨人被黑球击中,疯网顺着暗影侵蚀他的精神,里昂表情狂怒而糊涂,他体内已经聚集着数万人。

    我会让这数万人全部发疯,里昂,我要让你在这里崩溃,让疯网将你吞噬。

    黑暗之所以存在,是为了遏制光明。

    亚伯随即使出吞世之蛇的力量,这暗影并不能加重他的精神创伤,却同样能伤害太阳王,里昂在追击下痛苦不堪,开始朝楼层之后躲藏。

    米迦勒冷漠旁观,说道:“即使你消灭了这些人类集合体,可地狱终将被驱散。”

    路西法说:“但创世者并没有理睬你,你被骗了。”

    米迦勒恼羞成怒,道:“只是时候未到!”

    突然间,米迦勒瞠目结舌地看着巨人方向,月光下,一个飘逸的人影展开双翅,飞向巨人,停留在巨人上方。

    那是拉斐尔。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米迦勒喊:“拉斐尔,你在做什么?”

    拉斐尔微笑道:“我听见了创世者的训诫,他告诉了我真正的使命。”

    米迦勒:“真正的...使命?”

    拉斐尔儿:“是的,兄长,你也应该明白,只是你一直在抗拒这使命。”

    他张开双臂,飞入巨人体内,血水包裹了他,而他毫不抗拒。

    生命的大天使拉斐尔,拥有无限再生力的灵体,如果他不愿意,太阳王绝无法消化他,可他控制自己的躯体,主动与太阳王融合为一。

    这是最糟糕的局面。

    太阳王本就极难消灭,再加上大天使拉斐尔,他将彻底获得永生。

    刹那间,巨人蜕变,他长出了庞大的羽翼,亿万美丽的花朵在他体外盛开,生命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朝外涌动,整座城市在短短几分钟内已被植被覆盖。

    米迦勒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

    他急道:“拉斐尔,你疯了吗?你可是大天使,远远凌驾于众生的神灵!”

    巨人呈现出拉斐尔的脸,他笑道:“我真正成为了人类的牧羊人,兄长,你应该体会体会这种感受。”

    米迦勒:“是...上帝告诉你这么做的?”

    拉斐尔:“还能有谁?难道在梦中,他不曾如此对你说?”

    他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又说:“当然,他当然这么告诉过你,可你拒绝相信,在这时候,你就不那么虔诚了,我的兄长。”

    米迦勒显得伤心欲绝,我本该幸灾乐祸,可我笑不出来。

    拉斐尔朝米迦勒,朝我们所有人伸出手,说道:“我从未想过会有如此的喜悦,如此的满足,来吧,兄长,来吧,同胞,来吧,一切有功之臣,一切有罪之人,来体会这万物之灵的快乐,来体会这众生之王的喜悦。来吧,来吧,让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米迦勒身体颤抖,这是因为极度的愤怒,他说:“该死的肉泥杂种,你胆敢玷污大天使!你欺骗了拉斐尔,你这人类屎尿的集合体!”

    他飞上天,一扬手,无可估量的庞大力量压在了太阳王身上,气浪冲天,天塌地陷,宛如飓风,半座城市在一瞬间被夷为平地。

    可太阳王承受住了这一击,他就像流水一样流淌了片刻,复又重塑为原状,拉斐尔的魔力维持着太阳王,所有破碎的组织在几秒钟内已毫发无损。

    米迦勒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拉斐尔欣然笑道:“看,这才是上帝制造人类的本意!他们的灵魂聚在一块儿,是何等无上的神力!”

    米迦勒一声暴喝,手掌推出,力场从四面八方挤压太阳王,他浓缩成一团,血肉模糊,血水朝一处挤,皮肤骨骼全部粉碎。米迦勒双掌一合,我仿佛听见无数雷电炸响的声音。地面朝下陷落,废墟再一次被碾碎,仿佛纸糊的一般。这一击威力如此惊人,我险些喊出一句“神罗天征”以助声势。

    过了一分钟,烟尘散尽,这一次,一棵血红的大树开枝散叶,生长至四百米的高空。

    从破碎的土壤中,一棵又一棵大树长成,这些树喷出红色的种子,空气中飘满花粉。

    这花粉无疑不是好东西,我们各自用防护的能力保护着自己。

    被这花粉沾染上的幸存者,开始融化。

    米迦勒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信仰,表情如同死鱼。

    路西法说:“地狱在散去,朗基努斯,你感觉到了吗?”

    他的意思是,以这里为中心,地狱不断被驱散,我用暗影探测,测出地狱消散的速度为每小时十公里。

    这里离纪元帝国边境大约四百公里,离黑棺大约七百二十公里。

    两天之后,纪元帝国将被变异的阳光照射,三天之后,轮到黑棺以及所有的卫星城。

    但那些是有防范措施的,当务之急,是在这里将这太阳天使彻底碾碎。

    路西法对我说:“朗基努斯,去找该隐。”

    亚伯皱了皱眉。

    我愕然道:“找该隐?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路西法:“遵循你的内心,你能找得到他。”

    我说:“你别打哑谜,如果你知道就直说。”

    路西法说:“他是个永世流浪,毫不起眼的人,他又拥有极大的智慧,能在危机之中,为人类指出一条道路。”

    我奇道:“这不是在说我吗?”

    亚伯一道凶恶的目光射向了我,我吓得脑袋一缩。

    康士坦西亚问:“你打算阻止他?”

    路西法点了点头,说:“那也只是暂时的。”

    我说:“你阻止不了,你释放的阳光即使比米迦勒威力更强,可又能如何?太阳王被阳光照射之后,反而会更充满活力。”

    路西法答道:“那就用最简单原始的手段。”

    他最后说:“你们走吧,去寻找答案,去寻找创世者留下的疑问。”

    陡然间,他化作了千道光芒,朝那巨树的森林飞去,我知道他这么做没用,阳光将赋予太阳王能量。

    我见到光芒绕着巨树旋转,骤然,巨树被切割成粉末,正片树林都化作了粉末。

    我听见拉斐尔痛苦的叫喊声。

    路西法在用光速移动,用剑刃切割,并非用光与热去烧毁敌人。他移动的速度与大衮相当,可数量多了千倍,只要他愿意,这一击能将整座山脉变成峡谷。

    树木不断重生,可立刻就被光芒绞碎,粉末变成更细小的粉末,这光球之中,每秒钟都进行着亿万次的切割。

    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将太阳王消灭,也许仍然消灭不了,但路西法在牺牲自己,为我们争取时间。

    他也许是除了创世者外最强大的个体,可他的力量也并非无限。

    米迦勒犹豫片刻,对我们说:“走吧!”

    他转过身,飞入那光芒之中,用力场笼罩了飘扬的花粉。

    他在帮助他最大的敌人,他一生的宿敌。

    但我知道,他已别无选择。

十 恶魔救赎

    我开启了地狱之门,进入其中,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在这里,我们避开了太阳,避开了太阳感染者,避开了迫在眉睫的灭亡。

    但局面其实恶劣至极。

    叶格丽愁眉苦脸,似乎将要哭泣,她说:“路西法大人不会死了吧。”

    康士坦西亚说:“只怕他遭遇比死亡更悲惨的命运。”

    这念头令我颤栗不已。

    我绝不相信晨星使者与天使统帅会被太阳王吸收,可万一如此,或许连上帝也再无法制裁那融合体。

    我大声说:“路西法与米迦勒即使无法困住太阳王,也绝不可能被他融化,他们的意志与力量皆无以伦比,我们无需担心。我甚至认为他们可能已经把太阳王千刀万剐,彻底消灭了。”

    这话或许连我自己都不信,只是一种自我催眠,我希望这话能带来好运。

    亚伯说:“依照路西法的话,我们得找到该隐。”

    我见过该隐几次,可随后他便不知所踪,无法寻觅,某种神秘的命运阻止我们发现真相,阻止我们意识到他的身份,连亚伯都无法看穿,连疯网也难以破解。

    我说:“他每一次出现都与你相关,一次是阻止你杀我们,一次是从大衮那儿把你救下。”

    亚伯问:“你有主意了?”

    我:“首先,得让他知道你遇险,然后,他可能会来找你,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剑盾会与黑棺之间的裂隙处,我们到那儿去。”

    亚伯:“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遇险?”

    我说:“你把黑蛇之力运用到极致,也许能管用。”

    亚伯极不情愿地摇头道:“肯定有其余方法。”

    地狱正被剧烈扰动着,强大的魔法翻江倒海,令地狱各处震荡不休,那些恐怖的植物,那些尸骨的山丘,都因地震而折断、倒塌,很快,地狱与人间的缠绕状态将被解除,地狱将会消失,阳光将再无阻挡。

    但忽然间,一根黑色的方尖碑出现在群山之间,它体表似有黑色的液体流动,我闻到了血腥气味儿。这方尖碑的存在仿佛定海神针,让动荡减弱,甚至一时停止,它正用地狱的能量抵抗神圣之力。

    一个庞大的恶魔坐在方尖碑之下,他很消瘦,黑色的双角卷曲向外,他穿着华贵的衣物,衣物上星光闪烁,图案变幻不定。他的双眼流露着智慧,深奥而狡诈。

    大恶魔微笑道:“第五和第六个人类,巴尔与亚兹拉尔的化身,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我起初不知他是谁,可在记忆中,我搜索出了一个称号——“群星的引导者”,那称号属于大恶魔阿斯莫迪斯,而他的服饰告诉了我们他是谁。

    我问:“阿斯莫迪斯?”

    他笑道:“我虽不介意繁文缛节,但你称呼我时,最好加上尊称,比如阿斯莫迪斯大人。”

    我怕亚伯与阿斯莫迪斯打架,虽然我们四人未必会输,可很难赢,而且根本没好处。于是,我抢先喊道:“好的,阿斯大人。”

    阿斯莫迪斯眯起眼睛,说:“是阿斯莫迪斯。”

    我说:“好的,阿斯莫迪斯。”

    阿斯莫迪斯咬牙道:“是阿斯莫迪斯大人。”

    我说:“好的,阿...什么斯大人。”

    这不能怪我,他的名字实在太拗口了,我这人不擅长嘻哈说唱。

    阿斯莫迪斯身上光芒暴涨,这显然代表了他的情绪,他的情绪为何如此热烈?莫非他见到我们真的如此高兴吗?

    亚伯淡然说:“恶魔大公,你不必介意这个白痴,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我愤然怒视亚伯,觉得他抢夺了属于我的人设,在这群人中,我才是冷静机智的领袖,而亚伯呢?应该是鲁莽闯祸的狂战士才对。

    阿斯莫迪斯脸色阴沉,可见他这人心胸狭窄,不可深交。他拍着那高耸入云的方尖碑说:“我利用这个方尖碑,暂时遏制了神圣放逐魔法,但无法拖延太久,创世者的力量仍非我们所能想象,而且,那是人类世界的本能正排斥着地狱。”

    康士坦西亚:“你也不想被由此放逐?”

    阿斯莫迪斯说:“我本不介意地狱所处的位置,但靠近人类世界,对我而言非常舒适,谁愿意回到那遥远而毫无信仰的地方呢。”

    的确,对理智的恶魔而言,人类灭绝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伦敦那些饲养人类的家伙,也算得上恶魔们典型的代表了。

    阿斯莫迪斯:“听着,听好,路西法对你们说的话是正确的,你们得找到第四位人类该隐,当该隐与你们两人真正重逢时,就能见到真正的道路。”

    我说:“该隐是第三位人类,而不是第四位。”

    阿斯莫迪斯摇头道:“真正的第一位人类是莉莉丝,随后才是亚当、夏娃。”

    我沉吟片刻,说:“你所说的道路,是指阻止太阳王的道路吗?”

    阿斯莫迪斯说:“是的,阻止异变太阳的道路,就在于你们真正的相认。该隐杀死亚伯,导致因果的紊乱,谋杀的诞生,邪恶充斥大陆。赛特杀死儿子与女儿,又加深了人类身上的罪孽,令他们注定堕落。一切因你们而起,也必须因你们而终结。”

    一阵深重的无力感几乎击垮了我,但我立即振作起来,我说:“你知道该如何找到该隐?”

    阿斯莫迪斯:“米迦勒、尤利尔、加百列,当他们对该隐施加诅咒时,我恰巧在场,我见证了一切。该隐所受的诅咒,代表着上帝的意志,但如果这意志发生了改变,令该隐隐藏自己,永世孤独的诅咒就将消失。”

    亚伯:“意志发生了改变?”

    阿斯莫迪斯:“是的,每一次,上帝的使者都要求该隐忏悔并皈依,可该隐每一次都拒绝了他们,因此,他受到了三重诅咒:畏惧阳光、火焰与永世孤独。但显然,创世者的变化比我现象中更严重。”

    我问:“变化?”

    阿斯莫迪斯:“创世者曾告诉每一位天使:必须爱护人类,将他们视作我的分身。可现在,他在亲手毁灭人类,将人类变成畸形无比的怪物。他已经不是我们所认识的创世者,他变得比我们堕落者更为异常。因此,他他的诅咒即使并未消失,也已经减弱,至少,该隐已不必永远孤独一人。”

    亚伯:“那我们究竟该如何找到他?”

    阿斯莫迪斯:“回到黑色的摩天楼,去见萨洛特,萨洛特会指引你们见到该隐。”

十一 人设崩塌

    黑棺的人们仍沉浸于文明复兴的快乐。

    这快乐并不明显,并非庆祝,却潜移默化地体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中,体现在他们的言行表情上。他们如同做着一个清醒的美梦,并不担心自己会醒来。

    可梦终究会醒的。

    梦醒之后,残留的可能是比噩梦更残酷可怕的现实。

    但如果那是创世者的意志,如果融合之后未必比融合之前更糟糕呢?如果太阳王统治的世界确实消除了战争、灾难与人性的丑恶呢?

    如果那确实是解决与拯救之道,我们又何必抗拒?

