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恶魔阶级
伴随着惨叫声,我眼前的恶魔分成了两半,血扩散成了小水池。至此,下水道聚集的一群恶魔已我们除尽。
拉米亚将昆古尼尔放回后背,说:“听纪元帝国的人说,大陆的北部恶魔又强大、又密集,但应该不会比这里更糟了。”
我点头道:“传闻说纪元帝国的边缘一层分界线,在分界线之外的地方,就像地狱降临了人间。可这里...唉,就是地狱。”
里昂找到向上的阶梯,开始迫不及待地向上攀爬,上方有个井盖,他伸手想推,回音神说:“里昂,让我先侦查清楚。”
里昂不耐烦起来,说:“要快。”
回音神听了几分钟,说:“大约三十个恶魔,也可能有些爬在楼上监视。”
里昂说:“制造些动静,让它们分心。”
回音神点头施法,我现在知道他能将自己的声音传到远处,将敌人引开。这些猎法者都各有特异功能,这让我越来越想挖墙脚了。
即使晴空计划失败,我也能返回号泣,在那之前,我必须得用我出色的口才,劝几个猎法者和我一起走才是。当然,我全都想要,可现实未必会如此顺利。
等了三十秒左右,回音神说:“走!”
里昂率先跳上地面,回音神用法术掩盖了我们动作的声音,确实差不多有三十个恶魔背对着我们。
突然间,一个恶魔回头,它一瞬间愣了愣,拉米亚一枪打穿了它,将它连同身后的恶魔一齐干掉。
里昂猛然冲刺,将一个恶魔的脑袋硬生生打爆。我也施展激流,冲入恶魔群中,姆乔尼尔绕身旋转,在恶魔呼喊之前将它们斩杀。
大约十秒钟内,恶魔全被我们消灭,曼达罗戈的锁链与艾尔雷兹的战锤也杀了不少,这些恶魔并无防备,我们出手也快,如果它们叫出声,就会引来周围的恶魔,情况将变得不可预测。
我指了指一旁的一栋办公楼,说:“这里面似乎没有恶魔。”
回音神证实了我的话,他问:“你也能听到那些声音?”
我微笑道:“是的,我们是同一类人,拥有相近的能力,这让我始终觉得你很亲切,也许哪天我会请你喝一杯酒。”这几句话加上我富有感染力的微笑,彰显了我平易近人的性格,毫无疑问将拉近我和他的距离,并在不久的将来让他心甘情愿地追随我。
他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离我远了些。
我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绿面纱说:“你笑得太不怀好意了。”
我开始考虑将回音神绑回号泣。
或者干脆全绑走。
我们走入大楼,大地神、回音神用能力侦查,里昂深深呼吸,说:“从这里,如果走直线,离广场只有十二公里,可其实道路绕来绕去,可能要走十七公里以上。”
冉娜指了指楼上,说:“用滑轨呢?这样我们只需要面对飞行恶魔。”
里昂:“的确,但熔岩恶魔比楼还高,它们站起来时能注意到我们,也有可能引起恶魔大树的注意,还是走地下更好。”
元素铠甲是我们最安全的通行,可每一次大约走上一公里路就得充电四个小时。也罢,我们也需要休息。
冉娜看着金波丽,金波丽叹道:“好吧,滴滴滴,诸位,请上车。”
里昂说:“还需注意,越靠近城市中心,恶魔变得越危险,我告诉过你们有的恶魔能够思考,我曾经被这样的恶魔逼入绝境。”
冉娜说:“但你干掉了它,对吗?”
里昂说:“我仅仅是逃过了它的追杀,之前,那些围困我的恶魔,很可能正是受了它的指示。”
我问:“他是这些恶魔的首领?”
里昂说:“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区域的头目。”
他找了一块干净的地面,伸出指甲,在地上画了个三角形,并在三角形中划分了层次。
他说:“我会告诉你们我对恶魔的理解:这里的恶魔分为两类,一类恶魔是有智慧的,一类并没有智慧。有智慧的恶魔非常稀少,通常也颇为强大。”
他指着第一层次,说:“恶魔之间层次明显:第一层的恶魔是白色恶魔,我们称之为白蚁,十分强壮,并不难对付,最为常见,百分之八十的恶魔都是白蚁。
第二层是红色的恶魔,我们黑楼称之为红色炎症,简称为红炎。它们身高将近三米,力气极大,大约百分之十四左右的恶魔是红炎。这些红炎是最容易收获智力的,红炎之中有百分之一会变异,长出翅膀,或者拥有人类般的智能,甚至具备类似我们的超能力。当它们变异之后,在恶魔中会收获尊敬,地位上升,成为第三层甚至第四层的高阶恶魔。
第三层恶魔是黑象,那些又像猿猴又像大象的怪物,它们身高五米,冲锋起来连楼层都能撞塌,只有百分之五的恶魔是黑象,许多猎法者都最终成为黑象腹中的食物。
第四层恶魔是那些身上仿佛岩浆的巨怪,身高在十六米左右,我们称之为烈影,当然也有人只称作岩浆,它们只占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数量,而且大部分情况下都处于睡眠状态。
对于其余恶魔而言,它们宛如神明。当它们苏醒时,甚至会以白蚁为食。这样的怪物,我一辈子只勉强战胜过一个。”
我说:“我干掉过好几个。”
这并没有让他们显著地表现出崇拜之情,反而惹来了金波丽的白眼,奇怪,拉米亚不是说他们开始对我怀有异乎寻常的尊敬了吗?
里昂指着第五层,说:“位于第五层的,是极特殊,极古老的恶魔,一些在一百多年的灾难前就存在的,只不过陷入沉睡的恶魔,就像夜潮酒吧中的那一个。”
冉娜说:“朗基努斯先生说过它们叫地煞。”
里昂点头道:“地煞,不错,可以这么说。地煞位于伦敦所有恶魔的权力之巅,甚至聚集大群恶魔为它们效力。夜潮酒吧中的地煞算得上是与世无争了,但其余地煞则像是伦敦中画地而治的魔王。”
里昂顿了顿,又说:“所以,烈影——岩浆恶魔并不是最大的威胁,最大的威胁是那些地煞,以及为地煞卖命的红炎,当红炎发展出智力,地煞会授权给红炎,让黑象与白蚁就会听从红炎的指挥。”
我问:“恶魔树与红龙呢?”
里昂说:“我没弄清楚它们是什么,但无疑是地煞,屹立于伦敦所有恶魔顶点的某种地煞。”
(今天累坏了少更一些)
四十九 太阳保佑
总之,听起来让人头疼,又让人觉得前景不妙。
我对所有人说:“只要小心些行动就行,它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计划,所以是一盘散沙,我们只管启动火箭,一旦释放了太阳,它们就完了。”
里昂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又对金波丽说:“我们移动。”
金波丽带领我们又前进了一公里左右,这附近看来像是个车站,我们清空了一栋建筑,里面是个商店,有许多食物与水,都没过期。众人都露出欣慰的微笑,撕开包装,享受这难得的美味,将一些油炸食物嚼得喀嚓喀嚓响。
里昂说:“太阳保佑,就在这里休息。”他说这话时神态很虔诚。
我对这话觉得不舒服,就像我听见“众者为王”一样。我说:“你是从外面来的,应该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被太阳所毁灭。”
里昂说:“似乎是这样。”
我凝视着他,问:“那么问题来了,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里昂说:“运气好罢了,我恰好在蹲监狱,没被太阳照射到。而等那些家伙进来时,我又很运气地提前察觉到了。”
我又问:“你被那些太阳感染者追杀过?”
里昂答道:“对。”说到这里,他摇头苦笑。
“你笑什么?”
里昂收起笑容,脸上露出忧愁而释怀的神情,说:“它们可真是能吵,吵得我头都快裂了。”
我感同身受,笑道:“可不是吗?”他和我都是太阳王的幸存者,这让我们之间多了一层关联,因此,我觉得他身上这种种毛病也情有可原。
即使是我,在我一生中所经历的种种恐惧里,对太阳王那折磨灵魂的歌声最为刻骨铭心。它几乎让我发疯,又或者它确实让我疯了,若非如此,我恐怕不会被疯网找上。
我看里昂在喝咖啡,于是也打开了一瓶,问:“你怎么逃过太阳王的?它们是出了名的死缠烂打,我几乎被它困死。”
里昂说:“我眼睁睁看着其余那些犯人被那团肉酱吸收,典狱长、看守、护士、厨师、犯人都成了肉酱,又一个个活了过来,唱着歌靠近我。我爬上通风管道,不断得爬,不断逃开,逃到监狱外面,头顶是一轮圆月,那月亮很明亮,很新奇。突然间,月光变了,它其中产生了某种元素,我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但我能感受得到。”
我奇道:“月亮发生了变化?”
里昂说:“是的,它似乎亮了些,又似乎更暗了。我听见那些怪物惨叫着,不再唱歌,也不再欢呼,不再布道,也不再呼吁,于是我头也不回地逃。我找到一架直升飞机,朝没有太阳的地方飞,朝茫茫烟雾中飞,那就是伦敦,但接近伦敦后,所有仪器失控,飞机坠毁,我被以太焚烧着,也许那是我收获这能力的原因。在那之后,黑楼群的拾荒者找到了我。”
这么说,月亮也并非一开始就对太阳感染者有害,它和太阳一样,经受了某种异变,才能阻止这些怪物。
我叹道:“幸亏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世界可真清净。”
我放声大笑,举起瓶子,里昂拿他的瓶子和我一碰,我们把咖啡喝了个底朝天。
我又问:“你怎么知道现在的太阳是无害的?万一它仍能把人变成太阳感染者呢?”
里昂指向我,说:“你们就是最好的证据,证明太阳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说:“在遇上我们之前,你又是如何判断的?”
里昂抬头看着黑暗莫名之处,说:“我做过一些分析,很偶然的情况下,一些阳光会透过云层照在地上,通过分析这些阳光,我认为它已经安全了。”
天性注定人类会从绝望中寻找希望。
里昂说:“所以,我们要活下去,拯救人类,因为我们见证过世界的灭亡。”
我其实没他说的那么高尚,我一开始只想往上爬,但当我爬到足够的高度时,我的精神也为之升华了,我又有了新的理想,我想成为受万众崇拜的英雄,所以我开始做好事,开始建造我的王国。
直至朗利·海尔辛几乎毁灭了我的梦。
里昂说:“夜晚了,熄灭火焰。我们休息到天明。”
我问:“你的幽闭恐惧症怎么办?”
里昂说:“这里可不是地下。”
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会对太阳仍怀有虔诚之心,不过人的精神世界离奇古怪,谁也说不准。可能是因为他在监狱中受了惊吓,于是无法把那些“肉酱”归咎于太阳,而是归咎于黑暗。
恶魔在屋外走动,我觉得它们像是爱玩的顽童,一不小心就会闯祸——比如撞开我们的门。钢铁神多明戈制造了大块金属板,把门堵死,有几只白蚁推推撞撞,好像乱闯的醉汉,但终于放弃。
之后的两天,金波丽又移动了十次。有那么一回,我们竟钻入了恶魔的包围圈,幸好我们迅速杀光了它们,迷雾神释放的烟雾掩护我们逃脱。猎法者之间的配合越来越娴熟,每个人都显著地变强。里昂的性格也大有改善,变得好相处了些,但不能让他进入下水道,不然他又会失控。
我察觉到自己离末卡维的另一块遗骨越来越近,这是必须完成的差事,为此,我得单独行动一段时间。
晚上,我对他们说:“我要出去一趟,别来找我,你们小心防备,我很快就回来。”
曼达罗戈问:“什么事?”
我拿了些吃的,说:“我有要找的东西。”
拉米亚扛起昆古尼尔,走到我身边,我握住她的手。
里昂急道:“真是散漫,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的首要目的,是找到并发射牛顿火箭,等太阳重现之后,你们想怎样探险寻宝都可以。现在离广场还有不到三公里的路程,别节外生枝!”
我确实考虑过以后再来,但我们也得尽快返回号泣,这些事宜早不宜晚。
我说:“我们得走了。”
里昂说:“曼达罗戈!艾尔雷兹!帮我劝他留下!”
艾尔雷兹笑着说:“这我可办不到。”
曼达罗戈说:“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等他回来,如果他回不来,我们再行动不迟。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里昂捏紧双手,将指尖掐得雪白,但终于还是放弃。
现在他们藏身之处是一间服装店,我和拉米亚出了店门,外面并无恶魔,由于远离以太海,以太也变得相对淡薄。我用暗影罩住我和拉米亚,潜入阴影中行动。
拉米亚问:“你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说:“是一根死人的骨头。”
拉米亚皱了皱眉,问:“那有什么用?”
我说:“首先,它可以治我的疯病,让我表现正常。”
拉米亚笑道:“是吗?难怪你最近一本正经的,我都以为你被人掉包了。”
我觉得拉米亚这句话显然在勾引我,但就在我伸手探秘时,她险些折断了我的骨头。
拉米亚说:“你察觉了吗?”
我揉着手指,奇道:“察觉了什么?”
拉米亚说:“里昂和你交谈的时候,他的表情很不自然。”
我仔细回想里昂表情的变化,愕然道:“哪有?”
拉米亚:“是,他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但那都是装的,他在说谎,我不确定他的话哪些部分在说谎,也可能全都在说谎。”
“你凭什么判断的?”
拉米亚:“比如他要做出一个兴奋的表情,脸上的肌肉将发生变化,促成这一表情的形成,但他的肌肉动的太快了,往往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表情就已经到位,也就是说,他的情绪快于他的思维,这就很不寻常。”
我万料不到我的妻子竟是个精密的测谎专家,这让我心虚不已。
我干笑道:“是吗?会不会你弄错了?”
拉米亚说:“不,比如你现在的笑容就是假的。”
我急忙遮住了脸,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吗?里昂不是个正常人,他和我一样都被太阳王折磨过。那句成语怎么说来着?强颜欢笑,对,他就是在强颜欢笑。”
拉米亚:“也许吧,总之他告诉你的话要打折扣。”
我问:“他不是真心想实施晴空计划?”
拉米亚说:“这一部分是真的,他没有说谎,他比任何人都急于让天空放晴。但关于他的过去,他编造的迹象清晰可见。”
如果拉米亚没说错,里昂撒的谎到底是什么?
但人都会说谎,都会隐瞒,也许他的过去过度悲惨,所以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难道我会把我去游骑兵学院查违禁品的事告诉拉米亚吗?显然不会,不!现在不能想这些,以免表情上露出马脚...
难道里昂是个太阳王的信徒?就像曾经的奥奇德与泛美金字塔的那个汤尼一样。
或许他藏着太阳王的雕像,想让那雕像晒晒太阳,然后开始同化一切人类。但听他说的话,却又不像,他显然知道太阳王的危害。
拉米亚点头道:“他很明显排斥太阳感染者,因为他说起他们时表现得很厌恶,这一点上他没有骗人。”
“所以你这个表情测谎的技巧究竟准不准?”
拉米亚说:“这是乏加教我的。”
我心中一凛,不敢质疑,因为乏加像个被我宠坏的女儿,她随时有权力扣我黑棺黑户头里的钱。
我继续朝末卡维遗骸的方向前进。
五十 善待人类
我们接近了,疯神的骸骨发出无声的尖啸,我的视野在收缩,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敏锐的近乎刺痛。
那是一座大钟楼,它那尖锐的棱角以及细长的栈桥投下了阴沉的影子,钟仍在走,下方燃着火盆,让影子跳跃而闪烁。
大钟楼下有一座石桥,横跨过一个室内的河流,通往巨大的礼堂,我透过暗影视觉,见到了数百个恶魔,它们狂躁而不安,站在这个恶魔朝廷的两旁。
在礼堂上方的座位上,有一个红色恶魔,它显然经受了里昂所说的那种变异,它的肌肤变成了紫色,双眼中有智慧的光,它穿一身淡黄色的连衣长裙,戴着各式各样的首饰,似乎它认为自己是女性。
它手中转动着末卡维的遗骸,黑乎乎的,大概是肋骨。
它开口说话时,是异常妩媚的成熟女性的声音:“别藏了,出来吧,我能感觉到你。”
我感到一阵心惊,但很快恢复镇定——拉米亚在我身边,所以我决不能慌乱,决不能出差错。
我和拉米亚从影子中升起。
红炎恶魔说:“这骨头很好用,你身上也有一块,而且,我猜你是想来偷走我的。”
我说:“的确。”
她说:“你不是个普通的人类,就像黑楼群那些身负魔力的法师那样不一般,我喜欢你们这样的人,你们的灵魂很值钱,比普通人类的灵魂值钱的多。”
我对恶魔之间的货币学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答道:“我不会把灵魂交给你。”
红炎恶魔笑道:“是么?那请你给我个理由,告诉我为什么不立即让我这些可爱的士兵将你和你的女朋友撕碎,让我获得你们的灵魂呢?”
