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看透人类
在金波丽幻影的掩护下,我们找到了特拉法加广场的秘密武器库入口。那是在一个老式住宅楼的地下室里,我可以很乐观的认为恶魔不会聪明到发现此处。
艾尔雷兹皱眉道:“我始终认为逃避不是办法,我们终究还是要解决桑格温。”
我瞪着他说:“亲爱的艾尔雷兹兄弟,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艾尔雷兹说:“秘密武器库里说不定会有什么武器能够制裁它,比如一个更先进的核平发射器。”
我说:“桑格温不是傻子,与他硬拼并非上策,而且我的计策明明更好,苟着就能赢,何必去拼命?”
艾尔雷兹用激昂的声音说道:“人类的发展史就是抗争的发展史,如果遇到困难就退缩不前,他们怎能建成如此辉煌的文明?”
我说:“我举个例子,比如有两座悬崖,彼此之间相隔了三十米远,一群人想要跳到对岸去,他们不断尝试跳,不断有人坠崖而死,这么做一直持续了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百年,你认为他们最终能进化出翅膀吗?”
艾尔雷兹皱眉道:“未必不可能,也许有人能掌握念刃....”
我叹道:“别提这种小概率的超现实事件,更有可能一百年后优胜劣汰,那些跳崖的死绝了,人类进化出了脑子,不再继续送死。”
艾尔雷兹哼了一声,不再争辩,但他眼睛到处扫视,似不想错过任何高科技武器。
里昂说:“这里!”
他指着一面墙,奋力一拳将墙击碎,墙后是一扇铁门,立刻接通了电流,门上有个黑色的小孔。
里昂说:“冉娜,试试看。”
冉娜睁大眼睛,靠近那小孔,只听一个呆板的女声说:“我的女士,您的驾临令此地蓬荜生辉,但我们无法确认您的继承权,请问您是否是当今的女王或王储?”
冉娜大声说:“是的。”
女声说:“上一任女王陛下距今时日已久,根据估算,她不可能活到今日,您是否有她的授权,确认您的身份和权力?”
冉娜眉头一扬,有些生气,说道:“没有!”
女声说:“那么很抱歉,我不能让您进入特拉法加密室。”
冉娜喊道:“女王死时未来得及完成相关手续,总而言之,现任女王就是我!”
女声运算片刻,说:“您必须满足以下条件,才能跃过相关的手续与权限。”
冉娜觉得极不耐烦,又怕让我们失望,说:“什么条件?”
女声说:“您必须证明现如今所有的王室成员都已经死亡,您必须证明您并非杀死他们的凶手,您必须出示英国王室的王冠,唯有满足这三点,我才能在未有授权的情况下....”
拉米亚取下乏加耳机,将耳机贴在门上,曼达罗戈问道:“女士,您这是...”
拉米亚“嘘”了一声,所有人都满脸困惑,却又忍不住心怀希望。
五分钟后,女声说:“条件满足,请再一次确认虹膜。”
冉娜赶紧照做,门随即开了,所有人都爆发出欢呼声,脸上挂着感激的微笑,冉娜说:“拉米亚,你怎么办到的?”
拉米亚指了指耳机,说:“我们有个可靠的天才朋友,她篡改了数据,让系统误以为权限满足了。”
金波丽叹道:“她一定是神吧。”
我缓缓摇头,长叹一口气——论起此行的功绩,我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所有场面,可谓吊打拉米亚,即使她是我老婆,可我仍然坚持这一点。但此时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他们口中所说的赞美之词,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拉米亚。而我呢?我在前线出生入死、救这救那,又换来了什么?也许连他们口中的一句“哦,知道了。”都换不得。
所以做的再多也没用,得让关键的人看见你做的事,这才有用,而且,做的事得讨巧,得投其所好,让关键人物见着开心才行。而冉娜显然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
我是个很豁达,很宽厚,很淡泊,很善良的人,所以这些无聊的比较,我自不会介意,尤其是现在最耀眼的明星是我老婆,我又何必去抢她的风头?我有感而发,鄙夷人类的肤浅与短视,仅此而已。可正如凌驾于世上的神明,我只需俯视着人类,笑看他们忙忙碌碌,徒劳地争夺着微薄的权利即可。
拉米亚嗔道:“你抱着我举那么高干嘛?”
我说:“替你高抛庆祝啊?”
拉米亚:“我干了什么需要庆祝?”
我笑着不答,把她举在高处,不理拉米亚大喊大叫,然后微笑着与每个人握手,他们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令我有如浸泡着温泉。
我说:“拉米亚是我老婆,她的功劳有我的一半。”
他们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这让局面尴尬。冉娜说:“嗯,好吧,我们....可以...可以进去了。”
我点头道:“正该如此,哦,顺便一说,她那个天才朋友欠我很多恩情,其实更确切的说,那应该是我的天才朋友才对。”
拉米亚险些咬折了我的手,才挣脱了我的怀抱。
我揉着手腕说:“我老婆确实了不起,但是呢,唉,不如我稳重。我说了多少次她都不听,真是...我作为此行的领袖与最大功臣,却也无可奈何。”
里昂叹道:“走吧。”
我一个箭步,抢在了最前头,大声喊道:“女王陛下,请千万小心,前方不知有何陷阱,便由我来替你开路如何?”
咔嚓一声,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突然间,头顶降下两架机枪,朝我猛烈地突突突,我急忙拔剑抵挡,惊骇地叫道:“误会!这是英国女王一行!我是她的首席大臣!”
女声说:“现在怀疑女王被不法分子劫持,故需消灭歹徒!”
我剑转如轮,密不透风,怒道:“我怎么会是歹徒?我是女王的朋友!”
女声说:“通过面部识别系统,你表情奸恶,认为你是不法分子的概率高达90%。”
我喊:“狗屁的90%!你看清楚老子这潘安宋玉的颜值...”
她加大了火力,金波丽喊道:“快离朗基远一点,不然都要被祸害了!”
我回头一看,见她们至少离我十米远,不由得心中一凉,万不料世人忘恩负义,趋利避害,竟至于斯。
女声说:“威胁等级升高,即将使用以太火箭筒与神剑弹。”它降下了另外两个圆管,里头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武装。
我骂道:“狗贼,我与你们拼了,看我不把这地方拆得七零八落。”
女声说:“敌人强悍,准备进一步升级武力系统。”
艾尔雷兹掩面叹道:“这就是你说的迂回智取策略?”
曼达罗戈笑道:“朗基努斯兄弟是替我们吸引火力,看来他打算杀身成仁吧。”
拉米亚从旁绕到机枪旁,跳上天花板,将乏加耳机黏在机枪旁,片刻后,女声说:“威胁解除,歹徒已经被解决。”
我兀自愤愤不平,说:“你解决了我?真是大言不惭,自吹自擂。”
冉娜急忙掩住我的嘴,说:“别再激怒她了,又是多亏了拉米亚。”
我看着我的老婆,她什么都好,就是总抢自己老公风头这一点让人头疼。
米尔笑道:“不过朗基的本事还真不小,硬是被齐射了五分钟,一点伤都没受。”
我又高兴起来,笑道:“这都是小意思,我有没有和你们说过我和那个血族之神亚伯大战三百回合的事?”
里昂:“先别聊。”他看看手表,说:“离天黑还有七小时,但我认为在五小时之内我们得发射导弹,而且,还得按照朗基的计划引开桑格温,否则他很有可能阻挠。”
金波丽双手握成拳,祈祷:“但愿之后一切顺利,无灾无难,我可以顺利回家与男朋友结婚....”
她又在那里败坏人品,我已经懒得阻止,算了,反正之后肯定不会顺利,这武器库能容得下导弹发射井,一定异常庞大。
拉米亚说:“金波丽,其他人都算了,你立即把朗基变成椅子。”
我哀声道:“这是何必?你不是骗过那程序了吗?”
拉米亚:“你已经上了黑名单,程序可能会忍不住攻击你。”
真是没天理。
无奈之下,我还是成了一张椅子,我认为这许多人带着一张椅子走来走去更加可疑,可那个女声似乎认可了这一点,并没有后续攻击。
我们继续前进,走上钢铁支架般的走道,进入一个防空洞般的设施,许多机器人站在两旁,身上纹着英国国旗,打扮的像是英国那种高帽子士兵,不过它们都沉寂不动。
回音神说:“这些沉静的士兵恰好证明了这里不会有危险,否则早就打翻天了,就像朗基先生刚刚闯祸一样。”
我恼道:“谁闯祸了?是这里的ai蠢!”
这时,只听女声说:“上一批避难者已经苏醒,陛下,你是否要见见他们?”
冉娜大吃一惊,问:“上一批....避难者?那是..谁?”
女声说:“他们在这里已经沉睡了九十八年,资料不全。你们的到来恰好让他们醒来。”
九十八年?
乏加说:“是数据统计错误了,不可能是九十八年。”
我就知道会出篓子,问:“这里沉睡着血族吗?”
里昂:“总之都小心着。”
六十四 剑出血雨
女声说:“资料缺失,关于沉睡者的信息已不可获知。”
拉米亚说:“那他就是个危险隐患,请助我们消除他。”
女声说:“他已经获得权限入内,即使现在身份不明,我们也不会攻击此人。”
这是毫不掩饰的双标,凭什么我就得挨枪子儿?
乏加似乎对拉米亚说了些什么,她点了点头,带我们走入一间监控室,其中的监控录像仍保存完好。
拉米亚说:“调取沉睡者的相关录像。”
女声很爽快地实施了操作,数百个视频呈现在拉米亚面前,肯定有大部分的丢失,可最开始的视频全在,如果沉睡者后来一直在睡觉,那后半部分可有可无。
拉米亚点开了一个视频,画面上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走过钢铁桥,到达防空洞,他们除去了防护服,似乎热得受不了了。
一人穿着华丽,另外一些也都西装笔挺,另有大约三十个军人。
我认出那华服者,也许朗基努斯在上世纪见过此人,说:“原来是原先英国的王储,他们逃到这里来了?”
拉米亚迅速点开下一段,王储发生了剧变,皮肤呈现死者般的青色,常常咳嗽,但身子更壮了,因为衣服变得紧梆梆的。其余人不乏萎靡不振之辈,有人犹豫着该不该杀了王储,另外一些人反对,双方剑拔弩张。
我说:“是食尸鬼化。”
拉米亚说:“他们以为没被感染,所以逃到这儿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冉娜说:“它是通过血液传播的,为何王储会染上?”
我说:“只有一种可能,王储曾经在墨慈实验室附近,被墨慈的血雾侵蚀。”
冉娜叹了口气。
拉米亚加速播放,我们一点点见证王储等人变异,杀死了未变异者,而未变异者又成了新的食尸鬼,随后,它们变得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着,这里的防御措施与它们和平共处,相安无事,这是什么稀烂的ai?
我指着某段视频说:“看这一段,缩略图似乎变了。”
拉米亚点开视频,画面剧烈地摇晃起来,食尸鬼们摔倒在地,我说:“是核弹轰炸了地面,这可是有史以来最强的核弹。”
食尸鬼们卧地不动,皮肤似被烧烂了,那辐射甚至穿透到了极深的地下。
米尔说:“它们从此就睡着了吧,这么说来,我们得对付一大群食尸鬼。”
这也不见得是什么新鲜事。
拉米亚喊道:“等等!”
视频尚未结束,突然又起波澜,我看见王储站起身,体格再度膨胀,长出尖角与爪牙,不一会儿,他已成了个红炎恶魔。他所有的随行人员也相继成了白蚁恶魔。
我们都看傻了眼。
曼达罗戈说:“食尸鬼....变成了恶魔?还有这样的事吗?”
世界上泛滥成灾的恶魔是由人类变成,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我还是头一次得知食尸鬼也能成为恶魔灵魂的宿主。
以此类推,所有伦敦的恶魔都是由食尸鬼变成的,它们身上怪异的腐烂并非以太造成,而是来自于它们食尸鬼的本源。
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人类灵魂的奇妙之处在于它的无限可能,而这也是它最令人害怕之处。
拉米亚调取监控录像,那群恶魔仿佛知道我们在这儿,正向我们走来,但离我们还有很远。
艾尔雷兹说道:“夜长梦多,需把它们尽快干掉,它们毕竟是恶魔。”
我叹道:“由我来吧。”
艾尔雷兹、曼达罗戈说:“我们一起出手,很快就能解决战斗。”
我漠然说:“不,我一个人就够了。”
两位天使并未再劝,他们知道我的实力。
但冉娜女王却所知不深,她或许有所耳闻,知道我胜过此地余人,却不曾亲眼见过我大杀四方。
这才导致她之前对我并不十分恭敬,远不如对拉米亚那样充满敬意,甚至和那些无知的女人一样在不经意间取笑我。
我正要在监视器之下大开杀戒,用这些恶魔的尸首让她深深体会到我的强大与可靠,唯有如此,她或许才会在离开伦敦时随我前往号泣,当然,得带上愿意跟着她的猎法者。
我的剑激动的颤抖,它,已经饥渴难耐了。
我会让你饮血的,姆乔尼尔,当然还有你,我急躁的鱼刺枪,真是两个调皮的孩子啊,你们是否感受到了我的杀意,因而在雀跃,在欢呼。
我走到一个摄像头之下,回眸一笑,但笑容十分冰冷。
是的,我即将掀起腥风血雨,我即将让我杀伐的英姿烙印在他们每个人心头,我即将让他们感受到我剑法的优雅、念刃的神妙,当然,他们也将为之沉醉而惊惧,这感情是如此微妙而复杂。当他们见证了这一场战斗之后,必将发自肺腑地感慨——我的剑既是那划破他们长夜夜空的光明。
那些恶魔自然已死,一剑炼成万古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它们注定只是我大放异彩的战斗中微不足道的炮灰。
可悲吗?可悲。但谁让我是恶魔之痛朗基努斯呢?对于恶魔,我从无半点怜悯。
我走下漆黑的阶梯,让两件兵刃在我手中旋转,光芒宛如白色月轮,宛如冰蓝海水,在黑暗中舞蹈着,等待着。
那些恶魔如意料中出现了,白色恶魔在前,红色恶魔在后,它们的身躯腐烂,那是它们经历了双重劫难的象征。从人不幸地堕落为食尸鬼,又从食尸鬼转化为残忍的恶魔,我多么同情你们,但...
恶魔是不值得同情的。
它们即将死亡,这命运已经写死,已经注定。
我——黑棺剑圣朗基努斯——将为你们谱写并演奏哀伤的镇魂曲,我的剑声与你们的哀嚎将交织在一起,那是亡者的舞蹈之乐,那将是多么华丽,多么的令人黯然神伤。
无疑是美的。
我朗基努斯的剑无疑美的,若以美丽形容凶杀的兵器,是不是有些不恰当呢?不,不,错了,任何事物都会存在美的形态,我的剑尤其如此,那将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就像是....
美酒。
对,美酒。
唯有美酒能让人迷醉,而我的剑也能。
我的剑宛如潘神的佳酿,将让目睹者如痴如醉,如梦似幻,冉娜、米尔、金波丽,请不要恋上我的剑,更进一步恋上我的人,我的剑,不是为了赢取美人的芳心,而是为了奢华的胜利,而出鞘的。
我动情地凝视着我手中的剑。
我看见一个水缸大的红色拳头打向了我。
我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摔了个狗啃泥,为什么?为什么这密闭的地下设施里会有污泥呢?为什么我偏偏好死不死地将脸落在了这污泥之中?
我听见乏加耳机中传来惊呼声,拉米亚喊道:“你在发什么神经?这都躲不开?”
我一抹脸,又是泥又是血。
那王储挺起三米高的体魄,又一拳朝我轰来。
游戏结束了。
我一剑结束了这位最后的正统王储之性命,剑从他的胸口刺入,向上划破肌肉,切裂骨头,将它的脑袋分开。
血雨飘落。
我仰起头,让这凄美的血色水珠洗刷我的躯体,这古老的血脉,这灾难的圣所,这冰冷的场地,这迷离的血液,真是如诗画般美丽动人。
三个白色恶魔同时朝我猛扑,我右手电光一闪,它们断成了数截。
恶魔?不,并非恶魔。
永别了,堕天使们。
霎时,我的剑变化为不断扩大的光球,剑光穿刺,起伏不定又连绵不绝,恶魔在这绚烂而残酷的剑法前支离破碎,千疮百孔。
它们死得毫无痛苦,死得干净利落,我并未听见哀嚎声,也许是我的剑鸣盖过了那哀嚎。我也并未感受到杀戮的快意,也许我正在作诗,因此心灵中一片寂静。
一切,尽在我掌握。
我又踩中了一堆烂泥,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坏了一块铁板。
我听见自己杀鱼般凄凉的叫声。
拉米亚喊:“快躲!背后!快躲!”
恶魔的爪子落向了我,我的手在地上一撑,将那些恶魔斩杀,很轻易,很柔和的动作,完美得恰到好处,精致无暇。这正是我无上的剑术,可以使得刚猛绝伦,也可以使得委婉悦目,一样的威力无穷。
我背后被恶魔抓了几下,痛得我怒道:“真是混账东西!”