    阿斯莫迪斯告诉我:“人类的灵魂之所以美味,是因为他们各自独立,各不相同,从而催生出特异的美感。谁都能看出那融合之后的‘东西’何等丑陋,何等恶心。”

    连恶魔都这么说,即使令人不寒而栗,可多半不会错了。

    他必须被阻止,必须被遏制,必须被消灭。

    他还说:“我会在这里,维持这片地狱与人类世界的纠缠,但如果局面太糟,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我不指望恶魔大公会有壮烈牺牲,杀身成仁的觉悟,但哪怕他能在这神圣之光前进之路上拖延半天,对我们都珍贵至极。

    此时的黑棺,高楼如群山般直立着,即使大部分内部简陋,可仍蔚为壮观。高楼之下,是棚户聚集的贫民窟,人们穿着破烂难看的衣物,穿梭于泥泞肮脏的街道。

    高楼中的人维持着体面,可生活空洞而不便。楼下的人并无尊严可言,可他们靠近那些赖以生存的资源。

    楼中人羡慕地俯视着楼下,楼下人羡慕地仰望着楼上。

    在某天,他们会交换位置与身份,然后发现真相。

    人们见到我,欣喜地聚集过来,呼朋唤友,高喊我的名字。

    我眉头紧锁,为这功名利禄而深深困扰,感到枷锁上身,不得自由,竟被人们的期望与热情压得喘不过气。

    毕竟,我们都只是凡俗**的囚徒呢。

    我望着人类愚昧的表情,陷入深深的悲哀之中,如陷泥潭,寸步难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欲乘风归去,却舍不下这尘世浊流.....

    叶格丽怒骂道:“你特么别和人握手了,握不完的!”

    我说:“你不知道那些记者,就等着大新闻,我如果不握手,他们会说我摆架子,导致我在人民心中形象大跌,人气减退....”

    叶格丽:“放屁,你搁这儿竞选吗?还形象!再不快点,太阳王就来了!”

    她根本不清楚这其中取舍之难,唉,真是,我苦心经营的圣母人设难道就要这样....

    一个抱小孩的妇女把她的女儿送了过来,喊道:“让剑圣大人抱抱你,说不定你能觉醒呢。”

    我温柔地接过小女孩,朝她邪魅一笑,这个大约六岁的小女孩说:“剑圣大人怎么这么丑?”

    我一下子把她扔上了天,她痛哭流涕,哇哇大叫,人群慌慌张张地接住了她。

    我铁青着脸,化作阴影,前往摩天楼。

    迈克尔与勒钢正在碰面谈判,他们前段时间闹得不太愉快,大概是因为成立不同党派的原因,当然,因为本书快要结尾,作者估计是不打算在这方面展开了。

    迈克尔问:“朗基,你居然回来了?”

    勒钢:“听说你甚至不在号泣。”

    我急匆匆地将神圣之力扩散的危机告诉了他们,这让两人表情凝重,迈克尔甚至开始颤抖。

    迈克尔:“你的意思是,之前毁灭人类的灾难,又再来了一次?”

    我说:“是,而且可能严重得多,这一回我们缺乏召唤地狱的手段。”

    勒钢:“情况怎么样?”

    我说:“现在,危机分成两层,第一层,神圣之力以六界首都为中心,以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驱散地狱,最快七十二小时,将抵达黑棺。第二层,那个复活的太阳王不知是否被消灭,如果没有,他神出鬼没,无法预测在哪儿,一旦被他进入城市,整个城市的人类就完了。”

    迈克尔骇然道:“我还以为我和勒钢要内战了呢。”

    勒钢皱了皱眉,看样子是没心情开玩笑。

    也许作者曾有如此打算,但现在恐怕没了。

    迈克尔:“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勒钢说:“唯一熟悉恶魔的家伙,是麦宗,我虽然不太愿意与他打交道,但他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我也不愿意承认,可没法子,麦宗象征着人类已经逝去的科学高峰,即使玄之又玄,毕竟给人以希望。

    我进入萨洛特的居所,他已经在等我。

    萨洛特:“我已听到你与迈克尔、勒钢的交谈。”

    我叹道:“连你也无法预测未来?”

    萨洛特:“不能,我能预感的是危机,可现如今,危机实在太多。”

    我说:“告诉我该隐在哪儿。”

    萨洛特摇头道:“我并不知道。”

    我说:“恶魔大公阿斯莫迪斯告诉我你知道。”

    萨洛特低头沉默。

    我说:“为什么阿斯莫迪斯会如此信任你?你曾经是他的信徒?”

    萨洛特说:“在所有洪水先民之中,我、曦泰与末卡维是最特殊的。我们都曾是天使。”

    我大吃一惊,甚至不敢相信他说话时是否清醒。

    萨洛特:“天使本是灵体,当我们进入某些特殊人类的胚胎,就能成为人类。”

    我说:“奈法雷姆?”

    萨洛特:“并不相同。我们仍保留了身为天使时的力量,所以,即使我们并不比其余洪水先民强大,可我们记得身为天使时的事,拥有天使时的智慧。当该隐的子女将我们转化为血族时,我们丧失了一部分记忆,但随着时光流逝,这部分记忆又逐渐苏醒过来。”

    他又说:“我曾为云石军团的一员,是阿斯莫迪斯深为信赖的先知。我怀疑曦泰、末卡维也是。我真正擅长的是寻找,但如果那人的命运被更高的力量所掩盖,我不能做到十分精确。”

    我想起了曾经见过的末卡维的记忆,他和曦泰、末卡维为了寻找所谓的真理而分道扬镳。萨洛特最终放弃了真理,曦泰认为真理藏于灵魂深处,只要穷极学问便可获得;而末卡维认为真理藏于混沌之中,只能瞥见其中的浮光掠影。

    我说:“我必须找到该隐。”

    萨洛特:“如果能得到该隐之血,就行。”

    我说:“如果是他直系血亲的血呢?”

    萨洛特:“那不能做到很精确,可能缩小范围。”

    鱼刺枪上曾沾有亚伯的血,那是无法抹去的痕迹,我又献出了我的血,希望赛特的血脉并未因转世轮回而衰弱。

    萨洛特将血液至于一个香炉内,香炉飘出红色的烟,萨洛特之眸凝视着香炉,我看不出端倪,但萨洛特自有收获。

    他说:“他目前正在号泣。”

    霎时,我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震惊不已。什么?他在号泣?他一直在我身边吗?该隐,血族之神,赛特兄长,那深不可测的谋杀者,如此可怖的个体,居然就在我管辖的城市?

    于是,无数可疑的人物,众多诡异的特征,在我如计算机发达的脑中纷至沓来,你进我退,在如此繁复的计算下,他的真实身份如同皇帝的新衣般渐渐脱落。

    我听见乏加对我说:“别浪费你可怜的脑力了。”

    我哼了一声,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萨洛特:“不会有错,但由于诅咒的缘故,你不可能猜到他的身份,除非他自行暴露。”

    我微笑道:“您是在怀疑我的智慧吗?”

    萨洛特说:“不,我毫不怀疑你的智慧,但他有办法避开任何人的追踪和猜测。也就是说,如果你猜测时想到了某个人,那个人就不可能是他。”

    乏加:“通过大数据计算,我筛选出了几个嫌疑犯,大约有三十人,范围已被缩小。”

    她在我脑中展现了一张清单,我看见第一位嫌疑人是面具,嗤笑一声,说:“只要看见第一个名字,这份清单就已经不用看了。”

    乏加开始扣我账户里的钱,即使在末日来临之际,这绝情的举动仍然让我心疼。

    我找到亚伯他们,亚伯问:“怎么样?”

    我说:“唯一的情报是,他在号泣。”

    但目前号泣人口,算上奴隶,已经超过了四万人,要从中找出那隐藏身份,平凡无奇的隐士,又该如何下手?

    我望向亚伯,说:“我有个主意。”

    亚伯:“那一定是个蠢主意。”

    我:“我们演一场戏,闹得动静很大,假装我要杀你,把你吊起来暴揍,你装作快要暴毙,如此一来,大欧尼酱一定就会现身了。”

    亚伯森然道:“就凭你也能吊起来揍我?大欧尼酱是什么鬼?”

    我温柔地说:“你是小·欧尼酱哦,该隐是大·欧尼酱呢。”

    亚伯掐我脖子的时候,我见到了天堂的光环,啊,这光环好温暖,我拉奥的一生一片无悔....

    他松开手,说:“我假装杀你,虽然我不认为他会出来救你这个混球,但可以试试。”

    我说:“可以,但如果你的演技太烂,剧本太差,是不可能打动他的。”

十二 灵魂深处

    此次表演至关重要,我们必须充分地展现自己的感情——真实的感情,唯有真实的感情,能唤醒该隐对亲情的关切,从而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在该隐大教堂的门前,那些看见我的人奔走相告,我已经有数月不曾回来,这让他们的脸上现出崇拜的表情,消息传开,更多的人朝这里聚集。

    我对亚伯低声说:“要逼真。”

    亚伯给了我一记勾拳,我口吐鲜血,在空中翻滚了十秒钟,这才落地,人群惊恐地叫开了。

    亚伯大声喝道:“你这混蛋,你做了些什么?”

    我爬起身,喊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知不知道我也很伤心,很难过!”说到这儿,我的泪往下淌,我的表情凄美动人,我的演技完美无缺。我的眼睛如星星般眨着,我的泪光将出未出,我表现出了自古红颜多薄命的悲哀,我也表现出了空虚寂寞冷的惆怅。我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的娇躯在风中摇晃,我的血...啊,那鲜红的血从我鲜红的嘴唇旁流下,多么的美,多么的惨,多么的令人动容。

    在某一瞬间,亚伯的杀气如此凌厉,令我以为他真的想要杀我。哦,果然,他也正展现他演技派的实力吗?

    亚伯又一脚将我踹飞,我单手支撑,委顿在地,泪水簌簌而下,说:“事已至此,你让我怎么办?”

    人们认出亚伯是我的贴身保镖,这发展让他们完全懵了,无人阻止亚伯,因为他们深知我的实力——如果我决定反抗,亚伯只能吃不了兜着走——至少他们这样想。

    亚伯喊道:“因为你犯的错,六界几十万人都死了!你这十恶不赦的人渣!”

    我高声泣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更受伤的是我!是,他们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可我呢?我丢失的,却是至关重要的信仰!”

    亚伯忍不住骂道:“这是什么白痴台词!”

    我大惊失色,忙朝他眨眼,周围的人群窃窃私语:“原来是演戏。”“我早就看出来了,大主教的演技太烂。”“确实很不自然,太过浮夸。”

    我抬起头,这一回真的落泪了。都说人的话是扎心的刀,古人诚不我欺。

    纵然世俗人不理解我高深的演技,可这出戏仍必须继续。

    我叹了口气,拖着软绵绵的身子站起,朝亚伯伸出手,说:“来,别再冲动了,我们握手言和吧。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也必须体谅我的苦衷。”

    亚伯甩手给了我一巴掌,我惊怒交加地掩住脸,咬唇道:“你....打我?”

    亚伯:“我早就揍了你好几分钟了。”

    我泪水夺眶而出,道:“你打我!连我老爸老婆都舍不得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亚伯无可奈何,咬牙道:“我根本不该听你的蠢话!你这是什么破主意!”

    这时,拉米亚、卡拉、马丁也沃莉从人群中走出。我泪眼朦胧地看着拉米亚,嘴唇微颤,双臂张扬,如飞翔的鸟儿归巢般跑向她,跑向她丰腴的胸口,跑向她温暖的怀抱。我的目光温柔而慈爱,将一个伟大的父亲对妻子和子女的心意完整地体现了出来。

    是的,父爱,父爱是深沉的,是隐忍的,是厚重的,又是温暖的。无论我在外面挨了多少毒打,受了多少苦难,可留给妻儿的,却总是安稳与可靠的避风港,不是吗?我流的泪,流的血,流的口水,不都是为了他们吗?

    此刻,我并非在演戏,而是真实感情的迸发,哪怕是铁石心肠的该隐,见到此刻的我,恐怕内心也会深深触动,唤起对亲情的渴望....

    拉米亚拉扯着孩子,躲开了我的拥抱,我见状大怒,一扭头,撅起嘴,吻向拉米亚的嘴唇。拉米亚的铁拳制裁了我,我栽倒了,被无情的命运以及残忍的生活压低了头颅,摔了个狗啃泥。

    拉米亚:“你到底又发什么神经?”

    卡拉笑道:“父亲在逗我们开心呢。”

    沃莉:“我怎么觉得有些恶心呢?”

    卡拉握住沃莉的手,嘘了一声,说:“别乱说实话。”

    这群冷漠的人,这冷漠的世界,他们丝毫未受到丝毫感动吗?这些孩子大约十八岁年纪,却已经不再如年少时那样依恋我,小鸟依人地陪伴在我身边。他们都长大了,独立了,卡拉掌握了号泣的财政,在黑棺各地创立了庞大的公司。马丁掌握了该隐教殿卫,训练出一个又一个强悍的觉醒战士。沃莉接受军事训练,整个黑棺的警务与守卫都听她的指挥。

    他们都很有出息,可喝水不忘挖井人,他们怎能如此轻易将我忽略?

    拉米亚问:“朗基,你起来。”

    我:“我不起来。”

    拉米亚:“你起来吧,这么多人看着,成什么样子?”

    我嗔道:“我偏不,除非你们每个人亲我一口....”

    拉米亚对所有人喊道:“都散了吧,让他一个人呆着,大主教正在进行深刻的冥想,因此行为举止有些痴呆,这都是正常的。”

    她的话对他们而言如同圣旨,他们相信了她,走向远方,渐渐消失,拉米亚对我说:“我们都还忙着,等你清醒了来找我们。”

    我绝望地看着她,眼神千变万化,其中的离愁别绪,又岂能用言语形容?

    拉米亚他们打了个冷颤,走了。

    广场一片寂静,亚伯皱眉站着,说:“就这?”

    我怒道:“我至少尽力了!”

    亚伯:“根本没必要找该隐,我们得自己发现线索,得找到阻止神圣之力驱散地狱的方法,或者逆转异变的太阳光。”

    我:“可路西法告诉我们要找该隐,该隐肯定会指一条路。否则,就都完了,两天之后,黑棺、号泣、所有新城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太阳王的一部分。”

    我听见脚步声响,侧身一看,是面具,是面具走向我们。他变得更憔悴,更瘦了,瘦得让我怀疑他家中是不是有个魅魔,每晚都在榨他的精华。

    面具说:“我知道一些情报。”

    我望向亚伯,亚伯平静地看着面具。

    是的,他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都不必说破,真相只有一个。

    我早该想到的,原来真相竟如此简单。

    面具早就被该隐操纵,潜伏在我们身边。难怪,他如此麻木,如此空虚,如此孤独,如此鬼鬼祟祟,如此神神秘秘。

    他,是一个被该隐暗中控制的傀儡,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任人摆布的可怜虫。

    我拍了拍面具的肩膀,用疯网窥探他的精神,并没有被操纵的痕迹。

    我感到深深的敬畏——该隐的手段高明至极,竟丝毫不显露出端倪。

    我叹道:“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可怜吧。”

    面具说:“是啊,你....”