我说:“因为那样对你很不利。”
红炎恶魔尖声连笑,说:“不利?如何不利?”
我说:“总之很不利,不过相反的,只要你把那截骨头交给我,事情就会变得对你很有好处。”
她又像听了脱口秀般笑了几声,问:“好处又是什么?”
我手按姆乔尼尔,说:“你可以继续活下去。”
她不笑了,所有恶魔的鼓噪声也停止了,红炎恶魔的眼神轻蔑而冷酷,像急着撕碎猎物的猎手。
她说:“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我说:“朗基努斯。”
拉米亚摇头道:“我就算了。”
红炎恶魔说:“而我叫炎吻,我的亲吻很火热,任何男人都会被我的嘴唇吸走灵魂。”
我想着该如何回答她,但终于决定不回答,因为拉米亚在这儿,一旦我这张嘴刹不住车,拉米亚可饶不了我。
她打了个响指,金属碰擦声响起,我看见恶魔分开,有另一个红炎恶魔用铁链拴着几个人类的脖子,令他们在地上爬。那些人类被折磨、殴打,肌肉大块大块坏死,呈现尸体才有的黑色。
拉米亚取下了枪,我拔出了剑。
炎吻朝那个红炎恶魔做了个手势,红炎恶魔带着那些人类走近炎吻,人类发出欢快而雀跃的呼喊,扑向炎吻,亲吻她的手心手背。
炎吻说:“啊,人类,恶魔最好的朋友,无论我怎么对待他们,他们都发自内心地尊敬我,畏惧我。”她重重踢了一个女人一脚,那个女人跌得头破血流,原先的伤口再度破开,但女人仍欢快地叫着,迅速贴金炎吻。
炎吻说:“他们这虔诚的信仰,是不是很感人呢?”
拉米亚神色冰冷,说:“他们是黑楼群的人?”
炎吻答道:“好像是,自称是猎法者,他们的灵魂真是珍惜的宝物,我都舍不得进贡给桑格温大人。”
我想道:“他们是来拾荒而失陷的猎法者,被她折磨得已经失去了自我,像是被驯服的野兽。”
拉米亚读到了我的表层思维,答道:“那得多么的惨,他们连尊严也放弃了,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就像是...像是狗一样。”
不仅仅是无数次的殴打,还有恶魔邪恶的改造,她反复提及灵魂,也许正是她重塑了他们的灵魂。
炎吻说:“当他们来到我面前时,也曾像你俩一样大言不惭,趾高气昂,可现在看看他们,是不是几个小可怜蛋?”
我说:“在动手之前,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炎吻伸出舌头,湿润她锋利的指甲,答道:“问吧。”
“你饲养着人类,对不对?”
拉米亚身子一颤,看了看我,又怒视着炎吻。
炎吻得意地拍手:“恭喜你,猜对了。人类的灵魂,真是让人喜爱的小玩意儿,普通人类的像是白银,猎法者的像是黄金,越强的人类,灵魂就越让人爱不释手。黑楼群的人每隔几年才能活捉一次,所以,聪明如我,自然得找出办法。”
拉米亚蓦然朝炎吻开了三枪,炎吻立即朝上一跃,她胸口中弹,痛得发出野兽般的叫喊,她朝旁边一翻,掀起椅子当做掩体,大喊道:“把他们都杀了!”
我扔出姆乔尼尔,使出血刃,掀起血色的漩涡,杀死冲来的恶魔。拉米亚瞄准炎吻连连开火,但炎吻身上长出一层又一层紫色的尖刺外壳,将神剑弹挡开。
拉米亚怒骂道:“该死!失手了!”
炎吻似乎被我的念刃震慑的不知所措,释放了那三个人类,喊道:“去!去!替我杀敌!”
其中一个人类从喉咙中朝我喷射一团又一团毒气,另一个人类朝我发射一枚又一枚空气炮,最后那个人类与钢铁神相似,她浑身长出铁块,奋不顾身地冲向我。
我正犹豫着该不该杀了他们,于是避开了那个钢铁猎法者。
她不是地煞,只是个吞噬人类灵魂过多而拥有智慧的红炎魔,她本人并不难对付,但她的手下实在太多,刹那间,我们前后左右被围得水泄不通,白蚁与红炎挥舞爪牙,前仆后继地朝我们猛扑。
我喊道:“我要使出灭绝了!那几个人类都会死!”
拉米亚说:“当然!别犹豫!”
顷刻之间,我将念刃增强至极处,狂暴的电流与火焰如苏醒的巨蟒般盘旋,恶魔与人类被卷入其中,顿时化作焦炭。我听见炎吻丧胆的尖叫声从椅背后面传来。
但这不足以消灭此地所有的恶魔,甚至不足二十分之一,只不过趁着视觉混乱,我扔出一根绳索,挂在墙上,将拉米亚送到横梁中间。
我说:“你呆在这儿没问题吧。”
拉米亚晃了晃猴爪,说:“没问题。”
我用激流加速,一瞬间冲到炎吻面前,炎吻吓得浑身长满尖刺,像是炸毛的猫,手撑着地朝后退,颤声道:“别....别那么当真!我把骸骨交给你!”
我一剑刺向她,她居然朝我做了个飞吻,霎时,我感到许多人类的灵魂在入侵我的脑海,情况类似于伊克斯三姐妹,我加强念刃,一咬牙,坚定意志,将那些灵魂逐走,却发现炎吻已经逃得不知去向。
在这短短数秒之内,恶魔们发了疯似地攻击我,若非拉米亚开枪替我掩护,我多半已被打翻在地,伤痕累累。拉米亚喊道:“她朝大堂外逃了!”
我定睛一看,炎吻被许多恶魔簇拥着朝外跑,她一步一回头,眼神惊骇,瑟瑟发抖,那些恶魔推着她前行。
拉米亚朝炎吻扔出以太手雷,并开枪将它在空中引爆,砰地一声巨响,以太横栏在炎吻身前,这以太手雷是冉娜送的,威力不如黑棺所造,本来炸不死炎吻,但炎吻受惊过度,根本不敢穿过熊熊燃烧的以太。
拉米亚喊道:“快去追她!”
就在此时,数只飞行红色恶魔冲向拉米亚,我急道:“快躲开!”拉米亚反应过来,想要开枪,但已经不及。
结果红色恶魔在空中砰砰地撞在一起,一只恶魔的爪子刺瞎了另一只恶魔的眼,而后一只恶魔的爪子挖破了前一只的喉咙。拉米亚微微一愣,开枪将它们击毙。
我踩在恶魔头顶,飞速冲向炎吻。炎吻又朝我使出那夺魂之吻,我扔出姆乔尼尔,它以刚猛迅捷之势刺穿了她的嘴,炎吻含混不清地尖叫,翻身栽倒。
恶魔们自然想要保护她,我发出一道雷电,将电光化作阳光,其余恶魔被吓得扭头就跑,炎吻周围空出一大圈地方。炎吻本人似乎不怕阳光,难道是因为人类灵魂的缘故?
我一扬手,姆乔尼尔回到手中,我则落在她面前,炎吻满口是血,颤抖地盯着我看。
她说:“我....从未见过你这么强的人类,我错了,一直以来都错了。”
我说:“你错哪儿了?”
她慌忙道:“人类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一直照看着人类,让他们好好活着。可....”她斟酌片刻,说:“我若知道人类之中有你这样伟大的人,我...会对他们更好,更尊敬,更充满慈爱。”
我皱了皱眉,问:“你管那叫好好活着?”
炎吻媚笑道:“所以说还不够嘛,有时我会严厉一些,就像训练那些不听话的狗....啊!不,不!是不听话的孩子。今后我会再接再厉,努力改善。我还可以替你引荐...引荐桑格温大人!他的力量是无上的,你真应该见一见他,对,对,你见了他,就不会想与我们为敌了。”
我拾起她身边的骸骨,随后刺穿了她的心脏,其余恶魔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不敢靠近半步。
五十一 远古瘟疫
末卡维。
当然是末卡维。
那是久远的记忆,零碎的片段,也许是大洪水来临之前,也许是来临之后。
那记忆来自于遗骸。
那记忆告诉我疯网的秘密。
该隐失踪了,他的儿女与孙辈失去了控制。
洪水先民们围绕着三具挂在高处的人体,那是他们的父亲与母亲,以诺、伊拉德与吉拉。
该隐选中的儿女,三个第二代的大血族。
他们残破的身躯像是单薄的旗帜,像是腐朽的石碑,他们还没死,可已经活不成了。
其余的洪水先民正在争论,末卡维听有人说:“我们已经背叛了。”“谁去结束他们的性命?”“我们都参与其中,我们都承担罪孽。”“每个人都喝他们的血,直至他们死亡。”“但总有最后一个人,那个人将成为刽子手。”
所有人都未注意末卡维走向吉拉,她被所有人称作“美人”,她拥有无双的美貌。
末卡维说:“你是我的母亲吗?”
吉拉说:“你是个疯子,想对我做些疯狂的事?”
无数的思绪几乎压垮了末卡维,他将脑袋挖出了血,但病情并未好转。这疯病是何时开始的?
是莉莉丝,那个女妖,祖父该隐最大的敌人。是她诅咒了末卡维。
末卡维说:“我仰慕您,我喜爱您,您就像我的母亲。”
他握住吉拉的手,没有人能抵挡吉拉的魅力,即使她狼狈不堪,即使她陷入如此凄惨的地步,她仍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说:“释放我吧。”
末卡维说:“是的,我会这么做。”
他咬入了吉拉的喉咙,吉拉发出了濒死的狼般的嚎叫。
母亲强大的血让末卡维的脑海宛如决堤的洪水,他见到了现实与超现实,他见到了无穷的谎言与真理,他见到了从未有过与早已存在的秘密,他见到了世界之外的世界。
他的兄弟姐妹,其余洪水先民,远看着末卡维。
他们并不贪图父辈强大的血。
让末卡维背上罪,让该隐迁怒于他。
他们是这样想的。
随后,末卡维割断了吉拉的绳索。
吉拉用尽最后的力气跑着,她逃了。
她会死的,她必死无疑,洪水先民们将追逐她,而她的血几乎被末卡维喝干。
末卡维背叛了背叛者,他因此被排斥,被逐走。
.....
天空好像碎玻璃,尖锐的碎片宛如雨落。
这是遗骸带给我的记忆,我不能贪心,否则我会被刺得千疮百孔,我只能凭感觉选取另一片。
我伸出了手,一片碎片刺入了我的掌心。
我被吸入了时光的漩涡。
那是一个女孩,大约十四岁,她漫步于街头。她很贫穷,衣衫褴褛,脸已经有几天没洗了。
她怀中抱着个孩子,通过她的表情,我判断那是她的孩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个女孩是谁?是绿面纱吗?
绿面纱说:“那不是我,我从不曾怀孕。”
女孩饥肠辘辘,那个孩子也快死了。她走向那些男人,询问:“想要我吗?只要给我些吃的就行。”
她看上去像是个患病的人,男人们厌恶地摇头,推搡着打发了她。
女孩骂道:“狗!一群狗!如果是几个月前,你们付金子也得不到我!”
她找到一家店铺,店铺的主人说:“你到别家去吧,我还要做生意。”
这一家人很有礼貌,这意味着软弱,这意味着好骗,女孩露出了笑容,像个奸诈的吸血鬼。
她说:“我把这个孩子抵押在你这里,你给我一块金币!”
店铺主人家的亲戚走出来,威胁要打断她的腿,用锄头将女孩儿赶走。
女孩惊慌地逃,她摔了一跤,婴儿跌在地上,女孩儿发现他死了。
也许很早以前就死了。
可惜,女孩儿说,本来还可以用来填饱肚子。
她随手将婴儿扔在了市场的垃圾堆中,如释重负。
她现在需要养病,养好了病,她就可以接待客人,就又有钱可以挥霍。但她也需要钱来治病,可钱上哪里去拿呢?乞讨是没用的,她在这一带很出名,所有女人都讨厌她,现在所有男人也都讨厌她了。
她颤抖地走着,天很冷,她头晕恶心,朝着地上唾沫,并呕出脏水。每个人都皱着眉头远远离开她,她虽然虚弱,可还有心情恶作剧,朝别人吐痰,想把这病传给别人。
她挨了一顿打,找了个干草堆,睡在了里面。
早晨,她迷迷糊糊、自言自语地说起了昨晚的梦境,她说:“佩拉格有个修道院,梦里的人说那里的人可以救我。”
佩拉格不远,走半天就能到。趁着天上有太阳,女孩即使难受,可还能支撑到那里。
修道院里全是修女,她们看见了她,喊道:“又是个得病的!”“一个年轻的姑娘!”“她是那个小娼妇,小小年纪就坏的要命!”“我听说她怀孕了,她的孩子呢?”“流掉了吧,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女孩低声下气地说:“可怜可怜我,救救我,看在你们怜悯的上帝的份上!”
其中最年长的修女说:“你现在想起上帝来了?当你勾引男人时,你想过上帝没有?”
女孩儿笑道:“每个男人对我而言都是上帝,他们抱着我时,我想象着把自己奉献给了神。”
修女们大骂道:“厚颜无耻!”
女孩儿从地上拾起牛粪,扔向修女,修女们大怒,用扫帚打倒了她,她们将她捆绑住,再用冷水浇她,令她冷得昏迷过去,又让她光溜溜地躺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
女孩儿说:“我上了当,梦里的人说我在这里能得救。”
年长的修女说:“我们是在救你。”
她们会给她一些吃的,还有一些水,用罂粟花奶缓解她的症状,用颠茄替她止疼。
然后,每天夜间无外人时,她们会轮流进入女孩儿的禁闭室,用木棒与鞭子打她,让女孩儿流血。
她们脸上的表情很兴奋,一边打她,一边在自己身上揉着,说:“罪人,如此上帝才会原谅你!”“流进了毒血,你才会痊愈!”“忏悔!痛苦并忏悔吧!”“你不忠、不贞、不洁、不正!为此需经受惩罚!”
起初,这惩罚确实让女孩非常痛苦,但每次她们把她打得奄奄一息,就会设法治愈她,并继续这惩罚。
渐渐地,女孩儿觉得这是一种游戏,不仅仅有趣,而且很刺激。她沉迷在这游戏带来的快乐里,当惩罚结束,修女们离开后,她会偷偷的用手....
六年过去了,修女们放了女孩儿,让她也成为了修女,她们一起侍奉上帝,以上帝的名义行善修行。
但在夜间,她们的惩罚游戏从未停止过。
直至一场瘟疫袭击了修道院,修女们一个接一个病倒,唯有女孩儿没事,或许她曾经得过病,所以免疫了病魔。
女孩儿试图救修女们,但没能成功,这让她很不解,也很悲伤,明明她们用同样的法子拯救了女孩儿,为什么女孩儿没能成功?
为什么女孩儿用木棒敲打她们的脑袋时,她们会流血而死?为什么巨大的痛苦会让她们昏迷不醒,随后一命呜呼?
为什么她们看起来好像不喜欢女孩儿这么做?
为什么?
她埋葬了修女们的尸体,没有人知道女孩儿的过去,也没有人会靠近这里,人们说,上帝已经抛弃了此地,修女们是被上帝惩罚而死的,这里已经被诅咒。
仔细想想,有那么一些道理。
女孩很孤独,她渴望被别人惩罚,渴望承受那痛苦,那已经成了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想过去镇上,将自己再一次卖给那些残酷的人,但她看那些人的眼神,知道他们很危险。
他们想要杀她,毁灭她的家园。
某天夜里,她收留了一个看起来快死的人。那个人的脑袋被自己的手指抓破了,都是血,他十分苍白,即使闭着眼,也很绝望。
这也是个喜欢折磨自己的人。
修女收留了他,发现他没有脉搏,没有心跳,这是个活动的死人,修女听说过,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这样的帝国,全由吸血的不死者组成的帝国。
修女给他和罂粟花奶,用颠茄止痛,但都没用,她意识到对不死者而言,治疗生者的办法是无效的。
她给他喝自己的血。
不死者清醒了过来,他看着修女,眼神像是个疯狂的傻子。
他说:“妈妈,吉拉?”
