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列车劫案
本撒地铁站散发着煤油与铁锈的气味,在黑色铁栅栏与昏暗木墙组成的空间中,许多乘客扛着行李,如同闲散的兽群般无所事事地等车。
莱拉说:“我去问这里管事的。”
她找到一间亭子,亭子里坐着个百无聊赖,看谁都不顺眼的男人。莱拉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问:“劳驾!”这让那个无聊的男人顿时打起了精神,答道:“什么事?”
我觉得带莱拉来是正确的,毕竟与男人打交道对她十分有利。
莱拉:“嗯,我想问问,大约一个小时前有一辆前往煤之闸的列车,能帮忙查一下它到哪儿了?”
男人说:“小姐,我该怎么问?打电话吗?通过无线电吗?那都是列车上才特有的装置。我要查,也只能等列车到站后拍来的电报。”
莱拉又摆出楚楚可怜、柔弱无助的神态,说:“求求你了,我真有急事呢。”
男人叹了口气,笑道:“看在你是个小可爱的份儿上。”他走入亭子后方,过了让我极不耐烦的五分钟,拿着一张纸条回来,说:“那趟车在途中耽搁了半个小时,现在刚到‘雪茄站’。也就是说,刚刚到本撒边上。”
莱拉:“那最近要出发到煤之闸的列车什么时候走?”
男人说:“你要买票?一百银元一张。”
莱拉说:“这么贵?”
男人指着莱拉的t恤说:“你这一件就抵一张票了,小姐,我这价钱还算是看在你非常可爱的份上。”
莱拉摇晃身子,嗔道:“你根本就是占我便宜!”
男人低声笑道:“如果你真让我占便宜,我可以送你一张票。”
莱拉看我一眼,问:“占什么便宜?”
男人说:“我只想摸摸你...你那毛茸茸的....东西,你懂的。”
莱拉说:“我毛茸茸的东西只有脑袋!”
男人笑道:“那就是还没长毛了?我可最喜欢这种!”
莱拉想抽这人耳光,可又似乎想顾全大局,不愿闹事。
我看了看公告牌,到煤之闸的车票只要两银元,这男人看准了我们来自异乡,想要敲竹杠,而且嘴脸丑恶至极。
我问:“两银元的票没了吗?”
男人看见我,露出那种芝麻小官特有的高高在上、装腔作势的表情,凶巴巴地说:“你们来得太晚,票都卖完了,我倒是有两张特价票,每张两百银元。”
莱拉怒道:“你怎么涨价了?你自己根本就不用坐车!”
男人说:“这是正常的,紧俏商品,你可以不要嘛。”突然间,他嘴唇发青,像是患上癫痫般发起抖来,两颗眼珠瞪得快要弹落在地,他颤声说:“你....你....”
我散发出黑色的噩梦,侵蚀他的心脑,他产生了幻觉,被关在黑暗而凶险的密室里,在密室之外,凶恶的野兽正觊觎着他的肉。他捂住心脏,痛苦地似要当场去世。
这人是个庸俗无比的白痴,单凭黑噩梦的恐惧就能要了他的命。
我说:“两张票,谢谢。”
他花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将两张票递给我们,我结束了黑噩梦,他伏在桌上,一股尿味儿从亭子里飘出。他心脏病发了,看来颇为严重,即使不死,这辈子也没心情调戏女孩儿。
莱拉说:“你自己出马就能搞定,何必让我和这讨厌鬼多说半句话?他说的话让我害羞极啦!”
我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恐惧,过度的恐惧会让人的大脑陷入假死,稍有不慎,就真会一命呜呼。”
莱拉:“那你还是需要我的美人计?”
“你可以认为是测试,我需要能干的下属。”
莱拉浅浅一笑,低头说:“我很能干的,大人。”
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这些小孩子脑子里都怎么想的?她才多大?十八岁?这本该是最清纯懵懂的年纪,可她的思想只怕已不干净,而她的身体发育的更是令人错愕。
我们坐上了列车,那车身颇为陈旧,或许有年久失修的隐患,当然清洁得也颇为马虎,还可能甲醛超标了,不过这些在末世也算不上大问题。
莱拉说:“我本来就要去煤之闸旅游,想不到这么快就心想事成,而且陪着我的又是你。”
我可是黑棺的大人物,她在我身边不是应该战战兢兢、如坐针毡的吗?但莱拉怎么如此话多?
我淡然答道:“正事要紧。”
“当然,当然,陪你做事就是我的正事,大人。”
她斜着腿,侧过身,腿和肩膀都靠在我身上,我说:“过去一点,这位子很空。”
莱拉轻叹道:“是。”转过脸,似乎显得很失落,很脆弱,很伤心,很凄凉,让人忍不住想搂住她,保护她。
这些女孩子都擅长制造男人的错觉,让男人觉得再加把劲儿就能追到她,与她长相厮守,让她永远成为自己的女人。正因为这种错觉,那些男人不惜拼尽全力,倾家荡产,甚至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等追到半途,男人们发现局面远比自己想象的艰难,可这时放弃又觉得太过于可惜,毕竟每个男人对可爱的女人都有强烈的占有欲,正是这占有欲让他们在幻想的折磨中极难逃脱。
圣徒说得对,我们都不过是一群被**驱动的原始野兽。
我不理她,因为她对我而言无足轻重。莱拉改变了套路,看着沿途的风景,显得天真活泼,喜形于色,指着千篇一律的石头和地下山坡说说笑笑,也许她确实太年轻,以至于有宣泄不完的精神与难以遏制的好奇。我不感兴趣,也不愿评判。
也许在一个不正常的人面前,我才能显得正常。而在正常人面前,我会被疯网染黑。
煤之闸只是个小镇,离开本撒的人根本不多,那个亭子里的男人只是单纯想敲竹杠。
莱拉低声问:“大人,你要找那个胖女人做什么?”
我叹道:“沃克小姐,有些事很敏感,你不必知道。”
莱拉说:“我将来毕业了,可不可以做你的秘书?有些秘密,你可以告诉我,我保证不会泄密,而且还会帮你想办法,我的脑子很好使。”
我打算给她画块饼,让她抱有希望。我答道:“如果你表现得好,我会考虑的。”
“我目前为止表现得怎么样?”
我答道:“还算不错?”
她咬咬嘴唇,在我耳边说:“我在床上肯定表现得不合格,因为我还从没和别人....但如果你教我,我肯定也会成为那方面的优等生,就像我的学业一样,我做什么都是最棒的。”
我从容答道:“请专注正事,孩子。”
莱拉脸红得像是发烧,急忙辩解道:“我很抱歉,我...真不是那么轻浮的女孩,可在你面前,我总忍不住....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人物,总会....总会习惯有女孩子投怀送抱,如果我不那么做,你就会...怪罪我不懂事。”
我说:“孩子,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警惕,保持机灵。与我一同行动并不安全,恰恰相反,我是最容易遇上敌袭的。”
莱拉说:“我去驾驶室逛逛,问问还有多久到煤之闸,我听说半天就能到。”
那里似乎是不许非员工入内的,可莱拉仍旧去了。
她离开了大约十分钟,匆匆返回,说:“我和列车长聊天,他说收到了前方列车发来的消息....”
莱拉总有办法和人套近乎,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她或许可以是一个非常好的战地记者。
我问:“什么消息?”
莱拉:“前方列车说,看见有奇怪的人影,就站在铁轨中央,那辆列车长紧急制动,结果发现并没有撞上什么人,他认为看错了。”
我吃了一惊,说:“如果是看错,他为什么给我们这辆车发消息?”
“你也知道嘛,这年头什么怪东西都有,他怕后面的车出问题,必须提醒。”
我有极不好的预感,与她一同前往驾驶室,一打开门,列车长骇然道:“你是谁?这里不许外人...”
莱拉喊道:“听好,我的大人是黑棺剑圣朗基努斯,你听说过他没有?”
列车长说:“什么?不可能?姑娘,你其余的话我能信,可这也....”
我说:“你能和前方列车联系上吗?”
列车长说:“所有消息都必须通过总控台调度,不过紧急情况下,我们可以使用无线电,前提是离得不太远。”
我说:“那辆车可能出事了,快联系。”
列车长拿起无线电喊道:“这里是白头翁号,呼叫鼹鼠号,呼叫鼹鼠号!”
对面并无回答。
列车长说:“奇怪,按理说我们的速度一样,他们还停了好一会儿,应该离得不远。我得问问调度,他们有定位装置。”
调度那边的人心不在焉地回应道:“我们查查鼹鼠号的位置。”
大约过了十分钟,调度急切地喊道:“白头翁号,或许....我们看错了,这如何可能?不,不!立即停下!立即停下!有意外!鼹鼠号就在离你们不足三百米之处了!”
列车长大骇,急忙踩刹车,可这刹车似乎半死不活,我跳出车厢,连续使出牧羊与铁莲,竭力让列车缓速,终于让列车刹停。我回过头,见到在漆黑的拐角处,鼹鼠号静静地停在铁轨上。
列车长与乘务员脸色惨白地盯着我看,列车长说:“他真是....”
莱拉说:“我说什么来着?”
对面车上有人喊:“救命!救命!有杀人魔!有杀人魔!”
五十九 不念旧情
莱拉尖叫:“什么?”
我顷刻间意识到这也许是杀人灭口,鼹鼠号上的那个女人确实是博思泰特斯的女儿,他居然连自己可爱的女儿都能下得了手?
不过....那个肥胖的中年妇女也算不上可爱,可就算曾经可爱的萝莉长残了,当父亲的也不能想杀她啊?
废话,肯定是她手里有博思泰特斯见不得光的把柄。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回身喊道:“莱拉,躲在列车里别动。”随后跃上了鼹鼠号。
不久之前,我才召唤过圣徒,现在大招冷却中,无法施展。我得积蓄力量,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能省力就得省力,偏偏又没带乏加制造的那些高科技。
我将姆乔尼尔拿在手中,在要害处涂上硬化药水,说起硬化药水,拉米亚曾经在一次与我同床共枕时要求我用这玩意儿,以便加强硬度,结果....算了,不提也罢,现在可不能讲荤段子。
列车上死了很多人,活着的都缩在座位旁,一个列车员惊恐地喊道:“又来了!又来了!饶命!”
我说:“我是来帮忙的。”
她:“帮忙?帮忙杀人吗?”
我低声说:“不,帮忙救人。”
她松了口气,说:“那些人一定是强盗。”
我问:“本撒附近还有强盗?”
她说:“不太有,但在煤之闸那些地方,常常会有强盗抢劫火车,可....这一次的强盗好可怕...他们见人就杀,连乘警都被他们瞬间杀了。”
我问:“他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列车员:“对对!是在找人。他们问阿霞有没有见到一个胖女人。”
我急道:“胖女人在哪儿?”
列车员:“她在十三号车厢,阿霞告诉了他们,他们把阿霞...杀了,把周围的人都杀了。我当时躲在煤堆里,否则也....”
我不敢大意,再喝了阿蒙之水,列车员眨了眨眼,以为我是幽灵,几秒钟就找不见影,吓得叫道:“鬼啊!”晕倒在地。
哼,真是没见识,世上哪有这么英俊的鬼?
我朝前赶,路过各节车厢,哪儿都是死人。我立刻想到他们是想装作强盗,滥杀无辜,抢劫财物,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
博思泰特斯与此有关吗?这可是天大的凶杀案。弥尔塞有戏!弥尔塞有戏了!
这车厢里有妇女孩子惨死,我不该高兴,可人性就是如此复杂。我确实想为这些死难者而哀悼,但他们毕竟与我无关,而我的兄长弥尔塞却可能因此获益,念及于此,我心中并不如何悲哀。
我不是个圣徒,朗基努斯也不是,他只是个观察者。
我来到十三节车厢,这里被他们屠杀过一遍,没人活着。他们残忍,而且很强,以至于普通人在他们面前如弱小的鸡仔般被轻易宰杀。
老公爵的女儿不在这里,她逃了,也许逃到更远的车厢,也许找了个煤堆躲了起来,她看起来是个女肥宅,但毕竟是博思泰特斯的女儿,也许她能活到我抵达。
我决定英明地偷袭敌人。
后方死伤更惨,但我仍保持冷静,我是个狩猎者,正如狼人咏水所说,狩猎者比较的是耐心,能屈能伸,为了吃鸡,要苟时必须得能苟。
他们杀人的手段有一种独特的学院风格....似乎不是念刃,而是魔法。
念刃或许也是魔法的一种,可其实并不相同。念刃更唯心一点儿,是由人的意志引发的力量。而魔法更偏向于利用这世界存在的元素,实现种种效果。
念刃的使用者必须了解自己,魔法的使用者必须了解这世界魔幻的本质。
到了最后一节车厢,前方有三人,他们穿黑色的皮衣,戴着氧气面罩和大护目镜。瞧他们东张西望的模样,还没找到她。
左边一人说:“奇怪,她能躲到哪儿了?”他的声音通过面罩,听起来很是沉闷。
最里边一人说:“她也许逃到车外了。”
右边一人说:“不可能,我的猎犬会咬死任何逃出车外的人。”
里边一人:“那么,也许她已经死了?”