    我说:“身为一个毫无自由与尊严的工具人,被一个吸血鬼奴役,这种日子,实在艰难。”

    “对,你给我....”

    我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怜悯,说:“如果我能早些发现其中的端倪,也许,你的苦难不会延续至今,唉,都是我....”

    面具终于说:“都是你的错,你给我的工资太少了。”

    我闻言惊怒交加,说:“什么?难道说,你之前口中奴役你的吸血鬼,竟然是我吗?”

    面具:“还能是谁?你给我那点工钱,连温饱都不够。”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大热天的手脚发颤,冷汗直流——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不知好赖的蠢货,我给面具的机会和历练,是区区金钱所能取代的吗?如果不是我,他能在该隐教的最高层做工具人的机会吗?

    我斥责道:“你....”

    亚伯没让我说完,他问:“什么样的情报?”

    面具说:“上世纪的情报,关于魔虫的。”

    我记得正是关于魔虫的研究,导致地狱与人间的临近,这种魔虫源自于某种恶魔,人类将魔虫的灵魂与自身融合,制造出更强的人类。

    亚伯问:“这与当前的危机有什么关系?”

    面具:“当前的危机?”

    既然他是该隐的工具人,我将所知道的秘密全告诉了他,但警告他不许扩散,否则会引起恐慌。这城市里的人不少曾是废土上的流浪者,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是亡命之徒,若死到临头,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通过疯网,我将见闻极快地传输给了面具,其中包括路西法与天堂、地狱之间的斗争,包括人类的堕落、地狱的崛起以及太阳危机的爆发。

    面具思索了片刻,说:“你所说的,与我所想的合在一块儿,或许已经得出了答案。”

    亚伯:“那就直说你的答案。”

    面具:“一切起因于一场赌局,关于灵魂的赌局。赌局的参与者有三人,准确的说,是三个血族。”

    我说:“萨洛特、末卡维、曦泰。”

    面具说:“是的,你知道的很清楚。”

    我问:“你怎么会知道这赌局?”话一出口,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是该隐的工具人,自然会知道许多隐秘。

    面具:“我只是知道,好了,请不要打断我。在那场赌局中,萨洛特是见证人,末卡维与曦泰探讨灵魂的真相,可其实,他们所谓的真相,触及创世者的秘密。萨洛特未能了解,末卡维与曦泰设想的,是如何获得创世者的力量。

    末卡维与曦泰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末卡维将灵魂投入混沌的乱数中,而曦泰则钻研自己以及万物的灵魂。”

    我说:“末卡维牺牲自己的躯体,创造了一张疯狂精神的网络。”

    面具点了点头:“曦泰想要得到的,就是太阳王,是万物**与灵魂彻底融合之物,一个无上的神。”

十三 纪元皇帝

    我颇感难以置信:“一个血族,一个第三代的吸血鬼,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怎么可能转变太阳光?”

    路西法推断是创世者造成的,米迦勒的放逐与梦境都证实是创世者,不会另有玄机。

    更何况拉斐尔自愿成为太阳王的粮食,除了创世者,没人能令他如此死心塌地。

    面具:“初听之下,也许不可思议,但曦泰并非普通的血族,他和末卡维、萨洛特一样,都曾是来自异界的使者。”

    面具居然连这都知道?不过该隐的工具人嘛,这也并不意外。

    这时,绿面纱借助我的暗影幻化为人形,她凝视着面具,说:“我似乎认识你。”

    面具:“我已经不记得很多事。”

    绿面纱说:“我曾经试图找寻曦泰,我....是我制造了魔虫。那是在亚洲的丛林中,一个封闭的国度...”

    面具:“魔虫的灵魂位于世界的底层,人类的灵魂则位于最高层,曦泰利用你,利用魔虫,钻研灵魂学说,接近世界的本源。”

    我:“我们得知道曦泰是如何办到的,何时办到的,他现在在哪儿,如果他能够利用创世者改变太阳,我们也能让创世者恢复太阳。”

    面具:“我正要带你们去。”

    我问:“去哪儿?”

    面具:“虫巢。”

    我闻言一惊,问:“虫巢?是魔虫的巢穴?”

    面具并未回答,他带着我们走入卡戎重工,来到尤科斯反应炉前,说:“朗基,开启异界之门。”

    我将信将疑,打开了入口,面具说:“我们去的地方,在纪元帝国的首都。据我所知,世界上最大的魔虫研究所就在那儿。”

    可恶,这小说已经进行到世界各地扫地图的阶段了吗?

    纪元帝国的首都,皇帝在那儿,关于他有着各式各样的传说,他无疑拥有强大的魔力,是地狱大公的化身之一。鉴于他帝国扩张的霸道风格,我们猜测那位大恶魔应该是阿巴登。

    我本想叫上叶格丽与亚兹拉尔,但她们的身份对纪元帝国太敏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况且我们是悄悄潜入,神不知鬼不觉,人越少越好。

    经过半天的跋涉,面具指明了出口,我们踏出地狱之门,出现在眼前的,是黑夜中一座灯火璀璨的怪异城市。

    城市中到处都是巨大的金字塔,用余烬水晶建造,放射出地狱的波动,小型建筑点缀于城市各处,在金色的灯光下,城市呈现出千奇百怪的风貌,魔幻而诡异。

    我用暗影遮蔽自己,亚伯身体隐形,面具发出一种催眠的声音,让人不自觉地忽略他,我们继续赶路。

    突然间,街上脚步声响起,那些穿着奇装异服、原本如走秀般的百姓纷纷逃开,短短几秒钟,我们被包围了,强烈的以太网罩住了我们,亚伯和我摆脱了伪装,扫视来客,面具如被抓的嫖客般蹲下,他熟练地让人心疼。

    包围者是一群觉醒者,为首的是一个奈法雷姆,手中的枪样式如同法杖,枪口对准我们。

    他们如何察觉到我们到来的?

    亚伯晃了晃,眨眼间,他们的武器全数脱手,掉落在地,他们发出痛苦的叫声,手腕已被亚伯折断。

    我指责道:“你怎么出手伤人?这有悖我们的目的。”

    亚伯:“我不喜欢被人用枪口指着。”

    “你该让我来处置。”

    那个奈法雷姆很快治愈了断骨,他盯着我看,说:“朗基努斯?”

    他认出我毫不意外,意外的是他们发现我们的到来。

    我说:“我们有急事要办,请让开。”

    奈法雷姆:“我国首都重地,岂能容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我知道亚伯下一步就是打晕这家伙,然后一走了之,我不想阻止他。但奈法雷姆又说:“我叫曼迪斯,皇帝陛下想要见你们。”

    我说:“对此,我不感兴趣。”

    曼迪斯:“陛下说,关于太阳王,关于地狱的波动,你们必须向他解释。”

    他知道了这些?

    面具站起身,表情像是被保释出狱的嫖客般轻松,他说:“那就去见见吧。”

    我抗议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面具:“要开启虫巢并不简单,如果有恶魔大公的帮助,或许能快许多。”

    我们抵达纪元皇帝的宫殿,如果神话中的万神殿是真的,恐怕也未必能胜得过这宫殿的光辉耀眼。它庞大的令人困惑不解,唯有魔法才能顺利地打扫它的墙壁。

    纪元皇帝在他的御书房接见了我们,这书房像是从中世纪历史书上摘抄出来的,奢华、古典而庄严。

    皇帝是个英俊而魁梧的中年人,展现出君临天下的气魄。他无疑十分强大,但未必强得过海尔辛与亚伯。如果他想动手,未免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即使我们这里有个拖后腿的工具人面具.....

    皇帝似乎无暇客套,他径直说:“帝国的边境发生了一些事,我希望得到解释。”

    我问:“陛下所说的是何事?”

    皇帝:“数个城镇的人消失了,派去的侦察兵没有回应,一切联络方式毫无作用。”

    我没料到神圣之力扩张如此迅速,阿斯莫迪斯不是在当中阻挡吗?又或者他临阵脱逃了?

    毕竟他根本无需保护阿巴登的领地,毕竟恶魔大公之间全无忠诚可言。

    我说:“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会把我所知全数送入你的脑海。”

    皇帝点点头,敞开了思维,我自然不敢动任何手脚。

    几分钟后,皇帝睁开眼,说:“很方便的能力,谢谢。”

    我说:“如果神圣之力已经到达边境,以它的速度,多久会到达首都?”

    皇帝说:“两天之内。”他挥手指了指窗外,说:“但首都与地狱的纠缠严密牢固,可以抵抗神圣之力的驱散。”

    他明白持续不了多久,路西法、米迦勒、阿斯莫迪斯都无法阻止神圣之力的前进。

    他又苦笑道:“路西法,路西法,我们曾经的统帅,名义上的恶魔之王,你这些年过的有多么狼狈。”

    我说:“他现在真正在为恶魔而奋战了。”

    皇帝:“讽刺的是,他将人类看得高于一切,认为未来的人类将揭开创世者之谜,可人类却在自毁的路上孜孜不倦。”

    他将目光转向我们:“那么,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我告诉他我们在找一个人,一个名为曦泰的洪水先民,一个曾经为天使的血族,若能从曦泰口中得知灵魂的奥秘,我们或许有机会。

    皇帝:“你们认为一个渺小的血族能改变创世者的念头?别惹我发笑了,这审判日无疑是创世者的意志。”

    我叹息一声,说:“可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问:“你们在找什么?”

    “我们在找虫巢。”

    皇帝表情变化,他知道虫巢,也知道虫巢在哪儿。

    他说:“上世纪末,卡戎大面积地培育魔虫,数以十万计的魔虫被埋藏在庞大的设施之下,当魔虫成熟之后,他们取出魔虫的脑,榨取汁液,与人类的脊髓液混合。”

    面具:“真是大胆的举动,我记得灾难临近时,世界上将近四成的人都注入了魔虫液。”

    皇帝冷笑道:“那仅仅是注射药剂的数量,其实可远远不止四成,人类以为如此便能获得接近觉醒的能力,获得魔法,可当这种汁液注入人体后,人的灵魂将悄然变化,并传给下一代,最终,当地狱降临时,恶魔将取代人类,人类将成为恶魔。”

    又是一个答案,关于世界上那些变成恶魔的人类的答案。

    我问:“你知道的很清楚?”

    皇帝:“我可是恶魔的皇帝,吞噬者阿巴登的化身,人类走到这地步,很令人欣慰不是吗?”

    纪元帝国的恶魔使者数量众多,层出不穷,毫无疑问是拜虫巢所赐。

    皇帝:“但虫巢很深,我们并未朝更深处进发,如果那里头存在真相,也必然在虫巢深处。”

    他交给我一个护符,说:“这护符能打开我设立在虫巢外的屏障,去吧,我允许你们通行。”

    我们退出宫殿,快速朝虫巢方向前进。

    亚伯:“那个皇帝有所保留。”

    面具:“的确。”

    我不明白他们所说的保留是什么,可听起来很高深,为了表现出我的洞察力,我说:“我也察觉到了。”

    亚伯:“关于虫巢,他隐藏了什么,那虫巢可能并非单纯人类的造物。”

    面具叹道:“是啊,或许他在里面推波助澜了。”

    我点头道:“这恶魔大公利用了曦泰。”

    面具:“不,我倒觉得是曦泰利用了恶魔大公。”他望向我说:“你通晓疯网,借助疯网,我们能从魔虫的灵魂中,找到曦泰的记忆,甚至找到曦泰本人。这正是希望之所在。”

    亚伯:“但在虫巢之中,并非仅有魔虫,连纪元皇帝也忌惮下面的事物,因此不愿前往深处。”

    我对面具说:“的确,你不必进去了,那里面对你而言,太过危险。”

    亚伯看着面具,等待面具的回答。

    面具说:“不,我必须去。”

    他走在亚伯之前。

    亚伯微笑起来,跟在面具之后。

    我愣了大约一秒,无奈跟随着他们。

    不知为何,我觉得很没面子。可既然亚伯并无异议,我也没多说什么。

    我这个人的心胸,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广,即使面具这样的凡人在我面前装逼,我也毫不介意。

十四 深入虫巢

    虫巢中的空气腥臭、粘稠、潮湿,无疑是有毒的,我用一层暗影包裹住我自己,仍难以抵消不适。

    这里很危险,常人在这里早死了,即使在地狱中,也鲜有地方让人如此反胃而恐惧。

    我听见吱吱的声音,像是无数虫足互相摩擦,从地上蜿蜒而过,这让我扫视周围的环境。声音越来越响,似是某种语言,某种警告,某种通知。

    疯网侦测到数以十万计的灵魂,那灵魂低下而微弱,可紧密相连,如同疯网,于是诞生了智慧。我曾在疯网中行走,所以能体会到其中异乎寻常的可怖。

    再往前走,我更为警觉,我见到了大型的虫,它们的壳像是绿紫色的骨架,长着绒毛与尖刺,仿佛蟑螂、苍蝇与蜥蜴放大了数千倍。

    它们一动不动,我才发现这是虫褪下的壳,这更让人毛骨悚然。这虫壳死寂而僵硬,静谧地横在那里,代表虫的死亡与新生,是虫的坟墓与纪念碑。

    我见到亚伯伸出触碰虫壳,心里发毛,世上总有这种混不吝的人,自以为是,胆大包天,做出种种反常而恶心的事,试图吸引众人眼球,或者证明一些毫无意义的勇气,满足自己卑劣的好奇心,结果害人害己。

    突然间,一些虫飞出虫壳,张开虫足,抱向亚伯的脸。刹那间,亚伯身上覆盖了一层血色毛发,将这些抱脸虫碾成碎肉烂汁。更多的抱脸虫从上下左右钻出,朝我们猛扑,它们的形状与电影异形中的抱脸虫一模一样,不知是进化的巧合,还是人为造成——也许这里的研究员是异形的忠实观众。

    那些虫避开了面具,只攻击我,难道是因为我的脸太帅?我召唤出了吞噬老者,他张开嘴,把这些抱脸虫全吞了,这震慑了这些弱小的灵魂,它们一溜烟跑了。

    我怎么觉得与这些虫相比,我和亚伯更像怪物呢?也许是我们练级练过头了,这副本对我们而言毫无难度。好在有个拖后腿的面具,像个平衡难度的补丁。

    但魔虫完全对他没兴趣,他像是开了某种外挂似的。

    更多的声音响起,穿梭于高广的岩洞上空,激荡在粘稠的洞壁之间,起初,那声音密集而频繁,杂乱而无序,可渐渐变得有规律,响亮得像是风暴的奏鸣曲,像是进击的钢铁洪流。

    我说:“是个大家伙。”

    亚伯:“许多大家伙。”

    十只高大的魔虫出现在洞口,它们长得像是蜥蜴与蟑螂的合成物,身上长出发光的羽毛,不得不承认模样很美观,如果不是人类天生对虫类的厌恶,它们并不比孔雀难看。

    那些魔虫张开嘴,从中伸出管子般的器官,从那些器官中,喷出绿色的液体,这些液体轻易融化了石头,并在原地长出了菌菇,它腐蚀性很强,而且饱含病毒,这毫无科学道理可言。

    亚伯出现在蜥蜴魔虫背后,横着一切,将它们斩成数截。

    我:“小心毒液!”