修女告诉他自己不是,她的儿子早就死了,她现在是个不洁的修女。
不死者告诉她自己叫末卡维。
当晚,镇上的人类手执火把刀叉,想要上门将修女捉走,绑在火刑架上烧死,但当他们靠近修道院时,不死者末卡维让他们发疯似的自相残杀,每一个人都死在了同伴的武器之下。
修女看着这些死者,认出了他们。许多年前,就是他们让自己怀上了身孕,染上了恶疾,几乎死去,并最终被流放至此。
现在,这些真正的恶人终于得到了惩罚。
惩罚恶人的,必是神明。
于是她跪倒,将自己献给了末卡维,她容纳了末卡维的疯血,成为了末卡维疯狂瘟疫的散播者。
.....
我看见在疯狂的世界中,瘟疫修女走到绿面纱身边。
现在,六至其二。
她手中捧着新找到的那件遗骸。
她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辉,似迫不及待地想要散播末卡维那可怖的诅咒,惩罚这世上的人。
五十二 紧急救援
所以说,你们都是洪水先民末卡维的子嗣?
其中一人(不知是谁)回答:不如说是他精神世界的囚徒。
你们会遵照他的意志行事。
绿面纱回答:“不会。”瘟疫修女则回答:“是的。”
疯神究竟想做什么?
绿面纱说:“没人知道。”
瘟疫修女说:“我热爱我的父亲与我的丈夫,他的任何举动都必有深意。”
所以,绿面纱憎恨末卡维,而瘟疫修女热爱末卡维,你们居然能和平相处那么久?
绿面纱说:“我并不憎恨,我只是在学习末卡维的智慧。”
瘟疫修女说:“既然是主人让绿面纱来这儿,我当顺从他的意志。不仅仅如此,当每一个血族陷入疯狂时,是我透过疯狂,带给他们慰藉,让他们安心地沉入疯狂的梦境中。”
你在散播疯狂。
她答道:“是的,但也传播智慧。”
我领略到了极大的恐惧,这恐惧是连黑噩梦都无法比拟的,因为这恐惧无法理解,无法解释,更庞大的超乎一切概念。
末卡维究竟在哪儿?
绿面纱说:“你还不知道?末卡维就是疯网,他的灵魂位于疯网的核心,我们都在他的灵魂内部。”
他绝不仅仅是一介血族,他究竟是何物?
瘟疫修女说:“你可以认为他是个疯狂版的上帝。”
绿面纱说:“现在不该追根究底,醒来吧,你的处境并不安全。”
我陡然恢复知觉,发现我躺在拉米亚腿上,她正用一块湿毛巾擦我额头上的冷汗。
天已经亮了,至少夜晚已过,我们在一个废弃旅馆的房间里,透过窗口,可见外面依旧是阴暗的一天。
拉米亚高兴地低呼了一声,亲吻我的脸颊,说:“你拿到这该死的玩意儿后就一直睡到现在。”
我搂住她,让她脑袋靠我肩膀:“周围全是恶魔,我们怎么逃出来的?”
拉米亚说:“你的那个影子变成了猎犬,吓跑了它们。我担心它们反应过来,带着你赶紧就跑,果然,要是跑得慢,现在不是被杀,就是被抓。”她指了指我怀里的遗骸,问:“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我说:“状阳。”拉米亚给了我一肘子。
我擦去唇边的血,叹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我情愿它能状阳,也不要是那种怪里怪气的效果。”我现在的神智非常清醒,那失去已久的判断力与严肃感已然返回。我深吸一口气,感到畅快而愉悦,又因为使命感而充满力量。
之前那张扬、狂躁而不知所谓的我仿佛成了一场怪异的梦,梦消失后,我回到了正常的世界,我与拉米亚,与我的剑刃,与我的意志,与我的梦想,再无冲突之处。我仿佛无水村中那最为出众的拾荒者,明白仍有使命等待着我,而我,已耽搁得太久了。
我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现在,剑已在手,更待何时?
我说:“大概过了多久?得快点去与他们会合。”
拉米亚说:“四个小时左右。”她手指着一个方向,说:“朝那边,猎法者们在那边。”
我点头,说:“时间不等人。”带着她潜入了阴影。
拉米亚握住我的手腕,说:“你往我口袋里塞什么?”
我正色道:“什么?那个,啊,是一件小礼物。我正在忙着赶路,为什么你要计较这些小事?”
拉米亚从我的手里取出一块缩成一团的紫色绸布,她叫道:“这是...底裤?哪儿来的?”
我避开她的眼神,干笑道:“之前那个炎吻居然还穿着人类的底裤,你说好不好笑?而且是这种秦趣的。”
拉米亚怒道:“你杀她时剥了她的底裤然后送给我?你指望我穿这个?”
我确实是这么希望的,我想看拉米亚在床上穿它的样子,那会产生一种诡异的魅惑感,让她宛如魅魔,可我不能明说。
我说:“她是个作恶多端的妖女,我杀她是理所应当的。”
拉米亚说:“没错,但这玩意儿你怎么解释?”
我开始流冷汗,毕竟我是疯网中的病人,我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铲除邪恶的恶魔之后,拿些战利品,很平常的嘛。”
拉米亚说:“你拿她的脑袋也比拿她这玩意儿好得多!”
我笑道:“什么话?我又不是那种残忍的变态。”
拉米亚嗔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变态?”
我心虚了,无法回答。拉米亚在我胸口软绵绵地打了两拳,我吐了血,她不再追究。
最让我惊讶的是她红着脸把那件战利品塞在她口袋里了。
我喜欢有一点点小变态的拉米亚。
地面上,炎吻的死让恶魔们陷入了混乱,一些红色恶魔指挥着其余恶魔攻打另一些红色恶魔,争夺着街道的统治权。炎吻提到了一位桑格温大人,那又是谁?是另一个红炎恶魔?又或者是某个地煞?
说实在的,我不怎么怕地煞,鲜有地煞能附身在人类身上移动,大多是附身于古建筑或某个祭坛上。像贝拉与我这样的少之又少。所以,只要我们不误入地煞所在的巢穴,就不会与地煞正面冲突。
当然,地煞通常也不希望人类找到它的藏身处。
我发现情况有变。
藏身处,猎法者们与天使们都不见了,明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这里躺着许多恶魔的尸体,血迹还湿漉漉的,一些未散去的迷雾隐约可见,我推测大约两小时之前,恶魔找到了这里,他们只能从这里突围。
拉米亚说:“有天使在,为什么会这样?”
我说:“恶魔们挡不住他们,但数量太多,天使他们只能撤离。一些人....一些人通过元素铠甲沉入地下,另一些人则利用迷雾的掩护走了。”
这或许是我的错,我不该与他们分开,可末卡维的骸骨对我而言至关重要,而且有回音神在,他们应该能听见恶魔靠近的声音,难道他们开了小差?
现在不该纠结于责任。
我说:“得立即找到他们。”
拉米亚说:“我送给米尔我们黑棺的恶魔侦测手表,它虽然在这儿失灵,可仍能发出微弱的信号,但愿乏加耳机能捕捉到。”
我精神一振,问道:“你对乏加耳机怎么比我还熟悉?”
拉米亚做了个鬼脸,说:“这就是天分。”又喊道:“乏加,你听得见吗?”
乏加指示我们:“从这出去,朝西北方向。”
我们遁入影子,出了门,绕到另一条街,找到了战斗的痕迹——几栋楼倒了,地面有灼烧的痕迹,唯有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具备如此力量,他们对付的是一到两个熔岩恶魔。
但手表的信号来自另一个方向,与作战的痕迹岔开。
我说:“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绝不会有事,但这一边恐怕危险。”
拉米亚说:“去找米尔他们。”
又大约追踪了两公里路,我听见了爆炸声,我从阴影中升起,与拉米亚跳到屋顶,在一条宽敞的商业街上,恶魔正追逐着人类,它们跃过障碍,撞碎路灯,激起一阵阵烟尘。
逃跑者是里昂、金波丽、回音神、海啸神、博尔宁与冉娜。金波丽已经脱去了元素铠甲,受伤很重,里昂扛着她跑,恶魔们穷凶极恶,紧紧追在后头。
突然间,从街的另一边出现了又一大群恶魔,将里昂他们的路封死。
博尔宁的手指燃着火,朝两旁一分,火焰成了高墙,挡住了前进的恶魔。他这么做时,头上飙血,止不住地向外流,但恶魔对火焰抗性很高,这么做只能阻挡一小会儿。
其实正确的做法是用火焰制造视觉的混乱,趁机逃脱,可这地方太开阔,最近的商场也有一百米远。
拉米亚说:“我在楼上掩护,你快赶过去!”
他们离我还很远,但我已经能看得见他们,我能赶上。
我看见楼上有一根滑轨,恰好通往商业街方向,于是抓住绳索,但突然间,十只飞行的恶魔朝我们冲来。
我怒道:“碍事!”扔出闪光弹,使出天地元一,将它们全都融化。但转瞬间,又有十只飞向我们。
拉米亚喊道:“你快去,我能对付!”
我知道她对付不了,那可是十只红色恶魔,在最初的时候,她和我联手对付一只都够呛。
我霎时施展弑神,剑光闪烁,三只红色恶魔应声坠落,拉米亚给它们每一个脑袋都补上了一枪。它们学乖了,绕着我们飞行,并朝我们扔出尖锐的石块。我远程操纵姆乔尼尔,一只一只地杀,拉米亚则开枪射击,不停躲避尖石,大约一分钟后,才将它们全数干掉。
拉米亚说:“你去吧!这里的都杀光了。”
我知道不能再犹豫。
下方,一头黑象恶魔冲向所有人,里昂发出怒吼,肌肤因血液急速流动而变红,挡住黑象的冲锋,这是他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激流,他双足踏地,地面碎裂,黑象恶魔却无法前进半步。
海啸神与回音神同时出手,一人发出水散弹,一人发出音波刀,黑象恶魔双眼被打瞎,它发出悲惨的叫喊。里昂一拳重击,贯穿黑象恶魔的额头,黑象恶魔口中喷出鲜血倒下。
突然间,数个红色恶魔从黑象的后背上跳下,手握红色标枪,朝他们扔出,里昂张开双臂,挡在所有人身前,红色标枪穿透了他。
五十三 精神贵族
即使对里昂这样的不朽者而言,此举也极为高贵可敬。
他握住一根标枪的柄,将标枪拔了出来,那标枪上满是倒刺,可以想象过程中的疼痛。
那些红炎恶魔身在黑象的背上,继续朝猎法者们投掷标枪,里昂面目狰狞,仍旧寸步不让,从嘴里喷出的血滚滚而落,他奋力一扔,标枪刺穿了一个红炎恶魔脑袋,又拔出两根,洞穿另两个恶魔的身躯。
冉娜喊道:“里昂,你别管我们!只要你活着启动晴空计划就行!”
里昂愤而答道:“我会救你们所有人!”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这小子在抢我主角的戏。
里昂拔出最后一根,刺倒了一个红炎恶魔。此时,其余恶魔冲破了火焰,几个白蚁跑得最快,它们虽然被称作白蚁,可体型也比一般人类魁梧健壮,毫不费力地举起十余公斤的大石,远远朝里昂他们一通狠砸。
海啸神当即出手,他升起水形成的厚墙,将石块的冲力抵消,但恶魔们的石块源源不绝,海啸神看起来不剩多少力气了。
此时,低鸣响起,更多黑象朝这里疾冲而至,每一个黑象后背上都骑着两个红炎恶魔,手里也都拿着标枪之类的武器。
这些恶魔已经学会使用简单的兵器了。
红炎恶魔投掷标枪,嗤嗤几声,穿过了海啸神的水墙,里昂一伸手,标枪刺破他的手掌,但也救了海啸神一命。海啸神急道:“里昂,你自己逃!去找朗基努斯他们!”
回音神说:“是啊,我们拖住这些恶魔!”
哗啦一声,水墙被黑象恶魔撞塌,它低头用他那巨大的獠牙刺向众人,里昂双手挡住獠牙,这撕裂了他的伤口,他喷出了血。
黑象上的红炎恶魔嘻嘻狞笑,将标枪对准里昂。
我就是这时候从背后将它们斩成肉泥,并割断黑象脖子的,黑象恶魔无力地惨叫了一声,如烂泥般伏倒在地。
猎法者们的神情惊喜交加,喊道:“朗基努斯先生!”
我问:“米尔与爱伦呢?”
冉娜大声说:“失散了,找不到她们!”
但米尔的信号就在不远处,她一定在附近。
我掏出两枚闪光弹,朝两个黑象扔出,旋即施展天地元一,刺眼的阳光令它们几乎尸骨无存,另外波及了不少白蚁。恶魔们惊恐万状,陆陆续续地开始逃走。我看了看行囊,闪光弹只剩下最后一枚。
我手持姆乔尼尔,斩出雷电,又将电光变成阳光,而这光辉成为了一击毙命的杀伤性武器,将恶魔的身躯轻易地撕开、粉碎。
此法比闪光弹低效得多,而且消耗双倍的意志,但不失为权宜之计,至少能将恶魔们吓得半死,不久后,大部分恶魔都逃之夭夭,剩余小部分恶魔仍在虎视眈眈,最可恨的是那些红炎,它们智力有限,却仍然有智力。它们到处躲避光之念刃,等待着我体力消耗殆尽的时刻。
它们的目光贪婪狡诈,也许它们知道,只要它们吃了我们的灵魂,它们就能成为上层的恶魔,因为我们任何一人的灵魂比普通人类珍贵得多。
拉米亚顺着滑轨跳下,在地上打了滚,站在我身旁,她举起昆古尼尔,我看见她把炎吻的那件底裤当旗子一样系在枪头,而她挥舞着这带有原味的旗帜。
她喊道:“炎吻已经被我们杀了!即使她手下一千个恶魔也未能阻止我们!”
这句话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红炎恶魔为之惊骇,不甘心地撤向远处。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这些红炎怎么认识炎吻的底裤?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不,不能这么想,它们可是恶魔,难道它们没有繁衍的冲动吗?这很正常,不要带有物种之间的偏见。
里昂想说些什么,但冉娜立刻打断他,说:“多谢,谢谢,没你们我们都活不成。”
里昂说:“若不是他们擅自离队...”
冉娜大喊:“别说了,现在我们得找地方躲起来!”
我说:“金波丽,她的铠甲呢?她怎么伤成这样?”
冉娜说:“先找个藏身处。”
由于迷雾神不在,金波丽昏迷,火焰神与海啸神便通力合作,两人将水变成了蒸汽,蒸汽浮在灰尘上形成了雾霾,在雾霾的掩护下,我们逃入了最近的商场,并在商场中逃入了地铁站。
幸运的是,地铁站没有恶魔。
我用灵魂之花治疗了金波丽,她咳出了一大口血。我又想治疗里昂,他说:“省些法力给其他需要的人,这些伤几个小时自己会好。”
冉娜说:“里昂,我觉得自己真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回音神说:“陛下,您在我们身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鼓舞,怎能说自己没用?”
海啸神说:“所有人,连天使都服从您的指挥,这就是您无可替代的角色。”
博尔宁看着里昂,情绪激动,不住发抖,里昂问:“怎么了?”
博尔宁说:“你总是这样,总是奋不顾身地保护我们,以前也是,这一次也是,若不是你,我这条命早就没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
我觉得又尴尬又愤慨,明明是我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他们怎么都感激里昂?若不是我,你们这些人——包括里昂——只怕已经成了红炎恶魔的宠物犬。
我想用一声意味深长的咳嗽打断他们这蹩脚的感情戏,并用一段长篇大论宣布我的功绩,拉米亚料敌机先,果断出手,险些掐断了我的气管。
里昂咳出一口血,说:“你们都几乎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家人,咳咳,我不会死,我也不会放任恶魔伤害你们。”
博尔宁放声大哭,用力抱住里昂,说实在的,看两个大男人这样我真的很不习惯,我一贯是个钢铁般的硬汉。
然后金波丽、回音神、海啸神、冉娜一个接一个与他拥抱。里昂说:“孩子们,别哭,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见到我们梦寐以求的阳光。”
他的话是如此的真诚,如此掏心掏肺,与他之前的冷漠简直有天壤之别,但他是发自真心的,这一点不必拉米亚来判断,我也能感受到。
这让我打了个寒颤,总觉得他这话很怪异,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令我灵魂震颤的怪异。
就像听太阳王说我们终将融合为一那样的怪异。
里昂恢复了镇定,表现出疏远的神态,金波丽说:“对,里昂最需要休息啦。”
冉娜说:“朗基努斯先生,米尔与爱伦失踪了,我们也得找到她们。”
我本人也累得很,可没人问我一句累还是不累,而里昂那反复无常的脾气又让我烦恼至极,我嗤了一声,说:“先告诉我,你们怎么会被偷袭的?”