左边一人:“最好确认一番。”
右边的:“老公爵如果知道这事儿,会不会杀了我们?”
左边的笑道:“你以为他毫不知情?他几乎所有的家人都死在我们手里,他总会瞧出些端倪。”
右边的:“你的意思是,他会....”
蓦然间,咔嚓一声,一个重物从行李架上摔落,并发出尖叫。右边一人笑道:“原来躲在这儿了。”
行李架上有一层厚布,用来遮盖行李,那个胖女人躲在厚布下面,但行李架支撑不住她加上那么多行李的重量。
可见减肥是多么重要。
右边那人走向她,她叫道:“别过来!我是博思泰特斯的女儿香尼!你们胆敢.....”
右边那人打了个响指,他身边出现一只双目燃火的大猎犬,这猎犬如果站起来,肯定比人更高,他说:“嘘嘘嘘,亲爱的香尼,你变得又老又丑,倒也罢了,可别再哭哭啼啼,糟蹋了我对你最后一点好印象。”
香尼瞪着他,骇然道:“是你!”
那人说:“啊,时隔多年,你仍然能认出我,可见我们当时的爱是多么感天动地。”
香尼怒道:“我们约会过,唐戈,我和你睡了很久!你.....是你?”
那人说:“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当年可多么美丽?我情愿亲手杀了你,也不愿看你堕落成这副德行。”
香尼喊道:“这车厢里许多人看着呢,他们都知道你的名字!知道我们说了些什么。我爸会知道,把你们碎尸万段!”
唐戈咧嘴大笑,说:“啊,多亏你提醒,我会把这车厢中的每一个人都杀死,确保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一个猛冲,一剑划破他的喉咙,他伤口飙血,倒地时,那猎犬哀鸣,也消失了。剩下的两人见唐戈暴毙,惊恐万分,发动法术,一层法师护甲罩住了他们,一人手持一柄小刀,召唤出一只蛛魔,一人拿出一根法杖,召唤出一个白色恶魔。
他们各自携带着法器,他们是法师。
我带着个以太手雷,扔到他们脚边,那手雷炸开后,扰乱了他们的护罩。
两个法师摔在一旁,各自准备施法,可当他们看清我时,目光满是惧意。一人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那个人?”另一人说:“哦,是他,是黑棺....的死神。”
这绰号让我十分满意,不由自主的想扮演凶神恶煞,恐吓他们一番,但他们没给我这样的机会。他们将法器对准自己的脑袋,在下一秒,两人的脑袋像摔破的西瓜那样碎开了。
六十 离婚官司
我伸出手,香尼借力站起身,瞪着眼睛,看了我两秒,说:“你是....你是斗技场的那个...那个舔匕首的白痴?”
我怒道:“谁是白痴?”
她吓得肥肉乱颤,转过身,似乎这样就能保住性命一样。
我说:“冷静,告诉我为什么这些法师要杀你?他们是纪元帝国的吗?”
她说:“他们....用猎犬杀死了列车长,列车这才停下。”
我的问题她一个都没回答。
我提高嗓门:“回答我!”
但这法子起了反效果,她吓得更是语无伦次,一会儿哭诉自己命苦,一会儿又说想去见父亲母亲,一会儿说自己干脆死了算了。
我很气恼,试图用念刃让她镇定,可她的精神力居然很强,念刃无法影响她的意志,真是岂有此理。
也许博思泰特斯为了保护她,训练过她的精神,她仍然胆小怕事,可却能防护念刃。那么这些杀手不是博思泰特斯派来的?听他们之前聊天,确实不像。
这时,莱拉从后方赶到,她一眼就看清楚局势,抱住香尼,低声说:“没事了,姐姐,没事了,我们是来保护你的,有我们在,就算敌人有一百个也不要紧。”
香尼呜呜地哭了几声,像是故意挑战我的耐心,最终还是好转了。
莱拉建议带香尼到我们那列车上去,这里满是死尸,会影响香尼心情,我觉得这是矫情,但唯有答应。
回到白头翁号,我让列车长专门为我们清空一节车厢,我说:“好了,开始说。”
香尼问:“说什么?”
“说这些纪元帝国的家伙为什么要杀你?如果要威胁博思泰特斯,不应该将你绑走吗?”
香尼说:“他们?他们不是纪元帝国的,我从小就认识他们,他们一直住在地下城。”
难道他们和瑶池夫人一样,是纪元帝国的叛逃者?我可不是来问这些的。
我柔声说:“香尼,告诉我,你真是博思泰特斯的女儿?”
她愤愤说道:“当然,骗你我是表子养的!”
“你为什么....恨你父亲?他有什么丑事在你手上?”
香尼答道:“这得从我很小的时候说起。”
她看起来是那种很喜欢唠叨而且停不下来的类型,可情绪不稳,我为了挖丑闻,只能顺着她来,这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那些屠杀乘客的小事,剑盾会的人赶到后自会处理,我是没空救死扶伤、安抚群众的。
香尼说:“我记得小时候,我们是住在煤之闸的。爷爷死后,爸爸的继母将父亲赶走,夺走了家产,父亲前往本撒的骑士学院,很快当上了军官,由于在剿灭强盗、对付恶魔的战争中表现出色,他在大约二十四岁时,凭借自己的功绩当上了子爵,他也是那时候娶了母亲。
再过了几年,他回到家乡,让继母以及她的一些亲戚身败名裂,让年轻时害过他的人罪有应得。随后,我们在煤之闸定居,那段时光真的很快乐。父亲花了很大的力气治理煤之闸的污染问题,故乡的人都很爱戴他,煤之闸的黑雪....害死过不少人,可父亲找人定期修理清理管道,黑雪变少了,空气也变好了。
我是家里的老三,我的哥哥和姐姐比我大许多,我记得我懂事时,他们的剑术已经非常厉害了。”
说到这儿,香尼开始掉泪,继续说:“别看我现在这样,原先我的念刃也不弱。可....那大概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哥哥和姐姐....他们死在了战场上,这对爸爸妈妈的打击很大,我由此也恨透了剑盾会,恨透了地下城....”
我问:“等等,这和剑盾会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战士,为国捐躯也在情理之中。”
莱拉白我一眼,说:“大人,我想为你捐躯,可不想为国捐躯,我毕业之后,你答应我要给我一个好出路的。”
我:“你是个优等生,我会关照你,现在别扯开话题,香尼,回答我。”
香尼大骂道:“草剑盾会的娘!草剑盾会的哔!一群表子养的货色!据说是某位大人物,某位隐士克扣了战士们的军费,哥哥姐姐领到的那一批新铠甲都有重大瑕疵,在紧要关头,念刃将无法驱动铠甲,于是铠甲非但不能让人加速,反而会让人变慢。听说,他们一队人是被恶魔活生生吃掉的....”
这也太惨了。
莱拉咬着嘴唇,也跟着流泪,安慰道:“我很...很遗憾,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之前那个刺客不是说,老公爵所有的家人都死于他们手下吗?
我说:“这个大人物不会就是邓恩吧。”
香尼说:“就是他!这个王八蛋!我求父亲去告发邓恩,他说:‘没用的,邓恩是隐士之一,他可以轻易将这罪让别人去顶。财政是他的职权范围,只要不侵害其余公爵的利益,谁也无法用法律惩罚他。’
我又让他去与邓恩决斗,父亲说:‘轻举妄动不会有任何好处,孩子。’
你看,他就是这么个窝囊废,这么个软脚虾!我恨透他了,这个老不死的根本不配当我老爹!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做,我的姐夫和嫂子也死了,他们的孩子也是。他们与那些死去的士兵家人一起到皇城抗议,结果列车失事,没一个人逃脱!一个都没有!”
莱拉“啊”地一声,握住我的手,喊道:“该隐在上!”
我说:“又是列车失事?”
香尼继续说:“我不练念刃了,天天和他吵架。母亲也濒临崩溃,不让他有片刻好过。他这懦夫,他渐渐想要逃离我们,我发现他在外面肯定养了情人,他整夜整夜都不回来。
那时,父亲在煤之闸有一群‘朋友’,只有我和母亲认识这些人。这些人是帮忙父亲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务的。那个‘唐戈’,就是想杀我的那个表子养的,他正是父亲‘朋友’之一。他经常来我家吃饭,对我很有意思。
我为了激怒父亲,向父亲报复,于是和唐戈约会,和他睡觉,从他口中,我得知父亲多了一个‘养女’,他给这养女抚养费,还请管家和仆人伺候她。什么狗屁养女?那肯定是他的私生女!
父亲瞒的很紧,可他需要人替他跑腿,唐戈就是跑腿的,所以他知道这个私生女的名字。我问了出来,打算去教训教训这个小垃圾!她叫做‘荷蒂’,这是什么垃圾名字!”
荷蒂?这可真巧,萨尔瓦多的未婚妻不是叫荷蒂吗?但荷蒂这名字和中文里的张伟、王伟、杨伟类似,属于很常见的名。
但我总觉得这是条线索,万一真联系在一块儿,那不是.....
那又有什么用?最多让我和博思泰特斯成了亲家。不过有这么个公爵亲家倒也不错....
不行!不行啊鱼骨!不能动摇!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博思泰特斯下台,让弥尔塞上台,其余什么联姻盟友都靠不住!
莱拉问:“那你去找那个荷蒂了吗?”
香尼:“不!不!这时我犯了个错误!父亲知道我和唐戈在一块儿,很生气,拆散了我们,并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我和唐戈本来也不过就是玩玩,唐戈是个拈花惹草的渣男,分手也无所谓,但我就是气不过这老懦夫干涉我!
所以我们吵,一直吵,母亲也帮我。我瞧出苗头不对,于是让母亲把父亲的钱一点点偷走,转移到别的地方。
这触犯了老爹的忌讳!他的继母就是这么对待他的!于是他与母亲离婚,将我和母亲赶跑,他动用伯爵的权势,我们没分到多少钱,他每个月只给我们一点点可怜的生活费,大概两万银元左右....”
我果断指出:“小姐,两万银元已经可以在本撒活得相当滋润了。”
香尼一翻白眼,说:“可根本不够用,我很母亲都娇生惯养的,不会干活,只得请小时工,而且我们住的房子,物业费又贵的要命!我还要买包,买鞋,到处旅游,请客吃饭....”
我说:“他还分给你们一套本撒的房子?香尼酱,人不能不知足哦,亲。”
香尼说:“到我三十岁后,他给的钱越来越少,现在只有五千银元,这怎么够?他当是施舍叫花子吗?”
莱拉:“你可以找个人嫁了嘛!你毕竟是伯爵的女儿。”
香尼说:“那时候他已经是侯爵了。可都怪这老不死的,都是因为他不作为,和母亲离婚,让我操碎了心,我老得很快很快,又有些发胖,三十岁时,我已经有六十公斤重了。”
她长得还算高,六十公斤确实有坦克的潜质,不过当时也算可以接受,不像现在,我面对她是万万不敢按“f”的。
我问:“所以说,你手里关于他的把柄究竟是什么?”
香尼咬牙切齿,捏紧拳头,说:“他抛妻弃女,不给我们生活费!”
我如遭雷击,大失所望,怒道:“这算什么丑闻?这根本最多只能算是一点小官司,而且还是你们理亏的那种!”
香尼喊道:“这难道不罪该万死吗?这老混蛋现在坐上了邓恩的位置,整个地下城的钱都从他手里过,我本来还以为他能改过自新,每个月给我们十万二十万的,结果我和妈找上门,他只给了我们一万银元,就把我们打发了,他马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大老远跑过来,从刺客手中救下这肥婆,就是为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该隐啊,耶和华呀,佛陀啊,默罕默德呀,路西法呀,彼列呀,冥冥之中,你们也不能这么耍我吧。
六十一 侦探体验
我没好气地说:“他们就是为了这破事儿想杀你?还有这满列车的人?”
香尼:“我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尤其是唐戈,我们在二十多年前还很恩爱,难道他还深爱着我?这是相爱相杀么?”
我想说可能性很低,但肥婆也有做梦的权力,所以并未反驳她。
思索了片刻,我露出微笑。凭借我华丽的推理,已经全盘想通了答案,唉,我不得不承认,平时的我表现得不能算太聪明,可只要稍稍认真,就能展现出绝顶的智慧而令乏加自惭形秽,春心荡漾....
不,即使现在远离乏加,我也不敢胡思乱想,因为每次我这么想,她都会扣我黑户头里的钱,万一隔了这么远她仍能监测我该如何是好?
莱拉:“大人,你笑什么?你知道答案了吗?”