    它们身体里迸发出更多毒液,亚伯沐浴在毒液中,表情淡然,我知道自己白担心了一场,他可是连核弹都炸不死的异类,他的血可能比这些毒液更毒上百倍。

    再往里走,虫巢成了广阔的天地,我们像是到了洞外,踏入了一个幽暗的山谷中,因为洞顶已经无法丈量了,从下到上可能有数百米的距离。

    洞中的石头呈现出怪异、弯曲的形状,光线则是紫色的,我甚至觉得自己走在一轮紫色的太阳之下,不久后才发现,是墙上虫子分泌的粘液发出的光。这些光似乎有催眠作用,让人情绪放松,产生幻觉,洞中成了魔幻的石头森林,披上了似幻似真的色彩,令人以为可能有妖精出没。

    我们在一个属于魔虫的世界中跋涉,它们建造着属于它们审美的房屋,布置着符合它们哲学的装饰,它们崇尚原始,崇尚力量,崇尚暴力,也崇尚劳动,我在轮乱中见到了秩序,在可怖的图案中见到了信仰。

    或许,人类的灵魂影响了魔虫,让它们得到了智力。又或许,它们本就拥有智力,对世界有自己的理解。

    更多蜥蜴魔虫在两边的山上、遥远的平原上、隐秘的丛林中盯着我们看,一些抱脸虫伏在它们脚边,像是没长大的孩子。在日暮光景般的天上,飞着一些身披鳞甲的蜻蜓,每一只至少有一米长。

    另有一些更大的、房屋般的虫,浮在半空,身上五彩斑斓,宛若彩虹,身上垂下的虫足宛如天蓝色的流苏。

    这些魔虫在地底建立了它们的家园,这家园连恶魔都不敢擅入,它们对更暴力,更凶残,更蛮不讲理,也更有组织的族群抱有一定的敬意。

    可不能解释纪元皇帝对这里望而却步,他渴望得到魔虫的秘密,他乐于见到更多的人因魔虫的脑液而觉醒,他希望人性堕落从而增强地狱的信仰,他也有足够的力量从这里捕捉更多的魔虫。

    目前,魔虫对我们保持观望的态度,我们的入侵消息无疑已经传开,它们已经知道我们不好对付。

    亚伯:“我们要去哪儿?”

    我:“这里不会有个魔虫的皇帝吧。”

    面具:“有的,不过是个母虫,一个女皇。”

    我吃了一惊,问:“女皇?你怎么知道?”

    面具:“我曾经认识她。”

    我问:“你认识....魔虫之母?”

    面具抬起头,眼角湿润,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我奇道:“莫非你....你竟然好这一口?这是...人外控吗?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毫无廉耻的人!她长得怎么样?”

    面具:“她很美。”

    我脑中立刻浮现出这样一个形象——美丽的、衣不蔽体的少女,身上披着一层永远无法褪去的鳞甲,前凸后翘,却如女神般行走着,她的长发犹如虫的肢解,如轻柔的手指,触碰着我的肌肤,我的肉身,解开我的拉链,用她那香肠一般的两片嘴唇,朝我那幽深的....

    这莫不是照抄游戏里的凯瑞甘吗?

    我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面具:“她是我的朋友,也自认为是我的妹妹。”

    亚伯皱眉道:“你的妹妹?”

    面具:“不,她弄错了,我和她并没有血源关系。”

    亚伯:“那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闻言嗤笑了一声,暗忖这亚伯也真是昏了头了,居然会认为面具可能竟是该隐?面具的实力有目共睹,如何能是曾杀死他的罪恶之源?

    该隐故意抛出一个幌子,亚伯就这么信以为真。

    亚伯在第一层,该隐在第二层。

    而我,却在第五层。

    我早就看穿了一切。

    我冷笑着斜视面具与亚伯,可他们并没有看我,也并未留意到我洞悉秘密的眼神,这让我很失望,一颗热扑扑的心很快冷了下去。

十五 古代异种

    大约往地下一公里之后,环境不适合人类生存。

    温度非常高,十秒钟,人类的皮肤就会被烤焦。这与上方的阴冷截然相反,我担心面具会死,可他没事。该隐似乎给了他一些庇护,让他安然无恙。

    地表有裂缝,会喷出岩浆,即使是我们,也不得不躲避,就像躲避路上的粪坑尿池一样,它们或许伤害不了我们,可心理层面令人厌恶。

    毒气被蒸发出来,浮在半空中,如果不是我们体质不凡,早就被熏晕熏死。我觉得呼吸不畅,但进来之前,我在暗影中保存着大量空气,保证能够坚持下去。

    我心情变得很沉重,压抑让我们沉默不语。这些恶劣的环境并不算太大的麻烦,但这地方本身沉浸着暴戾、悲惨与忧伤,像是发生过大屠杀的战场,又或是掩埋死者的乱葬岗。

    我说:“这里残留着脑电波,是那些魔虫的?”

    面具摇头道:“显然是人类的,我们....”

    亚伯将身体的部分变成蝙蝠,让它们侦查,可它们很快被恶劣的环境折磨致死,这行不通。

    亚伯换了种方法,用嗅觉与皮肤触觉感应,有些像我的奥丁之眼,可管用得多,大约一分钟后,亚伯指着左边说:“那里有个村庄。”

    我:“村庄?是魔虫的村庄?”

    亚伯:“有魔虫,但也有人类。”

    “人类?这地方生存着人类?”

    亚伯冷笑道:“总之不可能是正常的人类。”

    面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要找的是母虫。”

    亚伯:“得弄清楚那些人类是做什么的。”

    我们朝那里靠近,那里温度降低,但至少也是非洲正午的程度,一些用虫壳与骨架搭成的房屋,铺上了一些皮,可能是地底某种野兽的皮毛,之前说过,这里是一个另外的世界,地底自有其系统。

    大约十多个蜥蜴魔虫在村里。

    忽然间,背后气流变化,有人偷袭我们。我召唤出安纳托里,他手持火剑,见到一个隐形人冲向我,他将火剑一挥,那人用匕首挡住了这一剑,顺势后退。

    亚伯打出两拳,两个偷袭者被他打得飞了出去,但他们没死。

    来者褪去了隐形的伪装,他们的身体是黑的,并非非洲黑人那种黑,而是黑色的蛇、黑色的甲壳虫那种黑色,黑而冷。他们的脸却是惨白的,白的像是未染色的面具。他们大约两米高,手上肌肉隆起,美观而柔韧。

    而偷袭者手中的匕首像是虚无缥缈的水晶,那是他们用意志或魔法凭空生成的。

    偷袭者怒吼,语言从未听过,可疯网仍辨别出了他们的意思:“该死的入侵者!该死的人类!”

    另有三个隐形偷袭者朝我发动袭击,我召唤出海怪、绿面纱与瘟疫修女,分别将这三人挡住,但接触他们令我感到头疼,一种精神冲击持续不断侵袭我的大脑。

    这是超能力,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魔法。

    强大的魔法。

    偷袭者怒吼,意念化作巨力,乒乒乓乓,这巨力摧枯拉朽,横行霸道,导致山石粉碎,地面裂开。

    我在巨力中凝立不动,他们奈何不了我。

    安纳托里:“这些人很强,比普通血族强得多,比法师也强得多。”

    是的,他们不仅体力超群,而且精通魔法。

    偷袭者将匕首扔向我,匕首发生爆炸,向外扩散了半径二十米左右,我将面具送入暗影,自身用暗影挡住了这一击。

    一个偷袭者冷笑,又扔出数枚针,那针刺破了暗影,开始吸收我的力量,我索性将暗影之力输送给他,他惨叫一声,受了重伤,被龙蜒之影腐化得不人不鬼。

    在亚伯那边,他已经将三个偷袭者打得倒地不起,另外五个开始用各式各样的魔法扰乱亚伯的节奏,换做以前的亚伯,这些人早就成了肉泥,但现在的亚伯越来越心慈手软,他居然试图与他们周旋。

    站在高处的一个人负手看着这一切,终于,他忍耐不住,出言制止了所有偷袭者。

    偷袭者们退开,那人如瞬移般降临在我们面前。其余偷袭者朝他下跪,用尊敬的称谓称呼此人,大概是军长、元首之类的意思。

    军长冷眼看着我们,他梳着个大背头,发须留得非常整齐,眼神冰冷,比其余人更高一些,俯视着我与亚伯。

    绿面纱说:“他们的精神....他们是奈法雷姆。”

    这些人全是奈法雷姆?

    “恐怕是的,而且更奇特之处在于,他们的身躯是魔虫,是魔虫转化成人类的体型。而且非常古老。”

    有多古老?

    超乎想象的古老,只不过他们刚刚苏醒没多久。

    军长的手朝我一扬,我被他的精神力困住,他冷笑一声,将我往上一抛,我很快身在四百米之上,随后,他往下压,我撞在地面,地面如豆腐般裂开,我像一柄尖刀往更深处钻。

    不过我借着暗影回到地面,瘟疫医生治好了我的伤。

    军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亚伯对我说:“对付他还不需要我帮忙吧。”

    是的,的确如此。

    此时,越来越多的偷袭者聚集在这里,我粗粗算下大约接近三百,虽然还能对付,可已经颇为麻烦。

    我用疯网对军长说:“我们来见母虫。”

    军长说:“如果这是你们的目的,你们唯一的下场唯有葬身于此。”

    我发动了晨星之刃,他身上笼罩防护术被我击破,随后,我击中他的腹部,他口中喷出紫色的液体,跪在我面前,久久无法起身。

    我虽然没打算杀他,可他的体魄很强壮,与第四代的血族相当。

    其余偷袭者惊呼了起来。

    我说:“我们来只想谈谈,让我们见母虫。”

    军长脸上五官扭曲,突然,眼中射出光线,我闪开,这光线劈开了洞壁,大片石块如雨坠下。我将暗影缠住他,很快耗尽了他的力气。

    我说:“我击败了你,难道你们这里就没有投降的说法吗?”

    军长露出恐惧之色,说:“我会听从,我会带你去见母虫,请放开...放开我。”

    我将他释放,他并没有再做抵抗。偷袭者军队也并未攻击我们,他不再开口,朝某个方向走去。

    我们被奈法雷姆们包围,我感应他们的灵魂,察觉到每一个都很强,因为他们灵魂的强度决定了他们的意志力,法力也随之增强。

    随后,我们见到了一支多达千人的奈法雷姆军团。

    这些奈法雷姆的身躯——如果我没看错——也是魔虫的躯体改造而成,灵魂是内核,躯体是容器,灵魂对躯体有一定的塑造作用,也许躯体之所以呈现人形,是因为灵魂的缘故。

    军团虎视眈眈,目光如刀,注视着我们,这支军团威力惊人,难怪纪元皇帝不愿冒险侵入,可他难道不怕这些家伙冲出虫巢?

    面具说:“他们无法离开虫巢。”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点了点头。

    在一个由无数树枝搭建而成的螺旋状房屋中,我又听见了虫足的声响,当我们靠近房屋,那扇如虫翼般的门滑落。步入一条宏大的走廊,可以看见这宫殿令人惊悚的景象——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墙上,不时有蚯蚓般的幼虫钻来钻去。墙壁的图案极不规律,有些像是甲壳虫上的斑,有些则像是腐烂的、紫色的肉。

    我怀疑母虫的审美观是否正常,也许在她眼里,烂肉与蜂窝才是真正的美丽?

    两只巨大的、如螃蟹、蜈蚣与龙虾混合体的魔虫出现,它们各自高三十米,在它们背上,站着两个与军长同样威武不凡的奈法雷姆,手持长枪,居高临下,神态不可一世。

    我觉得他们很像伦敦的那个地煞桑格温,实力或许相近。

    军长喊道:“血护卫,这些外来者是来见女王的!”

    其中一个血护卫:“听说你败了,受到胁迫,不得已才来此。”

    军长半晌说不出话。

    另一个血护卫:“我很想杀了这几个闯入者,但女王有令,愿意接见。”

    军长低头道:“女王英明。”

    步入一层紫色薄膜,我们进入了一个房间,这房间可以用典雅来形容,至少符合人类的品位。

    美丽的、柔弱的母虫,坐在一张海螺般的虫壳里,目光亲切而好奇。

    她的肌肤是雪白色的,一头柔顺的紫发宛如瀑布般垂落,她穿着用虫壳与虫毛缝制的皮甲,一双眼眸如漆黑的湖水,扫视我们。

    她穿得很少,双腿弯曲在身前,一双可爱的嫩足,以及足尖那可爱的脚趾,像是雕刻出来的弯曲,充满着让人遐想的趣味。

    我很争气,我没有流口水,我的剑柄也没有凸起,我很正常,我展现出了一个来自文明社会男性的全部礼节。

    她眼神转动,盯着地上的影子,啊,在那影子里,一双大手正悄然伸向她那双小脚,一根蘑菇状的物体翘得老高,它很雄伟,但也很不雅。

    我怒不可遏,大声喊道:“谁!是谁如此大胆?胆敢唐突佳人,冒犯女皇?”

    我面向亚伯,双目圆睁,说道:“亚伯,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使用暗影,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亚伯说:“那是你的影子。”

    我不可思议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你是说我?亚伯,你做就做了,为何不承认?又为何要污蔑你可爱的弟弟?”

    亚伯将我打翻在地,用手按着我的头,静静地看着母虫。

    我听见母虫对面具说:“我觉得你很亲近,陌生人,你究竟是谁?”

十六 灵魂计划

    面具回答:“也许,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曾有联系,梦境中的时光飘忽不定,进退无常,所以,我可能见过你的前生,你也见过我的今世。我叫面具,很高兴见到你。”

    母虫笑了:“我叫双竹。”

    我张开嘴唇,舌头在牙齿之间,轻轻念出她的名字,啊,双竹,这无疑是一个东方的名字,一个中国的名字,竹,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我这才注意到她穿得衣物很少,皮肤光洁,就像是一根根竹子那样光滑青翠。

    的确,我们都曾是智化未开的野兽,都曾是原始冲动的生物,我们何必用多余的衣物、繁冗的礼节,约束自己的**呢?就像眼前的女王一样,她即使什么都不穿,难道就能减少她的清纯和高贵了吗?