冉娜说:“是红龙。”
拉米亚惊声道:“红龙恶魔?”
冉娜说:“是的,红龙恶魔,它从我们头顶飞过,盘旋了将近十分钟,掩盖了恶魔接近的声音,等我们发现时已经太迟了,恶魔们像是海啸般蜂拥而入。
曼达罗戈、艾尔雷兹、阿克米尔、多明戈以及佛格斯(迷雾神)为我们争取了时间,金波丽匆匆穿上铠甲,我们其余人用金波丽的铠甲进行相位移动。
但我们慌不择路,铠甲的能源耗尽了,我们一下子被弹上了地面,另一群恶魔包围了我们。我们没办法,只能脱掉金波丽的铠甲,一路奔跑躲避着,米尔与爱伦为了掩护我们,与我们分散。
接下来的事,你们也应该知道了。”
里昂站起身说:“必须尽快救米尔与爱伦。”
我忍不住说:“你现在倒挺关心部下的死活。”
拉米亚偷偷推了我一把,我也知道这么说话情商很低,可我就是情不自禁。
在我眼中,里昂简直面目可憎,比活尸更让我看不惯。
为什么我会有如此的偏见?就因为他说了一句团结友爱的话?他是不是太阳王的信徒?有可能,他狂热而多变的性格像极了那时的奥奇德。
然而他身上并没有雕像。
他会不会已经被感染了?
这念头让我颤栗。
的确,他异乎寻常的复原能力比血族更强,他解释说是以太导致的异变,可谁又说得准呢?
但根据理论,他不可能是太阳王,太阳王绝不是理性的,太阳王会不择一切手段地同化他人,并伴随着强烈的洗脑般的吟唱。我所见到的每一个太阳王都是如此。而里昂不是,他除了说一些很光明和睦的演讲之外,大多数情况下很厌恶与别人接近。
更何况他没有融合任何一个人,这对太阳王而言,就像一周没吸过的瘾君子面前出现了一支顶级的药品那样,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融合是太阳王的本能,是太阳王的梦想,是太阳王无可救药所爱上的事业,从这一点上看,里昂是正常的。
是不是我有些魔怔了?
但必须小心点,他身上也许藏着雕像,或者类似的事物,也许在其他更隐秘的地方。晴空计划是必要的,可我得把那雕像找出来。
如果他真是太阳信徒的话。
里昂又说:“跟我行动的人,一个都不能少,这是我人生的信条。朗基努斯,如果你累了,请告诉我米尔她们在哪儿,我去把她们找回来。”
我说:“不必了,我和你一起去。”
五十四 难辨虚实
我把灵魂之花留给了拉米亚,金波丽恢复了元气,把他们都变成了椅子。此举当然瞒不过有智慧的红炎,但为了救米尔,只能行此权宜之计,我不可能两头兼顾,里昂也不愿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我怀疑里昂,我得盯紧他。
乏加指向东面,告诉我米尔在那里,至少她的黑棺手表在,她很可能已经死了,爱伦也是,她们活下来的唯一可能性是落入红炎或地煞手里,成为圈养的牲口。那样也很糟,但至少她们还活着。
我说:“你对他们可真爱护的可以,我一直以为你挺冷漠的。”
里昂说:“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信仰,如果你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事,如果你在这个大家庭里为之奋斗了一百年,你也会舍不得他们中的每一个。”
我叹道:“这我不能苟同,人总会死,尤其是在这命如蝼蚁的时代,有时候,前进的道路是由尸骨铺成的。”
里昂说:“我不会死,所以我可以赌,我用我的命赌别人的命,而他们的生命如果得以延续,又会开出生命的果实,这才是真正的奇迹。”
我进一步试探道:“真正的奇迹是你,你已经获得了可以永远延续的生命。”
里昂:“你错了,我是单一的,而他们的生命是多样的,可以拥有无数的组合,产生各式各样的能力,我越观察这些猎法者们,就越为之惊叹,为之着迷。他们通过数量,通过爱情,通过繁衍而不断进步,他们比我珍贵得多。”
我察觉到了他言语中的破绽,又追问:“你的意思是,你和他们不同,你相对于他们而言是异类?”
里昂立即说:“我只是活得久而已。”
他一句话堵死了我,我想了好一会儿,又说:“你从没有...有过妻子和孩子?”
里昂说:“我有过妻子,但我无法生育。她早就死了。”
我说:“那你没有再娶?说不定不是你的问题。”
里昂冷着脸,不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问:“她们在哪里?”
我讨了个没趣,朝前一指,说:“这边。”随后又问:“那些太阳感染者——就是你一百年前遇到的那些——其实挺让人羡慕的。”
说出此言,我观察他的表情,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拉米亚说里昂厌恶太阳感染者,可如果他是信徒,绝对隐藏不了内心对太阳感染的崇拜。
他的表情变了,很难说那其中有怎样的情绪,但无论如何不是喜爱。
很像厌恶,像是洁癖的女生家里来了个到处呕吐的醉鬼那样的厌恶。
他说:“让人羡慕?”
“是啊,不老不死,连死人都能复活,每个人都那么高兴,那么和睦。我总觉得吧,变成那样也不坏。”
没人比我更憎恨太阳王,我这么说是在试他的底线。
里昂说:“那样的生命太低下了,盲目地吃人,无序而紊乱,简直比伦敦还糟,比恶魔的呕吐物或排泄物更糟。”
幸运的是,疯网捕捉到了他说这话时的感情,与他的词意是一致的,他没有说谎,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恨透了太阳王。
是我多心了,是我仅凭只言片语无端的怀疑他,本来就是嘛,他只是说了一些感人的话,而我却觉得这些话违和,仅此而已。
但每个人的性格之中,总有意想不到的角落,不是吗?
乏加说:“她在那里。”
目标指向一个酒吧,它装饰的五颜六色,张扬妖异,即使现在仍维持得不错。仅从这一点判断,至少有个觉醒的红炎恶魔占据了此地。
我向里昂展示了拉森魃暗影,说:“用这样的方式潜进去!恶魔们绝不会察觉到。”
里昂霎时变得脸色苍白,说:“不行!我不能忍受幽闭的空间。”
太阳感染者害怕拉森魃之影。
我疑心大作,说:“只几分钟就行了,这样最快最方便。”
里昂说:“我拒绝,在你这影子里我会失控,这法子行不通。我杀进去引开恶魔,你用潜行救人。”
他振振有词,说的不无道理,他的确显示出幽闭恐惧症的征兆,但....
霎时,我想用拉森魃暗影将他罩住,看看他是否会受伤,可这么做有悖我的初衷,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窝里斗的。
现在的我状态不好,我喝了奥丁之眼、毒蛇之血、硬化药水与阿蒙之水,救了人我立刻就走,哪怕用尽最后一枚闪光弹也没什么可惜的。
我乞求下方没有地煞,只是个红炎恶魔的头目。
里昂见我隐形,说:“你几乎具备了所有猎法者的能力。”
我答道:“这还不是我全部绝技。”言下之意:“即使你是太阳王,也给我收敛着点儿,我盯着你呢。”
他对此没什么反应,常识告诉我他绝不会已被太阳感染,微弱的迹象告诉我他有些可疑,可那疑点又都是可以解释的,我该如何判断?
酒吧中有一些白色恶魔,无所事事地闲着,我从旁靠近它们,一个个将它们杀了,它们很蠢,并未察觉到我,我怀疑它们甚至以为同伴只是睡着了。
将酒吧清理干净,没见到米尔的影子,上面的第二层更加窄小,信号不是从那里传来的。而且,如果那个红炎恶魔真有智慧,绝不会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这里肯定有地下室,就像夜潮酒吧一样。
我攥紧了手心,屏住了呼吸,祈祷:“不会是地煞,不会是地煞,千万不会是地煞。”
在酒吧第二层,通过乏加提醒,我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雕像,脑袋是可以活动的,扳开脑袋,里面是个按钮。
第一层响起石块摩擦的声音,里昂喊道“快来,有个暗门!”
进入暗门中,是个装修豪华的地下室,突然间,数个白色恶魔从两旁出现,手上拿着大刀、战锤等武器,袭向里昂,同时发出怒吼。里昂一个勾拳,打碎了一个恶魔的脑袋,抓住那个恶魔来一招过肩摔,恶魔与另一个恶魔碰撞,后一个也立即毙命。他又踢出一脚,两个恶魔撞中了第三个恶魔,第三个也死了。
下方吼声如潮,一个红炎恶魔现身,指着里昂,里昂喝道:“来吧,有种来追我!”转身朝外冲去,许多恶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怒气腾腾地追着里昂。
它们走远了,我知道里昂足以解决这种数目的恶魔。
我继续潜入。
地下室中有一个个房间,现在已经脏乱破败,一片死气沉沉,不知原先是做什么买卖的,总之不是什么好勾当,不过神神秘秘的,一定利润上佳。
我来到一个类似酒店大厅的地方,没有光,昏暗不清,这里聚集着更多恶魔,它们如野兽般分散着,或是相拥而眠,或是打架斗殴,或是朝对方嘶吼,或是漫无目的的追逐着。
就像是狼群,一群永不知饥饿的狼群,以杀戮破坏为乐。
它们很可能原本都是人。
然后,我看见了被圈养的人类。
这些人类身在恶魔之间,很瘦,并没有绳索或镣铐束缚他们,他们每个人都惊恐而小心,稍有风吹草动就往地上一趴,蜷缩着瑟瑟发抖。他们都没有衣服穿,当抬起头时,脸上的神情极端麻木,麻木的让人心悸,因为我能轻易判断他们的麻木是在无止境的恐吓、毒打、谋杀与撕咬中形成的。
他们很害怕,却装作不害怕的样子,像是鸵鸟,以为把脑袋埋在地里就能万事大吉。
忽然间,恶魔与人类起了变化,他们一下子变得庄重了不少,神态崇敬,我见到一个红炎恶魔走来,他身材又瘦又高,肌肤红的发亮,脸上有那种狮子般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儿。
他手上拿着根铁链,铁链那一边铐住了两个女人,一高一矮,一个是米尔,一个是爱伦。
她们还活着,只是被折磨的很惨,米尔的眼睛被挖了,爱伦身上全是创伤,她们都被粗粗地包扎过了,恶魔不想让她们死,因为她们的灵魂很珍贵,可这蹩脚的治疗手段能有什么用?我深切怀疑恶魔所圈养的人类存活率有多少?
只要将她们活着带到灵魂之花那里,她们就能复原如初,问题在于,我如何带着她们逃出去?我身上虽然无伤,可意志力所剩无几,我甚至无法唤醒黑噩梦。而米尔与爱伦的伤势...稍有不慎,她们都会死。
唯一的出路是,利用毒蛇之血杀了红炎恶魔,释放暗云,随后将她们送入暗影。
我虽面临困境,可仍不禁微笑起来,感到回到了过去的朗基努斯时代,那时,我几乎不敢招惹红色恶魔,每当我用毒蛇之血成功杀掉一只,我都仿佛觉得自己征服了世界。
那就这么做吧。
时机只有一刹那。
那个红炎恶魔抓住米尔的脸,吻上了她的嘴,她发出痛彻心扉的呼喊,我看见那红炎恶魔咬断了她的舌尖。
忍耐,米尔,忍耐,我会救你的。
红炎恶魔说:“你们的同伴在外面,他也很快会被捉。我不会杀死你们,我会让你们与他繁衍。”
米尔吐出血,想骂却不能骂。爱伦尖叫道:“你们这群蛆虫拉出来的屎!是肠子里最肮脏的屎的精粹!”
红炎恶魔说:“人类,多么卑劣的种族,为何你们的灵魂却如此美妙?”
他的语气很平静,我万万没有想到他有何打算。
他直接咬断了爱伦的咽喉,爱伦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低下了头颅。
五十五 极端情况
米尔看着爱伦,跪地而垂泪,那眼泪其实是血。
刹那间,我追悔莫及,而又怒气勃发,极速朝那红炎恶魔冲去。我本想也一剑划开他的喉咙,但他皮肤十分坚硬,这一剑只割出了血,伤口未至要害。
他啊地大叫,指着我,指尖放出一道红电,我横过姆乔尼尔,将红电挡下,随后又一剑劈中他的额头,他脑袋像个裂开的西瓜,应该死透了。
我对这恶魔又补上一剑,他脑袋烂的不能再烂。随后,我查看爱伦伤势,她已经断气,我无法救她。我回身找米尔,但在我前后已满是恶魔,它们没想要将米尔带走,因为它们贫乏的智力想不到我是为救米尔而来。
我叫道:“蹲下!”
米尔立即照做,我掣出鱼刺枪,与姆乔尼尔一碰,电流变成了金灿灿的阳光,恶魔只要照射到这光芒,那部位立刻溶解,进而导致恶魔的惨死。
我来到米尔身旁,抓住她的胳膊,说:“到暗影中去!”随后想起她眼睛看不见了,我说:“站起身,随我来。”
米尔模糊地说:“爱伦她...”
我说:“我已经替她报仇。”
这时,恶魔们分开,五个穿重甲的红炎恶魔围住了我,每人都手持巨斧,它们从哪儿找到这些冷兵器的?如果它们学会用热兵器....
它们同时向我攻击,我抱住米尔,一个翻滚,出了它们的包围圈,随后一剑将一个恶魔的脊椎砍断。
红炎恶魔们连声怒吼,回身追杀我,但又蛮横地将近处的白蚁恶魔与圈养人类杀伤,导致其余白蚁恶魔不敢围攻。
我扔出姆乔尼尔,一剑爆头,手凌空一抓,它又回到我手里。这时候,我感到精神上的虚弱压迫而来,我必须集中精神,潜入阴影逃脱。
但这些恶魔一刻不停地追击而至。
我不再使用念刃,怀抱米尔,纯以剑法迎敌,这让我无法一举击退三个红炎,更无暇遁入影子,而在我周围,白蚁恶魔虎视眈眈,只要这些红炎恶魔下令,它们也会加入战斗。
米尔说:“放下我吧!你自己能逃。”
我喊道:“别添乱!”她抿住嘴唇,不再多言。
我所要做的是一举杀死这三个红炎恶魔,这会导致白蚁恶魔不知所措,只要它们发愣,在两秒钟内,我就能影遁而走,至于能走多远,只能听天由命。
我咬破舌尖,突然朝它们吐出血水,它们猝不及防,血水溅上了它们的脸,血中的剧毒让它们一瞬间有些呆滞。我身躯旋转,鱼刺枪伸长,在它们身躯上留下道道伤痕。
这些红炎未意识到这血中毒素何等厉害,不顾麻痹,继续猛攻,不到十秒钟,铿锵几声,它们闷声栽倒,身子变得异常僵硬。
我松了口气,目光一扫,白蚁们怯懦不前,无论如何都来得及。
可蓦然间,天上嗖嗖几声,我立即转动剑刃,挡开了似乎是箭矢之类的东西。
我心冷了大半,看见四个红炎恶魔站在高处,手中拿着弓箭,还有一柄弩弓。
这已经与热兵器相差不远了。
他们狞笑着说了魔咒,箭矢产生了变化,有的燃起火焰,有的变成了毒蛇,有的呈现墨绿色,有的变成白骨,随后朝我发射,我立即施展激流,躲到白蚁恶魔之中,用它们当挡箭牌。上方的红炎怒吼痛骂,喝叱白蚁们让开,但我没给它们让开的机会,在它们身后绕来绕去,它们频频中箭。
这也很危险,白蚁也会攻击我,可没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险些被白蚁打倒,对绿面纱祈求道:“做点什么!”
绿面纱说:“很遗憾,你连续作战太久,我们无法复原你的精神,唯有吞噬老人与瘟疫医生能那么做。”
可到了伦敦之后,他们早已失联。绿面纱能让我看见别人精神上的破绽,瘟疫修女似乎能散播疯狂,可现在却毫无作用。
顷刻间,上方的红炎惨叫起来。我和白蚁们同时抬头看,是里昂赶到!他偷袭拧断了一个红炎的脑袋,一拳击穿了另一个的心脏,再一掌将最后一个打成了肉泥。
我不禁欢呼道:“里昂!”
这么喊挺没水准的,真的,我应该是在紧要关头救场的那一个,可现在也顾不上了。
那三个红炎恶魔似乎是这里的首领人物,他们一死,白蚁恶魔顿时大乱,
里昂跳落在地,抱住爱伦的尸体,我喊道:“她死了!留她在这里!”