我站起身,从地上捡起一顶鸭舌帽,一根烟斗,双手负背,调转身子,望着列车的窗外。
此时如果有名侦探柯南专属的处刑音乐就完美了,可惜在末世没有,未能衬托出我卓绝的才智。
所以我自己哼调子。
香尼:“这调子好难听,是走调了吗?”
这可恨的肥婆,对她的救命恩人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吗?难怪这么老了还没人要。
我说:“答案再明显不过,他们杀了你的兄长、姐姐,又用意外害死了你的侄女、侄儿,现在,又想害死你,他们是想继承博思泰特斯公爵的遗产,我猜测,他们下一个加害的目标,就是老公爵了。”
莱拉说:“大人,可这三个家伙与老公爵非亲非故,怎么轮得到他们?你想想邓恩公爵之死吧,他们甚至为争夺遗产举办了一场世纪比武。”
我仰天哈哈大笑三声,笑过之后,我意识到我根本没有答案,只感到有一滴汗划过额头。
我说:“他们肯定是为另一个继承人卖命的!对了,就是——那个养女荷蒂!是她指使他们....”
莱拉说:“这就更不对了,那个养女根本不为外人所知,你以为剑盾会的国王会承认这么个官方都不存在的人吗?况且你看博思泰特斯公爵对香尼大姐和前妻如此绝情,他多半会另立遗嘱,那个养女多拿不了,但肯定衣食无忧。”
我汗流的仿佛我刚从海里被捞上来。莱拉这混丫头怎么当学生会主席的?领导说的话都敢挑错,她就直接承认我说得对又能怎样?
莱拉想了想,说:“依我之见,是他们误会了香尼。”
我闷声不响,这种时候,唯有装深沉才能挽回颜面。香尼问道:“误会?误会什么了?”
莱拉说:“就像大人误会你掌握了博思泰特斯的重大丑闻一样,这三个家伙也误会了,你在街上大喊大叫,显得气势汹汹。他们认为你知道不得了的大秘密,重要无比的大秘密,所以才不惜用这么丧心病狂的手段,也要防止事情败露。”
我惊讶地想到确实有这种可能,于是干笑道:“莱拉,你是受我启发才想到这一点的吗?只怕颇为准确。不容易,不容易。”
这种时候,她只要回答一声“是”,给我个台阶下,我满意,她也没啥损失,可谓两全其美。但她却体现出了智商无法弥补的低情商,她说:“没有,大人,你说的完全错了,我是靠自己想出来的。”
我懊恼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盘算着该怎么给莱拉穿小鞋,或许我该去她寝室里偷她几条底裤、几个文胸当做警告....
莱拉又说:“警局的人与这三人不是一伙的。他们真的想放你。不然,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失踪,根本不必追到这种地方,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我认为,是你的父亲——博思泰特斯想放了你,这三人与博思泰特斯可能共同做着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又不受公爵的完全指挥,他们擅自行动,或者另有上司,让他们下这种狠手。”
我感到很没面子,可又不得不承认莱拉·沃克是对的,我阴阳怪气地说:“猜对了又怎么样?我们还不是白忙一场?”
莱拉摇头道:“大人,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博思泰特斯与这些潜藏在剑盾会的法师的某种阴谋!”
我惊叫一声,顿时元气满满,喊道:“是什么阴谋?”
“不知道,所以我们得查。香尼,关于这个唐戈,你能想起什么?那个养女荷蒂,你知道她在哪儿?”
香尼皱眉道:“我只听唐戈说过,老爹很有钱,他做的买卖很有赚头,但唐戈不肯说他做什么买卖。那个婆娘....她现在大概有二十四、五岁了吧,我从没见过她的面。不过,唐戈说,荷蒂被老爹传授念刃,而且是在某个骑士训练营上学的。他奶奶的,我小时候肯定比那个婆娘可爱,这老贼真是喜新厌旧.....”
二十四、五岁一个叫荷蒂的女孩?现在很可能是剑盾会的骑士?这可大大缩小了范围,毕竟剑盾会所有骑士加起来不超过一万,叫荷蒂的就更少了。
我认识的只有一人,会不会这么巧中头彩?
我说:“我们立即返回本撒!”
莱拉兴冲冲地说:“大人,你有头绪了吗?”
我说:“是的,我会找到这个荷蒂,然后....”
莱拉问:“然后怎样?”
我说:“我会去本撒最好的首饰珠宝商那里,给她买一条最昂贵的项链做礼物,毕竟她的养父是公爵,我们两家得搞好关系,你说一个二十四岁的美女喜欢什么式样的首饰?这方面我可不能马虎大意呀....”
有那么一秒钟,莱拉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在开玩笑吗?但当她察觉到我是认真的,又用看着白痴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她深吸一口气,说:“你得找到他们藏着掖着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大人。”
我恍然大悟,立时露出深沉稳重之色,浅笑道:“不错!我的幽默感也不错。”
莱拉又说:“还有,大人。”
“怎么了?”
“拉米亚姐姐一定阻止你做了很多傻事吧,她可真是辛苦。”
我嗔道:“这是什么话?我招你惹你了?”
这时,碰巧对面驶来一辆列车,是从煤之闸前往本撒的,他们得到调度中心通知,来查看情况,车上大约有十来个警务骑士。
我将香尼交给他们,说:“她是重要人物,不得怠慢。”又打算把莱拉留下,莱拉急道:“你得带着我,大人,我不想一个人留下。”
我只得将她再装入木桶,却听那些警务骑士低声议论道:“这么个美少女,黑棺剑圣居然不趁机搂搂抱抱?”“好蠢,换做是我,就算累死,也要一路抱着她。”“你懂什么?他是在我们面前装样子,等走远之后,这木桶就会变成他的臂弯,他的胸怀,而且铁轨周围有些草丛又黑又密,正好办事....”
我恨的牙痒痒的,可世道就是这鸟样,无论你再行得正,坐得直,都有人戳着你脊梁骨骂你,不过呢,我也懒得计较,毕竟我平时也经常去学院女寝小偷小摸,不,检查违禁物品什么的....
莱拉红着脸嚷道:“你们再胡说,大人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不敢瞎扯了。
我扛起莱拉,陡然腾空而起,身法仿佛飞燕,胜似蝙蝠,快若箭矢,疾如跑车。那些无聊之辈看得目瞪口呆,下巴似要掉落在地上,只可惜我跑得太快,他们这表情转瞬即逝。
跑了二十分钟,我撑不住了,毕竟我得留些力气,以备召唤圣徒。
莱拉问:“大人,你累了吗?”
我笑道:“我...呼哧呼哧....是何等...呼哧呼哧....样人?怎么会...呼哧呼哧....累?咳咳。”
莱拉说:“你要是累,我们走回去好了,反正也不是很急。”
这将近六十公里路程,走回去只怕要两天。
我咬咬牙,带着她又跑,她提出我们可以到一边又黑又密的草丛中休息休息,但我怕那样我只会更累,压根儿不敢接口。因为历史上无数小说的主人公就是在这种半推半就的情况下,被一个又一个女配强撩而**,无奈开启了后宫。
鱼骨,珍爱生命,抵挡诱惑,保持警惕,压住枪炮,像你这么自尊自爱的男孩,一定可以做到的。
跑一段路,走上一会儿,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此时已至深夜,我回到本撒,我去过荷蒂与萨尔瓦多的住处,潜入正是我的拿手好戏,只是我从未想过有需要监视萨米的一天。
我对莱拉说:“回去告诉拉米亚我一切都好,其他事我会亲口告诉她。”
“那...你和我之间的事需要保密吗?”
我怒道:“有什么秘密?”
莱拉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笑道:“没有,秘密之所以称作秘密,是因为它不能被轻易说出口。”
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她完全不怕我?我是不是扮猪吃虎扮得太像了?
直接去问荷蒂:“你的养父是不是博思泰特斯?”未免太蠢。但现在博思泰特斯已是公爵,如果荷蒂真是那位养女,她兴奋之际,也许会对萨米吐露些实情。
我隐形藏身于灌木丛中,恰好见荷蒂与萨尔瓦多出门。
他们大部分情况下一言不发,但不像是吵过架,而是形成了默契,要去完成一件重要任务,气氛因此很凝重。
六十二 暗夜行者
我看着荷蒂,总觉得在哪儿见到过这景象,似曾相识,还是某个光影缭乱的梦境。
她在黑夜中行走,穿梭于危险、暗影、狡诈、伪饰、凶杀与悲剧之间。她太孤独,太害怕,可不能退缩,于是她找上了萨尔瓦多。
她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至少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一开始,她只是想利用萨尔瓦多,一个平凡而又有才能的傻瓜,可渐渐地,她被他的纯朴和热情所打动,接受他,热爱他,打算一直和他相伴。
如果可以,她想与他天长地久。
但那都是她的美梦,她生活在冰冷的现实中。
她仍有自己的宿命。
我不确定,这些印象是从哪儿来的?是先入为主的偏见?还是潜意识中的推断?
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她,她正是博思泰特斯的养女,不可能是其他人。我很少见到有人的脚步能如此沉重,却又如此坚定。
她背负着什么,和博思泰特斯一样,他们都背负着某种命运。
荷蒂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萨尔瓦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是那次恶魔袭击?”
“不错,训练营遭受大量恶魔袭击。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萨尔瓦多叹道:“我能救下你,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可到现在,他们都没查明是什么引起了那次....”
荷蒂说:“召唤恶魔的人是我。”
萨尔瓦多停下脚步,然而荷蒂仍在往前走,他犹豫了几秒,继续跟着。
荷蒂说:“养父给了我一个指环,那是在危急关头保命用的宝物。那天,我在奴隶坑中,见到....一些骑士和女奴隶在一起,刹那间,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想到了修道院那些比恶魔更可恶丑陋的人,我于是动用了那个指环,那...本该是在重要时刻用的,可我没忍住。”
“那指环召唤了许多恶魔?险些害死了你?”
荷蒂微笑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些恶魔不会杀我,我只是因为指环的力量而昏倒的,你会不会恨我?”
萨尔瓦多搂住了荷蒂,他说:“就算你是恶魔,我也会和你在一起。”
荷蒂捏紧萨尔瓦多的手,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萨尔瓦多闷了好一会儿,哭了,他高兴坏了。
我掏摸口袋,想找找看有没有带什么贺礼,但现在不是上前说“恭喜恭喜”的时候,我特么的是在跟踪。
荷蒂的呼吸声都在发颤,她说:“你哭什么?”
萨尔瓦多喊道:“别去,我们都别去!这一次我们俩留下!没必要冒险,想想我们的孩子。”
萨米啊萨米,无论你们要去做什么,别这么伤人品好吗?在紧要关头,什么讨老婆、养小孩这些flag是千万不能立的啊!
荷蒂说:“我们会活下来,一直活下去,把这孩子抚养长大,不让他受我遭过的罪。”
萨米:“我也是孤儿,是姐姐照顾我长大,我不会让他吃苦的。”
荷蒂:“是的,不会。”她很绝望,她说的话自己都不信,我觉得她早已确定这孩子的未来会很悲惨。
按照套路,他们两人会不会一齐丧命?然后我把这孩子救走,将他抚养成下一代剑圣?这么想确实很有感觉,毕竟美少女/美少年养成让我颇有成就感,可我不希望重演这种烂俗的剧情走向。
萨尔瓦多不是废柴流主角吗?哦,不,不。我不在场时,他有主角光环,我一在场,他就只是个配角,而且性格还是很适合当炮灰的那种。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鱼骨!现在别去琢磨小说剧情了好不好?好好跟踪不行吗?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间废弃的车站,停着一些报废的列车厢,却因无法处理而丢弃在此。他们各自戴上一个头盔,穿上皮衣,进入候车室,有一扇门通往地下,我顺着阴影潜入,地下聚集着四十余人。
萨尔瓦多骇然道:“这么...这么多?”
荷蒂答道:“还有更多。”
萨尔瓦多:“可....怎么这么隆重?”
荷蒂:“所有人,都是高庭狱门的受害者,大部分都是未曾被官方记录在案的流浪骑士。今天是决战的时候了。”
“决战?向谁?”
荷蒂答道:“向所有高庭狱门的人!他们今晚有盛大的活动,就在高庭狱门主人的庄园中。”
她走到一块大黑板前,用力敲打板面,所有人都注视她。
荷蒂说:“我知道,你们都在疑惑,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同志齐聚一堂?这些人之中,有些,你们是认识的,大部分,你们闻所未闻。在平时,你们可能是奴隶,是屠夫,是小贩,是邮差,是银行的柜员,你们铭记组织的纪律,隐藏自己,不显露自己学会的念刃,并时刻秉持着视死如归的信念。
今天,请收起平凡的伪装!今天,请拿起你们的长剑!今天,请记起你们的仇恨!今天,是让那些蛀虫魔鬼们先于我们而死的时候了!”