    不,不能,她目前的状态,才是最完美,最真实的,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隐秘,将自己浑身的美好全无羞涩地展现在外,落落大方,坦坦荡荡,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美丽,都集于她的身躯上。

    我瞪大双眼,望向她双腿之间,发现她穿着黑色的安全裤。

    那一片黑色的布,一直延伸到她膝盖上的三寸处,正如她胸前那虫皮的皮甲那样,遮住了诱人的高峰,挡住了幽深的溪谷。

    刹那间,我探索的好奇心被拦腰截断,我对原始女性的幻想破灭了,我对这世界的信任崩溃了。

    亚伯问:“你哭什么?”

    我说:“这个世界....也许还是毁灭了....比较好呢。”

    面具问:“你一直住在这儿?”

    双竹说:“是的,我与魔虫间有奇妙的心灵感应,我能让它们联合起来,躲避人类的残害。这里是卡戎公司建造的最大的虫巢,在一百多年前,我伪装成研究员,躲了进来,挖了一条地道,带着一些魔虫躲到这里。”

    我注意到奈法雷姆们十分警惕,屋外聚集着几个强者,神经紧绷着,提防我们,而在母虫身边,有两个人面虫身的家伙,显露出强大的精神力。

    面具:“你能听见曦泰的召唤?”

    双竹说:“一直都能,但后来,他不再召唤我了。”

    我感到绿面纱对此异常关切,毕竟她穷尽一生都在找曦泰。她似乎是曦泰的学生,参与了曦泰的许多研究。

    巧合的是,曦泰应该是古埃及的神,在某些语言中,他也是赛特,与曾经的我一模一样。

    面具问:“这些奈法雷姆是怎么来的?”

    双竹说:“所有人都以为这里仅仅是卡戎公司的虫巢实验室,可其实不仅仅如此。

    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神话时代,甚至更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人类刚刚诞生文明的时期,有一场天使与堕天使之间的大战....”

    面具:“关于那场战争,我们已经很熟悉,陛下无需赘述!”

    我跳起来,指着面具喝道:“面具,你怎么和陛下说话呢?难得陛下想用她的红唇银牙,悦耳妙音,向我们讲述这么一段恢宏盛大的历史,你怎能忍心如此打断?”

    我转过头,朝双竹嫣然一笑,眉目传情,握向她一双玉雕般的小手,说:“陛下,你尽管说,我听着呢,但其中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还望陛下单独私下,向我好好解释,即使我们抵足而眠,秉烛夜谈,也是无妨的....”

    她身边的两条虫咬得我险些断臂,我惊怒交加,退后数步,喊道:“好哇,你果然心狠手辣,图谋不轨!亚伯、面具,我们中计了,现在,决不能心慈手软,我看我们把这女王绑走算了!”

    他们谁也不理我,如果闹翻了脸,我看我会是第一个被亚伯解决的受害者。

    这是吃人的社会,这是背叛的年代,这是险恶的世界,这是孤独的旅程。

    双竹兴致全无,似乎不打算说起那段我耳熟能详的战事。她说:“既然你们知道了其中的人物,我就挑要紧的说。当时,有三位堕天使的大公——阿斯莫迪斯、阿巴登与亚兹拉尔,为了对抗天堂日益增强的战力,打算创造出一种全新的、超凡的生物,利用人类潜力无限的灵魂,以及天使天生的神能,两者结合,成为战争的秘密兵器。”

    我说:“奈法雷姆。”

    双竹说:“是的,阿斯莫迪斯提出了设想,阿巴登带来了血肉的技术,亚兹拉尔负责控制灵魂。他们瞒着路西法,在欧洲大陆的某处,建造了无比巨大的迷宫,在迷宫中进行着他们残忍血腥的实验。”

    我:“欧洲某处?这里可是在金州....”但我立刻知道不是,在地狱与人类世界的结合处,空间是打乱的,这里当然可能是欧洲。”

    双竹:“堕天使们绑架有潜力的人类女性,通过某种装置,让天使具备了繁衍的能力,在这里,曾发生过无数次恶毒的暴行,数以万计的婴儿因天生的畸形儿死去,而那些产子的女性也因此殒命。天使与人类的结合是亵渎的,是绝对禁止的,因此,即使是三位恶魔大公的智慧,也很难成功。”

    这里飘荡着凄惨可悲的脑电波,强悍而弥留的阴魂,属于远古那些死去的试验品。

    双竹:“但有一位神秘的天使,名为赛迪斯,他发明了至关重要的一件宝物,通过这件宝物,天使与人类之间的生殖隔离被打破,天使的灵体可化为实体,化为人类,这让奈法雷姆计划得以真正成功。”

    我听名字便觉得古怪:“赛迪斯?”

    双竹:“是的,赛迪斯。”

    曦泰似乎本就是化身为人类的天使,也许天使能附身于人类这一现象,本就源自于奈法雷姆计划。

    双竹:“我逃到这里并非偶然,或许是源自于曦泰的指引。因为奈法雷姆计划,路西法曾率领堕天使大军讨伐阿巴登这些背叛者并取胜,这座隐秘的实验室从此便消失于历史长河中,再未被人发现。即使卡戎公司利用这里作为虫巢,也仅仅因为此地充满这魔力,并未发觉其中真正深藏的秘密。”

    她指着这宫殿,说:“堕天使们在这里储藏着一些最古老的奈法雷姆灵魂。”

    我问:“你用魔虫替这些灵魂铸造了躯体?”

    双竹:“是的。”

    面具说:“外面的世界,正因为曦泰而面临一场浩劫,一场灭绝的浩劫,你的灵魂与曦泰紧密相连,我们需要通过你,找到曦泰,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双竹问:“具体而言,怎么帮?”

    我说:“通过精神网络,我探索你的灵魂,找到一些线索,打开一些隐秘的门。”

    双竹:“你想彻底搜索我的精神?”

    我说:“不,我不会事无巨细,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要找的东西,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存在。”

    双竹:“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他。”她指着面具。

    我说:“那就足够了,面具能替我担保。”

十七 余烬守望

    不知她对面具的信任源自何处,但她愿意向我敞开心扉,同时,她对自己的精神力有着自信,她不认为我能够由此操纵她。

    我所要找的,只是曦泰。

    疯网中储存的灵魂倾巢而出,像是蚂蚁般四处分散,它们有着最敏锐的触须,能探测到我要寻找的东西。

    绿面纱指引着它们,她找曦泰已经很久了。

    我曾问过她与曦泰的渊源,她说曦泰是堕落的太阳神,是她的恩师,是她穷极一生也必须达到的彼方。

    末卡维呢?他也教了你许多。

    她说:末卡维始终让她不寒而栗,面对他时,她像是躺在手术台上等待解剖的尸体。

    但末卡维的教导让绿面纱能追上曦泰的脚步,在疯网中,对她尤其方便。

    顺着双竹灵魂之河,我们到达了虫巢灵魂汇聚成的海洋,在这汪洋大海中,我们要找寻一艘埋藏的很深的宝藏,一艘不知去向的沉船。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也许一个月只是一秒钟,而一秒钟也可能是一个月。

    我们避开汹涌的巨浪,抵挡情绪的波动,灵魂之海存在着凶恶的野兽,更可能产生精神上的幻觉。灵魂是原始的、不受控制的本性,在现实世界里,灵魂受到了意识的约束,被套上了枷锁,不至于失控。但在这里,灵魂展现出残暴而狂放的一面,任何情绪都不加掩藏。

    绿面纱长久以来的寻觅派上了用场,而每一个疯网议员都起到了作用。绿面纱凭借蛛丝马迹,确保正确的方向;瘟疫修女散布的危险气息让魔虫灵魂避而远之;瘟疫医生则确保我们的精神健康;吞噬者嗅着千万气味,分辨出正确的路径;海怪在海上如鱼得水,是我们的掌舵人;安纳托里使用他强大的力量,将所有威胁消灭。

    我们终于找到了宝藏。

    沉船在一片拥挤的海底,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无穷的、险恶的灵魂形成屏障。

    我们朝下潜,突破了海流、漩涡与灵魂的鱼群,看见那如翡翠雕刻而成的破碎之船。

    绿面纱:“就是它了!”

    船看似寻常,可像是一个谜团,一个黑洞,绿面纱说:“我们开启一个口子,朗基努斯,你进去!”

    我说:“外面很危险,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这是你一直追寻的事物,该由你亲自目睹一切。”

    绿面纱:“里面更危险。”

    我当然知道里面更危险,否则我不会错过打头阵的机会。

    绿面纱:“给我滚进去,我们支持不了多久!”

    我怒道:“我可是宿主,就像是房东一样,轮得到你对我吆三喝四?”

    绿面纱:“你再啰嗦,我精神上阉割了你!”

    这女人真不文明,动不动就玩下三路的手段,可我没有办法,我拥有断翼鹤诀,该由我去揭开谜底。

    浑浊的、剧毒的海水迎面而来,我看见我的身体迅速腐烂,霎时,我被溶解。

    但那只是表象,我化作了万千道暗影,度过了难关,等我重新凝聚时,我在一个金碧辉煌、豪富无比的宫殿房间里。

    我穿着美丽的华服,褐色的肌肤,周围的装饰是埃及风格。

    我意识到自己是曦泰,是一位王子,在古埃及,我被尊为神祗。这年代极远,这时,曦泰还未成为十三位血族祖先之一。也许天使与恶魔之间的战争还未结束,恶魔们也并未被囚禁。

    仆人对我说:“大人,敬拜的时间到了。”

    曦泰走到宫殿外,在门前的走廊上停着一辆精雕细琢的大车,拉车的是一条长着羽翼的飞蛇,它大约有十五米长,粗得像一棵大树。

    另一辆飞蛇车向曦泰驶来,上面坐着的是奥西里斯,曦泰的兄长,另一位王子。曦泰说:“兄长,你好,愿拉保佑你。”

    奥西里斯同样说:“兄弟,你好,愿拉保佑你。”

    拉是古埃及的太阳神,是万物之神,其实正是创世者的另一种称谓。

    他们前往神殿,拜见一尊庞大壮观的太阳神雕像,各自奉上祭品。太阳神拉的光辉照耀在奥西里斯身上,奥西里斯面带微笑,而曦泰表情麻木,目光怨恨。

    奥西里斯笑道:“谢谢你,祖父神,谢谢你的偏爱。”

    这些王子被认为是太阳神的后代,他们称拉为祖父。

    曦泰大声说:“为什么!祖父神!为什么恩宠奥西里斯?我给的祭品更为丰厚,我的礼仪更为恭敬,我对你更为虔诚,为何恩宠奥西里斯?”

    太阳神回答:“我在你的未来道路上见到了阴影,黑暗笼罩在前方。”

    曦泰气得发抖,拂袖而去。奥西里斯追上曦泰,说:“不要对祖父神无礼,他对你的怠慢,是为了历练你。”

    曦泰:“这世界之外仍有世界,连太阳神都不知道的世界,我将追寻太阳神都无法企及的力量。”

    奥西里斯:“当心坠入邪道,就像祖父神预言的那样。”

    曦泰:“太阳神已诅咒我堕入暗影。”

    奥西里斯:“他只是警告你不要那么做。”

    曦泰冷冷地说:“我会记住的。”

    当奥西里斯远离之后,曦泰低声说:“我会去探寻太阳神试图掩盖的秘密。”

    .....

    我身体分离,前往下一段记忆。

    我——曦泰——在一条地道的尽头,发现了一道诡异的缝隙,在缝隙周围,阴影仿佛生物般活动着。

    士兵们说:“大人,在修建墓地的时候,发现了它,任何靠近它的人都死了,是否要禀告太阳神的牧师?”

    曦泰摇了摇头,从中感受到了巨大的魔力,但这魔力与太阳神的力量截然相反,属于暗影的力量。

    太阳神告诉曦泰:你将堕入黑暗。

    曦泰挥手制止了士兵,独自走入黑暗中。

    太阳神的力量防止他被黑暗所伤,在这里,他看见了一个崩坏的世界。

    房屋倒塌,树木折断,大地翻起,山被融化,大海成了漆黑的颜色,偶然间,涌起迷雾,遮蔽了一切。

    这世界杳无人烟。

    突然间,黑影掠过他头顶,曦泰看见一只黑色的巨大蝙蝠盘旋在高空,这蝙蝠是由纯黑的物质凝聚成,朝他俯冲而下。

    曦泰施展太阳神的魔法,放出一枚火球,蝙蝠被击中之后,在空中调整了一番,居然未显得深受重伤,继续朝曦泰猛攻,曦泰连续施法,终于将这蝙蝠击落。

    但很快,更多黑暗的生物出现,有鱼、龙、虎等等,各个儿体型庞大,它们从屋顶、塔尖和地底冲向曦泰,曦泰开始惊慌,躲入荒废的房屋,可这些巨兽紧追不舍。

    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危机时刻,黑色的光柱从天而降,把所有黑暗生物消灭。曦泰听见一人对他说:“到我这儿来。”

    曦泰:“你是谁?在哪里?”

    声音指引曦泰走上一座城堡,在城堡的王座上,曦泰见到了一个老人。

    这老人肤色发青,一双眼透着白内障的痕迹,身子略微发福,曦泰发现此人与太阳神拉雕像上的面容极为相似。

    他是谁?他在这里多久了?他在这空无一人的世界做什么?

    老人说:“这里是世界的边缘。”

    曦泰问:“什么...世界?”

    老人:“你们的世界被这个世界包围着,当中有异空间的屏障,通常无法穿透。”

    曦泰认为这里就像是一层罩子,覆盖在他的世界外头,他通过的那个裂缝,就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破孔。

    曦泰:“把这里的一切告诉我,那些怪物,你自己,还有这世界的历史。”

    老人:“那些怪物....是陌生者。”

    曦泰:“陌生者?”

    老人:“它们是由宇宙中的暗物质组成的生物,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坏这个世界。”

    曦泰:“黑暗的生物?它们打算破坏你的世界?”