里昂神色悲哀绝伦,全不似他最初的冷漠,他摇头道:“我要把她带回故乡。”
有许多白蚁回过神,骤然猛扑向我们。我取出闪光弹,运用天地元一,霎时金光乱窜,将大厅照得像是成了白天。大批恶魔惨死,另有不少本能地找地方藏身。
我看见里昂痴痴地抬着头,沐浴在阳光之中,竟似乎忘了自己是谁,我凝聚最后的意志,用暗影将他裹住。
随即,我辨别方向朝外闯,里昂颤抖不止,仿佛一个普通人被莫名其妙地关进了棺材,他小声呜咽,稍微挣扎了一会儿,勉强逼迫自己镇定。
但他没有受伤,皮肤未被暗影腐蚀,他不是太阳感染者,我早就知道,我之前太多疑了,那都赖疯网...
我说:“坚持一会儿!”
他仍紧紧抱住爱伦不放,我累得不轻,怒道:“把她扔了!”
里昂说:“她是我的孩子!”
“什么?她是你女儿?你不是说你不能生育吗?”
“不是这样意思,我看着她从小长大的!”
这小子即使不是太阳感染者,也很不正常,爱伦至少已经快四十了,他却将她当做小女孩儿一样。他对猎法者、不、黑楼群的人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爱。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又过了五分钟,他发了疯,喊道:“放我出去!”
我说:“你抛下爱伦,我们能走快得多!”
里昂说什么也不肯让步,他既像是个狂热的家长,又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在金州废土,我们拾荒者有始终贯彻的信条:不要管拖后腿的同伴,不要因同伴之死动摇自己。黑楼群的人显然没这观念。
但我们终究还是逃了出来,回到了地面。里昂打起精神,扛着我们,带我们到楼上,通过滑轨移动,附近出奇地没有飞行恶魔,我们总算等到了一些好运气。
而冉娜她们也安然无恙。
她们看见米尔的惨状,都惊惶不已,潸然泪下,而爱伦的死更是雪上加霜,她们哭的更大声了,我生怕引来更多的恶魔,不过很快她们就止住了哭泣。里昂没怎么哭,可比她们更不理性。
他提议把爱伦的尸体一直带着,带回黑楼群。
冉娜说:“然后呢?”
里昂说:“将她安置在纪念碑,她值得体面的安葬。”
似乎里昂以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同伴而著称,他通常一个人往来与伦敦市区,偶尔会带上弟子,并不顾一切守护他们,即使他们不幸身亡,他也会努力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家,在我看来,这简直是疯了。
当然我也没资格说他。
灵魂之花很快治好了米尔,里昂说:“得找到阿克米尔他们。”
我往地上一躺,大声喘气,说:“我肯定是不成了,我要睡觉,好好休息,我的体力与精神都透支了。”
里昂说:“要多久?”
我气往上冲,顿时忘了我挖墙脚的宏大愿望,说:“实话实说,我到你们这里来纯粹是义务劳动,没半分好处!我冥火没找到,还替你们跑断了腿,所以别对我颐指气使的!我要充分休息,恢复百分百的状态,在那之前,休想让我再挪动一根手指头!”
里昂:“看着爱伦的尸体吧,也许阿克米尔他们也被同样折磨着,那些可是残忍无情的恶魔!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去救人!”
他以为我们是出来旅游的吗?有人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我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
冉娜说:“朗基努斯说得对,他需要休息,你也需要休息。离广场只有几个街区远了,我们不必孤注一掷。等你们复原了之后再去救援,如果来得及最好,如果来不及....”
她没有再说下去,里昂看样子无法想象那样的结果,更无法承受得了。他这种走极端的圣母让人头疼,偏偏却是我们这一边的。
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在那一队,钢铁神、泰坦神与迷雾神又比其他人可靠一些,我不必替他们太过担忧,说不定我们的处境还不如他们。
拉米亚坐在我身边,我握着她的小手,闭上眼,很快昏昏入睡。
....
我听见心脏跳动声,回荡在被黑血浸染的脏器森林里。
我见惯了疯网中种种扭曲的景象,对此已经习惯,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被疯网的噩梦纠缠,也很久不曾窥探他人的梦。
这让我有一种怀念之情。
疯网的机制非常怪异,我不知它如何筛选出让我窥探的人,有时候,那被窥探者呈现的是心灵,有时候,又只是单纯的遭遇。
而现在,我也处于被窥探者的梦境中。
这是个极端不正常的人。
五十六 梦与真相
有人在这漆黑与茫茫鲜血中说着话,他的声音很轻,迫使我不得不靠近一些,但越是靠近,恐惧感就更深一层。
这声音我在哪儿听过,我很怕他,因为那声音里.....不仅仅只有一个声音,而是成千上万。
那时,我和达莉亚在密闭的房间里紧紧相拥,而我们的亲人融合成了一个整体,在屋外唱着令人寒毛直竖的歌。
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我看清那个人是里昂。
他跪在爱伦的尸体前,用温柔的手法抚摸着她,像是慈祥的长辈,一个伤心的父亲。
他说:“猎法者...你们每一个都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会把你们带回家,我会让你们都活过来,我会与你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我准是疑心的发了狂,里昂不可能是太阳王,否则我的暗影会灼伤他,他已经通过了验证,绝不可能搞错。
这不是来自疯网的警告,而是一场纯粹的噩梦。
里昂又说:“但我很头疼,毕竟曾有过那样一场争执,我好不容易才逃脱那困境....如何能够....不,我已经成长了,我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他低头片刻,又仰起了头颅,说:“你们一个都不会少,你们都会活着。
活在我的体内。”
霎时,我受恐惧的驱使冲向里昂,抓向他的肩膀。但我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他面无表情,丝毫没察觉到我。
我不在这儿,我只能是个看客。
我向绿面纱喊道:“让我记住这个梦,我不能忘记,决不能忘记。”
绿面纱说:“我也会忘记,这是疯网全知全能的弊端。”
我甚至无法分清这是真相还仅仅是梦境。
.....
有人喊道:“醒来吧。”
我勉强睁大眼睛,像是瘫痪了很久的植物人,拉米亚扶起了我,说:“你觉得状态如何?”
他们所有人都投来期待的眼神,里昂的伤全已好转,他说:“走吧,朗基努斯,算我求你,仍旧是你和我,不能再耽搁了。”
我困惑地看着他,总觉得有些重要的事想不起来。
拉米亚说:“有什么事,我们都通过乏加耳机联系。这里很安全,恶魔不可能找到我们。”
但愿如此,但你的话也不能说满。
我邀请里昂通过阴影移动,里昂谢绝了我,他指了指那些滑轨,说:“我更喜欢奔跑于天空之下,放心,我不会被发现。”
的确,他有幽闭恐惧症,而且他已经证明过自己了,我若是再坚持,未免太不像话了。
我和拉米亚之前曾路过一个岔路,那里有曼达罗戈他们战斗过的痕迹,我们返回那地方,发现痕迹一直延续到街的尽头,拐了个弯,又继续朝前。他们干掉了数以百计的恶魔,仿佛连续不绝的大型车祸现场,这景象令人惊讶不已。
走过一段高架路,战斗的痕迹断了,恶魔们的尸体也到此为止,他们似乎甩开了恶魔,随后设法躲藏了起来。
里昂在楼上朝我比了个手势,我转向他那边,里昂说:“在科琳娜街。”
“你怎么知道?”
里昂说:“我在这地方往来了数百次了,有一些迹象与平时不一样,我能察觉到。”
我问:“他们提到了一个叫桑格温的恶魔,你听到过吗?可能是伦敦所有恶魔的头目.”
里昂说:“是某个地煞,还是那几只红龙?我对此不甚了解,因为我不曾有闲情雅致与恶魔聊天。”
我挖苦道:“我总觉得你这一百年算是白忙了。”
里昂并未理会这其中的挖苦之意,他说:“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我不该催你,我们所有人都欠你很多。”
“啊,不必道歉,我这人其实很好说话的。”
里昂说:“每一个猎法者都是新兴的人类,是未来人类生存的希望,他们会一代比一代强,我看着他们,就觉得未来很光明,充满着阳光....”
我打了个冷颤,听他继续说道:“....所以我才会这么着急。”
“你这人毛病挺多,又是幽闭恐惧症,又是猎法者控。你应该明白我们所作所为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随时都可能丧命的事,想要没有战损是没有可能的。”
他答道:“不,在我的眼前不能有战损,每一个猎法者死去,都让我心如刀割。”
“可他们的尸体有什么用?带回去供起来又有什么好处?”
他说:“人的精神有别于动物,就在于他们会将精神寄托于事物,而尸体能慰藉他们本就悲伤的心。”
我皱着眉大摇其头,说:“我们是在最严峻的战争中,你那是和平年代的思维,闲得蛋疼。”
“只是习惯问题。”
我又说:“你看见那些被恶魔圈养的人类了吗?你早就知道有这些人类。”
里昂并未否认。
我说:“你甚至不曾告诉黑楼群的居民这些人还活着。”
里昂说:“告诉了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猎法者的性命就是命,这些人类的性命就不是命?你从未想过要拯救这些人?”
里昂:“那就好比你妻子与其他素不相识的人,你不能舍弃前者,却能舍弃后者。”
我又嘲笑道:“这是范围和程度的差别,我只会舍命救拉米亚,但也只有她一人而已,但你却不舍得哪怕一个猎法者?或者说是你口中的‘孩子’?”
里昂朝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噤声,科琳娜街的一侧,一个熔岩恶魔倒在一栋楼上,那栋楼彻底粉碎,另外死了好几头黑象,里昂愣了半晌,说:“他们还真敢下手。”
“对曼达罗戈他们的实力而言,这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了。”
里昂说:“如此一来,白蚁和红炎在短期内将不敢与他们冲突,但很快又会引来报复。”
我隐约听见了在另一条街上有声响,传到这里已经轻微,但我仍听见了。
我说:“那里有冲突。”
我们立刻朝那里狂奔,走楼上的滑轨,途中看见了大量恶魔,不过它们也在朝同样的方向赶,没注意到我们。
里昂指着一栋高楼,说:“那儿!”
哐当一声,楼上的玻璃破裂开了,一个脑袋被砸扁的红炎恶魔直坠到底。
他们在里面!
里昂退后几步,突然加速冲刺,跃过大约二十米远,撞入那一层。我也使用激流跳了进去。
一柄锤子砸向我的脑袋,我说:“是我!”将那战锤停下。我看见钢铁神多明戈遍体流血,泰坦神躺在一张早已腐烂的床垫上,身上好几个破洞,血从中流了一地。
这是一间旧旅馆。
里昂喊道:“多明戈!阿克米尔!”又对我喊道:“快,快救他们。”
我用灵魂之花贴住他们的伤口,钢铁神身上的铁片碎裂,俯身摔倒,气息略微恢复,他说:“佛格斯.....在楼下,死...死了。”
里昂泪水夺眶而出,他怒道:“死了?这不可能!你们就这样抛下他的尸体?”
多明戈说:“实在...没办法,天使们...不在。”
我说:“曼达罗戈、艾尔雷兹呢?”
钢铁神说:“他们应该还...活着,他们杀死了熔岩恶魔,引开了....一条红龙。”
我为之一震,说:“红龙?”
这时,从窗口飞进来两个红炎,朝我喷出毒液,我拿起一块碎木头一挡,那木头立刻化作黑色粉末,我一道弑神将两个恶魔斩得血肉模糊。
我叫道:“把他们的伤治好,我守在这里!”
里昂:“那是什么?”
我见到又有数个红色恶魔怀抱着一根钢条,朝这楼撞了过来,那钢铁的尖端被烧的血红。
这群自以为是的蠢货根本不懂物理,钢铁能导电。
我发出灭绝,电流直奔它们而去,恶魔刺耳地怪叫着,落下后没了踪影。
我回过头,里昂不见了,阿克米尔与多明戈已经支起了身躯,仍羸弱不堪。灵魂之花用来治疗天使应验如神,但治疗人类的效果就远远不及了。
我问:“里昂呢?”
阿克米尔说:“他...到楼下去找...”
我怒道:“他真不分轻重缓急!这是旅馆,有几百间房,他要找到什么时候?”
阿克米尔解释道:“我理解里昂,那与挚爱的兄弟生离死别的痛苦,我也曾遭遇过,他这么做最值得敬佩。”
我只想骂人,但突然一颗炮弹轰了进来,我将铁莲运至极点,那炮弹被向上弹开,砰地一声,它弹了又弹,将房间炸得一片狼藉。
那个炮弹并不是炮弹,而是个像穿山甲般浑身铁甲的红炎恶魔,它伸展身躯,两只大爪子又抓向了我。我挡了两下,它身子一侧,背上的甲如铡刀的刃般斩向我胸口。
我剑上发出雷电,化作阳光,四处蔓延,在它背上一斩,它惨叫一声,受了重伤,但甲壳救了它一命,它没被溶解,我再一剑横斩在它下颚,它也摔得不见了影子。
整座旅馆开始震动,墙壁东摇西晃,我吃了一惊,朝外一望,见到一个熔岩恶魔大步靠近,它大约十六米高,灼热的气息与眼中的红光让它的形体恐怖至极。
在熔岩恶魔的肩膀上站着个红炎恶魔,但却又并非是红色的,他身上像白化病般染了一层白色,居然颇有华贵之感。
他微笑道:“我听说最近有些人类老鼠闯了几个窟,钻出了几个洞,搅得到处不得安宁,应该就是你们几个。”
五十七 契约作废
阿克米尔颤声道:“他能操纵....这些熔岩恶魔?”
这红白恶魔哈哈大笑,说:“是的,正是如此。这也是拜你们这些猎法者所赐。强而有力的灵魂让我异常聪明,让这些霸神与我建立了不一般的友谊,准确的说,是契约。”
另一个熔岩恶魔出现在侧方,似在等待红白恶魔的命令。恶魔管熔岩恶魔叫走霸神。
红白恶魔说:“我是司攀图,桑格温大人麾下的第一副官,人类,我承认我对你们抱有同情与喜爱,请放弃抵抗,那样,我不会杀害你们。然而,若是你们执迷不悟,这一点就无法保证了。”
我问:“桑格温掌管着所有恶魔?”
司攀图说:“他是红杉的主人,远古的地煞,我们生死的掌控者。”
红杉一定是那棵恶魔树了?这司攀图提起桑格温的表情不失敬畏,却又有几分邪恶的贪婪,在恶魔用暴力建立的阶层中,很难说其中有什么忠诚。
第三个熔岩恶魔出现,像一面高墙般挡住了旅馆。司攀图说:“我和其余恶魔不同,我对我所喜欢的人类十分宠爱,我会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喜爱我,只要他们满足我的一切要求。”
我问:“是什么要求?”
司攀图狞笑道:“只是一些异想天开的疼爱与抚摸,我可是很喜欢人类的女性,当然,人类脆弱的躯体与微小的尺寸承受不了我那宏伟的东西,很少有人能捱过一晚上,可我不是存心杀她们的,那只是意外。毕竟我认为我这具身躯也可能来自于人类....”
我走到破洞之前,从近距离朝下张望,恶魔在街道上形成了魔山魔海,而当我抬头时,飞行恶魔像石像鬼般伏在高楼的顶端。
它们是崇拜熔岩恶魔而来的,大部分只是观众,看样子我们确实在恶魔之中造成了不小的乱子,闯出了一些名头。
司攀图拍了拍手,一只飞行恶魔落在他身边,递给他一个人类的婴儿,那婴儿吓得哇哇大哭,司攀图用他雪白的指甲在婴儿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婴儿立刻不哭了。
他说:“人类的孩子,如此丑陋而无用,但却孕育着希望。”
多明戈怒不可遏,喊道:“放开这孩子!”他气昏了头,明知道司攀图如果放开孩子,那孩子就会落入下方恶魔群中。
司攀图摇头道:“我只是在告诉你们,我很慈爱,在我圈养的人类里,每天都有婴儿出生。我已经摆脱了人类低级的灵魂,可体内的本能仍让我去同情这些孩子,我会让他们吃饱,抚养他们长大,让他们继续为我繁衍人类。他们都将我视作父亲。”
他将那孩子还给飞行恶魔,又说:“所以,你们完全不必害怕,我知道你们在那片以太气团环绕的中心,那块岛屿,如果你们投奔我,并发誓崇拜我,我会让你们过得很不错的。”
他将黑楼群称作岛屿。
我大声问:“有了数千的崇拜者,你就具有了卓越的力量,你想取代桑格温?”