忽然间,我看见一物,吓得我心头剧震,那白色恶魔手中拿着一颗金属圆球,看起来恰好像是核平发射器的弹药!
它将弹药如石头般向我一扔,我抱头鼠窜,咣当几声,那玩意儿落地,并未爆炸。
我才记起只有发射器才能引爆此物。
我勃然大怒,双手举剑猛攻,一剑将左边恶魔斩成肉泥,又一剑将右边恶魔烧成焦炭,随后,我龙行虎步,翩若惊鸿,冲入恶魔阵中,长剑翻飞纵横,好一场倾盆剑雨,夺命铁瀑!
十五分钟后,恶魔丧尽,我孤独地屹立在满地的尸首中。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真是好意境。
真是好剑客。
过程虽有波折,但最终我仍将那副具有超然之美的画卷呈献给了那些曾经嘲讽我、轻视我的女人们。
她们想必已然心醉。
打脸的感觉,1gb。
冉娜的声音通过乏加耳机传来。
她说:“朗基努斯先生好厉害哦,他出剑的时候像一只横行霸道的螃蟹呢。”
我的心往下沉。
金波丽:“这比喻不恰当,我倒觉得像....像...”
我重燃希望,热切地听着。
“像一只活泼的大猩猩。”
我瞪视着最近的监视器。
米尔:“不,你们也太没礼貌了,怎么能这么说他?我倒觉得他像是一只可爱的狗狗,摇头晃脑的,好有趣得啦!”
我一剑把那监视器斩得稀巴烂。
六十五 希望所在
里昂很激动。
就像他一辈子都想娶的女神终于答应了求婚似的,他梦寐以求的事,终于将要梦想成真。
当然,冉娜也是一样,她兴奋的几乎忘记了保持女王的矜持,像个小姑娘般握紧双拳,轻微地抖脚。
我们将此地剩余的尸鬼与恶魔消灭一空,到达了发射井,导弹并不仅有一枚,而是两枚,这让他们高兴地更加忘乎所以。
这导弹大约十米左右高,半径大概一米半,通体蓝色,以我对上世纪英国人的印象,觉得这导弹很可能会掉链子,毕竟他们的领袖只不过是一群嘴炮党,会不会它升到半空就会哑火?
女声说:“这是牛顿力场火箭,采用加强型磁场火料,分为主备两枚。”
冉娜问道:“要如何才能发射它?”
女声说:“女王陛下可以授权发射,只要告诉我授权码即可。”
冉娜摇头道:“我并未获得授权码。”
里昂对冉娜说了个数字,冉娜惊讶地问里昂是怎么知道的,里昂平静地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我们的梦想。”
我仍旧对里昂的过往很感兴趣。也许他的祖父——在夜潮酒吧召唤地煞的那一位仁兄,在逃离伦敦的过程中遇上了王室成员,并取得了这个授权码?但他是对的,这号码怎么取来的并不重要。
只要它是对的。
冉娜朗声说了授权码,女声答道:“正确,我再次警告,纯力场导弹威力巨大,爆炸范围约半径二十公里,并将持续产生极强的推力。”
拉米亚嚷道:“二十公里?那会将整个市中心的建筑也夷为平地的。”
女声说:“不必担心,推力将以水平方向扩散,并不会纵向扩散,对地面影响有限。”
冉娜说:“没有选择,不能犹豫,离天黑还有多久?”
里昂说:“四小时。”
冉娜高声说:“如果运气好,现在正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那么,准备发射了。”
女声:“很好,陛下,导弹的飞行时速为四百公里,推荐在八千米高度引爆炸弹,不推荐在低于三千米的高度引爆,这武器设计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战争。”
我说:“武器不是为了战争?难道还是为了和平?不是我杠,你这导弹看起来不像是专用来呼风唤雨的....”
冉娜一挥手,打断了我,说:“女士,就在正上方八千米引爆,请立刻发射!”
里昂说:“你忘记了吗?导弹发射之前会从发射井向上升,地面原先有隐藏的设备,然而导弹升上地面,恶魔们会发现它。”
冉娜:“她说了时速为四百公里,恶魔绝不可能跟上它的速度。”她指着左侧的一张地形图,显示导弹的位置离特拉法加广场大约两公里距离,桑格温的恶魔之树离这里不近,确实,他察觉到这里的可能性不怎么大。
曼达罗戈说:“依照计划,应该设法将恶魔们引开,尤其是桑格温,朗基努斯兄弟和我们说起过他的策略。”
我皱起眉,并不想那么折腾,现在的情况对发射很有利,我们大可以不必多此一举。
说到底,我只是想偷懒,不想面对那个屠龙者桑格温,这是人之常情,哪个人不是如此?
冉娜摇头道:“谁去引开?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朗基努斯先生已经为我们奉献了太多,我如何能厚着脸皮再让他冒险?而你们其余人....我不能再冒险失去任何人,女士,我再说一遍,发射导弹!”
女声答道:“听您的吩咐,陛下!现在,请退至圈外。”
我们远离了一圈黄线,发射井上方的盖子打开了,那是一个很长的通道,点点灯光照亮了前路,充满了科幻气息。
地面上也部署有监视器,而且居然没坏!从附近的显示屏上,可以清晰看到导弹冒出地面的景象。
在我们头顶,是一个办公楼的院子,院子的地面分开,导弹拔地而起,燃烧起一团火焰,白烟滚滚,向外蔓延。恶魔们本来恹恹欲睡,可听到声音,陆陆续续地闻讯赶来。
它们不知道导弹是什么,不敢靠近,目送着导弹升空。
我很紧张,手心捏了把汗,冉娜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米尔、金波丽咬紧嘴唇,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博尔宁大喊道:“加油!加油!给我往上升!”
终于,火箭脱离了地面,身后的火焰与烟雾化作一道尾迹,不断加速飞向天空,承载着人类的希望,朝太阳飞去。
我忍不住也喊道:“去吧!”
镜头追踪着火箭,几秒种后,它加速度爆发,像摆脱了层层束缚勇往直前。
我握住拉米亚的手,拉米亚在发颤,不知是紧张还是喜悦。里昂眼睛瞪得大大的,两位天使假装气定神闲地冷眼旁观,可其实大家都一样不镇定。
金波丽喊道:“成功了,对吗?它这么快的速度....”
她还是这么喜欢败人品,不过无所谓了,它即将没入云层,到那时它就必然能安全无恙。
突然间,一道火光一闪,击中了导弹的引擎,它骤然失速,在空中歪歪斜斜地飞行了一会儿,坠落在建筑之后。它并没有爆炸,似乎是防爆机制生效了。
我们如坠冰窟,全都哑口无言。少时,米尔掉下了眼泪。
桑格温手持火红大剑,骑着红龙,落在了附近的高楼上,他的红龙体型扩大了将近一倍,充满着令人绝望的压迫感。他的目光无疑正对准发射井。
曼达罗戈咬牙道:“目前没希望了!立即撤离!”
冉娜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小声道:“可还有....还有另外一枚。”
曼达罗戈说:“它一旦冒出头,恶魔就会蜂拥而至,甚至用不着桑格温动手,火箭就会被其余恶魔们摧毁。而其余恶魔们会顺着发射井追击我们!没希望了,陛下,立即撤离,不能有半分迟疑!”
他的语气并非是责备,但却不容置疑,不容违抗。
里昂咬牙道:“不!不!至少得试一试!太阳就在头顶上!怎能就此放弃?”
艾尔雷兹森然道:“服从我们的命令,你们已经犯了错,现在给我乖乖闭嘴吧!”
我望向那另一枚火箭,忽然间,我想起了摩天楼,想起了我的梦想。
离开无水村,成为人上人,步入摩天楼,升上光明的天堂。
人类文明的曙光仍在,等待着怀揣梦想的人去重新点燃那火种。
黑楼群的人也一样,他们被困在这乌云之城太久太久了,阳光是他们应得的。
我能办得到吗?
我说:“我有个计划。”
拉米亚看了我一眼,露出了微笑,我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依然坚信我是无敌的黑棺剑圣。
我永远是她心目中最强的战士。
这就足够了。
我是圣徒朗基努斯,我会将阳光带给这乌云之城。
曼达罗戈问:“朗基,尽管你让我敬佩万分,但现在唯一的计划就是撤退。”
我说:“听我的,我立刻出去,引开桑格温,你们随着导弹一起升上地面,阻挡攻击火箭的恶魔们,确保导弹能顺利升空!”
我指着拉米亚,说:“会有飞行恶魔靠近火箭,拉米亚是所有人中枪法最准的,必须确保她能安然开火。”
艾尔雷兹显然仍对桑格温惊惧异常,他说:“桑格温很精明,他知道最大的威胁并不是你,而是这枚火箭,你骗不了他的。”
我说:“我会吸引他的注意力,相信我。”
相信我,我是朗基努斯,是最出色的拾荒者。
因为我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物资,更多的是希望。
永不磨灭的希望。
我跃出了第一个发射井,大约数千个恶魔已经包围了这里,桑格温屹立在红龙身上,那火焰巨刃烧着地狱之炎。
桑格温说:“你上一次逃脱了,我正为此遗憾,因为你身上有与我相同的遗骸。”
我说:“我也正想夺取你那一份。”
桑格温冷笑道:“我,是桑格温,屠龙之堕天使,我知道你的人都在下方,他们瞒不过我的眼睛,你们已逃不掉了,你们都将死在这儿,灵魂都将属于我,因为我是你们的主宰,我是统治人类与恶魔的王!”
我放松精神,释放了束缚黑噩梦的骸骨,这黑暗的恶狼抬起头,狰狞地吼叫起来。
它曾吸收了夜潮地煞的力量,现在,我松开了这力量的闸门。
黑影如同漩涡,环绕在我身旁,化作了黑噩梦的骨骼、肌肉、肌肤、毛发、眼睛。无数只眼睛出现在黑噩梦的身体上,那眼眶是红色的,眼眸是绿色的,流下猩红的血泪。
它的喉咙嘶嘶作响,肌肉因畅快而抖动,此时并非黑夜,而是午后,但黑暗以黑噩梦为中心朝外蔓延。恶魔们为之颤栗,像逃难一样远离了黑噩梦。
那是一只高二十米的巨大黑狼,我站在黑狼背上,与那红龙骑士对立着。
冉娜她们无疑看见了这一幕,但我已不计较她们的感想,有一场恶战在等着我。
桑格温沉默了许久,说:“恩夏利尔,我听说过你,彼列麾下的堕天使。”
我听见恩夏利尔答道:“屠龙者,我也...听闻你许久了。”
突然间,他们彼此攻击对方,黑狼扑向红龙,红龙朝黑狼喷火,火焰与黑影撞在一起,造成浩大的、毁灭的气浪。
六十六 超越黑暗
红龙朝黑噩梦喷火,黑噩梦躲开,火焰落在的地方被溶解,很快成了岩浆池,将那区域的恶魔溶化得尸骨无存。
黑噩梦陡然加速,朝红龙扑去,桑格温巨剑横扫,化成一道火墙将黑噩梦烧伤,但黑噩梦的皮毛本就是黑暗,这黑暗保护了它,它随即咬中红龙,两头庞然大物齐声嘶吼,滚倒在地。
我朝桑格温斩出灭绝与弑神,桑格温轻易挡住,并以巨剑还击,我挡住了那火焰之刃,手臂酸麻,那火焰似乎侵入了我的血管,我鼻子流下了血。
桑格温说:“恩夏利尔,你太弱了,与传闻相差甚远。”
黑噩梦以怒吼回答,散发出黑暗,罩向桑格温,那黑暗中浓缩着恐惧,密密麻麻的眼球出现在黑暗之中,若红龙或桑格温中任意一者被恐惧支配,黑噩梦将轻易重创对手。
桑格温的巨剑旋转一圈,火焰将黑暗斩断,又迅猛无俦地向我们斩来。黑噩梦朝后一跃,那火焰将许多建筑碾成了尘土。火焰追着我们,黑噩梦不断躲闪着,只要被这猛烈的火焰烧中,后果我不敢想。
桑格温说:“你只不过是丧家犬而已,为何你未能支配人类而被人类支配?你所谓的恐惧只能吓得住养尊处优的天使,但我可是堕天使!我是伦敦之主!”
地煞之间的差距极大,有的地煞强如萨利萨尔,连圣徒都无法轻易取胜。而有的地煞则相形见绌,只比曼达罗戈他们稍强一点。桑格温无疑属于前者。
我不停地观察战局,知道现在只需要逃,不停地逃,毫不犹豫地逃,桑格温的斩击无法轻易承受,每一击都会让我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我又何必承受?我只是要将他引开,让他无法阻挠火箭升空。
轰地一声,整座城市微微摇晃,牛顿火箭从地下升了上来。我在奔跑的同时,见到恶魔正在朝冉娜、拉米亚她们猛攻。拉米亚的神剑弹在空中划过笔直的轨迹,每次绿光一闪,就有一只飞行恶魔坠落。
桑格温不可能知道火箭有什么用,但他谨小慎微地不愿冒险。他调转龙头,打算朝那边吐火,我立时喊道:“趁现在!”
黑噩梦猛地一个突进,双爪刺入红龙的血肉,并将恐惧注入伤口。桑格温怒喝道:“不自量力!”他在一瞬间就驱散了恐惧,还以重劈,黑噩梦负伤逃开,继续你追我赶的游戏。
黑噩梦不如屠龙者强大,但相差无几,相较之下,他是战士,黑噩梦则是刺客,正面交锋是他占优,但只要有破绽,黑噩梦就能予以重创。
而我时刻紧盯着他,只要他有破坏火箭的意图,就是他受伤之际。
桑格温喊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答道:“是人类制造的垃圾,根本不值一提。”
桑格温:“撒谎!你是在守护这东西。它到底有什么用?”
他的红龙不绝地吐出烈焰,我的黑狼则散发无尽的恐惧,城区仿佛回到了二战时期,遭到敌人轰炸机的轰炸,火焰蔓延,黑暗弥漫,时刻都无停歇,向着地狱不断靠近。
没一处是安全的,所以我将他引得远离了火箭。
他产生了疑心,但我明白他是怎样的个性,他打从心底看不起人类,因此对黑噩梦重视得多。他认为我是重大的威胁,而人类的武器只是一些可疑的迹象。
核平发射器消灭了三头红龙,但他仍未吸取教训。对我而言,也算是好消息。
红龙骤然一个冲刺,到了黑狼的正上方,一道火柱降下。黑狼中招的同时,以黑暗还击过去,黑暗化作狼群,前仆后继,源源不绝地撕咬抓挠,桑格温巨剑一挥,消灭了黑狼群。
黑噩梦跳到一座教堂背后,桑格温火剑骤至,将这圣所震得遍体开裂,摇摇欲坠。这教堂偏偏早已被恶魔们安家,里头跑出众多恶魔,也算是扫除了其中的亵渎之兆。
我察觉到黑狼已经身负重伤,动作愈发迟缓,这让我心生同情与内疚,我想制止黑噩梦,随后用拉森魃暗影周旋一段时间,让黑噩梦哪怕恢复一点体力也好。但黑噩梦激发了血性,我无法让它收敛。
我听见黑噩梦咬牙低吼道:“不要阻止我。”
它的决心与野性让我惊觉血液沸腾。
如你所愿,那我就陪你尽情大闹一场。
我与它同时大喊,伏地身子,绕着街道穿梭而过,倏然间到了红龙身侧,桑格温说:“违逆我者,宿命必亡!”说话间,火剑斩来,势道刚猛绝伦,黑噩梦被这一剑劈中,血液喷出,仿佛下起了一场黑色大雨。
但黑影裹住了火焰巨剑,缠住了他,我施展激流,剑上缠绕着雷电与阳光,跳上红龙的后背,一剑斩中桑格温。
他“啊”地惨叫,声音惊怒万分,身上火焰宛如漩涡般扩张。
我立刻使出天地元一,将他的火光变成太阳之辉,他又惨叫了起来,被太阳灼伤,我再一次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剑。
我的剑上染了我自己的血,圣子之血,这一剑在他身上留下了极深的伤口。
红龙感受到了主人的痛苦,龙吟声震撼大地。桑格温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我,叫道:“我是屠龙者!人类微不足道!你也渺如尘埃。”
我感到我的脖子剧痛欲折,眼前逐渐模糊,但桑格温显然也为伤势折磨,手一松,我从红龙背上往下掉落,黑噩梦立即接住了我。
黑噩梦,你怎么样?