    老人:“这个世界是一层护罩,保护着你们的世界。

    创世者创造了一切,这颗星球,以及这星球上可见或不可见的空间,还有星球上的生物,他几乎可以控制万物。

    但当他创造时,泄露出了相等的能量,一些负面的能量,这些能量是不可避免存在的,就像光与影。

    负面的能量凝聚成了黑暗生物,潜藏在黑暗的空间,这个空间是创世者一开始也未能察觉到的,即使他知道,他也无法毁灭这空间,因为它与现实世界总是并存的。

    在很早很早以前,创世者曾经创造了星球上最初的文明,这些文明存在于百万年前,比现在的天使与人类更早。是的,我知道你们,因为透过缝隙,我可以看见你们。

    当那个最初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时,黑暗生物朝文明世界发动了进攻。它们的进攻是无法阻挡的,从精神与物质的层面逐渐渗透,直至一切无法挽回。

    创世者于是改变了太阳光,让太阳光毁灭了黑暗生物,也毁灭了那个文明所有的生物。

    你所见到的这个空旷的世界,就是那个文明留下的遗骸,一些漂浮在虚无之中的空间碎片,点缀于第一大陆之内——也就是包裹你们世界的那个世界,堕天使们称其为第一大陆。

    碎片里,是未被变异的太阳消灭的黑暗生物,它们仍会不断再生,一直想要逃出这空间的碎片,进入你们的世界里。

    我是创世者留下的分身,一个余烬守望者,一个狱卒,我维持着空间碎片的运行,防止黑暗生物逃离空间,并不断将它们消灭。”

十八 太阳神王

    曦泰看着余烬守望者,他显而易见,已经风烛残年,他说:“你已经快死了。”

    老者说:“是的。”

    曦泰:“你在这儿已经多久?”

    老者:“用你们的日历算,三十万年。”

    曦泰:“你令人尊重,你守护了两个世界。”

    老者:“如果黑暗生物对你们世界的侵蚀超越了界限,创世者会再一次降下异变之光,摧毁万物。”

    曦泰:“我想帮你!我想帮你制止这一切!我想接替你!”

    余烬守望者:“你的力量太弱,不足以对抗黑暗。”

    曦泰:“那就赋予我你的力量。”

    余烬守望者说:“我虽然是创世者的造物,但力量源泉来自于黑暗,你愿意承受这样的代价吗?”

    曦泰陷入了迟疑,他闭上眼,沉思了许久,我能感受到他脸上的肌肉在颤动。

    终于,他说:“我爱世界上的生物,爱太阳王的一切,我愿意承受代价。”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疑惑:他看上去并不像是那样伟大,那样博爱的人,观其言行,不过是一个善妒而野心勃勃的王子而已,难道在内心深处,他其实善良而高尚?

    为了拯救世界,甘于堕入黑暗?曦泰竟有如此胸怀?

    余烬守望者示意曦泰走上前,他的头颅变成了一条黑蛇,那黑蛇咬了曦泰,霎时,黑色的条纹如墨水般渗透了曦泰褐色的肌肤,令他的双眼变得犹如黑水。曦泰痛苦地跪下,抽搐、哀嚎、捏碎自己的皮肤,鲜血滚滚而下。

    当他站起时,黑暗之力已充斥全身,而余烬守望者已经土崩瓦解,随风而逝。

    我不知道为何余烬守望者会信任曦泰,也许他早已决定让曦泰作为自己的继任者。

    曦泰用黑暗之力对付黑暗生物,他留在这空旷的城市,释放撕裂天空的魔法,将黑暗生物一波接一波摧毁。

    在裂隙的那一端,他的故乡,对那儿的人来说,曦泰似乎隐居了。他很少露面,往往一个月才在众人面前出现一次,每一次出现,人们轻易注意到她的变化——他身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显得如此危险,仿佛在毒液中浸泡了很久,散播着致命的瘟疫。

    曦泰告诉每一个人:“我发现了世界的真相,我在守卫你们,若不是我,这世界已经遭殃。在那一头,有可怖的怪物,黑暗的妖魔,世界的毁灭者,而我,在那已沦为余烬的世界,成为了世界之盾。”

    没有人能证实这一点,也没有人能穿过裂隙,到达第一大陆内的碎片空间。而在这里,曦泰无法展示他获得的黑暗之力,似乎他不能将黑暗之力从碎片空间带回来。

    他只是显得很恶毒,很卑鄙,很怪异,很凶残。

    在世人眼中,他不理朝政,不务正业,尸位素餐,为人阴险而疏懒,而且满嘴谎言。他导致奸臣当道,恶人横行,天灾泛滥,民不聊生。

    人们憎恨曦泰。

    而曦泰从这憎恨中,感受到了力量。

    如果天使与恶魔从人类正面的感情中获得信仰,那黑暗生物可以通过憎恨得到力量。

    于是,每当曦泰疲惫,他就返回故乡,公开犯下恶行,收获憎恨,再回到另一头,对付那些危机。

    十年后的某天,曦泰得到太阳神的征召,再去神殿拜见太阳神,这一次会面非常隆重。在神殿上,奥西里斯的家族众臣悉数到场,而曦泰身边携带着各怀鬼胎的谋臣,以及早已对他积怨已久的士兵。

    曦泰得知,这一次,太阳神将从奥西里斯与他之间,选出统治整个大陆的神王,神王拥有无上的权利,是太阳神唯一的代言人。

    奥西里斯跪在地上,对太阳神说:“伟大的祖父神,这十年来,我统治的八个城市,每一个都繁荣昌盛,虔诚而恭敬,平民百姓都对你顶礼膜拜,都对我信任有加,他们不仅建起了宏伟的神庙,而且生活富足,路不拾遗。你看,我挑选的大臣,都是品德高贵之人。我的妻子儿子,更是受到您的眷顾而美貌善良。

    我们沐浴在阳光下,因此变得更加光明正大。”

    说到这儿,所有人将目光对准曦泰,与光明正大的奥西里斯相比,曦泰简直像是从地狱之河捞上来的恶鬼。

    人们不禁想到:太阳神曾预言曦泰将躲入黑暗。

    太阳神问曦泰:“你有何话说?”

    曦泰昂首矗立,神态庄重而傲然:“其实,太阳神,我才是真正的功臣,我进入了裂隙,抵达第一大陆,见到了碎片的空间。我获得了余烬的力量,也知道了太阳的真相。”

    忽然间,神殿中陷入了寂静,曦泰所说的话,没有半点声响发出,也没有任何人听得见。

    曦泰意识到太阳神阻止他将真相公之于众。

    当寂静结束时,太阳神说:“曦泰已经堕入了邪恶之路,奥西里斯将成为大陆的王。”

    曦泰愤怒的目光如同灼烧的岩浆,他大声说:“你为何忽视真正有功之人?你为何偏袒碌碌无为之辈?我的力量远比奥西里斯强大!你对此心知肚明!”

    拉说:“够了!曦泰,我曾经预言你的堕落,如今已成为现实。对此,无需多言!奥西里斯为王,而曦泰的身份与财富将被剥夺,你将被关押,直至你心中的恶念被净化!”

    曦泰:“你知道我是对的,你知道我的功绩!”

    拉:“你受到了恶魔的蛊惑,你被欺骗而不自知,你的愚蠢简直不可理喻。”

    曦泰无法反抗,已经被太阳王的神光击中,他倒下了,随后,士兵将他绑起,关押在监狱中。

    奥西里斯,他的兄长,成了大陆的王。

    他并未杀死曦泰,而是将曦泰放逐出了大陆。

    曦泰诅咒说:“没有了我,黑暗会吞噬你的国家,会毁灭你爱的一切!”

    奥西里斯笑道:“我已经是神王,兄弟,我获得了太阳神的祝福,即使真的有所谓的黑暗生物,我也足以保护这个国家的安全。”

    曦泰:“你们有眼无珠,盲目听信创世者的谎言,我必将回来,让你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奥西里斯:“如果你再回来,我会杀了你。”

    曦泰被烙印,太阳神收回了曾赋予曦泰的神力,曦泰开始了他的放逐。

    在旅行途中,他听说了一个国度,一个黑暗的国度,一个由血族统治的国度。

    他前往那里,遇见了该隐,并向该隐学习黑暗的技艺。他血管里有着黑暗生物的魔力,虽然在这个世界无法施展,可仍旧赋予他超越常识的感知,他能很快学会该隐传授的知识。

    该隐信赖曦泰,并让他的子嗣转化曦泰为血族。

    当血族的帝国瓦解之后,已经获得强大力量的曦泰想起了在埃及的往事,想起了那个裂缝。

    那是不是一场梦?其实他只不过是沉迷于自己的幻觉,并没有什么黑暗生物,并没有什么第一大陆,也并没有碎片空间。曦泰当时只不过神魂颠倒,不知所云,做了一场长达十年的梦。

    在梦中,他懒惰、荒废,变得萎靡而阴沉,终于众叛亲离?

    曦泰再度陷入了长长的思考。

    我突然发觉不对劲——在他思考时,他脸上的肌肉震颤着,表情痛苦,像是在做一场噩梦。

    这种时候,我无法探究他的思维。

    长考结束。

    曦泰决定返回埃及,他与末卡维、萨洛特约定探寻灵魂的奥秘,他感到那答案可能在埃及,或者答案的一部分在埃及。

    可一旦被奥西里斯发现,他就完了。

    奥西里斯是神王,是太阳神——创世者的代言人,他的力量更在身为三代血族的曦泰之上。

    曦泰需要变得更强大。

    他必须返回裂隙,如果那个世界并非曦泰的幻觉,而是真的存在,那曦泰会设法将那个世界的力量带回现在这个世界。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奥西里斯,号称全知全能,但曦泰踏入埃及时,奥西里斯并没有察觉。

    数十年的时间,曦泰曾经统治的城市面目全非,他曾经认识的人已全数死亡,不知是奥西里斯的处决,还是时间流逝使然。

    他回到那条已经被掩埋的地道,挖开了它,深入地下。

    在那儿,那个裂隙仍在。

    曦泰进入裂隙,到达了破碎的空间,这里已经完全毁灭,曦泰曾经守护的遗迹已经荡然无存。这一次,他重新又感受到了余烬守望者的力量,而且,这黑暗的力量因他该隐的血统而更加强大。

    血族是上帝的诅咒,是黑暗的封印,与黑暗生物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并不存在黑暗生物,至少曦泰没看见,它们真的存在过吗?

    突然间,曦泰看见了一条通天彻地的黑蛇。

    它大约高五百米,像是由黑暗的闪电与风暴组成的,鳞片哗哗作响,黑色的光线流转周身,眼中散发的寒意能令人灵魂冻结。

    曦泰意识到黑暗生物并非消失,而是它们全部集合起来,成为了这黑蛇的一部分。

    埃及之所以并未毁灭,是因为这碎片空间正孕育着黑蛇。

    他脑中闪过一个词,是余烬守望者,他在告诉曦泰这黑蛇的名字。

    阿佩普。

    吞世之蛇。

    曦泰面对着黑蛇,发出绝望的怒吼,他知道自己赢不了,也无法逃,黑蛇会吞噬曦泰,吸收黑暗之力,随后,它将外出,向奥西里斯挑战。

十九 前生今世

    我盯着曦泰,他脸上的表情再一次变得扭曲,正如他每一次面临重大抉择时那样。可怖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黑蛇就在他面前,可曦泰却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

    忽然,我毛骨悚然。

    因为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回荡在曦泰的脑海中,不,在他的耳畔响起。那声音属于曦泰,属于他自己。

    这不是幻觉。

    我在曦泰的记忆中,听见另一个曦泰,确确实实在堆曦泰本人说。

    让黑蛇吞噬你,寻找它灵魂的缝隙,它虽然可怕,但仍有弱点。

    去吧,追寻灵魂的意义,追寻灵魂的真相,追寻上帝的秘密,追寻灭亡与重生。

    曦泰睁开眼,拔出长剑,向黑蛇咆哮,他的剑变成了大蟒蛇,这条蟒蛇与黑蛇相比天差地远,可丝毫不惧。

    曦泰冲向黑蛇,他的剑,他的法术,他的决心,他的血液,在黑蛇身上留下伤痕,让黑蛇痛苦地嘶鸣着。

    终于,他被黑蛇撞中,随后,黑蛇的舌头缠住了曦泰,曦泰被卷入黑蛇腹中。

    在那里面,能够腐蚀万物的黑暗涌向曦泰,但曦泰体内渗出同样的黑暗,抵抗着侵袭,承受着异化,他朝黑蛇喊道:“你的存在只是为了毁灭?那并无意义!让你的灵魂与我对话,让我看看你灵魂的颜色。”

    他似乎被摔入了墓地,沉重的泥土将他掩埋,挤压得他无法动弹,无法呼吸。随后,他似乎又被抛入了空荡荡的宇宙,四处无际,无所依凭,不知过了多少年。

    但那个曦泰的声音指引他,让他找到方向,得到喘息之机,最终找到了破绽。

    黑蛇的灵魂妥协了,又或者说,曦泰像一个黑客那样,得到了最高的权限,黑蛇灵魂的所有秘密在他面前一览无遗。

    黑蛇灭亡,部分力量归曦泰所有,并且另有一小部分成为了一个蛇卵。

    碎片空间分崩离析,但再无黑暗生物涌现,曦泰带着那蛇卵,走出了缝隙。

    奥西里斯率领大军,包围了曦泰,阳光明亮得刺眼,古埃及大军的铠甲闪闪发亮。

    曦泰,这个血族,却在阳光之下毫发无损。暗影的力量保护着他。

    奥西里斯的笑声亦如阳光般强盛,响彻了天地:“曦泰,我对你说过,你回来之后会怎样?”

    曦泰环视兄长与大军,说道:“我回来拯救了这个国家,我杀死了毁灭世界的蛇,这个蛇卵就是我的证据。如果不是我,一切都将毁灭。”

    奥西里斯:“一派胡言!你的谎言早在很多年前就已被揭穿,太阳神已将你惩罚,剥夺了你的力量,可你卑劣的性格让你仍不死心,你来此有何阴谋?”

    曦泰:“我曾经的亲人与臣民呢?你杀死了他们?”