司攀图脸上变色,环视一圈,大声说:“这怎么可能?我对大人唯有数不尽的忠心。”
他虽然具有了智力,但仍然是个蠢货,他根本不懂得真正的权谋,以他这样明目张胆的野心勃勃,桑格温只要不是笨蛋,都绝不会容他活得太久。
但我会立刻就解决他。
司攀图说:“你们一定是岛屿里的大人物,这样吧,我郑重许诺,会让你们活着享受荣华富贵,只要你们进入岛屿,并带给我至少一千个人类。”说着,他手中出现了一张羊皮纸,纸上染着鲜血的颜色,他说:“这就是契约,与我建立的契约,双方都不能违背,你们可以相信我。”
我想到了个好主意,我可以假装与他签约,并接近他时一瞬间干掉他,熔岩恶魔的反应与我相比慢如蜗牛,在下一秒,我又会干掉他所在的那个熔岩恶魔。
我说:“好,我与你签约,但在这里我可签不了。”
司攀图答道:“你只要大声说出自己的姓名并同意我的条款就行。”
我连声咳嗽,说:“我嗓子....不太好,得靠近了说。”
司攀图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羊皮纸,露出了让人不安的笑容,他说:“可以。”
熔岩恶魔伸出手掌,我跳到那手上,手往回缩,忽然,那手捏紧,将我死死困住,手上硫磺的热气熏得我睁不开眼,巨力挤压我的身体,令我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放声惨叫,血从口出。
泰坦神急道:“卑鄙的恶魔!你竟敢使诈!”
司攀图笑道:“我只是觉得有趣,你们的这位首领以为能骗得了我?我的契约能侦测谎言,我索性将计就计,他想暗算我,还差了一百年的道行。”
熔岩恶魔举着手,将我送至司攀图面前,司攀图笑道:“现在你可以宣誓了,如果不宣誓,我会让你尝到比眼下更惨一万倍的痛苦,就像那些不顺从我的女人那样。”
是么?恶魔,这可是你自作自受了。
我力气爆发,霎时撑开了熔岩恶魔的手,一剑刺入司攀图的咽喉,但我的手还有些疼,这一剑偏了些,没能一举斩头。司攀图用惊骇的眼神看着我,大叫一声,身子朝后一动,躲到熔岩恶魔脑后。
熔岩恶魔咆哮,拳上燃起火焰,一拳轰出,我高高跃起,化作一道阴影,避开拳头的同时追向司攀图,但司攀图施展了个魔法阵,一瞬间,他到了另一个熔岩恶魔的脑袋上。
司攀图喊道:“该死的人类,你们全都该死!我不仅要杀了你,总有一天,我还要杀死所有岛屿中的男人,只留下女人与小孩!”他手一指,另外两个熔岩恶魔朝我这个熔岩恶魔喷出瀑布般的火焰,霎时将它笼罩。
它们知道熔岩恶魔不怕火,这火焰只会烧死我,而对熔岩恶魔而言只相当于被淋了一身的痰。
我这边的熔岩恶魔吼声连连,脚下踉跄,倒在一栋楼上,那楼轰然崩溃。
司攀图笑道:“喂喂,蛮巫,你这傻大个儿怎么连站都站不稳?那个人类已经被烧死了。”
蛮巫并未回答他,它已经回答不了。
司攀图叹道:“唉,恶魔愚蠢,而人类低贱,可偏偏唯有人类能听懂我的话,能匹配我的智力,这正是矛盾之处。”
片刻后,火焰散尽,蛮巫那颗被剖开的头颅呈现在司攀图眼中。
司攀图脸色登时惨白,喊道:“这...发生了什么事?”所有恶魔见状都惊呼了起来。
我只是在一瞬间用包裹着阳光的弑神斩杀了这熔岩恶魔,近距离,我不可能失手。
我站在旅馆的楼顶,用灵魂之花粗粗治疗烧伤,一手姆乔尼尔,一手鱼刺枪,将两柄利刃都对准熔岩恶魔,我发出一道强烈的电流,并将那电流变作阳光。
阳光似乎对有智力的红炎恶魔效果不明显,所以我的目标并不是他。
这一击刺穿了熔岩恶魔的脸,司攀图如同惊弓之鸟,立即逃往另一个熔岩恶魔,中招的熔岩恶魔还没死,它大声咆哮,转过身,朝我喷出火焰,刹那间,旅馆上火焰升腾。
司攀图喊道:“不,别接近他!他身上有古怪!”他不明白我是如何杀死蛮巫的,这让他指挥失当,如果熔岩恶魔一刻不停追着我拳打脚踢,将对我十分不利,但他放弃了这优势。
两个熔岩恶魔同时朝我喷火,烈焰冲天,仿佛铝热炸弹造成的惨状,我在楼房间不停移动,寻找间隙挥出天地元一斩,大约十剑之后,第二个熔岩恶魔倒下了。
电转换成阳光的效率还是太低,可惜已经没了闪光弹,但转换率是可以修炼增强的。
司攀图似乎惊吓过度,嗓门变得尖锐,异常得难听,他喊道:“停,别蛮干!蛮狱,蛮狱,快逃!快逃!”
他又犯了个错误,因为我被烧得不轻,灵魂之花的法力已经不足,最后一个熔岩恶魔如果持续猛攻,我将被逼入绝境。
但司攀图居然让它逃走?这可正中我下怀。
我化作黑噩梦,瞬移至司攀图身后,司攀图惊恐而绝望,身躯僵硬,竭力回过头。
他问:“地煞?”
我说:“你认识恩夏利尔吗?”
司攀图哆嗦着跪下,干笑道:“大人,我是多么的愚蠢,竟然在不知情之下冒犯了您,冒犯了您的....人类宠物,我追悔莫及,我万万不该....”
熔岩恶魔一掌打来,我朝后跳开,司攀图已经被这一掌打成了肉泥。
他的软弱令熔岩恶魔心生鄙夷,它们本不是司攀图的奴仆,而只是当他为同盟。
但现在这熔岩恶魔发了狂,那可不易对付了。
我退到一栋楼上,喊道:“来吧!”
那熔岩恶魔朝我猛冲,身上的火烧上了天。我使出无痕令它忘却了我,它拳头挥到一半停下,产生破绽,我移动到它背后,撤销无痕之后再使出天地元一,这一剑穿透它的脑子,它的吼声震碎了附近的玻璃,发了疯似的对我继续追杀,我又花了极大的功夫才杀死了这巨大的怪物。
我已经受伤不轻,但三个熔岩恶魔之死令所有恶魔陷入了恐慌,它们忙不择路地逃了,整条街道仍残留着火焰,却已经恢复了荒凉与安静。
五十八 城市时代
多明戈、阿克米尔伸长脖子,站在旅馆破口的边缘看着我,同时满脸震惊。
阿克米尔颤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多明戈骇然道:“一个人干掉三个熔岩恶魔?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
他们都是直性子,并不会虚情假意那一套,因此,这时对我的夸赞是情真意切的。
他们唤醒了虚荣,这罪恶王冠上的珠宝占据了我的心,让我整个人轻飘飘得快要飞上天去。
但,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沉住气,要表现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越是彰显出虚怀若谷,轻描淡写的姿态,越能让逼格骤升,达到无相无我的境界。
我身上沾着血,跃回他们那一层,说:“什么事都没发生。”
阿克米尔说:“朗基努斯,你分明受了伤,千万别再为我们逞强,我们都欠你大恩情!说什么也要报答你。”
我冷笑一声,手指伸入我的一道伤口处,将伤口撑开,用力一捏,接上了我的一截断骨,随后,我把沾着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了片刻,吐掉了血。
我说:“小意思。”
什么叫硬汉?这就是。什么是铁骨铮铮?这就是。
古有关云长刮骨疗剧毒,今有我朗基努斯自残显逼格。
这,就是所谓的英雄。
多明戈说:“啊,朗基,你跪着做什么?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怎可以如此多礼?”急忙将我扶住。
我并不是多礼,我只是疼的脚软了。
在这时,里昂回来了,我本以为他是去找迷雾神的尸体,但他好像没找到。
里昂说:“朗基,多谢你保护了他们,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
我问:“迷雾神呢?”
里昂释然般叹息,说:“他埋葬于此,就让他去吧。”
我大感意外,因为他居然放弃了他一贯执迷的强迫症,就此不管猎法者的尸体?
多明戈:“佛格斯是个好兄弟,我们曾有过争执,但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却拯救了我。总有一天,我会与他在天国重逢的。”
阿克米尔哽咽道:“不错,永别了,兄弟,永别了,战士。”
多明戈说:“有没有找到佛格斯的遗物?至少得有一件遗物交给他的家人,哪怕他的衣物也好。”
阿克米尔说:“或者他的枪。”
里昂:“我们还有两位天使要找,没时间了。”
这又是一件奇事,那个里昂居然如此看得开?
阿克米尔说:“他们将红龙引向北面了,希望他们还活着。”
里昂说:“天使非同一般,所以我们不必太急,应该设法让朗基彻底休息,恢复体力,而且特拉法加广场就在附近,恰好是北面。”
我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直接找到导弹,一举驱散阴云?这么做再好不过,毕竟冉娜她们不必再冒险了。”
言下之意,她们着实有些累赘,我们早就该采取精兵策略。
里昂叹道:“你以为我带冉娜来是闲逛的么?不,我们需要她,需要她的虹膜,才能获得发射导弹的权限。”
我大吃一惊,说:“她和这古代的科技怎么会有这样的关系?这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嘛!”
里昂:“她并不是普通人,黑楼群的所谓王室确实有英国王族的血统,而英国王室据说曾受到过天使的祝福,虹膜能发出特殊的波长,操纵导弹的开关,因此,非有她在场不可。”
麻烦,但毫无办法。我注意到这旅馆下方有一个茂密的花园,于是下了楼,在花园中补充灵魂花的法力,一个小时以后,法力补充完毕,我的伤也治好了大半。
以花园为掩护,我们向北方前行,一边走一边找,途中恶魔稀少,想必是司攀图死去的消息传开了。
那头红龙在一路上造成大量的破坏,想要错过都实属不易,它的火焰如导弹一般将楼房夷为平地,将道路一分为二,柏油马路被火焰炙烤,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我抬起头,蓦然间心神巨震,那棵恶魔寄居的猩红巨树鹤立鸡群般位于众多高楼之间,无数飞行恶魔,宛如黄蜂,盘旋在树的周围,其数量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底下脑袋,否则将召至无情的死亡。
它树身上的纹路宛如血管般跳动着,也传来脉搏般“咚咚”的声音,就像这已经病入膏肓、且已经堕入地狱的城市,仍有着回光返照般跃动的心跳,让人深感惋惜,又为之而恐惧绝望。
我意识到城市也是有生命的,它有年幼而朝气蓬勃的时代,有壮年而意气风发的时代,也有垂暮而安于现状的时代,最终会进入形如枯槁而垂死的时代。它庞大的躯体中每一个人类,就像是人类体内的每一个微生物一样,有的是细菌和害虫,有的是营养与免疫系统。但现在,这城市患了癌,不,更糟,它永生不死,却已经堕落成了地狱的城市。
它活着,却散布着邪恶与恶毒。
我问:“特拉法加广场就是恶魔树的所在?”
里昂:“是的。”
我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里昂:“我不是说过么?越靠近特拉法加广场,情况就会愈发艰巨。”
“但你没说敌人的老巢在这里!”
里昂:“抱歉,但就是这儿了。”
我咬咬牙,只能自认倒霉,别无选择。为什么每一次我要解决某个问题,都得遇上这问题所能想象的最糟糕的情况?对付最危险的敌人?为什么那些神器和高科技的最终守护者不能是一只变异的老鼠或蟑螂?而非得是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老妖怪?难道就不能让我一路击败杂兵后轻轻巧巧地达成目的吗?
顷刻间,两只手从旁边的小巷子里伸出,抓住我的手,掩住我的嘴,我惨叫道:“非礼啊!”却只发出一声闷哼。
我被拖入了小巷子,借着微光,我看清是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
他们眼睛放光,咄咄逼人,艾尔雷兹低声说:“快,给我!”
我吓了一跳,问:“给你?给你什么?”
曼达罗戈解开我衣领,手伸入我衣服摸索,气急败坏地说:“少啰嗦,快点给我们!”
他们看起来很累,受了很重的伤,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我知道他们想要拿瓦,但这两人表现得好像我必须猜到他们的心思似的,连拿瓦这简短的单词都懒得说。
这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柔声说:“别那么猴急嘛,你们好歹是天使,都是有身份的人,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大家朋友一场,你们的忙,我一定会帮,你们的要求,我一定照办。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就好,你们这样搜是没有用的,我有把东西塞在我后面那个洞里的习惯,毕竟那样最安全,因为根据我的经验,在作战中那个部位受伤的概率是最低,所以最牢靠,对不对?大家都是习惯战斗的人,这种事是不言自明的。”
他们住手了,用惊恐而退缩的眼神注视着我。
曼达罗戈颤声说:“你把....拿瓦...塞在那里了?它可是圣物...你以前也一直是藏在那里的?”
我说:“是啊。”
艾尔雷兹骇然道:“你怎么能这样做?你知道我们治伤时常常把拿瓦...含在嘴里。”
我幽然叹道:“所以人家也很不好意思跟你们讲,毕竟我也是要脸的人。”
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眼都直了,各掣出兵刃,拿出了血拼红龙的气势,我看他们好像根本没伤,又或者想豁出性命把我干掉。
我恐惧万状,说:“我开玩笑的!”
曼达罗戈松了口气,说:“在哪儿?”
我说:“我吞在肚子里了,待我拉出来给你们。”
曼达罗戈的铁链开始飞速旋转,艾尔雷兹的战锤闪着耀眼金光。我在我命丧黄泉之前把拿瓦从行囊中取出来交给他们,总算逃过了一劫。
曼达罗戈治愈了他的外伤,说:“以后必要再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艾尔雷兹并未把拿瓦含住,大概是有所顾忌,他说:“否则即使我打不过恩夏利尔,也要和你拼了。”
我总算知道天使都没有幽默感。
黑噩梦说:“是你这玩笑太贱。”
这恶魔居然会帮腔天使?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我背靠着墙,双手交叉负于胸前,叹道:“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你们也应该正经一点好不好,不要油腔滑调的。”
艾尔雷兹怒道:“是谁油腔滑调?”
我咳嗽一声,说:“说正经的,那红龙呢?”
曼达罗戈面对里昂,斥道:“不知道!你给我说清楚,这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红龙在这里神出鬼没?”
我问:“神出鬼没?”
曼达罗戈说:“我们与那头红龙交战,可它一会儿出现在前,一会儿出现在后,有时悄掩着,一下子就到我们头顶,若非如此,我们怎会如此狼狈?”
里昂皱眉道:“事发突然,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我会逐步把广场的情况详细告诉你们,只可惜我们意外分离,计划才会出现种种差错。现在,请仔细听好,这里已经是裂隙,是地狱与人间的交汇之处,恶魔之树正是这裂隙产生的独特景象。对于恶魔红龙而言,它们可以自由地往来裂隙的两侧,所以,在你们看来,它们的行动难以捉摸,而在它们看来,我们的位置是固定不变的。”
五十九 科技神明
曼达罗戈告诉我红龙在吃人:“我看见红龙上有恶魔骑兵,他们背后有个笼子,笼子里撞着人类,还有些白蚁,都是粮食,他们会把人类和白蚁喂给红龙吃。该死,这里怎么会有人类?”
我告诉他们红炎恶魔饲养人类的事,曼达罗戈骂道:“一群恶魔!”
艾尔雷兹:“先不管这些,红龙异常强壮,比熔岩恶魔强壮得多。我击中过它们几次,毫无作用。”
看着这遍地疮痍的城市,仿佛被轰炸机群轰炸过,我毫不怀疑恶魔红龙的强大,当它飞在空中时,我们只有挨打的份儿。
我:“也许这战斗没什么必要,我看也没有经验值,也没有宝物,也没有钱。”
曼达罗戈奇道:“哪儿来这些东西?”
正确,毕竟我们不是在玩游戏。
我说:“我的意思是,这种红龙有四头,我们管它们做什么?我们只需要移动到广场下方,发射导弹不就结了?”
里昂说:“必须干掉这些红龙。”
我怒道:“哪有这狗屁道理?我们吃得苦还不够?”
里昂说:“红龙会阻挠导弹升空。”
我说:“它们又不知道导弹有什么用,阻挠个屁?”
里昂:“红龙十分好斗,你应该想象得到一只猫看见一只飞鸟会怎么做,只有一枚导弹,所以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
我说:“那该怎么对付红龙?只要一击杀不死它,它飞上天,那就没戏了。”
里昂:“问题就在这,我想过许多办法,可都行不通。”
我说:“所以我们是白来一趟了?”