人们并未大喊,这毕竟是个秘密集会。但我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都攥紧了长剑和弩弓,护目镜之后,眼睛饱含泪水。
荷蒂说:“我的代号是复仇女神!你们可以叫我希思!还会有至少两百人加入我们今夜的行动,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值得信赖的好伙伴!你们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们,他们就算死,也会替你们挡下致命的刀剑!”
他们低声而坚定地回答:“我们也愿意战死。”
荷蒂说:“高庭狱门正在举行十年一度的庆典,他们的教主必将到场。这罪魁祸首,这蛇蝎中的毒源,我的母亲死于高庭狱门,我的家族家破人亡,今夜,我的剑必将染上仇人的鲜血!”
奇怪,如果荷蒂的养父是博思泰特斯,现在她这么做不是给博思泰特斯惹麻烦吗?后者已经是公爵,剑盾会的掌舵人之一,她根本不必如此着急行事。以博思泰特斯的手腕,她有的是迂回的余地,难道她真的忍不住想复仇?
这是好机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推翻博思泰特斯,让弥尔塞上位的好机会!我只要去通报弥尔塞一声,他再上报给瓦希莉莎,让警务骑士阻止这些流浪骑士,就算大功一件。我再把博思泰特斯与荷蒂的关系捅给国王,很容易就能编造个密谋造反的罪名.....
你疯了吗鱼骨?这可关系到萨尔瓦多!
一边是我小舅子,一边是我的好兄弟,特么的,该怎么选?怎么选?
等等,其实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我帮萨尔瓦多他们,把高庭狱门那群畜生一网打尽,荷蒂和萨尔瓦多回去之后高高兴兴地结婚生子,没人知道他们曾是罪犯。博思泰特斯知道我帮了他大忙,也知道我捏着他重大把柄,定会对我言听计从。这结果与弥尔塞上台相差仿佛。
我还可让博思泰特斯狠狠羞辱一番尼丽,让她算盘落空,这样也算替弥尔塞出了口恶气。
天,我怎么这么天才?只要我稍稍认真,就会展现出爆表的智商,唉,鱼骨啊鱼骨,人太聪明是会遭天妒的......
一个人从厕所出来,双手乱甩,一些诡异的水飞向我这边,我从躲藏的阴影中露出半个脑袋,沾上了水。那人还说:“该死的本撒,水比尿还脏。”
这个王八蛋,人家都在慷慨激昂地宣誓演讲,他跑到厕所撒尿还甩我一脸?我真想一把捏爆他的蛋。
等等,这不正说明这货三心二意吗?他是叛徒!他是逃避宣誓、通风报信的叛徒!
我顺着影子躲入人群,捏着嗓子喊道:“最后来的那一个,很可疑!”
人太多,没人注意到我,但那个上厕所的却引人注意。人们回头看他,那人也惊愕地看着所有人。
也许是误会,但让他们揍他一顿也好。
荷蒂说:“塞本,我们宣誓时,你在哪儿?”
塞本慌忙说:“我在上厕所啊!”
荷蒂:“我们之所以选在这儿,是因为信号是被屏蔽的,你是不是发现那些通风报信的小玩意儿不能用了?”
塞本怒道:“什么?我是你一伙的,你根本不信任我,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人?”
荷蒂冷冷答道:“我不能因为个人的信任而危及所有同僚!”
萨尔瓦多走向塞本,塞本喝道:“退后,别碰我!”但萨尔瓦多使出游樱,将塞本摁倒。
荷蒂:“搜查他,连裤裆都别放过。”
这混账刚刚跑去厕所放水,萨尔瓦多真是接了个苦差。
萨尔瓦多从塞本背心上的一个内衬口袋中摸出一个小巧的无线电收发装置,他厉声质问:“这是什么?”
塞本叫道:“是我拾荒来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用!”
人群中有人说:“这是警务骑士密探专用的无线电。”众人顿时慌张起来。
荷蒂说:“安静,我们在这一带设置了干扰器,无线电是没用的。”
塞本面如死灰,喊:“你那干扰器毫无作用,我已经通报了...你们会被一网打尽,如果放了我,你们还能从轻发落....”
荷蒂朝萨尔瓦多点了点头,萨尔瓦多拧断了塞本的脖子。她预见了人们的动摇,朗声道:“现在,我们将严格搜身,这一次,没有人能出卖我们!等搜身完毕后,我们将统一乘坐列车出发,前往敌人罪恶的巢穴。”
六十三 破坏行动
他们所谓的列车是这废弃车厢改装的,顺着铁轨移动时,像是年老的、濒死的巨兽在打盹。
这巨型的夜间动物在深夜驶过本撒,进行生命中最后一次狩猎,在巨兽的腹中也都是决心赴死的人们。
我意识到我曾在梦境中监视过萨尔瓦多,可现在,我躲藏在暗处,默默跟着他们,用双眼注视他们的举动。我摆脱了梦境的滤网,我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我看见他们身上的汗珠,我闻到他们散发的体味,一切无比真实,也更加震撼。
好好活着不好吗?毕竟你们已经熬过了苦难,长大成人,学会了念刃,何必为了仇恨冒险?是什么让你们视死如归?是什么让你们成为不顾一切的凶手?是什么连自己的生命与幸福都看淡、漠视?
是仇恨,是仇恨让他们练成了念刃,而这念刃成为无可摆脱的镣铐,拴住他们的手,让他们只能朝一个方向前进。
而造成这仇恨的,是暗藏在剑盾会内部的毒蛇与蛀虫。他们不是寻常的杀人犯与恐怖分子,他们是正义的,他们是激进的爱国者?不,他们更像是中国古代的那些舍生取义的侠客,用性命去践行某种认定的道。
列车上载着三百人,每个人都穿上了剑盾会的铠甲,我惊讶于这次行动的大手笔,因为即使在剑盾会内部,也至少有四分之一的骑士没有领到重甲。
观察了不久,我觉得这些流浪骑士穿得铠甲是残次品,多半是从生产线上被淘汰的,或者如那列车一样,是过了使用期限,以至于有安全隐患的。可能博思泰特斯经年累月地从铠甲生产线上偷出这种铠甲,武装私自训练的骑士。
剑盾会完整工艺的铠甲,能在念刃的驱使下活动,提供很好的防护,增强身体的机能,让每个人背负至少五十公斤的负重而活动自如。这些铠甲却让他们很吃力,他们必须消耗更多的精力来驾驭它。
列车转了个弯,停靠的是一个监狱模样的地方,荷蒂拉着萨尔瓦多跳下车,同时,还有八个人跟着他们。这些人似乎是每一队人的组织者,就像荷蒂。
我正猜测他们打算做什么,可很快明白他们是来领取物资的。
监狱广场的门打开,两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站在门口等着,一人穿着棕色西装,一人穿着白衬衫和吊带背心,两人是双胞胎,大约五十岁出头,表情很严肃,可眼神稍显轻浮。
棕色西装的男人说:“每个人都会领到三粒秘药,其中一粒在开战前服下,能增长力气,另外两粒可以疗伤,记住,致命伤是无法治疗的,断手断脚也不行,它只能尽快止血消炎。”
白衬衫的男人说:“还有燃烧瓶、定时炸弹和爆炸弩弓,拿去吧,祝你们今晚一切顺利。”
两人各自招手,几只白色恶魔推着剑盾会军方专用液压推车走出。他们是恶魔使,造诣似乎不差。
荷蒂问:“你们不一起来吗?”
那两人对视一眼,白衬衫说道:“亲爱的大小姐,大人都安排好了。”
棕色西装说:“情报是准确的,这一点我用这条老命担保。”
那些组织者中的一个男人问:“成功之后呢?我们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炸药和燃烧瓶?”
棕色西装说:“到了那儿你们就会知道的,以备不时之需。”
另一位组织者问:“告诉我们那个主教究竟是谁?凭我们能干掉他吗?”
棕色西装说:“只知道是一位隐士,但此人的真面目就如权杖的真面目一样,不杀了他,是无法揭开他的面具的。”
组织者说:“我们需要帮助,需要能一锤定音的人物,需要知道敌人的布防,需要作战计划。以前,这些都有,现在,这些都没有,你是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
这时,又出现了一个男人,我认出他来,他是火葬!是纪元帝国的恶魔使,当初在追踪那个操纵植物的刚格尔布拉姆时被我击退的家伙,他为何会在这儿?
荷蒂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火葬,他现在的衣着还算正常,可依旧摆脱不了怪模怪样。
火葬说:“土尼西,德莱西,你们和他们一起去。”
双胞胎脸色剧变,齐声说:“可是....”
火葬说:“我们必须保障胜利的果实,对不对?”
棕色西装:“你为什么不去?本该是你去的。”
火葬说:“我另有重要任务,你们快点吧,这么多人,别引起注意。”他显得很不耐烦,转身进入大门,大门旋即关上。
双胞胎很不情愿,却无法抗命,运送物资到列车,分发给每个人。在监狱的塔楼上,有人正在监视,看不清容貌。
我应当跟踪列车,还是留下审问火葬?这监狱里并不单单仅有火葬一人,他还有帮手。火葬见到我或许会吓破胆子,可我该如何阻止他逃跑?
还是捉拿火葬要紧,火葬知道高庭狱门的集会在哪儿,我能很快赶过去。
列车走后,塔楼上的人也离开了。
我仍前往塔楼,在塔楼的底层是个舒适的房间,有一个女奴在烧饭,火葬与另两个家伙舒舒服服地坐在摇椅上。
他们肯定会谈今晚的行动,我先偷听几句就好。
火葬说:“局面真他马的好极了,因为比武的事,本撒乱作一团,方便我们做准备。”
一个矮胖男人说:“你说,高庭狱门的集会,在莫洛赫庄园的那个,会不会是个陷阱?土尼西和德莱西只怕回不来咯。”
莫洛赫庄园?
最后一个高个说:“陷阱又怎样?又不是只有这一处闹乱子,到时候,到处都将是烟火,都将是死人。本撒当地的警力不够,他们肯定会向黑棺的援军求助。”
火葬叹了口气,说:“关键是要把那个男人引开。”
那个男人?
矮胖子笑道:“你被那个朗基努斯吓出毛病来了,火葬老兄。”
火葬尖叫道:“不许说他的名字!”
矮胖子:“怎么?难道这名字会把他招到这儿来?我真不敢想你会吓成这幅鸟样。”
高个说:“其实,凭借我们三人,难道还杀不了他?再强的家伙也挡不住偷袭。而且,只要计划成功,大人就会亲手杀死他。”
他们越说越让我困惑,并且开始东拉西扯,当我确定他们再不会说出什么有营养的情报时,我出现在他们面前。
火葬的惨叫声像是恐怖片倒霉的女主角似的。
六十四 浮出水面
我说:“火葬,我们又见面了。”
火葬匆忙起身,可似乎一下子患上了唐氏综合征,被椅子绊了一跤。
矮胖子急道:“他就是...就是那个...”
火葬:“那个男人!”
高个的双手变成了恶魔的利爪,每一根爪子都朝我喷出火球,我用姆乔尼尔将火球弹开,笑道:“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吗?”
高个儿喊道:“和他拼了!火葬!你看到他并不强!”
火葬喃喃说道:“他在耍我们,就像当初他耍我一样,他一瞬间就能击毙大群恶魔。”
矮胖子也变成恶魔形状,他身上长满尖刺,在地上滚动,变成个海胆般的球,朝我撞了过来,我跳上房梁,矮胖子直接撞塌了一堵墙。
高个儿跳起,嘴里的舌头伸出,成了一根长达三米的火鞭子,朝我脑袋一甩,我朝前一闪,那鞭子将屋顶打穿,屋瓦砖石哗啦啦地往下掉。
矮胖子喊:“他不过是血肉之躯!只要打中他一下,火葬,振作一点!”他将手上的尖刺扔向我,就像用机枪扫射一样,墙上千疮百孔,石屑纷飞。我使用激流,绕着房间飞奔,他打不中我。
高个儿用火舌堵我的路,我一矮身从火舌中的圈子穿过,他没能来得及合拢,我一闪而过。
我喊:“再快一点,拿出你们的真本事,别让我失望!”