    奥西里斯:“他们犯了罪,应当处死,你也一样。我记得你曾经威胁过我:一旦你返回,就是复仇之时。”

    曦泰阴沉的脸上露出笑容,如果奥西里斯的笑容如同炎阳,那曦泰的笑容则宛如黑洞。

    曦泰说:“的确,是复仇的时候了。”

    曦泰开始变化,释放出黑蛇形态,他体魄如此雄伟,样貌如此神奇,霎时,人们犹如见到了黑暗的神祗般敬畏万分。

    曦泰:“这就是阿佩普,我消灭了它,夺去了它的力量。”

    奥西里斯召唤光明,变得力大无穷,与曦泰战斗,可这一次,曦泰占了行风,他击败了奥西里斯,并将奥西里斯肢解成碎片。

    军队号哭而溃散,带着尸块夺路而逃。曦泰屹立于高处,神一般俯视着芸芸众生。

    接下来的岁月,曦泰统治了埃及,继承了太阳王的称号,胜利者有权改写历史,甚至篡改人们的记忆,从此以后,曦泰成了埃及的神。人们歌颂他,为他书写史诗与歌谣,庆祝他击败篡位者奥西里斯,消灭了吞世之蛇的功绩。

    但曦泰再一次沉迷,他沉迷的是灵魂的学问,继续探寻真相,探寻成为创世者的途径。

    创世者为何没有干预埃及的政变?为何任由他宠爱的奥西里斯被杀?或许他正忙于对付堕天使们,对埃及之事无暇顾及。

    又或者,他另有打算。

    奥西里斯的妻子伊西丝与儿子荷鲁斯,带着奥西里斯的遗骸逃走,经过漫长的逃亡冒险,他们找到了神秘的仪式,开始着手收集仪式所需的材料,试图复活奥西里斯。

    曦泰派遣强大的使者追击伊西丝与荷鲁斯,当这些使者被击败后,他亲自追踪,将他们迫入绝境。但在危机关头,奇迹显现,一道雷电击中了奥西里斯缝合的尸体,奥西里斯由此复活,挡住了曦泰的去路。

    我意识到奥西里斯身上散发着神奇的生命力,他并不是奥西里斯,而是另外的人。

    他是第一个活尸,真正的活尸始祖。

    奥西里斯已经不认识伊西丝与荷鲁斯,但仍挺身而出,保护他们撤离。他与曦泰的第二次大战仍以失败告终,再一次四分五裂,但身为活尸,他一次次复活,总在紧要关头保护自己的妻儿。

    而荷鲁斯在这段遥远的旅途中,似乎受到了创世者的指引,不断成长着,并学会了奇迹般的魔法,他利用奥西里斯的冥火,复活一些木乃伊战士,这些强大的同伴联合起来,成为一股不屈的势力,抵抗着曦泰。

    他们的战争持续了百年。

    曦泰终于对这战争感到了厌倦,他对灵魂的研究停滞不前,在此难有寸功,他想起了与末卡维的约定,认为自己需要研究的不仅仅是黑暗生物、人类的灵魂,还有天使的灵魂,以及更低下的灵魂,总之,那些有价值的灵魂远在天边,统治埃及不是长久之计。

    他的信念动摇,被荷鲁斯击败,受了重创,再一次离开了家园。

    荷鲁斯剿灭了大半属于曦泰的信徒,夺回了埃及,但这些已经与曦泰无关了。

    曦泰前往东方,在那里,拯救了一个小女孩儿,那个小女孩儿就是绿面纱,他的智慧已经深湛无比,对凡间的一切了如指掌,他认为自己迟早必须进入灵魂的领域,从凡俗的世界彻底消失,他得留下一个学徒,替他完成必要的工作。

    他已经算好了大部分的事,剩下的....

    当他认为绿面纱已经能接替他时,他毁灭了自己的肉身,成为了纯粹的灵体。

    身为灵体,他看到了自己的前生今世。

二十 天使之心

    一个令人颤栗的事实,曦泰能穿越时间。

    他并不像终结者那样降临在某个时间点上,但他能将自己的灵魂投放到自己一生中几个关键的时刻。

    次数有限,他必须在一定的机会内,完美切入每个时间点,达成他的目的,最终完成对自身灵魂的掌握。

    从而改变未来。

    时间倒转。

    我看见他告诉在东方丛林中穿梭的自己:那个女孩就在那儿,她能继承你的知识,完成你未竟的事业。

    我看见他告诉统治埃及的自己:该离开了,前往东方的丛林,找寻你的继承人,找寻一种原始的生命。

    我看见他告诉面对黑蛇的自己:不要畏惧,去挑战黑蛇,它包含着你寻找的答案。

    我看见他告诉面对该隐的自己:向他展现智慧,让他赐予你黑暗的血脉。

    我看见他告诉正受到拉审判的自己:忍耐,不要冲动,任由他们放逐你,开始你的流放。

    我看见他告诉面对余烬守望者的自己:向他请求继承他的力量,告诉他你想守护这一切。

    ......

    我还看见....看见他对该隐耳语。

    那是他被该隐转化为第三代血族之后,那时他生活在第一血城。巴尔教发动了恐怖的战争,袭击城市,造成了大量伤亡,该隐与血族们击败了巴尔教,该隐为亡者哀悼。

    曦泰说:“是莉莉丝在幕后策划了这场战争,是她造成了你心爱子民的死亡。”

    他的话语具有魔力,极强的煽动性,连该隐也不禁信任他,而曦泰制造了一些证据,证明莉莉丝——原始的魔女——确实威胁着所有生命。

    该隐说:“是我的错,是我当年在愤怒中伤害了她,可她所作所为不能不阻止,唯有我亲自面对她。”

    曦泰说:“你需要帮助,请带上你最信赖的子嗣。”

    该隐带着第二代血族以诺、吉拉、伊拉德,以及第三代血族萨洛特与曦泰,那时,他们是所有血族中的最强者,踏上了远征魔女的旅途。

    旅途中,他们遇到了我——同样正在黑暗大陆找寻莉莉丝、手持鱼骨枪的赛特。

    曦泰利用我,杀死了莉莉丝创造的十三位女儿,那也是我赛特的女儿。

    莉莉丝是最初的人类,也是最早受上帝诅咒的魔女,她的血制造的那些女儿拥有与她相近的灵魂。

    她们的死亡给了曦泰研究她们灵魂的机会。

    他捕捉她们的亡魂,步入池水,开始冥想。

    他并没有费力气去捕捉莉莉丝的灵魂,那是不可能的,莉莉丝永远不会死亡,她的灵魂即使被粉碎,被吞噬,也会存在,也会以各式各样的方式复生。

    .....

    我看见他的灵魂继续朝前飘,他成了一条在大陆游荡的蛇,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在他成为埃及的王子之前,在该隐创造第一血城之前,曦泰的灵魂就已经存世了?

    对,他本是天使,他的灵魂....曦泰如果真的揭开了灵魂的真相,他能利用了灵魂让自己转身为万物。

    只是....等等,一条蛇?一条蛇?

    它游向一个屋子,这屋子唤醒了我遥远的记忆,我觉得它十分眼熟。

    屋中躺着赛特,曦泰对赛特说:醒来,快醒来,你的孩子们有危险。

    赛特惊醒,追入了丛林,见到正在引诱众子女的莉莉丝。

    他愤怒之下,杀死了长子,赶走了莉莉丝。

    赛特的诅咒由此开始。

    ......

    我看见他在广阔的地下,此时的他并非毒蛇,而是一个天使。

    他是双竹所说的天使赛迪斯,他跪在阿巴登、亚兹拉尔与阿斯莫迪斯三者之前。

    他微笑道:“三位神圣的大人,我发明了一件东西,凭借此物,能让天使获得与人类相近的躯体,能让天使的种子在人类的体内开花结果,也能让人类令天使怀有身孕。”

    阿巴登、亚兹拉尔与阿斯莫迪斯注视着赛迪斯,赛迪斯并未被三人严厉的目光所慑,他脸上的微笑也未散去。

    阿巴登说:“聪慧的发明天使赛迪斯,即使是你,又如何能解决一直困扰我们的难题?血脉上的阻碍算不得什么,真正难办的,是灵魂,是天使与人类灵魂的融合,那样,才能形成奈法雷姆。”

    阿斯莫迪斯:“即使是亚兹拉尔,指引灵魂在死亡之海游荡的大天使,也无法铸造如此完美的灵魂。”

    亚兹拉尔沉默不语,但目光充满好奇。

    赛迪斯说:“那么,请随我来看看吧。”

    他们见到了赛迪斯制造的那个仪器,这仪器将天使放置在一端的水槽中,当仪器启动,天使将获得与人类灵肉结合的能力。

    赛迪斯进行了实验,都获得了成功。

    阿斯莫迪斯惊叹道:“我从未见过有谁能将灵魂操纵到如此地步。”

    赛迪斯:“我似乎聆听到了奇妙的声音,因此福至心灵。”

    忽然间,亚兹拉尔出手,只一刹那,赛迪斯的身躯已经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亚兹拉尔的手指一夹,却未能夹住赛迪斯的灵魂,那灵魂迅速消失,不知所踪。

    阿巴登问:“这是怎么回事?”

    亚兹拉尔说:“他的灵魂奇特无比,藏匿于难以寻觅的空间中,他不是普通的天使。”

    阿斯莫迪斯:“赛迪斯从诞生至今,一直追随于我,我对他了如指掌,他确实有才能,却未必如你说的那样了不起。”

    亚兹拉尔:“或许不是现在。”

    阿斯莫迪斯:“什么?”

    亚兹拉尔:“他的成就不在现在,而在未来。”

    阿巴登:“你在谈论大衮的理论?”

    亚兹拉尔:“是,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阿巴登笑道:“没错,赛迪斯已经死去,我也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发明,凭借此物,我们可以创造超凡的战士,我们梦寐以求的奈法雷姆。”

    的确,他们成功了,他们创造的奈法雷姆很快成为了人类族群中出类拔萃的领袖。

    但这些领袖也在引导人类走向灾难,于是路西法率领大军,讨伐阿巴登、阿斯莫迪斯与亚兹拉尔,取得胜利,并消灭了那些邪恶的奈法雷姆。

    曦泰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研究这混合灵魂的产物,而且,奈法雷姆引发了堕天使之间的第二次内战,并使人类丧失了对堕天使的尊敬。这是整个战争的转折点,是堕天使落入地狱的原因。

    地狱由此形成。

    莫非曦泰也能预测未来?

    ....

    还是那条毒蛇。

    这一次,它藏身于一棵金色的大树旁,看着一位女性经过。

    这伊甸园唯一的女性,人类的祖先,夏娃。

    它对她说:“

    这世界充满着奇迹,等待着聪慧的头脑去发掘;

    这世界充满着危险,等待着聪慧的头脑去躲避;

    这世界充满着力量,等待着聪慧的头脑去获得;

    这世界充满着乐趣,等待着聪慧的头脑去体会。

    你难道不想与你的丈夫获得这一切吗?你难道不想轻而易举地睁开双眼,看见更加美妙的世界吗?”

    夏娃瞪大天真无邪的双眼,说:“可是,上帝不允许我们这么做。”她抓着自己一丛长发,紧张不安,却又跃跃欲试。

    曦泰——天使赛迪斯——说:“如果他不允许,为何要将智慧的果实放在离你如此接近的地方?他一直等待着你们获取勇气的时候,等待你们摘下这可口的果实。”

    夏娃把手伸向果实,将它摘下,捧着它,奔向亚当。

    她所不知道的是,这树上的果实原本受法力保护,是赛迪斯破解了那魔法。

    .....

    我追溯到了最初的最初。

    我看见了一个天使,在伊甸园中徘徊。

    他拥有绝美的脸庞,匀称的身材,他注视着一位足以与他相媲美的女性。

    最初的人类,莉莉丝。

    莉莉丝与亚当、夏娃不同。

    她一开始就拥有智慧,她的灵魂强大而炽热,完美而无暇。

    她的存在是机密,连路西法等最初的大天使也不知道她。

    她的灵魂与创世者息息相关。

    她是最接近至高权限的密码。

    赛迪斯之所以知道她,是因为曦泰的灵魂。

    什么都瞒不过创世者,但曦泰已经找到了漏洞。

    在他诡计的掩护下,他接近莉莉丝。

    莉莉丝从未见过天使,从未见过任何人类,她可爱而纯真,具有与路西法等大天使相抗衡的力量。

    赛迪斯变为实体,向莉莉丝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

    莉莉丝很快也被眼前英俊的男性吸引,被他有趣的言语逗乐,他们一起散步,一起捕猎,一起摘果子,一起沐浴,最后,赛迪斯与莉莉丝拥抱,他占有了她。

    莉莉丝的魅力无法阻挡,那时,赛迪斯真正爱上了莉莉丝。

    我不知道曦泰对赛迪斯的影响有多少,或许仅仅是启发式的几句提点,所以,这爱情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

    他们缠绵了许多天,这时,曦泰提醒赛迪斯:“快点离开她,不然,灾难将至!”

    赛迪斯慌不择路地逃了,留下莉莉丝一人。

    创世者发现莉莉丝怀了孕。

    他无法解释这是如何发生的,因为,任何天使都无法使莉莉丝怀孕。

    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缺陷,一个系统上致命的bug。

    他由此震怒无比。

    他惩罚了莉莉丝,将她逐走,发往黑暗的大陆,并派天使杀死了她所有的孩子。

    我感受到赛迪斯得到消息时的绝望与痛苦,他自知造成了这一切,却无法阻止灾难发生,更不知真正的幕后黑手,正是未来的他自己。

    他从此再也找不到莉莉丝。

    他痛恨自己的怯懦。

    更痛恨上帝。

    他由此发誓,要让天堂遭殃,要让上帝遭殃,要让所有的天使遭殃。

二十一 夺取神格

    我离开这段时间,加速朝前。

    我想看看曦泰是如何造成太阳异变的!在时间的前方,在末日降临之前.....

    他是个灵体,穿梭时空的灵体,但这个灵体如果要操纵一切这些时间,需要一个宿主,变成实体。

    灵体能让过去的他完成使命,但成为灵体之后呢?他如何确保魔虫的成功,如何诱导创世者灭世?

    他需要可以延伸的手脚。

    我进入了某个人的视角,他在一个研究设施中行走。

    人们遇见他时,喊道:“麦宗教授。”

    麦宗。

    他是麦宗?

    麦宗走入实验室,查看研究数据,打开电脑进行分析,调整培养液浓度,观察魔虫与人类的结合,并以极低的价格将魔虫卖给世界各地一些非法人体改造的商贩。

    他的同党当然知道他的小九九,却如何知道他的身份和目的?