里昂支颐沉思,回答不上来。
曼达罗戈说:“有一个办法,只要我们能困住红龙两、三秒钟,也许能成。”
他从后背取出那个胖子核平炮,我几乎忘了他还带着这玩意儿,我见过它的威力,足以摧毁三十米范围内的一切,估计连亚伯中招都得掉一层皮。
艾尔雷兹则背着这武器的弹药。
里昂问:“这是什么?可靠吗?”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我从天使的眼中看到了面对上帝般的敬畏,我估计也差不多。
里昂抬头看了看,说:“天快亮了,在天亮时,红龙将在恶魔树周围休息至少三小时,它们都有固定的巢穴,这是偷袭的最佳时机。”
我说:“带我们去!”
里昂说:“你们干掉了差不多六个熔岩恶魔,恶魔们肯定已经轰动,这会让它们极端警觉,红龙周围的防备会很严。”
我嗤了一声,说:“你现在开始泼冷水了?”
里昂摇头道:“我只是怕打草惊蛇,功亏一篑。”他粗粗画了张草图,说:“红龙外面围着许多恶魔守卫,但它们通常不敢吵醒它们的主人,会试图将我们及早扼杀,所以,这段距离,即使被发现了也并无恶果,但当我们靠近红龙大约两百米之内,它们就能听见恶魔的大叫声,随后立即钻入裂隙,伺机喷火。这些畜生狡猾得很。”
曼达罗戈说:“贸然行事并非上策,但这一次唯有贸然行事了。我们设法接近红龙一百米,就能把它核平。”
我深切怀疑曼达罗戈的枪法,但他是甩锁链的,眼力肯定不错。
这里的以太浓度太低,几乎可以忽略,我建议用阴影带着所有人移动,但里昂摇头道:“我敬谢不敏,放心,我不会被察觉。”
于是,我带着两位天使与两位猎法者影遁,里昂留在外面,我通过暗影视觉跟着他前行。他用刺客般的机敏在楼层之间高飞低走,避过恶魔的耳目,完美地暗杀挡路者,如果遇上危险,他会故意让恶魔重创自己,随后跌下楼,让恶魔以为杀死了他,用这招糊弄那些没有智慧的恶魔百试百灵。
不久,我们到了一个类似于剧院或者博物馆的庭院处,我听见雷鸣般的呼噜声,隔着暗影传到我耳中。里昂做了个手势,我们脱离阴影,这是路边的一个灌木树丛,一头红龙盘着身子,酣睡正香。在这个距离,我看出它与熔岩恶魔有多么大的不同,它的身躯比熔岩恶魔长了至少一半,当它抬起头,与熔岩恶魔一样高矮,这让它的体型远比熔岩恶魔骇人。
曼达罗戈说:“可以了。”
艾尔雷兹给他一枚弹药,曼达罗戈装填完毕,苦笑道:“我头一次向人类的机械之神表达我崇高的敬意,也祈祷它不负众望。”
我急道:“现在不是布道的时候!”
红龙周围守着大量恶魔,但大多数自由散漫,不少正打瞌睡,有这群拉跨的队友,这红龙能睡着也真是心大。
我不禁冷笑了一声,然而,一个红炎恶魔指着我们,发出大叫!红龙的耳朵颤了颤,睁开了眼。
我叫道:“开火!”我听见其他人也急得大喊:“快啊!”
曼达罗戈一声大吼,发射核平弹,圆形球体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而急死人的抛物线,红龙张开双翼,身躯似镀上了一层膜,它在进入裂隙!在这一刹那,我看见一个耀眼的白色光球,它将空气变得色彩斑斓,但大多都是蓝色或紫色,气流飞快移动着,声音由雷鸣声变得宛如千百年的厉鬼正齐声悲鸣。
我立刻捂上了眼,那红龙发出怒吼,震得楼上楼下玻璃屑纷飞如雨,但怒吼声霎时变得尖锐而痛楚,几秒种后,戛然而止。
过了足足一分钟,我才睁开眼,那头红龙已经被炸死了,死的不能再死,它只剩下大约八分之一的躯干,一截焦黑的骨头暴露在外,看着它这惨状,我都有点想跑过去替它超度一番。
围在它周围的恶魔也全死了,三十米之外的恶魔自然又习惯性地吓得如鸟兽般散尽。
里昂率先哈哈大笑,我们彼此鼓掌欢庆。泰坦神与钢铁神高兴的像是两个孩子。曼达罗戈亲吻发射器,大笑道:“我爱人类!”
我说:“你是爱人类的科技。”
曼达罗戈说:“这没啥区别。”
艾尔雷兹说:“干掉了一个,还有三个!”
里昂说:“我知道其余的在哪儿,离这里较远,但愿还没有打草惊蛇。”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吹得树叶宛如潮涌,紧接着,又如晴空霹雳的一声龙吟,我抬起头,看见一头红龙升上高空,俯视我们,血红的双目让人冰冷入骨。
这乌鸦嘴的里昂弄错了,它就在这附近休息!
六十 倚天屠龙
那红龙喷出一道烈焰,燃烧空气,化作一道火焰之桥,我大声喊道:“全都找掩护!”施放念刃,张开一道屏障。
但这火焰着实强烈,我感到屏障飞快地消融,于是立刻移动位置,离开火焰的范围。红龙追着我喷了一会儿,仰起脑袋,攻势暂停,飞向了高空。
我听见曼达罗戈喊道:“都没事吧!”
艾尔雷兹说:“没事!”
我躲在树林中,也答道:“没事!”
里昂大喊:“阿克米尔!多明戈!回答我!你们在哪儿?”
钢铁神与泰坦神没有回答,大约十秒钟后,我听见了一声痛苦的哼声。
只见里昂从藏身处出来,跑向声音响起之处,他“啊”地叫道:“坚持住,别死!朗基努斯,快给他们灵魂之花!”
我抬头找寻红龙的影子,没能找到,是它进入了裂隙吗?有可能,它不知道是什么干掉了它的兄弟,所以也忌惮我们。
我借着影子到了里昂那边,发现钢铁神、泰坦神已经被烤焦,只有一息尚存,但随时都可能毙命。
里昂急道:“快!快!”他的表情像是不足五岁的孩子落入杀人狂手里一样。我立即拿灵魂之花贴近他们,可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灵魂之花治好这样的伤耗时不短,而他们命在顷刻。
曼达罗戈喊道:“在头顶!”
我看见红龙那狰狞可怖的脑袋从办公楼之间探出,就在我们正上方!曼达罗戈朝它扔出轮刃,艾尔雷兹发出光之锤,然而红龙已抢先喷火,一瞬间,我们又被火焰包围。
幸亏天使们击中了它,它的火焰骤然中止,我们三人逃离了火海,见里昂也被烧伤。阿克米尔与多明戈已经死了,里昂仍悲伤而失神地抱着他们的尸体,仿佛他自己的性命也无关紧要。
不正常!我早就知道里昂不正常,万不料他失常到这样的地步。我怒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找地方躲好!”
曼达罗戈说:“躲在任何地方都没用!它总能找到我们!”
艾尔雷兹说:“不然我们怎么会被它逼迫得走投无路?”
是裂隙,它处在裂隙之上,就像是拥有上帝视角,或是三维生物看二维生物,也许我们无所遁形。
我喊道:“得想个办法,设法困住它!曼达罗戈,你的锁链是摆设吗!”
曼达罗戈说:“的确,用锁链缠住它,它就跑不了,问题在于它机警得很。它喷一口火就走,在裂隙之外休息好了再转回来。”
艾尔雷兹说:“或者它盘旋在两百米的高空,我们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喝了奥丁之眼,凝神倾听,突然间,我听见沉重的呼吸声,就在我背后,我喊道:“我后面!快攻击!”
红龙的火焰如海啸般席卷而至,但我们三人的武器也同时发动,红龙被我们惊动而恼怒,高高地腾空而起,不断轰下火球,将四周炸得几乎无一处立足之地。我们一刻不停地四处找地方躲,我身上有几处烧伤,火辣辣地疼痛。
而里昂带着两个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影子。
艾尔雷兹怒骂道:“他是行动的策划人,自己却先跑的没了影子!”
曼达罗戈说:“也许他已经被红龙杀了。”
我说:“红龙很精明,它知道里昂抱着两个人构不成威胁,所以先拿我们开刀,里昂肯定没事。”顿了顿,又说:“我有个计划。”
他们穿过火焰,我朝他们招手,我们躲在办公楼里,我说:“艾尔雷兹,你做诱饵,让红龙攻击你。曼达罗戈,当红龙出现的一刹那,你扔出锁链,缠住它。”
曼达罗戈大失所望,说:“这行不通,我的一举一动它都能看得见,何况它反应快得很!”
我说:“我也能进入裂隙之间,利用它打开的那个口子,这样,它对我就没有视野上的优势了,恰恰相反,我可以偷袭它。”
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互视一眼,显得倍受鼓舞。
我又说:“我会在它出现的一刹那,设法让它停顿几秒钟,在这几秒钟内,锁链必须、一定、千万要锁住这畜生!随后,你再一发核平送它下地狱。”
艾尔雷兹点头道:“这行得通!”
曼达罗戈说:“是,是个好办法!但我们不能出错!”
艾尔雷兹补充道:“它发射火焰的刹那是视觉盲点,利用这一时机,朗基就能避开它的视线,藏在它的地盘。”
刚商量妥当,我打了个冷颤,喊道:“它来了!”
火焰应声而至,我已有准备,朝一边的阴影一跳,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被火焰烧中,极其艰难地用圣盾硬撑过去。办公楼中传来金属弯曲的噪音,瞬间土崩瓦解,他们两人惊险万分地逃开。
我进入了裂隙中,身在充满硫磺气味的红色荒野上,我眼睛红肿而疼痛,过了片刻,才适应了新的环境。
等了大约半分钟,红龙穿过了裂隙,隔着一层透明的墙看着墙外。我也朝外看,眼睛发酸,很不适应那些见到的景象。
首先,我能穿透墙壁,看见任何人,其次,在火焰尤其明亮的地方存在着盲区。而曼达罗戈他们的移动——无论是上下还是平层的移动——都能被轻易发觉。但我看不见太深处的下水道之类。
艾尔雷兹与曼达罗戈分散了,艾尔雷兹冲到空地上,而曼达罗戈距离艾尔雷兹大约三十米,他们表现得很自然,在我看来并不可疑,但艾尔雷兹显然是更好的目标。
我不能轻举妄动,在这里即使偷袭也胜负难料,红龙机警得近乎神经过敏,它脑袋转了转,我藏的好好的,它没能看见我。
它爬行到艾尔雷兹不远处,用嘴撕裂了一道口子,从异空间钻出,我顿时发动激流,紧跟着它。
我落在它背上,全力使出牧羊,念刃形成了牢笼将它困住,红龙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啸,我咬紧牙关,维持着牢笼,心里大喊:“曼达罗戈这混账这么慢?”
其实并不慢,三秒钟后,曼达罗戈巨大的锁链缠住了红龙,旋即圣光落在红龙身上,红龙怒吼,重重坠落在地,它张开翅膀,以恐怖的怪力试图挣脱,咔嚓一声,锁链断了一截。
曼达罗戈说:“快跳开!”
我险些忘了如果不躲开我也会被核平,我朝远处跳,但突然间,红龙背上的尖刺霎时升起,穿透了我的腿,我痛得大叫,那刺上有钩子,我一时无法脱身。
我喊道:“曼达罗戈,千万别开火!”
曼达罗戈说:“废话!你快走!”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斩断了我被困的腿,我怒骂一声,看清那人是里昂,里昂扛着我,使出激流,跳向他力之所及的地方。
一阵强光袭来,刹那间天地变色,空气染上了黑与白的光芒,我急忙闭上了眼。
这第二条红龙也尸骨无存。
里昂跪在地上,背后血红血红,肿泡密集,到处都是,他吐出一口血,伏在地上咳嗽。
曼达罗戈、艾尔雷兹赶到,艾尔雷兹被烧得毛发脱落,皮肤坑坑洼洼,像是老了三十岁,曼达罗戈面露喜色,说:“干掉两个了!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你的策略果然准确无误。”
艾尔雷兹仰天大笑,说:“朗基努斯兄弟,干得不坏,我们都干的不坏。”又对里昂说:“你也是,虽然前溜了,但总算迷途知返,如此你也可以分享我们胜利的喜悦了。”
不是,这人为什么叫我兄弟?我什么时候成了这两个天使的兄弟了?哼,我这人可是出了名的傲娇,他们与我称兄道弟我是半点也不会高兴的,不过我们之间的默契还算不错,没办法,我也就姑且应承着好了。
我举起双手,他们各拉着我的手将我拽起,我说:“好累,我们得歇会儿,两位小兄弟。”这个“小”字正是关键所在,点明了我们身份的高低,也决定了今后的话语权。这两个天使在我大黑棺久经考验的权谋智慧面前简直如婴儿一般无知,虽然现在这种危险情况下搞权谋这一套也许有点过分...
曼达罗戈说:“我同意,红龙临死的叫声或许会引来另外两头,如果它们同时现身,可就惨了。”
一阵阴风吹过,我正感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吓得怪叫一嗓子,才发现虚惊一场,我怒道:“谁让你乱说话了,万一真引来了怎么办?咱们快溜!”
里昂脸色惨白,捂着嘴鲜血不断,我担心他被辐射伤得严重,无法自动复原,问道:“你还好吗?”
里昂说:“还好。”
我看见他的腹部很肿,与原先瘦弱的腰腹有天壤之别,我问:“这是怎么了?”
里昂说:“辐射,是辐射让我自愈的能力出现了...紊乱,我想治愈背伤,可却...导致了腹胀,真是麻烦。”
我说:“没事,灵魂之花能治好你。”
里昂眉头紧锁,双唇紧闭。我说:“阿克米尔与多明戈的尸体呢?”
里昂苦笑道:“放弃了,这其中的轻重缓急,我还是能分得清的。我会铭记...铭记他们,他们的...精神将永远与我同在。”
唉,所以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使固执如里昂,在血淋淋的教训面前也终于成长了不少。
不过那两人的尸体究竟在哪儿呢?大概已经被烧成灰了吧。
六十一 黑夜旋律
逃离现场的时候,我觉得心口疼,一种神经性的疼,一直牵扯到脑袋,我强忍着疼跟着里昂他们跑。
里昂解释道:“目前,我们不知道另外两头红龙的位置,但恶魔不是白痴,它们一定知道我们已经杀死了一半的红龙。所以,接下来它们会非常小心。”
我每一口呼吸都牵扯到浑身的痛觉,有什么东西在撕裂我,或者自行裂开,这也许是战斗时留下了伤。我依次看我的同伴,发觉里昂也异常笨拙,他好像重了好几倍。
曼达罗戈:“那就告诉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里昂说:“马上即将入夜,我们等下一个天明,到那时相信会有其余办法。”
曼达罗戈拍了拍核平发射器,笑道:“最终的解决方案都是这一炮!”
艾尔雷兹说:“没错,如果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红龙,也就一瞬间的事。就像头一回那样。”
里昂叹道:“但愿能如此顺利。”
我说:“你们等等我,我得歇歇,我疼得厉害。”
里昂回答:“很快了,但我们最好远离广场,在这里红龙的视觉可以轻易发现我们。”
我感到自己像是摔入了水泥池子后又被捞了上来,浑身湿透而且又逐渐麻痹。我喊道:“我很不对劲,好像生病了。”
艾尔雷兹奇道:“你也会生病?快用拿瓦。”
“拿瓦没用,那是神经性的,似乎是我的潜意识在闹腾...”
曼达罗戈朝我走来,拿个十字架放在我额头,说:“愿上帝祝福你。”
我们都沉默了许久,曼达罗戈又问:“你好些了吗?”
“好你个鬼!”
艾尔雷兹摇头叹息,说:“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你不虔诚,因此上帝抛弃了你。”
我怒道:“我身体里有恶魔,不被抛弃才怪。得快点找个旅馆,让我泡泡澡,放放松。”
里昂说:“我恰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那可能是整个伦敦城区唯一没有断水的设施了。”
我喜道:“哪里?”
里昂说:“白金汉宫。”
啊,我一贯向往皇室的生活,这岂不是正好?
我说:“我们立刻去白金汉宫过夜。”
里昂说:“但不知道冉娜她们怎么样了,得先去与她们见一面。”
的确,拉米亚现在是不是安全?还是早些回到她身边为妙,只是这头疼实在糟糕透顶。
我听见黑噩梦的嚎叫声,黑暗如潮,目如血月,恐惧让我的毛发竖起,露出了沾满鲜血的爪牙。
绿面纱说:“朗基努斯,另一截骸骨靠近了。”
瘟疫修女:“小心,那骸骨的持有者是地煞。”
我骇然道:“什么?”