我很恐惧,但恐惧会激发我的力量。
桑格温愤怒已极,身上散发着凌厉袭人的气势,似乎要将这天地焚尽。他转动手中巨剑,火焰冲天而去,又如小型陨石般从天而降,落地之后产生爆炸,火光犹如狂舞的恶魔,伦敦变得像是地狱的火海。
我和黑噩梦灵巧地左躲右闪,突然间,在爆炸中升起了众多红龙的脑袋,从口中喷出烈焰,那火焰无处可躲,我和黑噩梦被火焰淹没,黑噩梦痛苦低吼,在桑格温的地狱火焰中逐渐消散。
它为我奋战至今,我不能让黑噩梦消亡,唯有立即将它压制回我的灵魂,散去它的化身。
那样我可就遭了秧,说不定会死,但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寄希望于奇迹而已。
就在此刻,空中一声巨响,引发了强地震,陡然大地开裂,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桑格温的地狱火竟就此熄灭,我和黑噩梦逃离了危机,它已经濒死,我当即将它收回体内。
普通的雨无法浇灭地狱之火,但上空的雨中蕴含着奇特的物质,也许是以太,又也许是放射性物质,总而言之,我们得救了。
又过了不到一分钟,云雾散尽,天空放晴,明媚无比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射在这被阴暗笼罩了太久的世界中。
恶魔们的惨叫声犹如今天的第二场风暴,在阳光之下,它们几乎在一刹那间溶解消逝。
那棵恶魔之树以令人雀跃的速度枯萎瓦解,就像血族那样,霎时结算了它超过界限的寿命。
裂隙在关闭。
桑格温在阳光之下不似其余恶魔般即死,但现在轮到这掌控地狱之火的恶魔被火焰炙烤而剧痛万分。他怒道:“啊!人类!人类!是那人类的鬼东西!”
我说:“是的,正是你一贯轻视的软弱的人类,创造了这终结恶魔的武器!你曾经君临人类的国度,凌虐人类,却自称为人类的守护者,但现在,你拥有的力量,早已被人类的科技所超越了。”
桑格温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伤疤交错,狰狞可怖的脸,但这张脸上的怒气已然不见,留下的是高傲与轻蔑。
他傲然说:“人类永远为我奴役,人类永远也无法超越我。”
高傲而霸道的堕天使,这就是你最后的固执吗?
他与红龙同时高声长啸,朝我冲刺而来。
但我所拥有的,是无边无际的阳光。
我将长剑对准了他。
天地元一。
数万的光刃斩中了桑格温,他冒着阳光与利刃,向前冲了一百米,血流如瀑,终于坠落下龙背,那红龙悲鸣着倒在了他的身边。
桑格温并未再多说什么。
他摸了摸红龙的脑袋,靠在红龙身上,高昂着头颅,就此死去。
我拾起了他身上末卡维的遗骸。
我十分肯定阳光没有解决所有的恶魔,依然有一大半的恶魔提前藏好,避免殒命的下场。
但桑格温已死,这里的恶魔再无领袖,分布的地煞们将会重新划分势力,而红炎恶魔也会彼此争斗。
黑楼群也许会安全很久,可我没有确切的答案,我望向路边,那些植物在阳光之下并未显得更具有生命力,反而隐约有些萎靡不振,可能它们很快会枯死。
毕竟它们远离光明的时间太长了,习惯了黑暗的生命,不知何时才能习惯光明。
我能肯定的是,会有新的植物,很快在伦敦生长起来,取代这些老旧腐朽的生命,盛开出更美丽的花朵,成长为更高大的树木。
当走近广场的火箭发射井时,我听见金波丽惨叫道:“烫烫烫烫烫!怎么这么烫!”
米尔笑道:“还好啦,你太夸张了吧。”
除了拉米亚、曼达罗戈、艾尔雷兹与里昂之外,其余人都躲在屋檐下,看着那充沛至极的午后阳光,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充满敬畏与喜悦。
然后,他们都看见了我。
我笑道:“今天天气不错啊。”
拉米亚是第一个扑到我怀里的,随后是金波丽,再之后是冉娜,直到所有人都与我抱成一团,喜极而泣。
拉米亚倒也算了,但其余人难免有占我便宜的成分。
我只能忍耐,对此无可奈何,这就是成为英雄的代价。
六十七 灭绝瘟疫
该来的还是会来。
疯网的梦不期而至。
世界疯狂而怪诞,这是末卡维眼中的景象。
他的父辈们已死,他远离了同胞,在这疯狂怪诞的世界中独行。正如他向萨洛特、曦泰宣称的那样,他饥渴地将所见所闻的一切囫囵吞下,不做辨别,不做思考。
真理就在其中,他坚信如此。
他制造了一个又一个子嗣,却将他们抛在了脑后。他觉得自己在挖空这世界,每制造一个疯子,这世界的真相就缺失了一块。
又或者什么都没缺失,缺失的只是末卡维。
末卡维迷路了。
他看见一个悲哀的男人,跪在漆黑的海水之畔,风掀起了黑暗的浪,驱动了黑色的云,而这个男人身上的血也是黑的。
末卡维说:“我认识你。”
悲哀的男人说:“我不认识你,别来打扰我。”
男人的身边有一件武器,那是一根白色的尖骨,绑在干枯的木头上。
末卡维说:“我认识你,在我拥有凡人身躯之前,在我堕落为血族之前,在我发疯的时候,在我聆听远古的女妖一次又一次歹毒的呓语的时候,在由世上悲苦人的梦境组成的异世界中,我都见到过你,我对你很熟悉。”
男人看着末卡维,表情变得愤怒,他很快暴跳如雷。
他说:“你是吸血的怪物!”
末卡维尖叫道:“而你是人类真正的始祖!”
我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尽管有着种种不同,但我还是觉得他和我长得很像。
他是赛特。
末卡维说:“我见证了你犯下的那些罪!你杀了远方的那十三个女妖!那些莉莉丝的孽种!真是血腥,真是勇敢,真是伟大,真是罪恶!我感到在你杀戮的过程中产生了快感,你变得麻醉,变得渴望继续杀戮。
你已经停不下来了。
人类的始祖!”
赛特惊恐地说:“你怎么...怎么知道?”
末卡维将眼睛瞪得滚圆,眼珠似乎要弹出眼眶,那眼珠布满血丝,瞳孔像是一只吸血的蜘蛛。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莉莉丝加重了我的疯狂,所以我见到了那一切。”
赛特又变得狂怒不已,他喊道:“莉莉丝在哪儿?”
末卡维说:“血族之母?她无所不在。当太阳落下时,她在阴影里。当野兽猎杀了另一个野兽时,她在野兽的血里。当一个植物掠夺另一个植物的阳光与养分时,她在那枯萎而死的植物身躯中。黑暗、血腥、死亡,三位一体的黑暗之母永远行踪不定,却永远在你的附近。”
“她将我的女儿们变成了怪物!”
末卡维:“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赛特:“我看见了,我见到她们的恶行!”
末卡维摇头道:“你看错了,真正的怪物是你,怪物是你的心。你见到了她们在吸人类的血,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们是在替人类治病?你见到她们浸泡在血液的池子里,有没有想过那血池中的并非人类尸体,而是一些动物?你听她们口中说出恶毒的话,有没有想过是你曲解了其中的意思?你见过她们所在的大地尸横遍野,有没有想过那并不是她们的错?而是人类自行犯下的罪?
人并不聪明,因为人本是野兽。
当人收获了魔鬼的智慧,迎接人的将是疯狂。
你所得到的的真相并不是真相,只有尽可能多的目睹这世界的荒谬,你才能接近真理。
被怪物附体的并不是莉莉丝的十三个女儿,被怪物附体的是你。
怪物找到了你。
我找到了怪物。”
赛特抓起鱼刺枪,变得像个可怕的怪物,他切断了末卡维的手和脚,将他的躯干斩成一段又一段。
末卡维断手时骂道:“弑亲者!”断脚时骂道:“怪物!”被拦腰斩断时骂道:“疯子!”被划破肚子时骂道:“废物!”被切开喉咙之前骂道:“瞎子和聋子!”
他不停地骂,赛特就不停地斩,末卡维似乎发散着疯狂的瘟疫和疯狂的血,这是正确的,他的血与空气混合形成了雾,而赛特被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只能竭力地呼吸。
末卡维是在寻找着自己的末日,他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甚至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选。
一个受上帝祝福的弑亲罪徒,唯有这样的人杀死末卡维,他的精神才能永恒。
他才能找到创造疯网的方法。
赛特成全了他。
.......
记忆的碎片像冰雹一样。
这是瘟疫医生的碎片吗?
我拾取了其中的一块。
那是一场弥漫整个欧洲大陆的瘟疫。
黑死病。
一个穿着体面的人在一个村庄中骑着马车缓缓绕行。
他正是瘟疫医生,但此时他很年轻,有些英俊。
腐烂的恶臭传到瘟疫医生的鼻子里,还有汗臭味、血液味以及偏方的药味。
衰弱的咳嗽声传到了瘟疫医生的耳中,还有女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乌鸦的叫声,以及除此之外数百公里的寂静。
他敲开一家家人的门,村民会报以惊恐的眼神,或许以为他是死神派来的,又或者是死神本人。
他并不是。
他说:“家里有小孩吗?”
如果还有小孩活着,而且染了病,他会把小孩带走,说是给他们治病。有人会同意,有人不会,遇上不同意的,瘟疫医生会把小孩偷走。
他确实是给小孩治病的。
他将小孩带到荒山中的一间小屋,屋子里有一间间用白布隔开的病床,他戴着口罩,用特制的药水给小屋消毒,并喂孩子们吃药。
他有自己独特的理论,认为这疾病并不是人们认为的由巫术带来,问题来自于那些肮脏的老鼠,是它们在污染水源,传播死亡,随后,人类再传染给人类。
所以,远离人类,远离老鼠——至少是城市里的老鼠,用山林中最纯净的水,是首要的治疗方法。
他也认为自己的药对小孩有特效,如果他确定自己的治疗方法能治愈小孩,也就能治愈大人。
他戴着一种厚布缝制的口罩,将面包和水分给每个孩子,随后给他们喝一些药,那些药能缓解咳嗽、降低发热,消除炎症,让他们好过一些。
孩子身体比大人弱,可对药物的反应更明显,他坚信自己能够成功。
城里的那些大人物并不信他这一套,这些荒唐的炼金术士与诡诈巫医,他们都是些迷信之辈,他们说这是巫术造成的,一些妖女在和恶魔苟合,降下了灾难,他们说是上帝在惩罚人类的罪孽,如果一个人是虔诚而无辜的,即使喝下病人喝过的水,也会安然无恙。
瘟疫医生开始觉得这瘟疫影响的不仅仅是人的身体,还有人的精魄,人的灵魂。
它导致人类鞭笞同类,杀死同类,烧死同类,甚至将同类剥皮。人类拿起火焰,烧死可疑的动物与人类。人类抓走洁净的处子,用与处子结合的方式替达官贵人们治疗。
瘟疫医生见到过大群人类坐在广场上,赤着上身,用刀割自己的血肉,以求上帝原谅他们的罪孽,似乎这样就能治好病一样。
瘟疫医生告诉他们要闭门不出,防止传染,戴上口罩,替水源消毒,可没一个人听。教会的人有几次追赶他,还好瘟疫医生逃得快。
人类在自相残杀。
无形的病毒比火灾与海啸杀死了多得多的人。
因为它令人类疯狂了。
瘟疫医生驾驶着马车进了城,还得买些面包,制造些干净的纱布,配一些药。他本人也是个炼金术士,和每一个炼金术士一样,他坚信自己是科学的,是正确的。他将制造出贤者之石,将铅变成黄金。
但那黄金只是抽象的意义,瘟疫医生追求的是生命。最早被他医治的孩子已经好转了,他很快就会有活生生的证据,去扭转人们的精神,让他们相信自己,相信科学。
他在家门口下了车,不一会儿,发现自己被举着火把与刀具的人包围了。
他们喊道:“绑架小孩的恶魔!”
瘟疫医生说:“你们听我解释....”
他说话有些慢条斯理,可慢条斯理与气急败坏在这种情况下的结果是一样的。他被打倒,他们逼他说出孩子在哪儿。
瘟疫医生叹了口气,如实告知——此时也无需隐瞒,他们见到自己所做的,就会明白自己并无恶意,甚至...这也许是赢得他们信任的契机。
他们上了山,瘟疫医生指给他们看那小屋,他说:“孩子们都活着,他们的病也会好转,相信我。”
他们不发一语,脸色难看,手在颤抖,为什么他们好像很害怕那小屋似的?仿佛那里面不是一群病恹恹的孩子,而是一群...怪物。
牧师说:“此人是恶魔信徒,所以屋内皆是恶魔之子。”
商店的老板说:“把他们带出来吗?”
牧师摇头道:“不必了,不必见到他们的脸。
在他们出来之前烧死他们,不然我们都会被诅咒,患上那该死的疾病。”
瘟疫医生大叫着站起,一瞬间又重重挨了一下,翻身栽倒。
大人们点燃了小屋,孩子们在屋里绝望地尖叫着,瘟疫医生后悔自己因为害怕孩子们逃跑而把门锁死。
门砰砰砰作响,孩子们用剩余不多的力气求生,有孩子砸碎了窗户,一个士兵一箭射中了那孩子。
瘟疫医生的世界在崩溃,那些大人们发出大笑。
他们为什么笑?这根本不值得笑!他们的身体并未得病,但得病的是他们的精神。
学医救不了大不列颠。
他们越笑越厉害,笑得连声咳嗽,涨红了脖子,可依旧笑个不停。瘟疫医生看着他们,从他们脸上看见了一个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邪恶的异形。
在某一时刻,这些孩子成了祭品,召唤出了某个疯狂之神。
在那一天,疯狂之神光顾了瘟疫医生,他从精神层面开始异化,成为了血族。
最终成为了疯网的一员。
六十八 完美奴隶
在经历了一晚上让我不得安宁的噩梦后,疯网议员又回归了一位:瘟疫医生。末卡维那骇人的疯狂让我有些受不了了,可我像上了瘾一样,只想继续看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当太阳照射于城市,万物金灿灿的赏心悦目时,我们踏上了返回的旅途。
恶魔们都躲了起来,不知道躲在哪儿,不过从昨晚他们的表现来看,现在轮到它们怕我们,而不是我们怕它们。
金波丽笑道:“它们会以为我们人类都是大魔法师,能把太阳都召来呢。”
回音说:“所以说到底它们昨晚究竟在打什么?”
里昂:“是一个地煞派兵攻打另一个恶魔头领,它们在争夺桑格温的空缺。”
米尔鼓掌道:“最好它们打得不可开交,永远也没空攻击我们。”
金波丽指着皮肤上一块红肿,说:“我对太阳过敏耶!今后会不会让我发疹子?我觉得我现在已经不是很美啦,冉娜陛下,您说呢?”
我:“现在还好,但也许会更糟,说不定会生皮肤癌.....”
拉米亚拧得我如死鱼般大叫。
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两个人有些魂不守舍,问他们什么话都只是“嗯嗯”的做声。这也难怪,他们完成了这样的丰功伟绩,却未蒙主召唤,重新归天,这换谁都受不了。
里昂却不同,他脸上挂着永恒的笑容,精神饱满,一扫阴霾,只是他的眼神令人不爽,就像是发了情的猫,只想逮着个同类就上(没错,看男人也是这样)。相较之下,我还是宁愿面对那个忧郁症加狂躁症的家伙。
曼达罗戈终于叹了口气,说:“这样也不坏。”
艾尔雷兹问:“不坏?”
曼达罗戈:“看来上帝交给我们的使命并未完成,我们已经证明了自己力挽狂澜的能力,现在,必须证明自己的耐心与引导力了。”
艾尔雷兹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留在黑楼群?”
曼达罗戈点头道:“是,大难刚过,百废待兴,而恶魔存续的土壤并未消失,此地仍有隐患,我们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不是吗?”
艾尔雷兹笑了起来:“没错,说实话,与这些人类在一起,远比我身为天使时更有趣得多。”
曼达罗戈:“我们是上帝的仆从,但也是人类的放牧者。我们并不追求如桑格温那样统治人类,但与人类和平相处,保护人类度过危机,这一点我们还办得到。”
我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朝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做了个手势,他们疑惑地走近,我像个偷偷卖药的药贩般对他们说:“要不要离开这鬼地方,随我回号泣。”
艾尔雷兹问:“你的意思是离开伦敦?”
我开始向他们描述号泣的美好景象——那是在废墟中冉冉升起的废土明珠,那里有最先进的能源科技,有着虔诚而努力的百姓,当然还有我和拉米亚这样英明神武的领导者。
曼达罗戈饶有兴致,问:“你们虔诚地信仰着上帝吗?”
“不,我们信奉的是该隐,因为我们认为上帝抛弃了人类。”
这两人的表情让我以为他们随时会对我拔刀相向。
过了几秒钟,我们放声大笑,曼达罗戈说:“我都忘了你仍是个堕天使。”
艾尔雷兹喊道:“你还是快滚回号泣吧,继续你邪恶的统治吧,这里留着你这么个大恶魔,可是我们的罪孽。”
我说:“那可不行,我得从你们这里挖些人才再走。”说出这话未免对我挖墙脚的大计不利,可我不想瞒着他们,毕竟我们也算是好兄弟了。这幼稚的友谊让一贯高冷的我颇感不适,可也没有办法。哼,反正有天使这么强的关系户做盟友也不错吧。
曼达罗戈耸耸肩,说:“只要你能劝得动人,我是无所谓。”
我问:“挖走谁都行?”