他们俩快把这塔楼拆了,火葬吓得不敢出手,这样就好,火葬比这两人强一些,三人合力就不好办了。
我找一间隙,使出无痕,让他们本能地忽略了我。我出现在矮胖子身前,恢复了战意,他也把我想起,他大吃一惊,可我已经斩出弑神,矮胖子被我斜着剖开,他很强壮,居然没死,但斗志全无,按住伤处在地上爬。
高个儿大叫,从身体中喷出熔岩恶魔般的岩浆。这塔楼很快失火,女奴快步朝外跑,但岩浆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得救她,她是无辜的。
我往她那边跑,蓦然间,我觉得她不太对头。
黑噩梦并未从她身上嗅到恐惧的气息,面对烈焰与破坏,她看似害怕,其实并不怕。
我抓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她面向我,笑道:“谢谢!”但嘴里霎时出现无数尖牙,又有一条毒蛇般的吸管猛扑我的脸。
我一道念刃将那吸管斩断,姆乔尼尔划破她的身躯,她摔入火中,发出凄厉的喊声。
高个儿仍在不断喷出熔岩,可心中的恐惧随之剧增。黑噩梦嗅到了恐惧,在他身后幻化成形。高个儿一回头,惊恐万分,被黑色的巨狼咬掉了脑袋。
火葬哆哆嗦嗦地在我面前跪下,说道:“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与您作对。”
强者说话都简明扼要,我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火葬:“是....是....我只知道在本撒各地制造破坏,尽可能多的破坏,最重要的是把你引开。”
“从何处引开?”
火葬说:“我不知道,他们说会让你东奔西跑,他们打算袭击黑棺援军驻扎的地方,杀几个军官什么的。”
我心中骇然,问:“他们怎么杀?”
火葬说:“我刚来这里不久,他们说,会找个富商,宴请黑棺的一些高级军官,像是上校、中校之类的,然后在军营引爆炸弹,那样,你就不得不亲自调查了。”
“什么时候?”
他答道:“就在今晚,许多人一齐行动,这些流浪骑士只是其中之一,我们要让剑盾会为裂隙之战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说:“流浪骑士还不是你们全部的?你们究竟有多少人?”
火葬说:“我不知道细节,都是博思泰特斯安排的,但流浪骑士的行动是重头戏,是他亲自安排的。”
“其余行动呢?博思泰特斯知不知情?”
火葬低头道:“他知道....一部分。”
简直是疯了,博思泰特斯是剑盾会的新公爵,他就算出卖剑盾会又能换来什么好处?当上权杖吗?高庭狱门倒算了,其余破坏又是何必?我与他何仇何怨?莫非他有重大把柄落在纪元帝国手里。
不过如果这消息准确,他这公爵是当不成了,还是拱手让给弥尔塞吧,哼哼哼哼....
现在不是想着争权夺利的时候啊鱼骨,你脑抽吗?先想想该怎么做。
我喊道:“你是新来的!那原先在这儿与博思泰特斯接头的人是谁?”
火葬指了指那个高个儿,又指了指那个女奴,再望向那个矮胖子。
我记得矮胖子还活着,立即去找他,结果发现他也已经咽气,他满脸都被自己的尖刺刺穿,双目朝上,死不瞑目。
我心中一凛,回头见火葬将爪子刺入自己的咽喉,将自己的脑袋割下了大半,真是惨不忍睹。
好个一团糟,他刚刚向我求饶,转眼就自杀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我听见疯网中的绿面纱说:“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某个强大的精神体在支配他们,他们的思维被操纵,当他们背叛时就会死亡。”
我怒道:“真是混账!”
吞噬老者笑道:“但一切并非无可挽回,对吗?”
海怪伸出他那畸形婴儿般的双手,如施法般旋转着,一只漆黑的猎犬出现在疯网的夜空下,它的双眼仿佛两轮名曰,整个黑夜仿佛是它的毛发。
猎犬以恐惧为食,它吞下了他们恐惧的记忆。
高个儿恶魔使跪在地上,心中的敬畏之情让他抬不起头。一个女人尖声笑着,他只看见这女人的影子,便颤栗得不能自已。
我也是。
这女人的影子很高大,头发又粗又密,一直垂在腰间,她臂膀很结实,可手肘下方干瘦细长,指甲生长过度,几乎卷曲成团。
她只怕比海怪更丑陋,更让人恐慌。
她说道:“哦,博思泰特斯,博思泰特斯,你真是太出色了。”
博思泰特斯用冰冷地语气答道:“叶格丽。”
她是叶格丽,新索多玛的女王,纪元帝国远征军的新统帅,号称与帝国皇帝平起平坐的女人。
她就在地下城,就在本撒?博思泰特斯认识她?
叶格丽说:“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吗?我可是神祗,是巴尔神的代言人,我会让对我不敬的人尝尝地狱般的痛苦。”
博思泰特斯:“我仅仅听从朗利大人的命令,而且,在余烬水晶装置压抑下,你根本对我构不成威胁。”
叶格丽答道:“然而海尔辛全都听我的,所以,你也得听我的。”
博思泰特斯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是的。”
叶格丽:“那么,现在,我想听听你详细的汇报。”
博思泰特斯问:“朗利大人不曾对你说过?”
叶格丽笑道:“我的记忆力十分准确,可你作为计划的实施者,我想知道你会不会拖后腿。”
博思泰特斯答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叶格丽:“你确定邓恩的秘密是真实可行的吗?”
博思泰特斯:“我曾经和他合作多年,他确实建造了那个装置,但我必须得到他的启动控制器才行,那需要九隐士的权限。”
叶格丽的笑声难听的让人恨不得挖出自己的脑子,她说:“邓恩居然真的会造出那玩意儿?”
博思泰特斯:“因为我们骗了他,我让他以为那个装置能产生巨大的能源。邓恩是个财迷,也痴迷于权力,他想要一个能与权杖讨价还价的筹码。”
“但这筹码终究让他断送了性命,嘻嘻嘻,哈哈哈。”
博思泰特斯答道:“我们没料到他们真敢进攻裂隙,也没料到他们能关闭裂隙,那需要十颗核弹同时爆炸的威力。朗基努斯拥有远超乎想象的力量,只怕连你的魔神巴尔也能封印。”
叶格丽说:“我会亲手杀了朗基努斯,但在那之前,我和剑盾会另有账要算。”
博思泰特斯说:“按照计划,该由我暗杀邓恩,但既然朗利大人已经在裂隙中将邓恩杀死,也避免了我暴露身份的风险。”
叶格丽说:“那么,接下来,你必须夺得公爵头衔才行,这一点你能办得到吗?如果你办不到,还有别的方案没有?”
博思泰特斯:“唯一的障碍是阿德曼,他有隐藏的念刃,可我有信心在他使用之前战胜他。他未必知道我的真实实力,可我对他了若指掌。”
听他们的交谈,似乎发生在爵位继承战开始之前。
叶格丽喋喋不休:“地下城的饭食都是臭的,街道都是臭的,住的地方也是臭的,我在纪元帝国用的是济梵奴的床,景德镇的碗,罗马皇族的餐桌,吃的是从萨克拉门托运来的鸡鸭牛羊,用的是路易威登废墟淘来的包包,以及让·思哲的香水与化妆品。我想尽快回到索多玛,博思泰特斯,你明白吗?”
博思泰特斯不予作答,他推门出去了。
高个子这时站起身,仍不敢看叶格丽一眼。他说:“他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叶格丽笑道:“是啊,但他仍会帮我们。他对剑盾会的仇恨根深蒂固,他对朗利的崇敬也发自肺腑,真是个出色的男人,你们和他相比,简直如同狗屁一般。”
高个子连声答道:“是,是的。”
另一个声音说道:“他以为是剑盾会的不公害死了他的儿子、女儿、孙女、孙子,其实这全是我们的手笔,是我们蛊惑邓恩贪了那笔军费,是我们让那些军人陷入恶魔的包围圈,是我们摧毁了那列满载抗议者的列车。女王陛下,您真是神机妙算,一步步将他引入我们这一边。”
叶格丽叹道:“所以说,你们无法理解像他与朗利那样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们人生的宿命,早在一开始就掌握在他们的手里。博思泰特斯早已下定决心改变剑盾会,即使他的亲人一个没死,他也会走上这条路。他是个活在自己理想中的侠客,即使面前有万千敌人,他也一往无前,绝无惧意。”
第二人沉默半晌,问道:“那么,在您实现心愿之后,真的会信守诺言?”
叶格丽笑道:“我会让他成为剑盾会的新权杖。”
“那他可能会是个棘手的敌人。”
叶格丽答道:“能有这么出色的敌人,也不失为一种令少女魂牵梦绕的浪漫,你不觉得吗?亲爱的檀香公爵?”
六十五 守护微笑
高个子恶魔使的脑波归于寂静,不是彻底逝去,就是被吞噬者消化。
局面非常危险,叶格丽就在这儿,就在本撒城,躲藏在她阴险的老巢,操纵博思泰特斯散播恐怖与破坏之火。
我曾无数次面临绝境,此时也并未慌张。我抬起头,看着地下城的灯火,知道夜晚仍然漫长,更知道此地只怕并无日夜之分。
老公爵为何出卖他的祖国?背叛他的亲友?我隐约觉得自己曾从梦境中获悉真相,但这当口却想不起来。我只明白一件事,敌人非常凶残而强大,人数众多,不择手段。
我高昂头颅,拔剑四顾,心中毫无茫然之情,因为我是黑棺剑圣,我是无敌的代言人,我是黑棺的最强英雄。
无论敌人是恶魔也好,巨龙也罢,甚至是太阳王,是不可阻挡的天灾**,我都无所畏惧。在危机面前,我慨然面对,甚至面露微笑——是的,我就是如此从容不迫,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
我踏出监狱,却忽然意识到最大的障碍竟无情的横栏在前,它如此艰难,竟几乎无法逾越。
我迷路了。
我匆匆走了大约五条马路,见到一队巡逻的警务骑士,他们问道:“站住,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上有血?”
他们不认识我,我审时度势,意识到如果态度不好,反而会耽搁时间。
我朗声而笑,说道:“民警同志们好,民警同志们辛苦了!”这样亲切的问候,应该会让他们打从心底温暖,认识到警民一家亲这一真理吧。
此举很快起到了效果,他们变得很热情,持剑将我包围,喊道:“你是可疑人物!放下武器,跟我们回局里一趟!”
我大怒,几下将他们全揍躺了,抓起一人衣领,怒喝道:“告诉我黑棺游骑兵的军营怎么走?”
他被惧意震慑,不得不回答说:“现在大晚上,公交都停了,不然你可以乘坐列车。”
我将他扛起,说:“给我指路!”
警务骑士骇然道:“去哪儿?”
我怒道:“你没听见吗?游骑兵军营!”身如离弦之箭,出膛炮弹,霎时飞速远去。这人在我肩上鬼哭狼嚎,真是讨厌极了。
我当然可以告诉这些家伙萨尔瓦多与荷蒂正走在犯罪的道路上,但那只会坏事,我可不希望害了萨尔瓦多,说不得,还是得由我亲自解决。但那得在通知我的人之后。
指路兄险些晕厥,我不得不用念刃维持他的清醒,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指路,我这才察觉到此地离我那儿不过十公里远。
我路过一个餐厅的窗口,不由停下脚步,指路兄惨声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是恶魔吗?”
我说:“黑棺剑圣朗基努斯,做好事从不留名。”
他一口气没回转,这下真晕倒了,不过我已暂时用不着他。
我望向窗口,见到窗户中吃饭的那些人,他们穿着体面的衣衫,面前餐具精致,周围环境优雅,烛光映照着他们的脸,也映照着他们的看上去十分美味的食物。
一切都那么祥和,那么宁静。我忽然之间感慨万千——
我,还有黑棺众多的游骑兵们,我们辛辛苦苦、风餐露宿、出生入死,一次次面临险境、绝境,不正是为了守护这些在末世中仍然生存的普通人们吗?
餐馆中有微笑的年轻人,有微笑的老人,有恩爱的夫妻,有西装笔挺的职员,有英姿煞爽的军人,他们都在享受这美食,享受这宁静,享受这末世中不该存在的温馨。
这,不正是我为之奋斗的意义吗?
即使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
即使我从满是血腥的车厢一路追踪到充满恶臭的车站,再追踪到漆黑潮湿的监狱。
即使我的刀刃染上了鲜血,即使我洞悉了可怖的阴谋,即使我知道这里潜藏着未知的危险,我依然心甘情愿,欣然接受。
人们又在大笑,笑得好开心。
我的肚子咕咕作响。
不过我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为什么呢?我的胸怀就是这么宽广,我就是这么乐于奉献的一个人。
啊,一个军官似乎饿坏了,别人尚未动餐刀,他已拿起了一块肉,送入嘴里,丰厚的肉汁沿着他嘴角流出,打湿了他的军装,他皱眉一笑,拿起餐巾擦拭污渍,这一举动让我仿佛能闻到牛肉的香气。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这么一个最高权力者,要在窗口眼巴巴地看着这群混球,啊,不,同僚大快朵颐呢?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是我的职位比较高,明明该是我过得比较好才对啊?不过呢,看着混球,不,同僚吃得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心平气和一点,鱼骨,你是何等人物?岂能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这些同僚混蛋也是经过一番厮杀才能有今天的不是吗?
再说了,那肉看起来也并不好吃,即使同僚混蛋们表现得很亚米。
吃到嘴里流下的汁液里面是不是橄榄油?啊,这在末世如同金子般珍贵的橄榄油啊,就这样残留在衣物上,成为了污渍,我伸出手指,仿佛如此就能将这橄榄油沾上一点...