里昂问:“什么‘什么’?”
我叫道:“敌人正在追我们,快躲,快躲!”
轰隆一声,我们头上的楼被撞碎,巨石倾泻而下,伴随着惊魂的龙吟,火焰照亮了黑夜。
我拔出兵刃,其他人也是如此。曼达罗戈喊道:“是红龙!”
那红龙的脑袋横在我们面前,用残忍的目光凝视我们,我急道:“趁现在!”
曼达罗戈当即出手,锁链缠向红龙脖子,但突然间,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他手持大刀,将锁链斩断,随后跃上了龙背。
那是一个红炎恶魔,他有四只手臂,身穿熔岩色彩的铠甲,总体呈现黑色,戴着如黑火焰般的黑色头盔,在他胸口处挂着一个死人手掌做的挂坠,挂坠周围闪烁着鬼火般的光环。
我立刻意识到他就是那个地煞。
绿面纱说:“不,他不是本体,地煞附在末卡维的手骨上,他只是地煞的携带者,一具傀儡。”
但这没什么差别,他能动用地煞所有的力量,此刻局面已经极端恶劣。
红龙朝我们喷火,我们不约而同地朝楼上跳,一眨眼间,整座楼沦陷于火海。我拔剑朝红龙发出阳光,红龙用火焰抵消,随后进入了裂隙。
但就在同时,我们背后响起战斗机引擎般的轰鸣,艾尔雷兹惊恐地喊道:“另有一头!”
那第二头红龙喷出熊熊烈火,我用铁莲,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用圣盾,里昂朝旁边一跳,顷刻间,火焰将我们吞没。
我咬紧牙关硬撑了漫长的一分钟,红龙止住攻势,我身上全是水泡,叫道:“老办法!先干掉一只!”
话没说完,又一道火焰从天而降,犹如火山爆发,一切都沦陷于火海,是之前那一头红龙来了。
我们毫无反击余地,四散逃开,只听里昂喊道:“那个地煞在操纵两头红龙!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
我忍不住反驳道:“这操纵根本没必要,这两头龙一直喷火就行,我们根本没有反击的间隙!”
里昂说:“不,他不能放任裂隙不断扩大,否则会造成极大的不稳定,所以他得约束红龙的行动。”
一道火焰划破天际,映入我眼帘,我立即趁机进入了裂隙。
这战术肯定还是有效的,我与曼达罗戈他们有这样的默契,他们会明白我在做什么。如果红龙的行动有其规律,那我们就能通过这规律先干掉一头。
哪怕冒着红龙互相援护的危险,也必须先减少它们的数量,否则我们都得死。
我追着一头红龙钻出裂隙,喊道:“曼达罗戈,这里!”随即全力发动牧羊。
我控制住一头,但另一头几乎立刻朝我吐出烈火,我大吃一惊,知道自己性命难保。
但里昂挡在了那烈火的路径上,他张开双臂,放声怒吼,火焰在他面前绕道而行。
他使用的是念刃,是最纯正端凝的铁莲念刃。在这一瞬间,我产生了幻觉,依稀见到了奥奇德的背影。那是在我年少的时代,奥奇德一次又一次用铁莲拯救了我、达莉亚与弥尔塞的性命。
他那伟岸的背影曾是我心目中无可逾越的圣山。
而此刻的里昂正像是奥奇德,无怪乎猎法者们如此崇拜他,他确实身负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
但奇怪的是,他这背影与奥奇德一模一样,难道是火焰太刺眼,而我太过感动,以至于将脑海中的幻影与现实混淆为一了吗?
我无暇多想,无暇多看,专心限制我那头红龙的行动。
曼达罗戈的锁链如期而至,将红龙锁在地上。艾尔雷兹的战锤则砸中了另一头红龙,救了里昂一命。
紧接着,曼达罗戈拿起核平发射器,我早有防备,反方向跳跃而逃。
那红龙在太阳般的强光下灰飞烟灭。
我大声叫好,但下一瞬间,地煞现身,核平发射器被那地煞一击斩断,曼达罗戈“啊”了一声,右手手腕随即掉落在地,鲜血狂涌。曼达罗戈惊怒地面对地煞,左手轮刃劈向地煞的额头。地煞冷笑一声,朝后一跃,我看清他另外两只手上拿着两挺重机枪。
重机枪!
曼达罗戈瞬间被重机枪击中百下,他口中喷血,身躯晃了晃,单膝跪在地上。
原本即使曼达罗戈正面被火箭炮击中也不会死,可他被红龙火焰煎熬了许久,正值虚弱,因此被重机枪近距离重创。
我和艾尔雷兹猛扑向那个地煞,刹那间,红龙的火焰落向我们,烧溶了地面,我们一时半会儿无法靠近。
艾尔雷兹双眼发红,怒吼道:“地煞,你敢伤他半点,我会让你碎尸万段!”
地煞摇了摇头,大刀伸长,刺穿了曼达罗戈的喉咙,曼达罗戈双目圆睁,双手捏住伤口,却止不住血液的流淌。
艾尔雷兹惊怒交加,奋力一跃,那红龙的火焰恰好瞄准他行进的路线。那个地煞是计算好的,只要我们互相救援,便正中他下怀。
但我们之所以相互救援,并非我们自不量力,而是我们坚信能够做到。
我手持姆乔尼尔与圣枪,将雷电变作光盾,将火焰格挡在外。艾尔雷兹跳向那地煞,锤子一砸,地煞避开,朝艾尔雷兹发射重机枪,艾尔雷兹咬紧牙关,对此毫不在意,他的锤子上圣光漫漶,砰地一声,将地煞击飞,我看见他那两架重机枪的零件散落了一地。
我空出一只手,将灵魂之花扔给艾尔雷兹,艾尔雷兹立即替曼达罗戈疗伤,但我观察他的神色,知道他很失望,灵魂之花仅仅只能止血,毕竟花上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不担心里昂,里昂是不死之身,他的念刃是从哪儿学来的?但这都是小事。
剩下的最后一头红龙出现在地煞身边,低下头,地煞跳上了它的后背。
艾尔雷兹神情紧张,不住后退,他无法战斗,因为必须保护曼达罗戈。
地煞的声音低沉得令人双腿发颤,血液冰冷:“天使是我的仇敌,今夜,我将在杀戮天使的盛宴中狂喜。”
那红龙吸气,又一次喷出烈焰,但那烈焰在空中凝聚于地煞的大刀上,地煞笑道:“这可真是难得,我的烈焰会将天使的灵魂销毁,我复仇的心将因此舒畅,我已经厌倦了那平乏无味的日子,我许久没有这样渴望杀戮了。”
他大喊道:“我乃掌管火龙之堕天使桑格温!尔等杀了我的宠物,必将命丧于此!”随后,他朝艾尔雷兹斩出火焰剑,我想救艾尔雷兹,但这一剑从我眼前一闪而过。顷刻间,艾尔雷兹胸口几乎被一分为二,霎时鲜血混合着脏器涌出。
我立刻将阴影延伸出去,将艾尔雷兹与曼达罗戈卷入。桑格温又朝我劈出烈焰,我不断朝暗影中深潜,盼望能逃过这致命的强敌。
六十二 红龙天使
即使隔着暗影,那地狱烈焰的热度仍传到了我这儿,我绝望地查知桑格温的烈焰能驱散这暗影,我将如同鱼塘中被抽干了水的鱼,很快将浮上水面,任其宰割。
忽然间,我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仿佛密集的蜂巢在我耳中鼓荡,变得响亮,在我心中燃起了莫大的希望。
我唤出黑噩梦的力量,担心着能否能带着天使一同瞬移,毕竟此事前所未有,片刻之后,我移动到了另一片暗影,出现的地方聚集着一些白蚁恶魔,它们看见我们,发出魂飞魄散般的叫喊,作鸟兽散尽。
我记得黑噩梦曾吸收了夜潮酒吧中那个地煞的魔力,它变得难以遏制,唯有末卡维的骸骨能令它收敛,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扛着两人,一同转移到邻近的恐惧中。
恶魔们因为桑格温的出动而惊恐,这给了我绝佳的逃跑机会,我又移动了数次,离桑格温越来越远。
如果彻底释放了黑噩梦,也许能战胜这龙之天使。
这想法让我颤栗不已。
我见过曾经的黑噩梦是怎样的,它嗜血而残忍,渴望从杀戮之中收获猎物的恐惧,也唯有猎物的恐惧达于顶点之后才将之杀戮。
它将无数死者堆砌于巢穴中,用死者的恶念制造了几乎令自己无可逃避的恐怖。
我攥紧了身上末卡维的骸骨,似乎一松脱那黑噩梦就会跑出来。
瘟疫修女告诉我:“不要让你的善良与怯懦阻碍你,不要畏惧这本应属于你的杀意与力量,不要顾忌自己会迷失本性,不要遗忘你在骸骨中领悟的疯狂与痛苦。
上帝创造了如同野兽般的人类,但人类的野性在伊甸园的安逸中不断退化,变得愚昧而迟钝。
恶魔为之惋惜,于是赐予了人类智慧之果,让人类的灵魂有了蜕变,但他们的灵魂在飞升的同时也在堕落,在创造奇迹的同时也在创造愈发疯狂的世界。
野性、愚昧、智慧、疯狂,四者互相对立,互相转化,维持四者的平衡,你将不会在黑暗的噩梦中迷失。”
我每一根骨头都如即将散架般颤抖,这太沉重、太艰难、太苦楚、太混乱了,停止你那疯狂的呓语吧,停止你散布疯狂瘟疫的举动吧,让我在清醒的角落中休息片刻,让我在光明的沐浴下恢复正常。
我只是...想躲避一会儿,逃离那地方,逃离你们,回到我...妻子身边,回归曾经未受恶魔附身的我。
我不是黑鱼,不是鱼骨,不是朗基努斯,不是赛特,不是黑棺剑圣,不是公爵,不是疯子,不是懦夫,不是英雄,也不是罪人。
我只是个拾荒者。
我只向往着那遥不可及的摩天楼,人类搭建的直指天堂的通天塔。
那是人类证明自己的杰作,也是人类亵渎的象征。
在乌云的缝隙中,有一道光亮照射着我,我在这阴暗的光圈中蜷缩着,我睁开眼,曼达罗戈与艾尔雷兹躺在不远处。
我们是在一片茂盛的林子里,灵魂之花,我此生最爱的宝物,已经充满了法力。
我治好了两个天使,但他们依旧无精打采,萎靡不振。
我说:“我带你们逃出来了,至少给个笑脸吧。”
艾尔雷兹的笑比哭还难看,他说:“多谢,朗基兄弟。”
曼达罗戈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明白他们的心情,在面对朗利·海尔辛时,我已经品尝过这样的绝望了。大衮的化身无疑比桑格温可怕的多,但至今我仍未放弃希望,我仍在为之奋斗。
“我们将红龙杀得只剩下一头,现在,我们养足了精神,恢复了体力,剩下的不过是一头红龙,还有那狐假虎威的地煞,我认为我们的胜算大得很。”
艾尔雷兹说:“他对付我只用了一剑。”
“别妄自菲薄,你当时受了伤!”
他摇头道:“我....知道的非常清楚,我和他的实力差距无可弥补,即使我当时完好,那一剑未必能将我击败,可第二剑我无论如何不可能挺过去,我会死,遇上他我必死无疑。”
曼达罗戈说:“我消灭红龙时就感受到了,这些红龙彼此之间有联系,最终,红龙的力量都来自于那地煞,那个桑格温,屠龙者桑格温。”
我问:“你听说过他?”
曼达罗戈说:“不,更糟,我曾经面对过他。在天使战争的某一段时期,堕天使在地面建造了许多要塞城市,桑格温是其中一座的王,他极其强大,以虐待奴役人类为乐。我们多次试图将他杀死,但都功亏一篑,许多同胞死在他的刀下。
某一天,地上出现了一种邪恶的巨龙,那巨龙侵扰桑格温的国家,吃掉了成百上千的人。于是,桑格温丢掉了酒杯,推开了侍者,拿起他的巨剑去讨伐那巨龙。
我们得知消息,预先埋伏了桑格温,桑格温只独自一人,可我们这一支精锐部队有二十人。经过激烈的厮杀,我们败在了桑格温剑下。桑格温纵然负伤,可仍未停止脚步,他高昂着头颅,走向那巨龙肆虐的土地,一番殊死搏斗,将巨龙的脑袋砍断,巨龙的鲜血染红了他全身,浸湿了他的伤口,那毒血令他几乎丧命。
曾受他欺凌的人类包围了桑格温,商议该如何处置他。有人说桑格温害人不浅,作威作福,应该被杀死。有人说桑格温杀死邪龙的功绩值得爱戴。
桑格温如此告诉被他奴役和守护的人类:‘我之所以杀死那条龙,是要让你们明白!我是你们的王,拥有无以伦比的强大,你们的生命与信仰都当归属于我,生与死都无法逃离,任何强敌都不能将你们从我这里夺走。’
说完此言,他陷入昏迷,被我们俘虏,并关押在了地狱之中。”
艾尔雷兹说:“真是个不可一世的邪恶魔王,也是个令人敬畏的黑暗英雄。”
我说:“你们在这里嘘唏不已有什么用?他一人便身负四条红龙的力量,甚至更为强悍。我们得设法对付他。”
转念一想,何必对付他呢?
我又说:“可以引开他,然后在同一时间发射晴空导弹,我敢打包票,火箭飞得极快,等火箭爆炸之后,他也只能东躲西藏,我们就可以趁他病要他命了。”
这计策务实而可行,遇上硬骨头,我何必总是与他硬碰硬呢?有时变一下思路,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一声轻响让我们吓了一跳,是里昂找来了,他一瘸一拐,总算活着,他的生命力委实令人惊叹。
我“嘘”了一声,将他拽到近处,说:“没有恶魔发现你吧。”
里昂傲然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活得更久,我知道如何与恶魔周旋。”他将手中一个行囊抛给艾尔雷兹,艾尔雷兹接过,里面是核平发射器的弹药。
我叹道:“很遗憾,没有发射器,这玩意儿没有用。吴策说过只有核平发射器射出去的才会爆炸。”
曼达罗戈说:“但留着吧,说不定会派上用处。”
这话就和爱捡垃圾的老年人一样,但实际上概率微乎其微。
我们立即动身返回拉米亚她们所在之处,她们很安全,见到我们回来高兴异常。但钢铁、泰坦之死又瞬间令他们陷入悲伤之中。
金波丽问:“连你们都胜不了的大恶魔?这下可怎么办?”
我:“根本不是问题,伦敦那么大,广场地方也不小,桑格温不可能知道我们的目的,也不会知道我们偷偷潜入了他家的地下,只要火箭升空,他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曼达罗戈:“但需要你的法术,将我们变成椅子。”
里昂:“离广场很近了,坚持一会儿,我绝不会再让你们有伤亡。”
金波丽叹道:“唉,又要上我的车了吧,上吧上吧,我反正随便你们上,我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满嘴槽点的时候是根本无法吐槽的。
米尔说:“里昂,你看见爱伦的尸体了吗?”
里昂问:“怎么?没看见,我不是把她带回来了?”
米尔慌忙道:“可....可找不到她,哪里都找不到,会不会她....没死?”
博尔宁:“她没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也不想爱伦姐死,可她真的死了,那模样怎么可能....”
猎法者们都显得异常恐惧,死亡总是人们害怕之物,而僵尸则比死亡更可怖了一层,不过也未必就是僵尸那么玄乎。
我说:“她会不会成了食尸鬼?这里可能也有病毒...”
女人们全都尖叫起来,回音说:“多少年了,我在伦敦一个食尸鬼的影子都没瞧见,而且那至少也应该有个动静!”
奇怪的是,里昂显得意外地淡然,这简直是不可理喻中的不可理喻,他之前表现出的执着近乎疯狂,可现在却似乎接受了这种损失。
或许一个人遭受太大的打击真的会麻木吧。
我们商议好明天出发,这地方很安全,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
冉娜忽然对我说:“我想起来了,之前你不是问我那句‘王者为众,众者为王’是从哪儿听来的吗?”
我一下子寒毛直竖,问:“没错,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事儿了?”
冉娜说:“我...只是很感激你,所以看你很困惑,我觉得有必要....嗯...我是从一本叫《黑楼王室语录记》的书里读到过的,那本书在黑楼群主楼的图书馆里,如果你需要,可以去看一看。”
真是太感激了,我现在确实空闲的要命,大可以回到黑楼群一趟把那本书取来好好看一看。
这可能吗?
我对她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