曼达罗戈:“反正我和艾尔雷兹不会离开,伦敦的人类是我们的职责。”
这句话就是我的尚方宝剑,看我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将冉娜拐走,那样肯定从者如潮。
海啸喊道:“看那里!人类!”
在一栋楼房的阴影下,有人在移动。他们躲藏在立柱之后,围墙之下,伸出头,好奇地看着这罕见的天气。看得出他们对太阳没什么好感,这也难怪,他们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长久的阴暗,想要接受光明并非易事。
冉娜说:“我们应该救他们,不然到了晚上,他们又会被恶魔抓走圈养。如果被迫信仰恶魔的人类越来越多,终有一天会再出现桑格温那样强大的敌人。”
金波丽冲他们挥手道:“喂,听得懂我说话吗?”
他们想要逃走,但里昂跑了几步,将他们挡住,里昂并不高,模样仅仅是个尚未完全长全的高中生,但这些人本能地退缩了。他们是被恶魔圈养的,无数次虐待让服从的本能刻入了他们的基因。
里昂做着手势,说:“听得懂、我们的、语言吗?”
一个老人颤声说:“里....里昂?”
里昂眼中闪现着奇异的光彩,他喊道:“柯莱特?你是柯莱特!”他一下子抱住了那个老人,十分用力,十分紧密,老人颤抖着,抱着里昂嚎啕大哭。
我问:“柯莱特是谁?”
米尔说:“我听说二十年前,他是里昂很有前途的徒弟,也是阿克米尔的师兄,他在一次拾荒过程中失踪,我们以为他被恶魔杀了。”
更糟,这二十年他生不如死。
金波丽说:“那他才三十多岁,怎么看起来像八十岁一样?”
我说:“他大概是被迫做了程序员吧。”
没人听得懂这个梗,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笑话好蠢。
但喜剧的核心是悲剧。
柯莱特哭诉道:“我被恶魔捉住,它们毒打我,割我的肉吃,我每天都担惊受怕的,我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活着。”
一些女人靠近了他,皆衣不蔽体,容貌丑陋,身边带着些小孩。
拉米亚低声对我说:“这些都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没错,红炎恶魔有意繁殖猎法者,因为猎法者的灵魂能极大增加他们的信仰。所以,柯莱特能活着,而且活得比其他人好,他就像是一匹优秀的种马。”
里昂大声问:“还有没有其余失踪的猎法者?”
柯莱特说:“许多已经...死了。詹娜、卡杉、戴米阁,还有后来的隼荣、律....”
原来拾荒者被捉走的有这么多,也许红炎恶魔们下了死命令,不许杀害猎法者。
里昂喊道:“死了?怎么....他们的尸体在哪儿?”
我叹道:“里昂,你怎么又来了?”
他关心的并不是普通人,而是那些猎法者。
里昂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柯莱特信任里昂,说:“请随我来。”
他带着我们进入了一个废弃的商场,金波丽、冉娜、米尔与拉米亚被这商场中的化妆品柜台迷住了。金波丽喊道:“防晒霜!这就是传说中的防晒霜吗?我要,我全都要搬回去!”
拉米亚说:“虽说有可能过期了,但我听说有一些高级产品的保质期是几百年,应该还能用。”
冉娜说:“找一些食物带走吧。”
米尔指着一些大衣说:“这些也没坏,就是有些脏了,我们可以带回去洗一洗。”
她们表现得好像是来逛商场的,既然如此,我这样的理中客自然不能置若罔闻,闻言叹息道:“这些被奴役的人类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而这些女人呢?却只关心化妆品与好吃的,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唉,家国希望何在?天下何时能够太平?”
拉米亚瞪眼问:“你说什么?”
我朗声说道:“天下既已太平,自当及时行乐,并无不妥。”
拉米亚打了个响指,笑道:“了解。”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自当为此楷模,说话被打脸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进入商场的第三层,这里有个不知是什么用途的大厅,大厅里臭味熏天,至少聚集着一千人,看见我们,几乎全吓破了胆,往角落里躲去。
里昂不理会这些凡人,对柯莱特说:“猎法者们的尸体在哪儿?带我去!”
我盯着凡人看。
瘟疫医生在我脑中说道:“他们的灵魂已经退化,大脑受损严重,就算是驯养的猎犬也不会比他们更乖巧,他们简直脆弱的让人心疼,嘿嘿嘿。”
我产生了个可怕的念头。
号泣需要奴隶,能够吃苦耐劳的奴隶。
这些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我该如何将他们运回号泣?我不可能一次性移动一千人,不过我可以反复来个一百次....只要我坚持,总能带走他们。
我简直是疯了,这是什么鬼主意?号泣的孩子们会怎么想?这些人已经受尽了苦,我还想奴役他们,这与桑格温有什么分别?
可我这是拯救,不是奴役,号泣与这里相比,甚至与黑楼群相比,都是天堂。
我可以让他们去挖矿,去种植,去建造,他们会有吃的,他们会住的很好,他们得了病就能治疗,他们可以获得一些从未有过的,属于人类的尊严。
这就足够了,对他们而言就足够了。
我是拯救者。
柯莱特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带着里昂挖出了一些白骨,他说:“恶魔们...也很迷信,认为保留着骨头可以让我们生出更多猎法者。”
里昂当即说道:“他们是黑楼群的英雄,是我们的先行者与铺路者,我们找些木箱,把他们运回去。”
六十九 阳光普照
柯莱特急道:“你们....带上我们吧。”
冉娜摇头道:“你们人数太多了,抱歉,这是不行的,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回到奇迹街。”
里昂:“柯莱特,你和我们走,其他人,我们爱莫能助。”
柯莱特说:“囚禁我们的恶魔失踪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也可能...来了另一个更加凶残的恶魔,哦,那样我们的苦难何时才能结束?求求你们,行行好吧。”
金波丽说道:“我们不能等,但你们可以趁白天阳光充分时往我们那边迁徙。”
冉娜挥手阻止了金波丽,低声说:“我们容不下这许多人!而且他们身上说不定有什么病。”
金波丽小声嘟囔道:“我觉得我们容得下,而且他们未必有病啊?”
那只是冉娜的借口,黑楼群不缺人,缺的是秩序,晴空计划已经成功,接下来她们还有的忙,她们必须组织卓有成效的拾荒,将整个伦敦的资源一扫而空,她们没空安置这些难民。
我不一样,我需要难民,只可惜我得花一百多天才能将他们全带走,我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柯莱特又争了片刻,说:“他们不走,我也不离开,我留下保护他们。”
里昂问:“你们之中,谁有猎法者的天分?”
柯莱特握着两个少年的手,说:“他们是我的儿子,现在能力还很弱,但...”
我走向那两个少年,露出温柔的笑容,眸闪星光,神态和蔼,这让柯莱特情不自禁地将两个孩子挡在了身后,喝道:“干什么?”
我柔声说:“不干什么,这两个孩子好可爱鸭,能告诉蜀黍他们叫什么名字吗?”
柯莱特颤声说:“不行!”
这混账东西,我这么好言好语、慈眉善目地对待他们,他们就这么无礼以报?
绿面纱:“慈眉善目?”
闭口。
我板着脸,叉着腰,说:“姓柯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两个孩子我今个儿就要带走了,别给爷闹,把爷惹恼了,就赏你一顿好揍,让你十天半个月下不了炕。我告儿你,你向里昂兄打听打听,我黑棺剑圣、屠龙尊者朗基努斯是什么人儿?咱们朗家莫说在金州,就算在伦敦,那也是有头有脸,手眼通天的人物。爷看上的人儿,还没有不乖乖顺从的。”
绿面纱说:“他不姓柯,你也不姓朗。”
给我收声!
我又说:“今个儿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路,这两个娃娃我带回家,我让他们吃好喝好,亲自动手,将他们洗的干干净净,打扮得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今晚在我屋里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睡一宿,从今往后,也算是我朗爷的人。你呢,也得了好处,将来跟着父凭子贵,也吃香的喝辣的,使不完的金银。第二条路,这人呢,我还带走,你呢,除了一顿海扁,一点好处捞不着。这话我撂这儿了,你自个儿啊,好好掂量掂量吧。”
柯莱特怒道:“朗基努斯,你好大的官威!当真没有王法了吗?”
我仰天打了个哈哈,望向冉娜,说:“王法?在伦敦,老子就是王法!”冉娜皱了皱眉,并不阻止,我心中得意,生出当年赵高指鹿为马般的威风意气。
随后,我目露凶光,伸手成爪,一招龙爪手向那两个娃娃探去,嘴里喝道:“给我让开了,挡我者死!”
拉米亚一拳将我打飞,我在空中转了720度,脸部着地。我听见她向柯莱特道歉,这让我很没面子,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里昂终于还是说服了柯莱特带上这两个孩子回黑楼群,这人对猎法者很执着,别人也不愿为这小事得罪他。
大约黄昏时,我们踏入了以太海,远处,整个黑楼群的居民擂鼓宣天,欢呼雀跃,更多的人爬上了顶楼,挥舞着手与旗帜,不少相拥而泣(那些没有相拥而泣的都是可怜的单身狗),为我们的凯旋归来而举国欢庆。只可惜黑楼群的物资并不富裕,否则这百年独一份的胜利,配得上更大的庆祝活动。
我偷偷问冉娜:“你还打算离开伦敦吗?”
冉娜小声回答:“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我们总得探索,探索外面的世界。”
“你们连伦敦都探索不完吧。”
冉娜笑着说:“你告诉过我,裂隙已经关闭了,恶魔们失去了力量之源,加上内战不断,会变得越来越弱,而我们呢?会越变越强。我会带领我的人民,将恶魔消灭干净,夺回伦敦,建造一个完美的新家园。”
我想挖她的墙角,最好挖她本人,可见她踌躇满志的样子,这话又说不出口。
里昂率先顺着滑轨回到了黑楼群之巅,他一改孤僻疏远的脾气,在众人面前高举双手,大喊:“大家看见了吗?那就是太阳的光辉,感谢两位天使,感谢朗基努斯夫妇,感谢女王,感谢每一位猎法者,也感谢你们每一个人!当然,最值得感谢的是我们的太阳!呜哦!”他发出那种流里流气的尖叫声,就像是一个乖巧的好学生一下子被污染成了社会上的混子。
人们陷入了更大的狂热中,里昂抱住米尔,亲了她一口,又抱住博尔宁好久,像是个恋子情节的老父亲。
依照我的性子,这时候如果我不出现在众人面前慷慨陈词一番,不尽情享受所有人的顶礼膜拜,简直是让我白活了这半辈子。但此刻,我却只觉得心神不宁,有一种无法参透的困惑感笼在心头。
我只是累了,对,也许就是这样。
整个黑楼群随着我们的归来而沸反盈天,气氛达到了顶点。曼达罗戈走到我身边,说:“你知道吗?我与艾尔雷兹不同,我原本是守护的天使,而他是炽天使。”
我说:“好吧。”我必须承认我的语气心不在焉,但曼达罗戈并未在意,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人们的信仰让我充满了力量,我现在不怎么想念天堂了。”
我和他喝了一杯甜酒(本地特产,大豆酿造),头晕得厉害,这讨厌的疯网,难道附近又有疯子的骸骨之类了吗?
拉米亚看出我不对头,说:“去睡一会儿吧。”
我说:“炎吻的内库在哪儿?”
拉米亚骂道:“你这条笨狗!这时候还想干嘛?”
“老婆,我想鸭。”
其实我不想,我只是不能承认我不行,如果她点一点头,我就得舍命陪君子。好在拉米亚没接茬,她扶我回到房间,我抱着她,我们什么都没做,但我很快睡着了。
梦中,我见到混乱至极的景象。
主体是个将近五十岁的老人,他花白的长头发向后梳,身形消瘦,眼神犀利,是个狠角色。
里昂,他是里昂到了五十岁的年纪时的模样。
他在蹲监狱,独间的小黑屋,外面很吵,似乎在爆动,守卫跑过去看,很久都没回来。
里昂施展了个小法术,门开了,他早就可以越狱,但他在外面有些仇家,到号子里来避避风头,现在,他察觉到了异常。
我心弦绷紧了。
我是对的,此人无疑就是里昂,他就是夜潮酒吧里那个重金属乐队的恶魔召唤者。他闯了祸,所以在墨慈灾难发生前逃离了伦敦。他现在为什么会恢复年轻?是以太造成的吗?
有人在高歌,歌颂着太阳与辉煌,说着王者为众,众者为王,靠近里昂所在之处,里昂紧皱眉头,拆下一根铁棍当武器。
他看见无数血肉之躯混在一起,像是蔬菜汤化作的巨浪般朝他涌来,里面都是犯人与看守的脑袋,每个人都活着,都在高歌。
里昂不由得惨叫一声,他施展了个法术,全力撞开一堵墙,拔腿就跑。
他一直跑,不停下,前方有些守卫打算阻止他,可里昂冒险闯关,那些守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太阳感染者同化,成为了感染者的一部分。
里昂选错了路,他一路往上跑,跑到了监狱的顶楼,那里也有警卫,拿枪指着里昂,怒斥:“跪下,双手举高,否则我们开枪了!”里昂喊道:“不要!后面有怪物!”
哗啦一声,太阳感染者出现了。里昂立刻施法,一蹦老高,他看见那些警卫都被血水沾上,在十秒钟后就融化了。
他见到一架直升机,立刻跳上去,他的魔法可以篡改电路,这让直升机启动,离开地面,不断上升。他喊道:“快,快,苟娘养的,给我快些!”
飞机远离了监狱,他长出了一口气。忽然间,他看见了伦敦上空的阴云,他记起了自己曾经从伦敦逃离,自从核弹爆炸后,这数十年间他从不曾靠近那里。
这监狱离伦敦不远,这群官老爷真是没有人性。
背后出现黏着液体蠕动的声音,他心胆俱裂,甚至不敢回头看。
他听见无数的声音歌唱着:
“伟大的生命,伟大的阳光。
温暖的血液,温暖的金芒,
使得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这样的状态,何等美满,
这样的力量,何等辉煌。
突破了苍天之界,达到了极乐边疆。
若聆听我等歌谣,得此启迪,为何还会彷徨?
还不快来与吾等同欢,与吾等同唱,
使得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里昂感到血水黏上了他的肌肤。
他大叫着,目呲欲裂,操纵飞机飞往伦敦的高墙。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他觉得在伦敦的辐射中,这些太阳王无法生存吗?
又或者他只是不想殃及外面世界的人类?