这些油腻,正如拉米亚在兴奋时流下的....液...啊,不,是汗一样,它无疑看起来是很鲜美的,可品尝之下,却难吃得很,是,这餐桌上的食物也定是这般。
哼,我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呢?我一点都不生气。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呢,没空在这儿看他们欢快地吃着好像很美味的饭....
我只是有一点点不满,稍微的那么一丢丢,就像是一颗小火花那样,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嘿嘿嘿,这算得了什么?
火花落在了草原上。
星火燎原。
我快气炸了。
一个侍者看见了我,朝我做了个驱散的手势,表情很厌恶。
我这才意识到我流的口水打湿了玻璃窗,准确的说,我是在舔玻璃。
侍者张口喊道:“快滚!”
我一脚把整个玻璃窗全踹碎了,去特么的守护微笑!老子现在已经饥渴难耐!
整个参观的人都尖叫起来,一张大餐桌上吃饭的家伙是我们游骑兵的军官,一个看似很富有的家伙,以及一些穿骑士学院服饰的男男女女。
莱拉·沃克小姐不知怎么也混在里头,大概是她回来之后顺便被邀请了,她是那种从不放过任何交际与饭局的女人。
军官们看见了我,敬畏莫名,喊道:“是公爵大人?”
莱拉喊道:“大人?你的事解决了吗?”
我饿混了头,冲上前对桌上的牛肉羊肉来了一招旋风扫落叶,抓起酒杯灌下了肚子。地下城那一边的人都看傻了眼,其中一人脸色苍白。
我陡然记起火葬说的——这些饭菜里面大概有毒!
好在我不怕任何剧毒,因为我是喝毒蛇之血长大的变异者。
刚刚那个吃牛肉的军官在满脸惊讶中开始呕吐,我看了他一眼,继续吃肉,等我吃完,他多半已经不活了。
富商模样的人喊道:“啊呀,这餐馆的肉质量有问题好像。”
我打了个饱嗝,点头说:“好像是百草枯放少了吧。”
六十六 历史悠久
莱拉立刻反应过来:“晚餐里....有毒?”
富商捂住喉咙,痛苦地大叫:“戴瑟!什么?是....是你动的手脚吗?”
他指的是一个黑发的英俊骑士学生,那人吓傻了。
莱拉喊道:“大人,你没事吗?”
一个游骑兵上校叫嚷:“大人,快呕,把吃的全吐了!”
另一个中校拔出手枪,对准那个戴瑟,怒道:“交出解药!”
对面剑盾会的全站起身,拔剑在手,喝道:“把枪放下!”
场面很精彩,每个人都在吵,每个人都在威胁,每个人都蓄势待发。
我留意到那富商使了个眼色,一个侍者从口袋中摸出个遥控器。
我一剑砍掉那侍者的手,遥控器下落,被我接住。那个侍者啊啊惨叫,富商就地打滚,说:“我得...我得去看医生,快点,快点扶我....”
他的手下闻风而动,我给他们每人一巴掌,他们全贴在了墙上。我抓起那个富商,说:“你是不是想放一把火,趁乱自己逃了?你根本没中毒,我一直在外头....监视呢,除了那个贪吃的同僚混蛋,谁都没用餐。”
富商抖得像个被流氓盯上的纯洁少女,他急忙辩解道:“您误会了,我....”
骑士学院中一个长官模样的中年人说道:“朗基努斯大人,请放开马金先生,他是我们院长的好朋友。你要是指控他在饭菜里下毒,一切还得按照流程....”
我用叉子叉起一块剩下的肉,递给他,说:“你想试试吗?”
骑士长官退后一步,脸色难看,答道:“不必了,我们可以用仪器检验,这是证据。”
我让恐惧折磨了那个马金片刻,马金哭泣道:“我...我都招,我都招了,是他们强迫我的,他们抓了我的妻子和儿子,我只能出此下策!饭菜里是墓地灰,那是他们交给我的毒药。”
这一回连骑士们都惊怒交加,马金又说:“按下开关之后,餐馆西面会起火,我就能逃走,他们就会放了我的亲人,我走投无路....”
骑士长官说:“大人,他是个罪大恶极的嫌疑犯,请将他交给我们.....”
我说:“现在我对剑盾会的陌生人一个都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同谋?”
骑士长官:“我用我的名誉担保,他一定会受到公证的判罚....”
我将那个侍者与富商交给莱拉,说:“押回军营,我们的人中毒身亡,剑盾会必须赔偿到位才行,这两人得看牢。”
莱拉欣然一笑,答道:“是,大人!”
我又低声说:“立即去见勒钢,戒备有人袭击军营。”
莱拉问道:“大人?你不回去吗?”
我交给她一枚徽章,告诫道:“别多问,照做就是,如果勒钢的护卫不让你入内,你就说是我派你来的。”
莱拉颇为害怕,说:“他....嗯....是血族,会不会....”
我说:“勒钢是我见过最有自制力的人,他吸你血的概率比你当上执政官的概率更低。”
莱拉眨眨眼,眸中情绪复杂,我看出深切的钦佩之意,但她太能装了,难辨真伪。我与她们一同下山,并在靠近军营的地方分了手,骑士学院的家伙们没敢跟来。
我抓起那个指路兄,把他摇醒了,他记起我是谁,表情仿佛外出旅游晕车时又发现老婆把自己绿了的社畜。
我喊道:“莫洛赫庄园,带我去!”
指路兄说:“那里很远,几乎在郊外,可...”
“距离不是问题,照做,不然我立刻去你家给你带绿帽子!”
他惨叫道:“我老婆不会答应的!”
我森然道:“我给她十万银币,你看她答不答应?”
不料此人笑道:“那全听您安排,我老婆才六十公斤,不算太重,正是风韵犹存之际....”
我闻言大怒,给了他十来个耳光,他总算肯听话了。
莫洛赫庄严是荷蒂她们的目的地,也是高庭狱门举行盛大仪式之处。庄园入口是高高的木墙,一闪暗红色的大门,从外部看不见庄园内部。
我对指路兄说:“你的名字。”
“大人,我叫哈特。”
我威胁他不许把此行告诉任何人,否则就让他的后门直径扩张十厘米,他魂不附体地跑了,黑噩梦折磨着他,他绝无胆量泄露消息。
由于我是飞檐走壁来的,取了直线距离,因此反而比流浪骑士会们早到片刻,当我喝下奥丁之眼时,他们这才赶到。我看了看表,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当然,所谓的天亮是指剑盾会在高空的挂灯全部亮起的时刻,否则地下城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
庄园内部,有人拿着手电筒,闪灭闪灭,来回四下。流浪骑士中有几个动作异常轻便的人翻墙而入,我听见有人被掩住嘴巴割断了喉咙,声音沉闷。干掉一处守卫后,流浪骑士们无声无息地割开了高墙,在双胞胎的带领下进入其中。
我身在一处林荫道,两边的丛林宛如迷宫,骑士们进入林子前行,途中迅速干掉遇到的守卫。那对双胞胎很厉害,空着手发射出恶魔的利爪,那利爪仿佛有知觉般,精准地刺穿守卫的咽喉。
当然,偶然有守卫发现了不对劲,打算用无线电报告,我暗中替他们料理了这些高庭狱门的走狗。
萨尔瓦多,荷蒂,干脆杀个痛快吧,我在后头罩着你们,如果有叛徒,凭借我绝顶的智慧,我会在第一时间发现的。
庄园里的建筑根本就是一座城堡,有着浮华的雕塑与高悬的阳台,耸立的高塔与通达的走道。但仪式并不在城堡内,而是在城堡后,那里有个足以举办小镇集会的大场地,大约一百个穿着白袍的高庭狱门杂碎聚在那儿,还有三十多个女孩儿,我粗略一看,女孩儿都不超过二十岁。
我见过的人渣多了,这群无恶不作的畜生一定还很挑剔,我猜这些女孩肯定是精挑细选,纯洁无暇的。
一个大转盘般的祭坛上,竖着一根图腾,图腾像是男人的那个器官,仔细一看,是许多女性雕像簇拥而成的。场地各处的火盆上燃着白色的火,诡异的光仅仅照亮这场地,此外的树林与草地被染上了墨绿色,传来某种未知的阴森。女孩儿们也穿着洁白的浴衣,被绳索绑着,环绕那祭坛的图腾。
至于高庭狱门的教徒中,也能轻易区分其中的高下,其中八十余人地位很低,没戴帽子,二十人地位很高,戴着白色的高帽。
突然间,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城堡的顶楼,他扔出一卷白色的绢布,一直延伸至图腾下方,形成了桥梁。这个人影缓步走下,抵达祭坛。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戴着面具,难辨本来满目。
所有教徒齐刷刷跪下高喊道:“恭迎教主驾临!”
在光芒照耀下,这教主居然显得很神圣,可越是神圣的家伙,越让我觉得他罪无可恕。
老贼,今天就是你恶贯满盈之时了。
教主高声说:“诸位亲爱的教徒,谁能记得,这是我们第几次神圣的召唤祭典了?”
以我的才智,居然听不出此人的声音是谁,要么这声音经过伪装,要么我根本不认识此人。荷蒂怀疑他是九隐士之一,那一定是我还没见过的隐士。
一个糟老头子抢着答道:“根据本教的记载,应该是第一百零一次!”
教主轻笑了几声,说:“是啊,已经一百零一年了!通过这神圣的仪式,我们为剑盾会提供了多少出众的剑法大师与魔法高手?即使别人说,我们的手上染满了污秽,我们的作为只是为了享乐,可其实,我们功勋卓著!我们都是地下城的守护者,地下城的英雄!”
众教徒附和道:“是啊,我们都是地下城的英雄!”
教主说:“阿巴登,强大的恶魔大公,在人类的历史上,他曾化名为凯贝利女神,公元前,他的信徒遍布整个东欧,每年,在特定的月圆之夜,这些荒野的居民会在深夜走入丛林,男男女女狂欢享乐!甚至连野兽也加入这狂欢的盛宴!据说,参加这盛宴的女人,会产下强壮无比、力大无穷的后裔。有人认为,这些人类就是奈法雷姆的起源,也有人说,血族是由凯贝利女神所创造,而非该隐与莉莉丝!
远古历史的真相,谁能说得清楚?就算隔了十公里的传言也会走样!可我们由此知道,我们的仪式由来已久,我们的仪式必然可行,我们的仪式效果显著,我们的组织会愈发强盛!”
众教徒高喊:“我们是剑盾会的基石!”
教主说:“今夜,与远古的月圆之夜一样,是那个特殊的日子,是最容易诞生奈法雷姆的时节。尽管,在外头,有一群恐怖分子在杀害我们的同胞——那些死去的同胞值得缅怀,他们都是好样的,他们为剑盾会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必将永垂不朽——然而,我们依然要贯彻这一传统,依然要冒着敌人凶残的视线与锋锐的刀剑,履行我们的责任!
我们,无所畏惧!”
众教徒都站直了,他们从腰间拔出武器,高喊:“我们无所畏惧!”
教主哈哈大笑,说道:“流浪骑士们,辛苦你们前来,让我们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吧。”
我大吃一惊,万不料他竟早就知道流浪骑士们在这儿!荷蒂他们也倍感意外,双胞胎大声说:“包围他们!”众流浪骑士冲出树林,将广场上的教徒们团团围住。
六十七 内有隐情
教主朝流浪骑士们高呼:“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这好机会,但这又何尝不是将你们这些危险分子一网打尽的良机?早在你们向我们亮出刀刃之际,神就已经盯上了你们,你们的末日已然降临,自己却毫无所知,这是多么的可悲?”
荷蒂朝众教徒喊道:“迎来末日的是你们!”
教主仰天大笑道:“你们中的女人,也许命中注定会来到这里,蒙受阿巴登魔神的青睐,怀上堕天使之子。所以,如果你是女性,请亮明身份,我等当竭力避免清剿尔等。”
荷蒂朝那教主射出一道弩弓,教主挥动一根烙铁,弩箭掉落,荷蒂喊道:“英勇杀敌!报仇雪恨!”
流浪骑士们咬牙怒吼,冲向高庭狱门。
教主揭开白袍,露出一张年轻嚣张的脸,这张脸在与我交谈时曾显得冷淡而高傲,现在则十分狰狞。
他是内夫·霸权,九隐士中最成功的商业巨子,掌握民间财富的地下统治者。
荷蒂喊道:“是你?”
内夫说:“我已揭开了伪装,那你们呢?一群不知轻重,莽撞而盲目的罪人!”
高庭狱门教徒的武器不仅仅是刀剑弩弓,还有枪械,大量枪械,他们拿着自动步枪与重机枪朝流浪骑士们扫射,骑士们蹩脚的铠甲无法完全阻挡,一时间接连摔倒,伤势全都不轻。
荷蒂怒喊:“你.....你用枪?枉你自称传统的守护者!”