    我也怀疑麦宗是否知道自己被曦泰操纵。

    同党看了看麦宗走私赚的金额,大笑道:“我们会下地狱的。”

    麦宗喃喃道:“不,我们会上天堂。”

    绿面纱迫不及待地深入这段记忆,我感受到了麦宗的思绪,这让我大脑犹如被针刺一般。

    麦宗——曦泰——通过让人类普及魔虫的基因,更改人类的灵魂,促进人类的堕落,并向创世者发送显而易见的信号。

    创世者看到了这一点。

    他派出天使,调查人类,评估整个世界,他无疑见到了狂妄、强大、罪恶与黑暗,他看到人类因贫穷犯下令人齿冷的罪行,也看到人类因富有而如魔鬼般肆无忌惮。

    曦泰并没有伪造证据,创世者所见皆为真实,只不过人类的堕落是曦泰引发的,是魔虫基因造成的。

    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个被黑暗生物潜入并腐坏的前文明一样,创世者或许认为这一个文明也已经无可救药。

    他发动了太阳异变。

    这功能就像重新安装操作系统一样,在刹那间,创世者的权限完全开放,露出了一个破绽。

    一个微小的破绽。

    对灵魂学问炉火纯青的曦泰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

    这一刹那,他侵入了创世者的灵魂。

    他研究了虫的灵魂、人的灵魂,天使的灵魂,恶魔的灵魂,黑暗生物的灵魂,血族的灵魂,狼人的灵魂、法师的灵魂,奈法雷姆的灵魂,活尸的灵魂,万物——从高级到低级,从复杂到简单,他都已经了然于胸。

    所以,纵然创世者的灵魂宏大而繁复至极,曦泰仍成功站稳了脚跟。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

    曦泰成为了创世者。

    他得到了关于这颗星球的至高权限。

    他成了全知全能的神,正如他与末卡维争论的那样。

    他达到了真相的对岸。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放逐所有的天使。

    随后,他进入长眠,也许是交战耗尽了他的精神,又或许是他需要时间学习自己拥有的权限。

    现在,经过百年时间,他终于醒来了。

    是曦泰,全是曦泰!他是混乱的开始,他是一切的罪魁!他陷害莉莉丝,陷害亚当夏娃,陷害路西法,陷害了赛特,陷害奥西里斯,陷害了天使,陷害了创世者,陷害了人类!

    突然,我听见面具说:“回来吧。”

    要从这灵魂之海的沉船中脱离并不容易,毕竟我们在深海的海底,巨大的压强压迫着我们,我像是个平常人,被包裹在水泥中,恐惧而无奈,喘不过气来。

    有两只手穿过了海水,从天而降,打碎了水泥牢笼,我抓住他们的手,他们强而有力,我向上浮,这海水如钩子利刃般撕裂我的肌肉,我痛得大叫,绿面纱隔绝了痛觉,瘟疫医生治愈着我。

    在恍惚中,我听见了疯神末卡维的声音。

    他干的不赖,现在轮到我了。

    来找我。

    我摔倒在地,觉得自己好像刚从万丈高空摔落。

    是面具与亚伯,他们将我从海底捞了回来,他妈的,不过实话实说,海底捞最近越来越不好吃了....

    我颤声说:“是....曦泰。”

    面具皱眉道:“曦泰?”

    我说:“是,第三代血族——蛇神曦泰,你说的没错,是他造成的末世。”

    亚伯问:“他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我:“他成为了上帝。”

    这结论显然不怎么可信,但亚伯与面具同时望向天空。

    亚伯:“那个老头子被人篡位了?”

    面具喃喃道:“难怪他赐予我的诅咒正在消失。”

    我惊恐地注视着面具。

    我终于意识到他并不是什么工具人。

    工具人不可能追踪我的灵魂,将我从曦泰的陷阱中救出,只有与我至亲的强者才能办到。

    他至少拥有与亚伯相同的力量。

    他不是该隐的工具人,他就是该隐本人!

    我想起了我给他微薄的工资,给他997的福报,给他安排偏僻的小屋,偷偷拿走他秘密珍藏的杂志与snis系列光盘,并当他的面吃了他刚刚煮好的唯一一碗珍藏泡面.........

    这可怖的血族之神呀,这创造谋杀的兄长呀,这最初被上帝诅咒的魔头呀,这已经被流放了太久的变态呀,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眼中不流露出任何感情,可他一定起了杀心,任何人被如此对待,怎能不起意报复呢?

    事到如今,我唯有表现出身为小兄弟的可爱与纯真,用无辜的眼神与悦耳的声音,打消他正在发酵的杀意。

    念及于此,我露出阳光般的笑容,眼眸如群星般闪烁,面泛朝霞般的红晕,轻启朱唇,气若幽兰,呵出的气宛如晨雾般缭绕脸庞。

    我柔声道:“大欧尼酱。”

    面具:“愚蠢的欧豆豆哟。”

    我心中一凛,又说:“大欧尼酱呀。”

    他:“愚蠢的欧豆豆哟。”

    我让自己冰冷而孤寂的心变得温暖多情,在这样的心态下,我的颜值提高了一挡,我无疑变得更加亲切可爱。

    我用无比饱满的感情,再一次说:“大欧尼酱呢。”

    他说:“愚蠢的欧豆豆....”

    我们的天灵盖同时被亚伯狠揍了一拳,躺在地上,双双口吐鲜血,心如死灰。

    这弑亲的混蛋,原来最危险的家伙是他而不是该隐,他一定是嫉妒我和该隐比较要好。傲娇的家伙,原来他也渴望着可爱的小兄弟的亲情吗?

    亚伯冷冷说道:“你们两个现在还有空玩梗?恶心不恶心?”

    我和面具对视一眼,我读懂了他的心,我们同时决定孤立这个不解风情的老实人。

    亚伯:“曦泰成为了创世者,事情不能更糟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哼了一声,对面具说:“大欧尼酱,有些人呢,你说好不好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面具:“是吗,欧豆豆,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呀?”

    我:“唉,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面具说:“原来如此,可这个人究竟做了什么?”

    我:“这个人刚刚才一拳打伤了人家娇嫩的心,现在呢?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口口声声问人家‘接下来该怎么做?’哼,你说,我们要不要搭理这个人?”

    面具:“要是我,才不理那个坏蛋呢,哼....”

    我们又被亚伯这个满脑子蛮力的混蛋揍趴下了,他妈的,这小子真揍得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吗?

    不过正事还是要办的。

    我擦去唇边的血,说:“得..得去找麦宗,他是曦泰。”

    亚伯:“那个老血族?曦泰不是成为创世者了吗?”

    我:“现在他的思维已经自由了,或许他本人根本没意识到曾被曦泰利用,但可能有线索。”

    我们决定立即出发,双竹向面具微笑道:“如果一切尘埃落定,你是否会回来找我?”

    面具说:“我会来看你,纪念我们曾经的友谊,虽然那已经被遗忘。”

    双竹说:“也许你是我曾经爱过的那个人。”

    面具说:“也许我们追寻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爱本身,再见了,双竹。”

    我们告别母虫,我释放暗影,朝地面前行。

    这里意外地充满着以太,魔法之力很强,虽然对现在的我的暗影限制不大,毕竟阻碍了我们的速度。

    我说:“以太或许是灵魂的力量,奈法雷姆的灵魂确实不凡,也许更胜过天使与人类。”

    面具:“灵魂的最终形态,就是创世者那样的?”

    我:“根据曦泰的理论,确实如此。”

    通过疯网,我将在曦泰记忆中见到的一切告诉了他们,面具与亚伯被这事实所震惊。

    面具:“父亲与母亲被逐出伊甸园,是拜他所赐?”

    亚伯:“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死亡,你也不会被流放。”

    面具:“但你之所以能复活,我不再受诅咒所困,也是因为他取代了创世者。”

    亚伯:“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心中充满愤怒:“他诱骗你杀了莉莉丝,诱骗我杀了我的女儿们!”

    面具低声道:“莉莉丝。”

    这时,亚伯停止脚步。

    我问:“怎么?”

    亚伯:“下方的那些奈法雷姆,他们在惨叫。”

    我立即放出疯网,感受曾经连接过的灵魂,我感到他们的灵魂惊恐而慌乱,一个接一个消失,但很快又重现。

    重现的灵魂,狂热而喜悦,爱慕又诚挚。

    太阳王。

    我骇然道:“太阳王到了这里!他在吸收奈法雷姆们!”

    这并不意外,甚至注定发生,他必须这么做。

    可恶,我早该想到的。

    奈法雷姆的灵魂能帮助太阳王稳定,就像里昂处心积虑想要吸收猎法者那样。

    面具当即回身,我们全速赶往虫巢。

二十二 急转直下

    太阳王....他一定是潜入这里的,创世者...曦泰告诉融入太阳王的大天使拉斐尔,这里有他必须吸收的灵魂。

    他并没有大张旗鼓,可我见过的太阳王并无这样的理智,除非是里昂吸收大量猎法者之后,曾经体现过的那种谋略。

    一定是路西法和米迦勒重创了他,他别无选择,只能悄悄行动,可他们在哪儿?难道他们也被吞噬了?

    我看见奈法雷姆朝太阳王发射火焰与念刃,但太阳王无孔不入,千变万化,他起初散播花粉,侵入他们的呼吸道,较缓慢地将他们溶解。他也化作血水,从脚下浸泡他们,随后包裹奈法雷姆们。

    如果是原先的太阳王做不到这样的程度,奈法雷姆使用魔法,形成牢固的护罩,连导弹都能防住。但拉斐尔发散着生命的能量,这能量让奈法雷姆的身躯失控变弱,护罩瞬间瓦解,太阳王的细胞趁虚而入,大快朵颐。

    我悲愤不已,立即施展断翼鹤诀,操纵暗影斩向太阳王;亚伯击出拳风,将太阳王吹散;面具流下鲜血,那鲜血造成了太阳王部分的枯萎。但这对拉斐尔根本没用,里昂也有应付之道,拉斐尔使地面长出生命力顽强的树林,即使亚伯一次次将其摧毁,仍然不绝地生长着,而里昂学会了奈法雷姆的能力,在一瞬间发出数千道法术,让我和面具的攻势无功而返。

    面具喊道:“双竹!”

    双竹流着泪,喊道:“面具!”拉斐尔操纵着她的身躯,让她奔向太阳王,血水浇在了她身上,不一会儿,她消失了。

    刹那间,面具不再是面具,死亡的血光透出他的身体,黑色的毛发覆盖了他的大半张脸,他的面目变得极度阴冷而森严,我和亚伯此时都想到了死亡。

    我手脚冰凉,亚伯露出了苦笑。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刻印在心底,此刻被该隐唤醒。

    该隐创造了凶杀,定义了凶杀,他就是凶杀本身。

    他开始杀死不死之物。

    太阳王体内的灵魂哀嚎起来,被红光夺走了生命,即使是拉斐尔,也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灵魂离开了太阳王之躯,飞往不知何处。他开始恐惧,突然间,太阳王化作无数地鼠,朝更地底深处逃窜。

    这正是连创世者也忌惮的力量,正将灵魂驱逐出这个世界。

    我:“就是这样!彻底消灭他!”

    此时,血水化成了双竹的模样,她哭泣说:“面具,不要!”

    该隐并未停手,双竹融化得不成形状,她的灵魂已得解脱。

    但我察觉到该隐心力交瘁,他的力量并非无限,尤其是这凶杀之力。

    亚伯:“得去救他,决不能让他被太阳王吸收。”

    我说:“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会死。”

    亚伯:“他已经杀死过我两次了,绝不会有第三次。”

    我喊道:“我们一起去!”

    暗影,龙蜒的暗影,在红光中寻到了一条轨迹,在毫秒之内,我将亚伯送到了该隐身边,亚伯一拉该隐的手,该隐垮了,红光消散,亚伯将该隐救起。

    拉斐尔说:“你们的把戏到此为止了!”

    吞噬血肉的大树撕裂地面,向上急速蔓延,我将暗影放出,带着我们前往高处。

    纪元帝国的首都充斥着地狱的风貌,与地狱纠缠得紧密,在这里,月光能杀伤太阳王,而现在仍是黑夜,仍有月亮。所以,拉斐尔、里昂、奥奇德以及所有那些太阳感染者,一时半会儿不敢跑到地面上来。

    到了地面,纪元帝国的军队包围着我们,纪元皇帝被一群铠甲明亮的士兵包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事情告诉了他,纪元皇帝站着不动,像是被这事实凝固成了雕像。

    即使他是阿巴登的化身,面对现在的太阳王,我也认为他并无胜算,至于其余士兵,反而是给太阳王送养料的。

    但如果我与亚伯...我们和他联手,还有胜算,至少能将这里的太阳王毁灭。

    在神圣之力到达之前,至少将他损毁到暂时难以修复的地步。

    该隐说:“它不会再出现,除非神圣之力到达这里。”

    不错,太阳王并不蠢,他吸收了许多奈法雷姆,因此他不再狂热,懂得避实就虚。他现在拥有成百上千的能力,可以变化成成百上千种生物,他完全可以等待最合适他的时候,到那时...

    皇帝森然道:“你们进入了虫巢,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给我一个不把你们血肉撕碎的理由!”

    随着他的话,众士兵举枪瞄准我们。

    我喝道:“你以为是我们把太阳王招到这儿来的?他早就知道虫巢!他用仅存的理智找到了这里。他就是赛迪斯!是他促成了奈法雷姆!”

    皇帝显然有阿巴登的记忆,他问:“赛迪斯?亚兹拉尔当年毁灭了他的灵魂。”

    我说:“不,赛迪斯的灵魂比任何人想象中更狡猾。”

    这时,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幻化成了人形,我见到他,欣喜若狂,他正是路西法,晨星使者,我曾经的导师与守护者。

    我喊道:“你还活着?”

    阿巴登用敬畏与憎恨的目光盯着路西法,即使路西法眼下伤痕累累,狼狈不堪,阿巴登仍畏惧这位至强的统帅。

    路西法说:“他吞噬了米迦勒。”

    霎时,恐惧让我遍体生寒:“连米迦勒都....”

    路西法:“创世者命令米迦勒投身于太阳王,米迦勒即使抵抗这意志,可终于未能坚持得住。”

    亚伯说:“如果米迦勒被他吸收,为什么他不曾使用米迦勒的能力?”

    路西法:“米迦勒用最后的力量形成了个护罩,保护住了他身体最后的部分,他的头颅,拉斐尔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破护罩。可一旦击破....”

    一旦击破,凭借太阳王的特性,加上拉斐尔的生命力,米迦勒的力场将足以将整个纪元帝国首都掀翻。

    所以,太阳王的当务之急是吸收奈法雷姆,吸收法师,维持自己的理智,防止自己一头栽入月光中。即使他体内有拉斐尔,地狱之月对他而言仍旧致命。

    但现在,路西法站在我们这一边,纪元皇帝极有可能也打算合作,阿斯莫迪斯肯定还活着,这些恶魔大公一旦联手,我们还能想出些办法来,一定可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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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烬之余介绍:
世界成了废墟,文明的光辉已然逝去。人类并未灭绝,太阳的余晖仍照耀着世界。
一个幸存的拾荒者,行走于灭亡的荒野中,憧憬着遥远的未来。他怀有希望,盼着在这希望枯竭之前,能找到栖息之地,能用双手开辟未来,能在末世的灰烬上建立不朽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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