飞机坠毁,火焰烧上了里昂的脸。
七十 欲壑难填
他感到精神被数百人的精神入侵,他们都在欢快的高歌,执着无比。
里昂由抗拒变得欣然接受,任由精神与躯体与他们融合,但他很快意识到精神层面上并不是融合,而是许许多多的人聚在一个躯壳内,用一种狂热的思绪让思维麻醉,让每个人都变得嗨到不行。
他们会变得很蠢,比最虔诚的任何宗教的教徒都容易欺骗和操纵。当然,操纵者只能来自于躯体之内,躯体之外的任何生物都是他们融合的目标。
只有染上太阳标记者才行。
里昂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笑容,心旷神怡,充满喜悦,那是真正某些宗教许诺的天堂般的快乐,比任何药物、任何异性都更舒适的快乐。然而,他是个小有成就的法师,他的精神力致使他晚一步接受了这极乐天堂。
一刹那,火焰伴随着以太烧入他体内,所有人都感到了剧痛,那剧痛对太阳王而言不值一提,但对其中的里昂而言却是清醒的契机。
他保持了神智,未因为羊群效应而麻醉,他已经是太阳感染者,但在所有太阳感染者中,他成了统治者。
莫大的厌恶涌上心头,他看着他那不断蠕动,不断燃烧的庞大血肉,觉得这简直丑陋到了家。
他并不排斥成为太阳王,不,他对太阳的热爱超越一切,然而,他对自己与这群没脑子的家伙共处而耻辱,他意识到和他们在一起,简直拉低了自己的身价。
他试图让所有人理智,但办不到,他们只是想方设法地放飞自我,就像进行着永不停止的交沛一样。
令人恶心。
当这些动物般的同胞试图进一步接近他,与他快活时,里昂勒令他们停止了。他用自己的精神让他们害怕,让他们乖乖入睡。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他把这些血肉都缩入了身体,体重却未增加,也许这是太阳王导致的某种异空间奇异现象,当太阳王需要血肉时,这些血肉能凭空出现,平时的他则与常人无异。
就像奥奇德。
他意识到是以太。
以太能让他随意掌控其余感染者,让他如驱使手臂一样驱使体内这些精神个体。
他喜爱太阳,却厌恶太阳王扎堆的方式。他情愿做一个孤零零的国王,守着一个全是睡眠者的孤城,也不愿忍耐一个满是发情疯子的地方。
他察觉到了以太的作用,只要他吸收以太,就能不断增强自己的驾驭力,完全掌控身体内那数百个“人”。
这是他可以容忍的方式,这样吸收这些庸俗的人类,他不会感到不舒服。
他听见有人喊他,一些人将他救起,立即开始转移。他看到自己像是个被严重烧伤的伤者,那是他压抑其余感染者的副作用。
他同时感到救他的人体内有大量以太。
霎时,他想融合这些人,但不能,他吸收的以太太多,压抑得过了头,他无法遏制对融合的厌恶感。
他也许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够压抑自己融合**的太阳感染者。
一个真正思考未来延续的“王”。
那些救他的人是黑楼群早期的猎法者,在撤离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恶魔的围追堵截,里昂帮助他们脱困,赢得了他们的信任,从某个角度来说,里昂也是猎法者。
他在黑楼群住了下来,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成为他们一代又一代人的导师。
他渴望融合,却又拒绝融合,他向往着太阳,却无法见到太阳。
他试着融合过人类,却发现那会导致他不清醒。
简单而言,他得让吸收的人类睡着,否则那会影响他的统治。如果吸收的人超过一定的量,他会逐渐失去自我。
他试图吸收更多的以太,以维持统治权,却发现这么做有上限,如果以太吸收的过多,等于白白浪费了。
但只有一种例外,那就是体内原本就充满着稳定以太的猎法者,与他们融合,不会让里昂混乱,反而会增加他精神的稳定性。
吸收猎法者,就能进一步吸收和维持更多人类——太阳王本来的目的,全人类与所有地球生命的大一统。
莫名间,他对这些猎法者产生了强烈的爱,不啻于太阳感染者对彼此之间的爱,那种导致血肉融合、生死不离的爱。他想吸收这些特异的人类,这些可爱的家伙能让里昂实现梦想。
太阳王的感情如太阳般炽烈,这是无法改变的,所以,里昂对他们每一个人的爱都很强烈,以至于无法抛弃他们不管。
当他们遇险,里昂舍命保护他们。当他们死去,里昂一定会把他们的尸体带回黑楼群保全——在未来,他会将他们纳入血肉,将他们复活。
但不是现在。
现在,里昂本能排斥吸收人类的行为,就像有人对蘑菇过敏一样,因为他就是靠排斥吸收清醒过来的。
里昂成了个极端复杂的矛盾结合体。
他想吸收猎法者,进一步吸收黑楼群所有人,但他又排斥这种吸收,他明知这样对他有好处,可他办不到。
他苦苦思索其中的道理,解决的办法,终于在有一天阳光偶尔透过云层缝隙时找到了答案。
他必须照太阳,充分沐浴在阳光下,就像那些太阳王雕像一般,长时间的照射能让他克服吸收厌恶症。
那样,他能就能与他心爱的猎法者融合。
那样,他就能“拯救”整个黑楼群的人类。
他就能成为千秋万载、保存理智、英明神武、慈爱善良的太阳王。
为此目的,他开始不懈的努力。
里昂试图前往伦敦围墙之外,围墙之外脱离了辐射云,他就能照射太阳了。但黑楼群离几面围墙都非常之远,他也突破不了无数恶魔的防线。他试了整整一百年,被恶魔捉住过,被恶魔重伤过,被恶魔折磨过,甚至被恶魔杀死过,他成功不了。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发现了牛顿导弹的资料,这让他如同瞎子复明般欣喜若狂。
这仍然很不容易,伦敦的恶魔令情况极端恶劣,更何况他发现广场下方的门需要英国王室的权限才能打开。
他想过融合冉娜,但他本能地办不到,他甚至怀疑自己空有热情,却难以再融合任何一个人类。就像看着芳华已逝的妻子而无法唤醒任何身体反应的丈夫一样,他空有爱,却失去了表现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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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疲劳,少更新一些,读者老铁们见谅。
七十一 王者归来
我、拉米亚、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的到来让里昂时来运转。他在夜潮酒吧避难时,已经深感绝望,根本没想过有我们这样强力的援军。
我对他产生过怀疑,因为他反复无常的性格,对阴暗的惧怕以及对猎法者异乎寻常的钟情令我感到了警觉,他掩饰的很好,可我是对的!我没有猜错!
但为什么拉森魃暗影对他无效?这暗影能够伤害其余太阳感染者,为什么他躲在其中却安然无恙?
是那一刻,是我在拯救米尔时用闪光弹施展天地元一时,充沛的阳光照在了里昂身上。这久违阳光给了他充足的养分,所以,暗影一时半会儿伤不了他了。就像拿湿漉漉的衣服披在身上可以穿过火焰一般,他吸收了阳光,用以对抗我的暗影,我带着他移动时间不长,看起来他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有些幽闭恐惧的症状。
这也让里昂稍稍恢复了“胃口”,当我们建议他抛弃爱伦、弗洛格、阿克米尔与多明戈的尸体时,他与他们融合了。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与猎法者们的融合,这让里昂狂喜不已。
随后,我们成功引爆了牛顿火箭,驱散了云,迎来了太阳。这阳光对黑楼群的人自然是举国同庆的大喜事,但谁又能知道它对里昂意味着什么呢?
他完全恢复了融合的**,而且,这一百年间所有猎法者的尸体,都被他利用纪念英雄的借口,用特殊的保存方式储藏完好。仿佛他珍藏的珍酿红酒般,等待着他去品尝,去复活。
当他融合了足够的猎法者,就该轮到其余人类了。他将走上由无数尸体堆砌成的王座,戴上太阳的王冠,保持清醒与睿智,驾驭他体内成千上万的生命。
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我颤抖着,身体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紧,灼热炙烤着我的神经,让我魂不守舍,焦急万分。
让我记住这一切!
绿面纱说:“不,你会忘记,你记得规矩,对吗?”
我怒道:“你在开玩笑?涉及数千条人命!我却记不住?至少让我记住他是太阳王,是必须消灭的敌人!”
绿面纱:“他和疯网很相似,是通过血肉而铸造的精神聚合体,他未必是邪恶的,也许是进化的方向,是人类超越神明的捷径。”
疯了...你简直疯了!至少留给我一些提示,那可是救命的大事!
绿面纱:“在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所以,当梦境结束时,真相亦将浮出水面。”
只需你努力去捕捉。
我脑袋嗡地一响,在寂静中惊醒。
拉米亚睡在我身边,我急忙拍她后背,喊道:“融合...融合...”
她笑了一声,揉了揉眼睛,说:“好吧,好吧,坏蛋,你想进来就进来吧,谁让我是你老婆呢?”
我瞪着她,一时哑口无言。她脱去上衣,露出纤瘦而结实的身体,打了个呵欠,说:“你上面还是我上面?”
我在想什么呢?在老婆面前可不能怂啊!尤其是她难得有好心情....
她的表情困惑,似乎觉得我不正常,说:“你晚上睡觉也不安稳,总是融合、融合的,王者为众,众者为王的。你是不是又做噩梦想起太阳感染者了?”
我产生了一种幻觉——地面下方好像埋着鬼,随时会钻出脑袋。可它迟迟不现身,让我又惊恐又惶急。
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我拉住拉米亚的手,朝外就冲,拉米亚情急之下抓住她的上衣穿好,此时她已知道不妙,老夫老妻了,她知道我什么时候是认真的。
拉米亚问:“你想到了什么?”
我告诉她我看见里昂在摩天楼上庆祝时,他高举着双手,手腕上有着系带,那系带是属于迷雾神弗洛格的。
他自称自己没找到弗洛格的尸体,但系带却在他身上,他撒了谎。
拉米亚皱眉道:“他为什么要在这小事上撒谎?”
我说:“也许是他做了一些罪恶的事,那件事如果他不撒谎也没人发现得了,可他着慌了,随口编造了谎言。”
拉米亚问:“你认为是他杀了弗洛格?”
我的脑袋像是快撕裂了:“不,不,更糟,更糟糕得多!”
我冲到图书馆,找到冉娜曾经提及的一本《黑楼王室语录记》,上面记录着黑楼群所有国王的名言。
我往前翻,翻到最早,找寻那一句话。
终于,我找到了,那是被埋藏的很深的一段记载,我曾问过冉娜她从哪儿学来那句话的,她只说好像从某个祖先那儿听到过。
然而那祖先呢?
“亨莱一世问道:‘王者当如何对待百姓?百姓当如何对待王者?’
众臣皆不知其意,怯不敢言,唯独首相里昂挺身而出,昂然说道:‘世上本无王,王者亦是众民之一。然则民众皆信仰一人,支持一人,数千人聚集起灵魂,会于一身,于是那人便成了王。故: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亨莱一世闻言大悦,遂重赏里昂首相,命我记录此言,以传后世。”
这句话来自于里昂。
拉米亚脸色惨白,说:“里昂他说的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黑楼群的人,都会觉得我小题大做,但拉米亚不一样,她和我心有灵犀,对我的感觉十分信任,所以,当我吓成这样时,她立刻明白真正的灾难迫在眉睫。
我说:“里昂自从一百年前就不曾衰老过,他拥有不死之躯,任何伤势都能在短时间内痊愈!他有幽闭恐惧症,精神不稳定,害怕与人接触,唯独与猎法者们亲近。”
这些都不如何可疑,但他手上的系带,他的谎言,他说出的“王者为众,众者为王”,当钢铁、泰坦死去后,里昂失踪又出现,身体变得胖了一圈,所有这些事实加在一块儿,令我震惊得如坠冰窟。
他是太阳王。
拉米亚喊道:“我去拿武器!”
我说:“可以,但决不能分开!只要皮肤沾上他一点血肉,就完了。所以,你一刻也不能离开我身边。”
这时,我才发现这一层楼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不见了。
消失了。
怎么会呢?不可能这么快的。我遇上的太阳王会大声歌唱着追捕人类,用喧闹疯狂的方式将他们吸收。
里昂可能不一样,为什么会不一样?他能如此隐秘地将所有人融合?我和拉米亚甚至没能听见任何声音?
现在不是找人的时候。
我们回到房间,拉米亚拿上枪和手雷,我拿上剑。
如果里昂是太阳王,这些都没什么用,甚至天地元一之刃也没用,唯有火力全开的黑噩梦能阻止他。
可黑噩梦伤的很重。
拉米亚咬着银牙,恨恨地用双目搜寻着人影。她是想找到敌人?还是想找到人们安全的证据?
这时,我察觉到一群人靠近,有说有笑的,还在咀嚼着咯嘣响的油炸大豆,咕嘟咕嘟地喝着饮料。拉米亚长舒一口气,我们迎了过去。
那群人看见我们,露出笑容,挥手道:“啊,朗基努斯夫妇!我们的大英雄!”
我看见回音神在其中。
我拔剑在手,喝道:“都给我站住!”
他们大惊失色,问:“怎么了?”
月光。
月光从一扇窗照在地面,正常人走路应该靠近空气新鲜的窗,而他们不同,他们刻意躲开了窗口,甚至是地上的月影。
拉米亚也注意到了,她曾经作为游骑兵少将清除黑棺地下的感染者,她做事认真,把安全条例当做考研来背的那一种。
太阳感染者畏惧月光。
她悄悄摸出了以太手雷。
我说:“回音,我倒不知道你们猎法者和平民百姓走的这么接近,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
回音苦笑道:“朗基努斯,你这人疯疯癫癫的,现在又犯了疑心病了吗?这是在警惕什么呢?”
我喝道:“走进月光里面,让我看见你们的脸!”
反正我的名声在这里已经传开,如果他们不是太阳王,我这么吆喝并无大碍,但如果他们是,再小心也不为过。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没有开口,我认为他们甚至不用眼神都能交流。
回音神笑道:“真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识破?”
他周围的那些人溶化成血水,融入回音神体内,从另外一边走来另一拨人,由海啸神领头,他歪着脑袋看着我,嘴角抽动地笑着,紧接着,以他为中心的人类也都与他合而为一。
他们没有高歌,我却隐隐听见脑中诡异的音调,那比高歌更难以抗拒,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被太阳融化,随后成为大群的一部分。
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我浑身急剧抖动,怒道:“所有人....都...都被你们....”
已死去的阿克米尔、多明戈、爱伦与弗洛格分别从四周走近,每一个猎法者控制着一群普通人,他们都显得冷静而有智慧。
随后,里昂来了。
他穿上一件金灿灿的袍子,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笑容,像个品味极度糟糕的法国富豪那样出场。
他喊道:“你好啊,朗基努斯!”
我知道不妙,必须逃跑了,唯有彼列的力量能战胜太阳王,可我从未遇见过如此可怖的感染者,我也已经无法召唤利维坦鱼群。
里昂的脸变了,变成了一张我永远忘不了的面孔。一个白发老者,脸色却很好,很光鲜,一个治愈出院的老牌病患似的。
我颤声道:“奥奇德?”
这如何可能?这里可是英国伦敦,而不是美国金州!
奥奇德微笑着伸出手,说道:“我只是让他出来和你打个招呼,凡是太阳照耀之处,太阳王皆为一体。这是所有人类即将飞升的一刻,你何不来与我等同享欢愉呢?”
七十二 派对开始
我怒道:“飞升?你只是将人类杀害,再制造出他们拙劣的模仿而已!”我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呼吸时胸口似乎都快要炸开。我始终没弄清楚太阳王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它无疑践踏了生命的尊严。
他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毁灭了整个世界,并从中享受着巨大的乐趣。那是一场卑鄙无耻的强爆,一次残酷无情的掠夺。
太阳王说:“我认为是一场拯救,可你如果那么坚持,我们不妨来一场辩论。你也看到了,人们在我体内无忧无虑,永葆青春,不再受饥寒交迫,不再会唉声叹气。可如果放任人类不管呢?他们会散播毁灭,整个世界的生灵都会遭殃,因为人类是如此的傲慢,认为能挑战上帝的权威。”
他挺直了身躯,说:“所以,我是上帝之鞭,下凡了制止人类,约束人类,从而拯救人类,拯救这世界的生命。”
我叫道:“我只知道人类最终没毁灭什么,而你毁灭了一切!”
太阳王以奥奇德的身躯高举双手,又化作了里昂,说:“从结果论而言确实如此,但你怎知我不是人类酿造的产物呢?我不是人类心中聚合愿望的实现呢?”
拉米亚笑道:“你刚刚还说自己是上帝之鞭,现在又说自己是人类的实验体?你听听你自己都自相矛盾了。”
刹那间,太阳王的脸变得千奇百怪、支离破碎,像是万花筒中看到的玻璃碎片,一秒钟后,他恢复了,又是里昂的模样,他一扬手,血潮向拉米亚涌来。我唤起了暗影,向那血潮斩出暗影剑,这一剑我凝聚全力,祈祷万不能有失,血潮中剑之后平复,成了一潭死水。
太阳王叹道:“月光与暗影,当然以太也有小小的影响,我还是不够完美啊。”
以前的太阳王是不会刻意避开月光的,他们只有在被月光照到的情况下才会逃跑,才会试图躲避,但下一次明月当空时,他们仍会一不小心被照到。他们确实像人类的集合体,永远不会吸取教训。
但现在不一样,里昂知道得很清楚,他能运用自己的智慧,他能趋利避害,他能悄然间高效地杀死所有人,甚至懂得伪装接近这一套,他未必强得过亚伯、朗利、该隐,可他带来的是另一种层面的恐怖,一种长久的,知道自己无法逃脱的宿命感。
太阳王里昂突然发动激流,我身后的回音、海啸也使出异能,我双手握剑,施展“血刃”,以暗影为剑刃绕身盘旋,他们先后中剑。里昂“啊”地一喊,又哈哈大笑,说:“真的好疼。”
他让所有人变成血的高墙,将我们困住,随后变成一股巨浪朝我们罩落,我以暗影为罩保护住我们两人,随后将护罩往外推,砰地一声,那巨浪被破开一道口子,我们钻了出去。
拉米亚:“他亲口说以太有用,用以太手雷加上你的暗影!”她朝窗口的方向扔出手雷,我也挥出念刃,血肉墙上被炸开个窟窿,我们全力一扑,到了窗口。
我看见拉米亚手臂上沾了一点血,大约扁豆那么大,开始腐蚀她,霎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月光瞬间消灭了这血块。
我急道:“你感到咋样?”
拉米亚摇摇头说:“没怎么,还好这月亮....”
她手臂处甚至没有受伤,此刻我是多么感谢她经受的游骑兵改造手术,这纳米的皮肤不仅在床上手感好,而且防弹防酸,还救了我老婆。
里昂恨恨道:“月亮!又是月亮!”
他为什么要说“又”?
我和拉米亚跳到月光中,到了摩天楼外的滑轨上,太阳王体内浮现出无数人的脸,死死盯着我们,既麻木又狂热,却并未追赶。
而且最妙的是牛顿火箭驱散了云,月亮永远不会被遮挡,在夜间的户外,我们是安全的。
同样,他无法通过滑轨抵达其他摩天楼,因为月亮!今晚的几乎是圆月,真是万幸!
他说“又是月亮”就是因为如此。
当然摩天楼之间那些栈桥,在栈桥中穿行可以遮挡月光,但毕竟只是少数,大部分摩天楼之间是通过滑轨连接的。大半人可能集中在中央的几栋主楼参加狂欢,可肯定会有幸存者,他们还活着,甚至对此毫不知情。
我服用奥丁之水,让绿面纱将我的感官放大到极致,那引起剧烈的头晕,我鼻子开始流血,拉米亚急道:“你受伤了?”