内夫连笑道:“我守护的传统就是铲除你们这些歪门邪道!”
我当然可以现在就偷袭内夫,但又总觉得他另有后手,那幕后之人按兵不动,我也只能暂时旁观。
双胞胎召唤来飞行的白色恶魔,众恶魔腾空而起,朝下方扔出手雷与燃烧瓶,只听乒乒乓乓一通炸响,教徒众人鬼哭狼嚎,我看见他们断裂的手脚飞在了天上。
内夫施展铁莲,防御住爆炸烈火,同时怒斥道:“看吧,与恶魔为伍者!你们的灵魂是何等堕落!”
荷蒂:“你还有脸说我们?”
熊熊火焰中,双胞胎的手变成恶魔的爪,将教徒们当做盾牌,边挡边丢,丢完再抓,他们很快杀到内夫身边,随即,他们双手如机枪扫射般发出尖锐的指甲。
内夫霸权面带微笑,召唤出他那傀儡,傀儡一拳将其中双胞胎其中一人砸成肉泥,另一人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不!”
傀儡体内传出金属的鸣响,抓向剩下一人,但这时,萨尔瓦多从旁出现,抱住活着的那人,两人滚落祭坛。他对活着的那个双胞胎喊:“快继续用恶魔从空中支援!”
流浪骑士们已经冲破教徒的火力网,这是因为他们的铠甲足够坚硬,意志足够坚强,弩箭火力也算不错。而教徒们未免显得不够虔诚,胆怯之下,总打着明哲保身的念头,一旦敌人靠近,或是有人被弩箭爆头,他们便顾不上开枪,一门心思朝后退缩。
内夫叹了口气,横斩一道念刃,那念刃好似一道狂风,吹过之处,令人肢体分离,血肉横飞,连铠甲也难以挡下,这一击不分敌我地杀了七人,威力绝不逊于阿德曼与博思泰特斯的决战招式。
荷蒂继续呼喊:“别退后!踏着敌人与战友的尸骨....”
内夫朝荷蒂一劈,劲风骤至,萨尔瓦多发动激流与铁莲,挡在荷蒂身前,铿锵声中,他的剑断了,铠甲碎了,胸口中了一剑,鲜血染红了头盔,与荷蒂一起摔倒。
我又惊又怒,放出影子,那影子展开一道铁莲,将内夫追袭的一剑拦住。
内夫也颇感惊讶,说:“那是什么?”
萨尔瓦多还活着,只是骨头断了不少,他是好样的,已经能承受剑盾会最强骑士之一的剑术了。他四下张望,表情困惑,荷蒂也问:“怎么回事?”
内夫喊道:“拉尼克!进击!”
那傀儡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巨响,从嘴里喷出岩浆,像是火焰的火星般飞向四面八方,一旦它落在人体,那人顷刻就被烫成热油,一旦它落在地上,就迸发出更多火花,烧伤周围的人。骑士们的廉价铠甲在片刻之内就被烧得滚烫,成了刑具,将里面的流浪骑士活生生烫死。
当然,它这样的攻势自然不能顾及教徒们的死活,短时间内,众教徒大片大片地为教主牺牲,我却不觉得感动,我怀疑他们崇拜的阿巴登也看不上这些人渣的灵魂。不过内夫仍小心翼翼地保全了祭坛上那些女孩儿。
荷蒂抱着萨尔瓦多逃到一旁,喂他服下秘药,带着哭音说:“你没事的,宝贝,没事的。”
渐渐的,傀儡拉尼克动作变得迟缓卡顿,像是玩游戏遇上了室友高速下爱情片而引发的高延迟。双胞胎中的幸存一人叫道:“他...他的法力耗尽了,这是好机会!”
三只白色恶魔飞向内夫,朝他扔炸弹,蓦然间,内夫跳在空中,用西洋剑般的技巧连刺三下,将三只恶魔洞穿,他微笑道:“你以为我是凭借神器当上隐士的么?不要搞错了顺序,是因为我强大的念刃,才收获了这拉尼克之傀儡!”
他落在拉尼克身上,将剑刺入拉尼克头顶的一个窟窿,以念刃驱动这钢铁巨人,拉尼克吱呀吱呀地响了一阵,抓起地上被烧伤的人,吞入腹中,吞了十个,行动又一次变得灵活自由。
我觉得它除了念刃之外,是可以依靠烧伤者的灵魂为能源的,人类怎么可能造出这样的怪物?那是何等神妙的技艺?
教徒已经死了九成,剩下的朝外逃,又被流浪骑士刀剑斩成肉泥,还有一些漏网之鱼被我悄悄解决,瞧他们的身手,似乎不是侯爵就是伯爵,可没穿铠甲,又被恐惧所困,在我面前不堪一击。
流浪骑士这三百人也死伤超过了一半,但他们全无逃避之意。
一个大汉怒道:“只剩下他一个了,拼死他就算赢!”
众人士气大振,朝内夫蜂拥而去。内夫叹道:“蝼蚁不知道恐惧,是因为他们以为大象是不会动的山,然而蝼蚁无法杀死大象,大象却有千万种方法整死蝼蚁!”
傀儡巨人挥拳踢腿,喷出熔岩,接近者当即毙命,无一幸免,而它将烧死者吃到肚子里,能源无穷无尽。内夫偶然出剑,将射向他的弩箭击飞。
局面一边倒,凭借神器与念刃,内夫可以将流浪骑士杀光,他的念刃或许还有尽头,可傀儡巨人拉尼克却永不停歇。或许该我如救世主般登场了,毕竟我等了那么久,气氛已经很到位....
我听见萨尔瓦多说:“我....让我试试...一招。”
荷蒂:“你伤得太重了!”
萨尔瓦多说:“我能行!念刃是意志的体现,念刃是灵魂的共鸣!我能行!相信我!亲爱的!”
荷蒂:“你要怎么.....”
萨尔瓦多说:“朗基努斯的...灾变,只有这一条路。”
荷蒂喊道:“那只有海尔辛家族可以学,你怎能学得会?又怎么可能使得出来?才短短几天时间...”
萨尔瓦多说:“不是我一个人,他们都在与我并肩作战!他们....每个人的灵魂,每个人的意志,每个人的仇恨,他们的死并非白费.....荷蒂,那些死去的战友....他们的灵魂之所以弥留不散,是因为他们在帮助我。”
他说的没错,我感到脑电波的震荡,我感动疯网起了波澜,疯网中的议员们盯着萨尔瓦多,显然注意到他的变化。
哪怕仅有一瞬,哪怕仅仅在这里,萨尔瓦多能使出朗基努斯的灾变。
他说:“朝他发射弩箭,越多越好!”
荷蒂高声下令道:“全员射箭!”
众人冒着熔岩的轰击,发出数十道箭矢,内夫冷笑道:“白费力气!”傀儡巨人双臂高举,如堡垒般将箭矢挡开,剩余的部分被内夫用念刃解决。
在这一瞬间,萨尔瓦多使出了激流,奔腾的念刃反而让他遗忘了断骨,遗忘了伤痛,他爆发出神速,跃上高空,紧接着,我见到紫色的光圈环绕着他,形成了另一层铠甲,另一层动力。
他仿佛被旋风包围着,被火焰助推着,既沉重,又轻盈,快如雷电,疾似风火,这让他爆发出第二次神速,与激流叠加重合。
内夫骇然道:“怎么会....”他横剑去格挡,但那些弩箭让他分神了,在这一刹那,他无法连续使用念刃。
因为萨尔瓦多迅速至极。
萨尔瓦多斩断了内夫名贵的长剑,再一剑刺中内夫的胸口,内夫鲜血狂喷,手一压,捏住萨尔瓦多双手的手腕,萨尔瓦多顺利地抽出手,一拳砸开了内夫精致的脸。
内夫在天上飞了至少五十米,撞断了好几棵树。傀儡巨人停止了一切动作,成了个不会动的雕塑。
萨尔瓦多支持不住,从傀儡上坠下。剩下的那个双胞胎赶忙让一个恶魔接住了萨尔瓦多。
剩下的不到一百个骑士放声狂欢,不少人喜极而泣,更多人议论那奇迹般的一剑,有理智者立即说:“反派死于话多,内夫未必死了,快去补刀!”
荷蒂取下面罩,也取下萨尔瓦多的,与他亲吻在了一块儿,萨尔瓦多用仅存的力气笑道:“他受了...致命伤,我知道得很....清楚。”
荷蒂也笑道:“是啊,多亏了你,我们终于....”
然而,远处传来的惨叫声打断了所有人的庆贺。
我心头巨震,看见另一位公爵波德莱尔现出了身影,他横抱着内夫,踩着流浪骑士们的尸体走来,啧啧感叹道:“你没想到这些蝼蚁这么麻烦,对不对?”
内夫惨然说道:“教主,这一剑我是替你受的。”
波德莱尔微笑道:“是啊,代理教主,你劳苦功高,也许这一次之后,是真正传位给你的时候了。”
六十八 造福家国
那个双胞胎恶魔使嚷道:“为什么....会有两个隐士?不是说只有一个吗?”
波德莱尔说:“我不明白你们这些老鼠为何如此执着?但总觉得你们是一群可怜的棋子,下棋的人把你们抛过来送死是打算做什么?”
荷蒂抿紧嘴唇,说:“我们不是弃子!我们是烈士!”
波德莱尔的笑容很慈祥,很难让人把他与无恶不作的高庭狱门首脑联系在一块儿。他说:“你们的这些装甲啊、刀剑啊、炸药啊,只有地下城实力雄厚的人才能办到。那样的人,至少也是个侯爵,而且是为数不多、精明能干的那一类。他知道你们的实力,也知道我们公爵的底子,如果你们不是弃子,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我认为波德莱尔说的不错,博思泰特斯确实是将荷蒂她们当做弃子,即使荷蒂是他的养女,他也毫不在乎。
除了这战场之外,他还同时安排了其余破坏行动,目的呢?
他在制造混乱,让本撒的精力部署捉襟见肘,让九隐士疲于奔命。
如果波德莱尔不来,内夫·霸权又逃过一劫,他也会躲藏一段时日,不会轻易见人。因为他知道有强大的势力针对他,他必须小心保命。我肯定波德莱尔也会这么做,他不清楚那个对头究竟是谁——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侯爵?还是九隐士中的仇家?
即使这一次突袭没成功,博思泰特斯也能让两位公爵消失好一会儿。
波德莱尔瞬间出现在荷蒂面前,喀嚓一声,荷蒂的头盔断成两截。荷蒂“啊”地一叫,拔剑相向,但刺了个空。波德莱尔食指关节轻轻一扣,荷蒂的长剑与铠甲粉碎,衣衫裂开,露出雪白的肌肤。她惊骇之下,忘了用手遮挡。
这老贼....挺会制造福利的,荷蒂也...挺有料,不过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奇怪,我又不是经常偷窥的那种人,我是在哪儿见到的呢?
恶魔使突施冷箭,发出几道指甲,快如子弹,但波德莱尔凭空消失,那恶魔使的脑壳随即碎裂。
波德莱尔仍旧在荷蒂面前,连我也没看清他的动作。
他对荷蒂说:“你很眼熟,但很抱歉,我年纪大了,有些人见过就忘。你有没有参加过高庭狱门的仪式?”
萨尔瓦多用剩余的力气发动激流,一剑疾劈,但波德莱尔站着不动,萨尔瓦多这一剑偏的厉害,差了大约三、四公分。
波德莱尔也劈开了萨尔瓦多的头盔,脸色骤变,说:“你是朗基努斯的小舅子?幕后操纵者是黑棺剑圣?”
萨尔瓦多喊道:“是的!”
这小子怎么把脏水往我头上泼?我真是日了狗....不,不对,我并没有骂拉米亚,而且这是一件好事,高庭狱门是一群败类,能铲除他们对我的名声有益无害。
波德莱尔并没有剥除萨尔瓦多的铠甲,可见他对男女并不平等对待,一视同仁,为什么只脱女的不脱男的?男女就应该区别处置吗?当然我并不是希望萨尔瓦多被脱得一干二净,我只是有一颗女权之心。
我摆脱杂念,试图理解波德莱尔展现的异状,他为何神出鬼没的?难道他展现出来的都是幻影?