“不,药物的副作用,我有灵魂之花,放心。”
我开始搜索两百米半径内的一切人类,判断他们的声音。现在要判断很困难,太阳王们都沉默寡言,不声不响地行动着,我不知道哪些还未被感染,哪些已经没救。
在众多声音中,绿面纱说:“冉娜、曼达罗戈、艾尔雷兹、金波丽、博尔宁、米尔。”
他们还活着。
他们在稍远的一栋楼,那栋楼似乎没有栈桥,只有滑轨,那栋楼里剩下大约五十人,分布在大约十个楼层中,是黑楼群中央楼宇中唯一没有栈桥的。
我和拉米亚立刻赶了过去。
他们在一个房间里,屋里满是香烟气味,都穿着极少衣物,原来他们偷偷躲在这里开这种私人派对,想不到连两个天使与女王陛下都如此堕落。
金波丽、博尔宁、米尔大吃一惊,尖叫道:“啊,是朗基和拉米亚!”慌忙用手遮住身体。
艾尔雷兹也涨红了脸,说:“只是胜利之后....稍稍放松一下罢了。”
曼达罗戈拿着一根雪茄,吞云吐雾,淡然说:“人类确实会制造享受的玩意儿。”
我试图分辨出谁和谁做了,又或者每个人都和每个人做过,这真是稀烂的朝政,冉娜这女王看来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享福的那一类。
冉娜披上一件外衣,说:“只是这一晚,并不代表什么,两位要加入吗?”
我板着脸道:“所有人都死了!”
他们面面相觑,愣了两秒,博尔宁笑道:“你开这种玩笑确实有点儿....吓人!”
我大喊:“主楼群凡是有栈桥连接的人都死了!里昂杀死了所有人!我没开玩笑,都给我穿起衣服,我们远远离开黑楼群,到天亮时,他们就会追杀我们!”
冉娜说:“究竟怎么回事?”
金波丽嗔道:“朗基最喜欢搞怪啦,他虽然是最伟大的英雄,可也是最滑稽的演员呢!”
我骂道:“演你个头!”
拉米亚说:“里昂被太阳王感染,吞噬了每一个见到的人,如果你们不想死,就给我惊醒一些。”
他们立刻像是被耳边的警钟震得魂飞天外一般,在几秒钟内穿上了外衣。我老婆居然比我更有信誉,我的自尊真是被伤透了。
曼达罗戈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说:“遇到任何人,先让他们站到月光之中,如果他没被月光伤害,那就未被感染。快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全员撤离黑楼群,宁愿先进入市区。”
曼达罗戈:“市区的恶魔还多得很。”
我说:“恶魔因为桑格温之死,暂时会畏惧我们,可里昂不会!他是太阳王!”
这时,有一人从另外一个门走了进来,我看清是博伦首相,还有他的几个随从。
我怒道:“他也是这派对的一员?这简直他马的太绝了!”
冉娜红着脸道:“怎么可能?他是我父亲!他根本不知道....”
博伦:“女儿,你太不像话了,你是一国之尊,这事传出去可怎么收场?快随我离开这里!”
冉娜:“等等,父亲,朗基努斯先生说,里昂他....”
拉米亚陡然拿枪指着博伦,喝道:“站在月光之下!”
博伦双目圆睁,说:“什么?”
拉米亚说:“我让你站在月光之下,不然我立即轰爆你的脑袋!”
我问:“怎么了?太阳王不可能到这里来,当中没有栈桥,只有滑轨。”
拉米亚说:“表情,他们的表情!乏加告诉我他们的表情是在撒谎。”
当初她判断对了里昂,现在也不会有错。
冉娜斟酌道:“这栋楼在最底部是与其余摩天楼通的,墨慈实验室的地道其实四通八达....”
忽然间,博伦化作血水,将博尔宁淹没,一秒钟后,博尔宁肌肤消失,再一秒钟,他肌肉融化,随后是骨头、内脏。博尔宁只叫了一声,随后发出那种被女人哄骗时的傻笑。
然后,博尔宁复生,表情优雅而舒适,他说:“啊,猎法者,你们一个我也都不会抛弃。”
他成了里昂。
另两道血潮向米尔与金波丽飞去,我发出两道暗影斩,只救下了金波丽,却未救下米尔,米尔被血水吞没,被粉碎,转化,重生。
冉娜、金波丽大声尖叫,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已产生了圣光护盾,曼达罗戈怒不可遏,喊道:“这就是太阳王?”
我说:“就是它毁灭了人类世界。”
艾尔雷兹看着那复生的米尔,颤声道:“你....你就是....”
米尔笑道:“我记得你今晚在我身体里缠绵的颤动,小处男,而且还是个天使,你真是可爱,而且那可真是刺激,对不对?”
艾尔雷兹厉声道:“你并不是她!”
米尔说:“当然是,我并没有死,你可以试试看,那感觉真的很棒,你可以是平民、可以是王子,可以是公主,可以是国王,甚至可以是神明,随心所欲,享有无穷尽的乐趣。”
七十三 绝境求生
艾尔雷兹的战锤微微颤抖,竟无法向米尔出手,这无情的天使在初尝人类亲密的滋味之后,竟如凡人一般落入了感情的漩涡。
冉娜和金波丽惊恐万分,一个抱住双肩,一个捂住耳朵,我意识到她们正被太阳王蛊惑着,邀请她们进行融合,这不再像以前那样是吵闹的歌声,但一样的惊魂可怖。
米尔朝艾尔雷兹发出一道血水,但被圣盾挡住。曼达罗戈扔出锁链将米尔等人缠住,她们转眼融化,逃脱了束缚,随后以血潮向我们攻击。
我说:“决不能被血水沾上肌肤,那是必死的!”我如果喝下毒蛇之血,太阳王就不会尝试吸收我,但这样其他人就倒了霉,我成为他的目标能缓解其他人的压力。
两个天使的圣盾异常坚硬,血水无法穿透,我则用暗影保护冉娜、金波丽与拉米亚。曼达罗戈大喝一声,锁链横扫过去,这一击下了死手,将感染者尽皆捣碎。
曼达罗戈:“他们并不强!”话音刚落,他们全又复活。
艾尔雷兹怒道:“你杀死了米尔!”其实还有博尔宁,但被艾尔雷兹忽略了。他战锤上生成数道圣光,击中感染者们,他们筋骨寸断,不过眨眼间又复原如初。
我说:“不要恋战,他们是杀不完的!”
里昂现出形貌,他趾高气昂,威风凛凛,伸手指着笑道:“对付你们其实是一场战争,我必须严肃对待了。”他将血肉凝聚成一个大手,盖向我们。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同时以圣光抵挡,大手将圣光击溃,又砸碎了护盾。他们大惊之下朝后一跳,避开了这一掌。里昂叹道:“的确厉害,名不虚传,曼达罗戈,你曾经把我揍得很惨哪。”
冉娜说:“里昂,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直在欺骗我?”她带着哭腔,显得心中备受煎熬。
里昂说:“我是在做好事,可我知道你们不能理解,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你们知道呢?如果能让你们在不知不觉中收益,又何必多费唇舌的?”
冉娜小声说:“不,不要。”
我说:“月光!”朝旁边斩出一剑,只要我劈开墙,大量月光照射进来,里昂也只能避其锋芒。
砰地一声,那墙毁了,外面是走廊,我这才意识到这密室里窗口很远,月光根本照不到这里。里昂将血肉蔓延开,整座房屋仿佛被人皮裹住了似的。
这里以太浓厚,我只能用影遁术进行有限的移动,但那也足够了。
我一剑向下劈,击毁了地板,我们向下坠落,到了下一层,我喊道:“站稳了!”又是一剑,楼层崩溃,我们继续往下掉。两位天使分别用圣盾护住冉娜与金波丽,我则保住我的拉米亚。
接连往下五层,曼达罗戈说:“甩掉他们了?”
这时候,我看见一旁的走廊上大约有五个人在看我们,其中一人朝我们一指,他们变成了太阳王,体内不断生长出人,混成一团肉泥,滚动着急速靠近。
难道他们把这一栋楼的人全吞噬了?
我只得再劈地板,这一次曼达罗戈、艾尔雷兹和我同时出招,瞬间劈碎了好几层,我四下打量了一会儿,说:“这里安全!”
冉娜朝右侧一指,说:“你说他们怕月光吗?那里通往外面!”
我两剑把墙劈开,晚间的风呜呜作响,屋外一片漆黑,月光呢?月光在哪儿?天上不可能有云层。
拉米亚说:“天...快亮了,现在是黎明时刻。”
一旁走来十个人,我立即拔剑对准他们,他们表情惊惧,瑟瑟发抖,拉米亚凝视片刻,说:“他们不是伪装的。”
冉娜说:“那我们得救他们。”
我:“我们照顾不过来,带上这些人对我们也很危险。”
冉娜:“可如果放任他们不管,他们不也会变成...那种太阳王?”
拉米亚急道:“顾不上了,先设法逃走再说。”
骤然间,天花板裂开,一团血水吞没了那些人,他们瞬时消融,他们的脑袋和手脚在血水中飘飘荡荡,带着那种醉生梦死的笑容。
冉娜“啊”地一声,吓得连退了好几步,血水涌向她的脚踝,曼达罗戈扔出锁链,拴住了她,将她搂在怀里,但他也被这场面震慑得说不出话。
我们该去哪儿?很快太阳将升起,太阳王接受阳光的照射,会变得活力无限,我的暗影对他更构不成威胁。
除非....除非我能将阳光变成月光,可天地元一办得到吗?我根本不知该如何转换。
瘟疫医生说:“有一个办法。”
瘟疫修女说:“唯一的办法。”
绿面纱皱眉道:“这让我有了不好的回忆,真的能办到吗?”
瘟疫医生说:“唯有试一试了,我们已有了三块骸骨。”
绿面纱问:“他会答应?简直荒谬绝伦。”
瘟疫修女叹道:“我们本就是疯子,荒谬乃是常理。”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血水从各处喷出,我感到绿面纱探出了神识,与太阳王连接在一起,瘟疫修女散发出疯狂的瘟疫,而瘟疫医生如手术般精准地瞄准了每一个太阳感染者。
感染者们蓦然大吼了起来,数百余人露出脑袋,神色痛苦,摇摇晃晃的。里昂的声音充斥整个房间:“朗基努斯,你做了什么?你这是什么诡计?”
是疯网侵蚀了太阳王的精神世界,他们还能这么做?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赢定了....
绿面纱:“你只有一分钟,我们也只能支撑一分钟。太阳王的精神力远非我们所能掌控。”
该去哪儿?
去墨慈实验室,去那个复活墨慈的法阵。
你们究竟想怎么做?
到时再行决定。
拉米亚她们一脸困惑,我知道他们想问我怎么做到的,但我没空解释。
我说:“随我来!”
我释放出阴影,将他们全都卷入,径直朝下方的墨慈实验室行进。疯网为我指引方向,瘟疫医生替我补充受损的意志,但这途中依旧艰难,强烈的以太让我如地鼠在硬土中挖洞。
我们出现在植物园区,金波丽喊道:“啊,这里...这里不是...墨慈实验室吗?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曼达罗戈问:“对,对,这里可以躲藏,太阳王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你可以操纵食尸鬼保护我们。”
我摇头道:“他能察觉到我们在哪儿,太阳王有这样的能力,而且食尸鬼挡不住,太阳王可以化作血水,食尸鬼碰不到他分毫,即使他不能吸收这些食尸鬼,食尸鬼也会被他轻易杀死。”
唯一的办法,正如疯网议员们所说,是那个疯狂至极、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主意。
我们全速飞奔,食尸鬼见到了我,纷纷让路,冉娜十分惊讶,可经历过太多起伏的她显得很镇定,或许她已经没力气一惊一乍了。
抵达那个法阵时,法阵中央,吴策正坐在那里,他双目紧闭,但当我们临近时,他看了我们一眼,眼中已没有任何感情。
为什么?我们离开不过几天,他为什么成了这幅模样?是因为他给了我他的血?
绿面纱说:“他知道我们会来。”
瘟疫医生:“他的灵魂已经极度脆弱,他已濒临消亡了。”
瘟疫修女:“那岂不是正好?也许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
命运,真是疯了。
他说自己拥有墨慈的灵魂,你们就这样相信了?
即使你们相信,可现在他已如此衰弱,又如何能让他再一次拯救我们?
我不受控制般走入法阵之中,将三块骸骨放在吴策身上。
瘟疫医生:“将血滴在他的身上。”
我不知所措,问:“滴多少?”
瘟疫医生说:“不要害怕,会没事的。”
可...我并未收集齐六块骸骨,是不是不太足够?
绿面纱告诉我:吞噬老人是吞噬疯魂的,海怪是创造扭曲现象的,安纳托里引发载体的潜能,但现在用不着他们的力量。
动手吧。
我感到整个设施隆隆作响,巨大的能源汇聚到法阵中的某一点,蓄势待发着。
我割破了手腕,血染红了吴策的脸,他的皮肤宛如水蛭,血瞬间干了,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我听见远方食尸鬼的呼喊声,血水哗哗哗地淌过,撞击着墙壁,像是一场盛大的交响乐般,让我背脊发寒,让我的灵魂似要飞出体外。
没有歌唱,没有呐喊,没有邀请,没有欢笑,但无形的压力渗透入我的神经。
他们找到我们了。
金波丽捂住耳朵叫道:“受不了啦,我脑袋都快要吵炸啦!”
然后,我感受到了他。
他被困在死亡的绝境中,他的灵魂被凶杀的诅咒封印,该隐再一次杀死了他,他却回到了这法阵,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这一次,他见到兄长动手时的泪水,他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与生命的可贵。
在死亡之后,他的恨意释然了。
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感激将他唤醒的我们,他感激将灵魂归还给他的吴策,他为自己的狂躁与残忍而后悔,他也记起了这数万年的颠沛流离中更多美好的事。
我低声呼唤:亚伯。
他抬头看我:赛特。
吴策的血混合着我的血,混合着圣子之血。末卡维的骸骨为祭品,议员们唱起了神秘的歌谣,与法阵产生了共鸣。
无比强烈的能源造成了过载,顷刻间令整个设施陷入了一片黑暗,随后,备用照明系统启动。
里昂已经到了,他的血肉遮天铺地,让我们仿佛落入了巨兽的腹中,他异常愤怒,体内聚集着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力量。
吴策并未消失,他化作了亚克·墨慈,这最初的死者屹立在我们之间。
亚伯又一次降临在这世界上。
然而这一次,他前所未有的平静。
七十四 全知全能
金波丽问:“什么情况?这是墨慈?”她吓得瑟瑟发抖,大概是想起了传说中墨慈复生传播的食尸鬼病毒,怕自己被他感染。
现在的墨慈,不,亚伯并不愤怒,他也许没什么兴趣制造食尸鬼。他双目冷漠如冰,先看着我们,又望向那无处不在的血肉毯子。
他问我:“你又遇上麻烦了?”他似乎认识我,不,他本来就应该认识我,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至少帮了他两次,当然,他也救过我两次。我只是没料到他居然还记得,也没料到这是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我指着里昂,说:“那玩意儿极度危险,不能沾染上皮肤。”
倏然间,里昂的血肉形成了倾盆大雨,浇向我们。曼达罗戈、艾尔雷兹立刻使出圣盾术护体,我也用暗影保护住了周围的人。
里昂那高昂而凄厉的声音回荡在高空中:“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这是既定的命运!我是创造的神明,我是全能的上帝!”
亚伯露出微笑,说:“你只是个假货而已。”
里昂放声大笑,笑声中却充满怒气,说:“你们这些蝼蚁还真有法子激怒我。”
那大雨似乎没有尽头,我感到逐渐虚弱,不知能坚持多久,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的样子似乎也岌岌可危,他们的圣盾时而明亮,时而暗淡,他们正逐渐失去掌控。
亚伯观察片刻,说:“暗影能伤害他。”
我勉强说道:“可远远不够,真正能伤害他的是...月光。”
亚伯说:“那是你的暗影,而不是我的。”
刹那间,我的暗影护罩变得更黑了些,随后向外扩张,像是章鱼的触臂般扭动着,将那些血雨全数吞没。
里昂痛呼,喊道:“什么东西?”
亚伯也会拉森魃的暗影术?可他的造诣远在我之上,这是怎么....
绿面纱说:“作为吴策时,他几乎学会了所有血族的训诫之力,他拥有始祖的灵魂,又是个勤奋的学生,一个绝世的天才。”
瘟疫医生:“亚伯充斥着愤怒,但现在亚伯与吴策的灵魂完美地融合了,比一味愤怒的他更为强大。”
暗影将我们罩住,让我们再无性命之忧。亚伯如暗夜之神,在暗影的簇拥下上升,太阳王的血肉在亚伯之前迅速枯萎。
里昂喝道:“休想在我面前猖狂!”在他体内出现了钢铁神多明戈,数千条臂膀伸出,每一条臂膀上皆铸成一柄长剑。我见状骇然:如果他能完美使用多明戈的力量,就能在月光之下以铁甲覆体,月光再也无法伤害他。
随后,里昂斩下一轮石杉念刃,那是奥奇德的绝技,数千道强烈的念刃朝我们斩下,其威势宛如天崩。
亚伯念:“血王铠甲。”一层血光凝成甲胄,覆盖在暗影护罩之外,竟将念刃反震回去,里昂血肉被念刃切割时,又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绿面纱说:“那是梵卓血族的绝技,半吊子的念刃根本没用。”
里昂咬牙切齿地咒骂,这一次肉墙上长出许多嘴,吐出音速手术刀,亚伯的甲胄无法反弹这震动,生出了裂痕。里昂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他拥有可怕的、超凡的智慧。
亚伯皱眉道:“音速?”
他的形体又发生了改变,成了红色的狼形,紧接着,红光一闪,在几秒钟内,那些嘴都被亚伯撕碎,里昂鲜血长流。
我曾见过霍克·海尔辛的神速,可亚伯比他更胜半筹,他将血族的力量与训诫之力完美结合,那是远超人类极限的本能加上奇妙的异术。
绿面纱笑道:“托利多的天堂神速,刚格尔的原始兽化。”
但这还远未结束,亚伯身上也长出数百根手臂,那些手臂化作毒蛇,咬上里昂的身躯,里昂惨叫,怒道:“毒...毒素?什么毒素竟能伤害我?”
亚伯说:“你似乎拥有无限的生命力,那更好,多受些痛苦吧。”他放出一条又一条毒蛇,钻入里昂躯体,里昂身上到处冒烟,肌肉发黑坏死。
绿面纱:“曦泰族的蛇血术、斯密茨的血肉密咒。”她说起曦泰时,语气饱含着失落与骄傲。
突然间,里昂体表喷出大量火焰,将毒蛇付之一炬。
亚伯说:“但这是没用的。”
里昂肌肤之下肿起一个个水泡,像是沸腾的水般破开又重现,反反复复,他备受煎熬,只得将那些躯体收缩抛弃。
绿面纱说:“阿刹迈特族是杀害血族的专家,他们能将血族的血煮沸。”
里昂缩小成常人,似乎已遏制住了亚伯的煮血诅咒,他吐出烟雾,将自己笼罩其中,我看不清他的动向,喊道:“小心!这些烟雾是针对精神的。”
紧接着,大地开裂,从中喷出水泥,这又是大地神爱伦的能力。看来里昂已放弃了正面冲突,打算通过偷袭取胜,毕竟他有一击必杀的王牌——他的血水只要沾上一点儿...
亚伯在拳头上裹着暗影,蓦然一击,整块地面在这一击下粉碎,我怀疑会不会导致摩天楼的倒塌,将我们埋在数万吨重量之下,但旋即想起那些摩天楼是浮空的。我又担心我们会径直坠入无底的深渊,摔倒某个地狱里去,虽然不知道这种方式能否直达。
结果我们站在了唯一完整的一块地上,下方的地层似乎...全消失了,这是何等巨大的力量。
绿面纱说:“布鲁赫的大力神体,他也运用到了极致。他仅仅缺失的是末卡维的疯狂术。”
瘟疫修女说:“又或者是拉瓦诺斯的幻术,他可能不屑于此。”
瘟疫医生说:“当然,还有那些萨洛特族,他不像是医疗的类型。”
在这足以重塑大地的力量面前,两位天使也表现得惊惶万分,他们看上去像是要朝亚伯跪拜,可又勉强维持住了尊严。而冉娜、金波丽则完全吓丢了魂。
亚伯落地后,凝视着深渊之下。我喊道:“太阳王绝不会那么容易死,小心他的反击。”
亚伯说:“掌握血族法力的好处在于,只要综合使用,既能对付生者,也能对付死者,放心,他已被我囚禁住了。”
我问:“真的么?”
亚伯说:“他被困在暗影中,这暗影会吸收自动增长,不断蚕食他,直至他彻底毁灭。”
我将信将疑,又问:“你不确认一番么?”
亚伯说:“我在监视他,这一过程恐怕需要几年。”
冉娜喊道:“啊,上面,他可能还有一些残余留在上面。”
我说:“即使有也不会很多,暗影割裂了他与其余部分的联系。最关键的是里昂的灵魂,他与我见过的所有太阳王都不同,他远高于其余,如果没有里昂的灵魂,那些太阳感染者并不难对付,甚至等到今晚,他们可能就会自己照月亮而死。”
冉娜朝下看,可什么都看不见,我却能隐约感到不断收缩的阴影,像个深海大章鱼似的。
金波丽说:“等到晚上,能不能把这里昂运出去,让他照照月亮?那法子是最有效的,对不对?”
亚伯说:“现在就可以这么做。”
我急道:“现在可是白天,而你是血族。”
亚伯笑道:“愚蠢的兄弟,你太低估我了。”
他真的认为我是赛特了?虽然我有赛特的记忆,可也有可能是疯网造成的。
更何况如果承认了是赛特,也就承认了他是我的哥哥,那岂不是永远要低他一头?大丈夫雄心万丈,志在天下,岂能甘心一直屈居人下?而且!他那句愚蠢的弟弟是我一直想对别人说的,他却抢先对我说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想想吧,如果接受了这一设定,似乎也很不错,好处比坏处多得多——首先,他得帮我,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得二话不说的帮我。有他在,叶格丽就死定了,又或者他大概能和朗利·海尔辛打个平手,那可多让人安心,不是吗?
所以,清醒一些,鱼骨,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你又想要尊严,又想要安全,可世事岂能两全?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有利益,认贼作父又有何不可?更何况只是认一个糊里糊涂的兄长而已。
念及于此,我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眸闪晶莹,轻轻一跳,到了亚伯身边,亚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轻启朱唇,舌尖微颤,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低声道:
“欧尼酱。”
亚伯一拳把我揍趴下了。
我翻身而起,怒道:“你打我做什么?”
亚伯冷冷说道:“我没你这种白痴弟弟。”
我喊道:“不是你先叫我兄弟的?你说了话还能不承认吗?”
亚伯的眼神像是要杀人灭口一般,我遍体冰冷,打算开溜,好在他叹道:“你给我闭嘴吧。”
他一扬手,地底的那团影子浓缩成了一个球体,引领我们来到了地面。
在大楼的阴影之外,阳光明媚得像是赤道。但亚伯凝聚精神,施展训诫之力,以至于在几分钟之内,世界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仿佛陷入了日全食。
曼达罗戈说:“上帝。”他语气十分惊讶,可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绿面纱说:“拉森魃的‘黑暗之神’,他居然连这一招都学会了。”
亚伯变成了狼形,朝天嚎叫,于是一道月光穿过了暗影,照在困住里昂的影子球体上。我记得这一招勒钢也施展过,是他们刚格尔的独门秘技,只能在户外使用。
随后,他解开了暗影球,让里昂暴露在月光之下。
七十五 洗白之后
月光下,里昂发出野兽般的叫声,不怎么像怀有理智的太阳王,他成了一块纯黑的余烬水晶,向上升高了大约一百米,成了一块不规则的石碑。他甚至没来得及说半句遗言。
我眼馋极了,只想把这石碑运走,但传送门容不下这么大的东西。
冉娜说道:“接下来我们得一栋楼一栋楼搜索,哪里有这种东西得立即处置。”
我完全同意,即使我不是那种劳模,可对太阳王的憎恨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我说:“不错,一栋楼一栋楼搜!他们现在说不定还在找人吞。欧尼酱,靠你了。”
亚伯一字一字地说:“你再这么称呼我,我就把你的脸打成肉饼。”
这讨厌的傲娇,为什么偏偏不承认对我心怀的感激与亲情呢?不过他不是瓦希莉莎,她能容忍我称呼她为“莎”,可亚伯的警告最好别不当回事。
亚伯召唤出一些蝙蝠,让这些动物当耳目四散搜寻。那些太阳王并不难发现,因为他们一边吃人一边唱歌,动静闹得很大,唯有里昂能约束这些狂热者,现在他们丝毫不能掩饰自己。
当找到后,亚伯会一瞬间将他们凝固为余烬水晶。
等他确定所有问题已经解决后,说:“在战斗的最后,那个感染者飞速进步着,他体内制造出了针对我血液的抗体,并且学会了我部分的能力,如果他继续变强下去,鹿死谁手就变得很难说了。”
冉娜相信感染者已经不复存在,她通过黑楼群的广播,悲伤地说:“我是你们的女王——冉娜,任何存活者,请集中到主楼来,请相信我,悲剧已经过去了,我们必须集合,生活还要继续。”
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泪水夺眶而出,金波丽早已泣不成声,被恐惧感压抑已久的哀伤霎时溢满心头,断断续续地说:“米尔、博尔宁、爱伦....”
我始终没明白活在太阳王体内的人究竟算不算活着,如果他们活着,如果他们能正常地与人交流,如果能让伤心欲绝的亲人们平复思念的心,太阳王或许会有存在的意义。
但我很快就意识到,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对太阳王而言,复活人类太轻松了,那决不能是真正的复活,他将沉重的死亡变得宛如儿戏,简直荒谬得令人发指,所以,复活的人极端危险,与原先的人并不是同样的人。
如果我失去了拉米亚,我会怎样?我会不会寻求太阳王的力量?念及于此,我打了个冷颤,立刻强迫自己不去往那里想。
死者是无法复活的,所以,我们必须更珍惜生者,我决不能让拉米亚受到伤害,我决不能与她分离。
冉娜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角落,如果听见了她,人们会聚在这里么?我怀疑他们甚至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大惨剧,因为那些都是普通人,不可能从与太阳王道遭遇中活命。
幸存者大约将近两千人,聚在了主楼,果然,他们无一例外地不知道这场大屠杀,冉娜的解释让他们将信将疑。
她告诉他们有一场致命的剧毒泄露事件,是恶魔操纵了里昂犯下的罪恶,现在剧毒已经被遏制住了,死者也已安息。她告诉人们要坚强并节哀,现在,一切将重新开始。
如果告诉他们事实,没有任何好处,即使他们相信了太阳感染,也会变得疑神疑鬼,对身边任何人都小心提防。
不过剧毒泄露这种说辞....还不如说是博伦策划了又一场叛变,可数千人凭空消失,以及屋外那形状怪异的石碑也无法解释,但两位天使加上冉娜、金波丽坐镇,我坚信他们能稳住局面,至少外界还有恶魔,只要有共同的敌人,所有人都会团结一致。
亚伯交给我一截骨头,看上去像是脚掌,那是末卡维的第四块骸骨,我大吃一惊,问:“这是哪儿来的?”为什么我没有任何感应?
亚伯说:“该隐将我封在了死亡之际,随后,我的灵魂感应到了它,它又感应到了法阵中的这些...东西,是它们,加上你的血,以及我留在你额头上的印记,将我唤回了吴策的身体。”
“所以你究竟是吴策还是墨慈?”
亚伯笑道:“我是亚伯。”
这话看似很有深意,可其实什么都没说,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他死而复生之后果然变了个人,变得会拐弯抹角,变得会和稀泥了。
我不知道这块骸骨会带回谁来,是海怪还是吞噬者?我希望是安纳托里,那另外两个家伙让我不舒服。
我说:“你得跟我回号泣。”
亚伯说:“我会去你那里看看,但在那之后,我会继续闯荡这世界。”
我急道:“别啊,老哥,不瞒你说,最近我那里有个混账老女人挑事,你得帮我收拾她。”
亚伯说:“你也是最初的人类,所有人类的血脉都源自于你,你身上的潜能不逊于我和该隐,你得靠你自己。”
我有苦难言,他真的以为我是赛特了?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我根本没见到所谓的潜能,我确实能激发出圣徒的力量,可与他相比,我就是个弟弟。
这个二哥不靠谱,或许我该试着找找该隐,上次他不也现身过了吗?看样子该隐似乎心肠更好,会疼爱我这个可爱的小老弟(伪)。可上哪儿去找那个更加凶残、更加威风、更加不可一世、更加高高在上的大哥呢?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我故意带着亚伯去找朗利·海尔辛碰瓷,如果真得大打出手,亚伯不会放着我挨揍不管。不过我怀疑亚伯是否能破解得了暗杀者大衮对时间的操纵,万一他也赢不了.....
我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
拉米亚向亚伯打招呼,亚伯表现冷漠而孤傲,这让拉米亚很不满,不过我认为这是亚伯傲娇一面的体现——他毕竟太过古老,人类于他宛如蝼蚁,又经历了太多起伏,如此表现也并非不正常。
那骸骨并没让我昏昏入睡或产生幻觉,看来我对疯网的噩梦已产生了一定的免疫力。
我对冉娜说:“我们得走了。”
冉娜并未挽留,只是说:“感谢你们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感谢我什么呢?如果我不在,牛顿火箭就不会发射,太阳就不会重现,里昂也不能吞噬任何人。我现在怀疑里昂关于以太加速消失的理论都靠不住。
不过不破不立,看看太阳吧,那至少为你们赢得了白天自由行动的机会。
在与熟人经历了一番道别后,我们踏上了归途。
亚伯在白天不方便行动,好在我们出发时已经是晚上。
我问亚伯:“听说亚克·墨慈是个罕见的血族,能在白天行走,不惧太阳,你为什么不行?”
亚伯:“不知道,但总之已经不能那样了。”
可恨,一定是作者觉得这设定太强而削弱了他。
拉米亚叹道:“又要穿过恶魔的巢穴,真是一点儿也大意不得。”
我冷笑一声,说:“老婆,你以为我的老哥,人类祖宗亚伯是吃素的吗?只要他愿意,甚至能在一夜之间将满城的恶魔清理得干干净净。”
拉米亚低声说:“你真的是什么赛特?”
我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只要亚伯认为我是就行。”
拉米亚说:“那你岂不是很老?我被你上过了那么多次岂不是很吃亏?”
她的思路真是清奇。
她又说:“如果能多消灭一些恶魔就好了,也算给冉娜缓解一些压力,至少让恶魔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错,为什么不在临走之前为冉娜她们做点贡献呢?为什么不央求亚伯活动活动筋骨呢?毕竟我都抛弃尊严叫他哥哥了,要他替我卖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我说:“亚伯,伦敦的人民受苦已经很久了。”
他没有回答。
我又说:“你我身为人类的起源,皆肩负着不可逃避的、拯救人类的光荣使命与伟大任务。既然如此,为何不借此良机,大展拳脚,将此地的邪佞奸恶一扫而空呢?”
他还是没有回答。
拉米亚说:“他睡着了。”
我惊恐地看着亚伯,他一边走一边打瞌睡,形同梦游,不,他就是在梦游。
我怒道:“你在开玩笑吗?耍人也不是这么耍的,快给我醒过来!别在关键时候拉胯!”
瘟疫医生:“他的灵魂多次融合,每一次都会加深疲劳,加上他在白天并未睡眠,所以要倒时差。”
我叫道:“这是什么鬼话?血族也要倒时差的吗?”
瘟疫医生:“只是个不恰当的比喻而已。”
这是什么鬼?当初他是我们敌人的时候怎么从不需要睡觉?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七分。这本书为了维持战力平衡已经不顾逻辑了吗?万一遇上恶魔袭击,我们该怎么办?
哗啦一声,有许多人靠近,我吓得一声尖叫,躲在亚伯的身后。
是一些人类,大约有一百多人,从窗口之后看着我们。
拉米亚说:“啊,他们是...”
是地煞圈养的猎法者后裔,看来在伦敦的幸存者比我们想象的多,而且多很多。
周围没有恶魔,这一带像是无恶魔区,可我没办法把他们都带走。
瘟疫医生说:“你可以利用亚伯,增强睿摩尔的传送魔法,只要将亚伯的血滴在钥匙上,就能增加传送的人数。”
七十六 装睡难醒
我步入他们栖息的巢穴,很黑,各式各样的气味儿混杂在一块儿。我发现人是很臭的动物,如果不加掩饰,比其余动物臭的多,汗臭味混杂着排泄物的味道、食物的搜味,让人直皱眉。
周围哼哼声、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人们盯着我看,目光警觉。我也很警觉,好几次险些踩到他们留在地上的脏东西,不过我这鞋早就脏的不像样,倒也不必太过忸怩。
这就像是个屠宰场——屠宰人类的屠宰场,人类被困在狭小的地方,定期被喂食,偶尔,他们之中那些出众的会被选出,授予交配的特权,其余人则是奴隶与粮食,恶魔们差遣他们做各式各样的事情,包括一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娱乐活动,当恶魔胃口来了时,就会吃他们。
这些人类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惊恐之余又完全接受了命运,他们比剑盾会的奴隶老实的多,可他们的精神是空的,他们缺乏所有驱使人类奋发向上的精神动力——信仰、梦想、愿望、甚至嫉妒、繁衍、生存的本能。
光带他们回去是没用的,还得花很多的时间教育他们,教他们成为人类,否则,他们情愿懒散悠闲地等死。这也许比教一群猴子干活简单一些,可也简单不到哪儿去,猴子可比他们可爱多了。
或许刚格尔的训诫之力....那是操纵动物用的,可未必不能操纵这些人,他们的精神世界毕竟空空荡荡。
那意味着我必须如对待牲口般对待他们,我必须教会号泣的人鄙视这些退化的同胞,以免对他们心生同情。如果善待这些人呢?我了解人性,了解不受约束的人性是多么邪恶,这些人是被恶魔驯养的,他们目睹了恶魔的种种暴行之后,灵魂中是否还有善的痕迹?
拉米亚问我该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喊道:“谁听得懂我说话?”
一个高瘦的老男人举起手说:“我,我听得懂。”
我问:“这里有多少人?”
老男人说:“大概两千人左右。”
我说:“像你这样能说话的呢?”
老男人说:“大概两百人。”
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
我说:“带我去见他们。”
老男人不敢反抗,我进入了一个侧门,底下有一个坑,坑下面比较干净,铺着松软的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住在此地,年轻人居多,也有些中年人。
我问老男人这里的情况,老男人说:“这些...都是猎法者的后裔,恶魔从他们身上发现了才能,我...我负责教育他们,他们的灵魂需要一定的启发,才能更...值钱。”
我跃入坑中,大声说:“你们听得懂我说话吗?”
他们一起看着我。
我说:“从今以后,你们跟我走,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就像服从你们恶魔主人的命令一样!”
霎时,他们表现出恐惧,随后浮现出了憎恶之色,一个女人大喊道:“我们永不会背叛主人,你这肉圆,你这下贱的皮囊!”
大约二十人一齐怒吼,骂我是红烧排骨或是火腿三明治,这似乎是他们最狠的脏话。
他们最害怕什么?
绿面纱试探了他们的灵魂,说:“简单的很,他们害怕强悍的暴力。”
我走向最开始叫嚣的女人,女人大叫,手臂蓦然伸长,像是长臂猿般打向我,我一拳震断了她整条胳膊的骨头,她痛得仰天摔倒。
我其实不愿意打女人,可这并不是我的原则,必要时我会见机行事。
我抓起她的头发,她面目狰狞,张嘴朝我咬来,我捏住她的牙,硬生生拔掉了几颗,她发出扎心的惨叫。我又踢了她肚子一脚,她吐了血,满地打滚。我意识到她远比人类强壮,但只要我加重一些力量,她就会死。
拉米亚在上面看着,并未出声劝阻,她明白我在杀鸡儆猴。
这女人害怕了,黑噩梦趁虚而入,她的精神在这压迫下陷入混乱,她尖叫着,四肢并用,逃离了我,对其他人说:“攻击他,攻击他,否则主人会杀了我们!”
我说:“你们的主人已经消失了。”
女人说:“主人会回来的!”
两个男人从背后扑向我,他们的肌肉膨胀,变得异常强壮,我回过身,抡圆姆乔尼尔,将他们的左右臂膀一齐卸下,他们遮住伤处,惨叫着倒地。
其余人颤抖着,显得惶恐不已。
我在心中默念:千万别再上来送死,就此屈服!我不想带着一群残疾人回到号泣,我也不想痛下杀手。
突然间,屋外响起惊呼大吼声,那无疑来自于恶魔。我与拉米亚对视一眼,又望向亚伯,他仍睡得很安逸。
女人狞笑道:“主人到了,你们完了。”她仍在颤抖着,对那主人的恐惧已经蚀刻在她心灵深处。
我跳回地面,只见一个红炎恶魔率领着大约一百个白蚁出现在门口,身上鲜血淋漓,似经过了异常惨烈的杀戮。
那红炎恶魔拿着一根燃烧的铁棍,哈哈大笑道:“我不在期间,居然有猎法者送上门?好极了,好极了,成为我的牲口吧。”
我问:“你打了胜仗?是和其余的红炎恶魔,还是和某个地煞?”
他愣了愣,说:“你对局势很了解。”
“桑格温的死让你们都乱了阵脚,你似乎在收集人类的信仰,想让自己飞快地壮大起来。”
红炎恶魔身子一震,喊道:“你...怎么知道?”
我回答:“你可以猜猜为什么桑格温死了,是谁杀死了他,为什么白天会出现太阳。”
红炎恶魔吓得朝后一跌,急忙用木杖撑住自己的身躯,他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能骗得了我?”
我叹道:“你至少听人讲述过当时的场景吧。”
我释放了黑噩梦的暗影,黑暗的丝线宛如活物,将这里编织成他的巢穴,他的猎场。黑噩梦睁开眼,无尽绿里透红的眼球注视着恶魔们。
红炎恶魔的大叫一声,朝外飞奔,但他的恐惧吸引了恩夏利尔,没有人能在恐惧之下逃过黑噩梦的追杀,转眼间,他已被黑噩梦咬得尸骨无存。
黑噩梦完全恢复了力量,这大概算是个好消息。
这个不知名的红炎恶魔的死在巢穴中引起了更大的恐慌,恶魔们吓得夺路而逃,而人类则抱头蜷缩,止不住地流泪,止不住地呕吐和排泄。
我杀了一部分恶魔,让其余恶魔们逃走,它们会替我宣传,如此一来,我们的撤离会顺利很多。
我改变主意了。
利用亚伯的血,能不能将这些人都带走?
瘟疫医生答道:“可以。”
恩夏利尔享受着他们的恐惧,那恐惧对他而言宛如信仰,它出现在他们背后,它出现在他们眼中,它出现在他们心底,它出现在他们灵魂的对面,在他们心目中,它无所不能,它残忍卓绝,它会让他们陷入比死亡更惨烈的境地。
我说:“服从我,跟我走,否则下场可不怎么样。”
他们乖乖顺从了。
我暂时不去想未来怎么样,即使这群人不堪大用,可现在驯服得宛如绵羊,而且他们有猎法者的血统,只要他们肯替我繁衍,我会派人教育好他们的后代,让那些孩子知书达理,摆脱愚昧。孩子们的成材率会很高。
现在,仁慈是没有用的,不,一味的仁慈只会成为阻碍。当然,我不是说瑶池的精神是错误的,可不能因为仁慈而放弃前进的方向。
没有恶魔试图阻挠我们,没有哪个恶魔试图前来送死,因为不管过程如何,是我杀死了桑格温。我几乎忘了传送门的位置在哪儿,好在绿面纱提醒了我。
我取出萨洛特给我的那串钥匙,传送门出现在我面前。我回头注视着那些跟随者,他们密密麻麻,如长龙般移动着,在燃烧的火光照耀下,前方的人们表情却十分专注,似乎对“跟从我”这个命令异常上心,他们或许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效率,更加勤奋,他们或许缺乏人类必须的上进心,可现在,恐惧感在驱使他们。
问题在于该如何从亚伯身上取血。
我伸出手指,挖他的鼻子,一点用都没有,我想起瓦希莉莎对着他一通猛攻,却不曾造成任何伤害。
瘟疫修女:“你可以用神剑弹崩他的脑袋。”
我吓了一跳,说:“可别把他激怒了,我好不容易才与他套了近乎。”
拉米亚说:“对啊,万一把他杀了怎么办?”
我和疯网议会的人都笑了起来,瘟疫修女嗤笑道:“什么傻话!”拉米亚皱眉道:“有什么好笑?”
我说:“他要是那么容易杀的话,光靠神剑弹就能毁灭世界了。”
拉米亚瞄准他的手心,开了一枪,什么用都没有,亚伯翻了个身,用另一只手在中枪处挠痒。她哼了一声,在亚伯皮肤上画了个十字,朝那十字连开了三十枪,一点血都没出。
拉米亚怒道:“他的皮怎么变得比以前更厚了?”
我怀疑这混蛋在装睡,可也无法确认,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拉米亚灵机一动,朝亚伯鼻子上开枪,亚伯也许以为是蚊子,冲着鼻子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足以拍死桑格温,于是亚伯流下了血。
我、拉米亚以及疯网议会同时“哦哦”大叫,将这血染在了钥匙上。
它管用了,那传送门变得明显更宽阔了。
七十七 面具泡面
迈克尔大声说:“什么?你.....你....这两千人全是奴隶?”
这就是太过诚实的下场,让迈克尔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好在里面的火药已经湿了。
我说:“这也是没办法。”
迈克尔:“什么叫没办法?这简直是密苏里的做派!这简直是博驰的勾当!”
我想反驳,可想想算了。
勒钢说:“迈克尔,冷静,听听朗基努斯有何打算。”
我命令晚餐机器人建造了一个....营地,将他们...集中在里头,我知道这营地看起来很邪恶,很残忍,可其实并不是**那一套,我只是不能让他们住在城里。
迈克尔说:“你给他们吃的简直荒唐,这和野兽有什么区别?他们是人类!人类!看在该隐的份上。”
亚伯站在我身侧,皱了皱眉,迈克尔与勒钢认为他是我找来的一个身手不错的保镖,尽管勒钢揶揄道我根本不需要人保护,可并没有多问。
我反复思索过,决定说实话,我说:“迈克尔,你活了几百年,了解人类,对不对?你知道人类很容易学坏,尤其是未经过正确教育的人类。”
迈克尔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说:“但我仍坚持认为.....”
我打断他说:“别打断我,让我说完。一位智者曾指出我给号泣市民的福利远远超过城市的能力,而且,我的城市刚刚遭受巨大的打击,大部分人都死了,我缺乏劳动力,我需要让城市充满生命,又不至于把我吃穷了...”
迈克尔说:“所以,你把他们像是死刑犯一样关在集中营里?”
我摆手道:“别用那个词,那可不是集中营!那只是隔离区,你如果了解他们,就会认为我做的没错,他们是恶魔的俘虏,经受的是恶魔的洗脑,他们本性中充满负面情绪,我暂时只能用恐惧震慑他们,可一旦放纵,他们会变得很糟糕,如果他们知道我很仁慈,会管不住自己的手脚,说不定会伤害城市里的其他人,你也知道剩下的几乎都是不足十七、八岁的孩子。”
迈克尔说:“你别拐弯抹角,你从黑棺买最便宜的伙食喂给他们?”
我摊开双手,说:“我没多少钱,而且,我也不想给黑棺太大的压力,更何况他们现在吃的比在伦敦好一百倍!”
迈克尔朝铁丝网内望去,见那些奴隶满面笑容地在啃一些粗硬的面包,面包上只加了一点点盐做佐料。
迈克尔又说:“我还听你说带走了他们之中刚出生的婴儿,以及不足四岁的孩子,交给了那个恶魔使?”
他指的是维拉叶,她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表现得很老实,乏加经过评估,认为我应该信任她。
我说:“这些奴隶的血脉可不普通,他们是一种....以太族,生育的孩子成为法师的概率很高。”
勒钢问:“奈法雷姆?”
“不,还及不上,但很接近了。”
迈克尔冷静了不少,他的举止已经从抓挠自己头发变成了咬自己的拳头,他说:“所以,你拆散了他们与他们的父母?”
我耷拉着脸,说:“你觉得他们是和父母在一起好些,还是受恶魔使教育好些?”
迈克尔耸耸肩,对此无话可说。他兜兜转转,长叹一声,说:“也罢,这是你的城市,也是你的实验。”
我说:“你知道我是对的。”又偷偷朝勒钢使了个眼色,让他替我劝劝迈克尔。接着,我送他们返回了黑棺。
亚伯说:“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需要这些人,他们只是累赘。”
我皱眉道:“你不明白权力是怎么回事吗?至少你明白如果我在上厕所时,得有人帮我去看孩子,或者,在我睡觉的时候,去看着牧群或农田,别被小偷惦记。这你能明白不?”
亚伯说:“你是个软弱的人,赛特,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城市,也不需要这么多烦心事,如果你坚持锻炼自己的力量,你会变得与我一样强。你并非恶魔,需要人类的信仰维持自身。”
他真是丧,让我顿时觉得自己是在白忙活一场。
我说:“我在拯救人类,我在延续人类的文明。”
亚伯:“都是徒劳的,人类堕落至此,都是自作自受,他们只会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
“所以我得指引他们。”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该隐教堂前,月光照在这阴冷而坚硬的建筑上,亚伯打量了片刻,说:“不错的房子,叫什么?”
我面对着这神圣而浩大的工程,满心自傲,习惯成自然,于是脱口说:“这是该隐教堂。”
亚伯:“什么教堂?”
我从头到脚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说:“该....该赢教堂,是说我们应该赢了的意思。”
我根本没告诉他我们信奉的是该隐,而且忘了他被该隐杀死过,整整两次!
亚伯推开门,走了进去,我怕他把这教堂随手拆了,只能小心跟着,说:“我没别的意思,该隐怎么也算是我们人类的老祖宗,而且还...还是你...我的兄长。”我当然确定我和该隐不怎么熟,但兄长是个好理由,毕竟情有可原嘛。
隐约间,我察觉到在右侧的另一个礼拜堂中有动静,这么晚了,里面是什么人?谁有这么大胆子来偷该隐教堂的东西?
亚伯变得透明,我服下阿蒙之水,我们走向那边,那是一群青年,坐在几块大垫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屏幕。
那是上世纪的那种液晶电视,接上了电源,屏幕里传来女人嗯嗯哼哼的声音。
一群小混球在该隐教堂偷教堂的电,看那种不该看的片子。
亚伯露出冷笑,我不知道他居然还好这一口,但我很快意识到他只是觉得心里痛快,因为他觉得这该隐教就是个笑话,而笑话自然要有可笑的场面。
一个少年说:“面具,你为什么要放这种东西给我们看?”
面具?
面具说:“可怜的孩子们,你们是否觉得,受到这种娱乐的洗礼,心中的悲哀是否因此消减了呢?”
他们摇了摇头,都说:“我只想要爸爸妈妈回来。”
面具说:“可怜,可怜,但你们要学会要往前看,看着这屏幕,去感受创造生命的力量,去感受其中直升天堂的快乐,借此忘记所有的烦恼,这,就是该隐教的教诲,这,就是本宗教的教义....”
他取出另一张碟片,说:“这是车牌号cwpd-666的经典至尊,我珍藏中的珍藏,被誉为恶魔也无法阻挡的诱惑.......”
我怒道:“面具,你要死了!”
他吓得尖叫了一声,身手如电,将碟片藏在坐垫底下,一脚踢开了电源。孩子们吓得抱头鼠窜,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我根本懒得阻拦他们。
随后,面具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微笑道:“啊,朗基努斯,我的好市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我不知道?”
我吼道:“如果你不是忙着将这些孩子引上邪路,你怎能不知道?”
面具的眼睛从我脸上扫过,固定在亚伯身上,亚伯摘下兜帽,直视面具的双眼。
亚伯说:“奇怪。”
面具也说:“奇怪。”
我问:“有什么可奇怪的?”
亚伯说:“我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人。”
面具说:“我也似乎在哪儿见过你。”
他们都陷入了沉思,连面具这家伙都一反常态地正经。他们就这样寂静地站着,在这神圣与黑暗的教堂,在荒谬的小礼拜室,在青年们刺鼻的荷尔蒙气味中,在一堆封面低俗的碟片旁,困惑地低着头,仿佛这一刻,他们捕捉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秘密,必须在天亮之前,将这个谜团揭开一样。
我索性也表现得冷静而默然,毕竟不能被他们比下去,尤其是那个面具,为何现在他的气场竟显得如此神圣?于是我铆足了劲儿,全力保持沉默,争取让自己比面具和亚伯更神圣一点。
可过了不久,亚伯说:“真是无趣的夜晚啊。”
面具说:“那还是早点回去吧,我记得家里还煮了泡面....”
他抱起碟片与屏幕,一溜烟跑了,我想着该隐的教规——如果要惩罚面具,这小子足以上火刑架了。
但我还是心软,决定放他一马,我这人是不是对面具太过纵容了?不,不,我不能惩罚他,因为他对我还有利用价值,而且,他是个很容易掌控的、没有丝毫野心的工具人。
这年代,你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工具人?
亚伯问:“泡面是什么?”
我说:“你不会感兴趣的,一种泡在水里的食物。”
我错了,亚伯——一个数万年的吸血鬼——对泡面很感兴趣。
他和我来到面具在号泣的小屋,推开了门,面具仿佛知道我们要来似的,已经煮了三碗泡面。
见鬼了,这泡面怎么这么香?在这年头,一碗泡面配上它的酱料,简直可以算是天堂之食。
亚伯拿起一碗,他很快学会了用叉子,将面条卷起,送入嘴中。
面具说:“只给你们泡一碗,这一碗市面上可以卖三百信用额,我今天真是血亏。”
我叫道:“真是奸商!”泡面最大的问题在于,吃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了,因为吃下去实在太容易。
我们很快又变成了哑巴,闷头吃面,仿佛这面里隐藏着巨大的、深刻的答案,针对的就是我刚才无意中感受到的那个谜团。
又或者那谜团早就被揭晓了。
更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谜团。
我们只是三个无聊的、失眠的家伙,在深夜里吃着很好吃的泡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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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