不,不像是,种种迹象表明不是。
只听波德莱尔说:“说谎并没有什么好处,针对我们的血腥暴力行动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那时你还不在剑盾会。黑棺剑圣对此一无所知,我活了一百多年,说谎者瞒不过我!”他捏住萨尔瓦多脖子,毫不费力地将他提起。
他要杀死所有人灭口,他必须这么做,高庭狱门的勾当不容于世,连他公爵的身份也难以豁免。
我当然应该冲出去救人,只有我能击败波德莱尔,可在场的那些流浪骑士会认出我,一旦与他们扯上关系,事情就变得很复杂,很不好收场。毕竟这群人在剑盾会算是犯罪分子,而且人多嘴杂,他们绝不会替我保密。
更何况博思泰特斯另有大手笔,帮助流浪骑士等于帮助博思泰特斯,又等于帮助叶格丽,到那时事情就变得让人头疼了。
在我身边有一个死去的流浪骑士,他的铠甲我倒是勉强能穿得下,只是这铠甲式样太难看了,不符合我的身份,更挑战着我的品味,于是我又找了个死去的高庭教徒,将他的白色长袍与铠甲一同穿上,成了个拼接混搭风,看起来很潮,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毕竟衣服要看人穿,像我这种天生的衣架子身材.....
别在意这些细节,现在必须去救人!立刻!马上!
我用神速接近波德莱尔,在某一刹那,我察觉到了细微的差别,随着我接近他,他的位置发生了偏移。
那偏移是自然而然出现的,让人很难把握,甚至不易查知,两秒钟后,我眼中的波德莱尔已神秘莫测地出现在了两米外。他仍然提着萨尔瓦多,以至于萨尔瓦多也发生了位移现象。
不是念刃,就是神器。
他在混淆我关于他的位置感。
连奥丁之眼也无法准确得知他在哪儿,气味,声音、视觉都乱作一团。他明明离得远,看起来却很近,他明明在左侧,可其实得往右那么半米。
这比对付隐形人更棘手,因为他时时刻刻在发散错觉。这能力看似不起眼,可配合高超的剑术,让他异常的致命!
他已在我身侧,朝我一剑斩落,若非我时刻用铁莲护体,而且念刃强硬,他已经让我掉了脑袋。
波德莱尔退后数步,朝我刺剑,可那一剑却是从我头顶落下,我立刻发动灭绝,火焰与电流宛如海啸般涌动,波德莱尔哼了一声,脱离了灭绝的范围。
他这一招自有软肋,因为他的偏移大约在一米到两米之间,换言之,我只需要用大范围攻击,他躲无可躲。然而,越是广罩远波的招式越容易产生破绽。
他问:“已经很久没人挡住我一剑了,你是他们背后的主使者?”
我闷声答道:“正是。”
波德莱尔笑道:“可你也暴露了你自己的身份,你还没意识到吗?”
我大吃一惊,却又表现的充分镇定,反问道:“身份?”
“博思泰特斯,你这一招在决赛中击败了弥尔塞,你以为瞒得过我?”
荷蒂愕然喊道:“父亲?”
我想要发笑,可只能忍住,回答:“乖女儿,别慌,把把爱你哦,亲亲,mua。”
荷蒂皱起眉,显然怀疑我。我心中一惊,回头正色答道:“我本不需隐瞒。”
波德莱尔还剑入鞘,说:“那么,既然你到了,我有个提议,我们握手言和怎样?”
我说:“高庭狱门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我会杀了你,谁也不能阻止我。”
波德莱尔说:“我坚持我的提议,让我们谈谈。”忽然间,波德莱尔的身影从各个方向走来,甚至在空中都有,那是一个倒悬着的波德莱尔,每一个波德莱尔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这下可真是幻影了。
哪一个都不是真的。
荷蒂恍然大悟,说:“父亲,你曾经说过,波德莱尔的神器‘恶情书’让他能掌握空间错乱的现象,这就是....恶情书?”
空间错乱?原来如此。
波德莱尔四下环视,说:“看着这景象,谁能说平行空间不存在?也许存在着无数不同的我,在这一时刻,每一个我都有极其细微的差别,‘恶情书’将这些情人的面貌尽皆展现。你如何辨别其中的真伪?所以说,老弟,不必急于打打杀杀,让我们像两个国家的领袖那样,坐下来喝一杯酒,聊聊战争之后的和平。”
他又说:“我会减少高庭狱门的活动,每年仅限于这一次仪式。而且,从今往后,我会关怀那些产妇的福祉,让她们与她们的孩子都能衣食无忧。如此大的让步,都是看在你是我同僚的份上,我已经展现了我的诚意,你觉得如何?我的战友?”
我回答:“这问题,你不该问我。”
波德莱尔笑道:“你难道不是这羊群的牧羊人?你难道不是这群狗的训练者?”
我说:“当我在他们眼中仍能看见愤怒,当他们捏紧的拳头仍在流血,当他们仍咬紧牙齿,怒不可遏时,我知道我无权替他们饶恕你。你已经犯下了无数的罪孽,酿造无数的惨剧,唯有你的惨死能让那些祭品的后裔和亲人宽慰,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得到和平。”
波德莱尔说:“你是否知道?我们九隐士的神器并非人类所造,原本皆属于堕天使,也就是所谓的恶魔!我们一直在使用恶魔的力量造福人类。但是,恶魔会索要代价,就像经过战争的人才能珍惜和平,我们高庭狱门的所作所为,一直在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内夫、诺曼、伏沉、熏耀,这些举世罕见的剑术奇才,都有奈法雷姆的血统,我为剑盾会培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才,我才是维护这和平的人!
你只想到复仇?你的思维与格局太狭隘了!纪元帝国巴不得我们剑盾会内部自相残杀,想想祖国的利益,想想我们的理想!想想我们宣誓效忠的陛下!”
我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有一件事,却让我坚定了杀你的决心。”
波德莱尔变得神情阴鸷,冷笑道:“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我拾起地上的长剑,说道:“我的宝贝女儿与乖乖女婿让我杀你,那就没有饶恕你的任何可能,一点儿也没有了。”
六十九 罪人伏诛
波德莱尔告诫我:“博思,我观察过你的念刃,也许比我强那么一点儿,但我有恶情书,你呢?你是否已将邓恩的神器使用自如?你想要杀我?我的神器在九隐士中是最强的!我能毫无损伤地把你脑袋砍了。”
我使出石杉,斩向上下左右,将力道分散,击中每一个幻影,但没用,它们或许本就是平行空间的倒影,或是空间扭曲的折射。
波德莱尔朝我刺剑,那是一道十分猛烈的剑风,我判断剑风的来路,可突然之间,它在离我不到一米时发生了位移,直指我右侧肋骨,我发动铁莲,可它透过了防御网,我腹部一痛,已经染血。
为什么铁莲挡不住它?我的念刃应该比他强一些,即使措手不及,它能打破我的防御,却绝不应该伤及我的本体。
波德莱尔再一次袭来,我知道不能抵挡,只能躲闪,于是朝远处一跳,刹那间,那道念刃出现在我眼前,我立刻施展激流,身子一侧,避过了它,但它擦过我的头盔,脸颊部分破了,血朝下流。
同样,我的铁莲被他轻易穿透,如果我再慢一点,我脑袋已经没了。
他说得对,神器恶情书让他拥有深不可测的杀伤力。现在的我赢不了他,唯有召唤圣徒。
....但可能还不必。
我躲过了他的第二道念刃,这说明我能躲开第三道、第四道,这很冒险,但我必须留着圣徒这张底牌。
观察波德莱尔,观察恶情书,利用所知道的一切对付这诡异的法术。
他的念刃再一次飞向我,我朝他的幻影疾奔而去,他的念刃拦在我必经之路上,我立刻朝上跳,这一剑划伤了我的腿,还好伤口不深。
紧接着,我又躲开了三次,意识到波德莱尔是怎么办到的。
他对空间有着异乎寻常的判断力,他能预测我动作的.asxs.,动作的终点。
他能控制念刃的方向,让念刃在一定范围内瞬间移动,违背原有的运动轨迹。
他的念刃穿透力极强,像是一支钢笔能划破白纸,这也是恶情书赋予的力量。
波德莱尔笑道:“不愧是公爵,能躲开恶情书的攻势这么多次,我都有些头疼了。”
他的幻影还在那儿,通过幻影,我能看到他的出手,他像是个快枪手那样出剑迅速,动作微小。这归功于他的千锤百炼。
这一次,他的动作变了,他大幅度地挥动长剑,一瞬间有三道念刃破空而至。
我就知道!他肯定会使这花样!如果一次攻击无法命中,那就增加攻击的频率!他是念刃的大师,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我同时发动铁莲与灭绝,在铜墙铁壁外增加了一层火焰风暴,这么做奏效了,削弱了他的念刃,我仍被击伤,可未被伤筋动骨,我血流不止,疲惫感压得我气喘吁吁,至少我还活着,还有一战之力。
波德莱尔叹道:“真是....我还想省点力气,看来是不行了。”
他将长剑横着,这一次将发出更多念刃。
我朝他斩出一剑,二十米外,我听见一声惨叫,所有的幻影都受了伤,鲜血洒了一地。
保德莱尔怒道:“你怎么...怎么找到我的?”
与我一样,波德莱尔也在不断移动,这让他的位置更加莫测。
除非他长时间的停顿。
当他使用强大的念刃时,意志力凝聚,在疯网中便格外明亮与显著,我侦测的不是他的身躯,而是他的精神,通过精神,我看破了幻觉,我克服了错乱感,我找到了他。
我标记了他。
凭借那一剑,波德莱尔的灵魂上多了个印记,是我的念刃留下的,如阳光般绽放出光辉,如此夺目,绝不会错失。
波德莱尔逃不掉了。
我闭上眼,奔向波德莱尔,波德莱尔骇然道:“这怎么...怎么....”
到了近处,他长剑转了个圈,刺向我下巴,我去格挡这一剑,但空间异变,他变成指向我的右耳。
他剑术很高超,不逊于阿德曼,凭借恶情书,更像是无处不在的幽灵。
然而我更胜一筹。
我的身躯曾被彼列利用,与死亡堕天使的化身交战,我深切体会到了另一个次元的强大。
我曾化身为圣徒,与最可怕的地煞交手,那经历仍在折磨我的灵魂,可我的躯体却记住了那场战斗。
我曾亲眼目睹该隐与亚伯的决战,见证他们层出不穷的技艺和法术,因此,我开阔了眼界,我明白了自身的渺小,也体会到了凡人的软弱。
我不会输给凡人。
在他击中我之前,我一剑劈中了他,他的剑偏了几寸,仍划伤了我,可他胸口的伤更为沉重,他厚厚的皮甲被我割破,露出血淋淋的胸膛,以及一本金属书籍。
恶情书。
波德莱尔大叫,一片空间隔开了我和他,这让他顷刻间离我足足有两百米远。
他气喘得如条患上肺炎的狗,他喊道:“你...自找的!我会把你送到地狱去!我会打开未知的空间,让你...被千万只恶魔分开来吃了....”
我指向波德莱尔,说:“鼠疫。”
他的伤口飞速溃烂,由一道伤口分裂成数道伤口,波德莱尔魂不附体,喊道:“这是...这是属意的念刃?你怎么会....”
这是我现学现卖,因为那并不难学。
波德莱尔将长剑对准自己伤处,集中精神,像他这样经验老道的战士,自然学会了用念刃去解念刃的咒。
如果他的对手是属意,他当然可以放心大胆的这么做,因为属意比他弱得多。
但高手过招,岂能有片刻疏忽?
我动用激流,拉近距离,一剑斜着削下,波德莱尔再一次受伤,口中鲜血狂喷。
我想将恶情书夺下,波德莱尔再一次动用恶情书逃走,这一次他挪到林地间,叫道:“内夫!带我逃走!内夫!引爆熔岩傀儡!”
内夫早已让傀儡巨人带着他冲出了两百米远。
波德莱尔目瞪口呆,随后骂道:“混账东西,你背叛我?”
内夫叫道:“我会替你报仇的!教主。”
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穿白袍的教徒跑向内夫,内夫没瞧见他,傀儡巨人更没把他当做敌人。
那个教徒抓住傀儡巨人关节的凸起处,灵活地摇晃几下,爬到肩上,到了内夫身边,内夫这才注意到来者,问道:“你是....”
白袍教徒掀起帽子,她是荷蒂。内夫吓傻了眼,在开口之前,已被荷蒂的匕首刺穿了心脏。
傀儡巨人向前一扑,激起大片烟尘。荷蒂从烟尘中走出,怒视波德莱尔。
我喊道:“别过来!”
波德莱尔骤然挪至荷蒂身后,他纵然重伤,荷蒂仍远不是他的对手,他将荷蒂双手反绑,刀剑架在荷蒂脖子上,咬牙切齿,怒喝道:“博思泰特斯!你的女儿在我手上!我有十足把握,在你杀死我之前,将她变成一具尸体。”
我见状冷笑,胸有成竹。
我知道这种时候的谈判技巧——你不能显得很在意人质。你表现得越在意,匪徒心理上的优势就更大,人质反而会更危险。但是呢,你又不能逼迫的太凶,让他觉得自己无路可退,你得让他觉得你是他的朋友,是他一伙的。
这其中的平衡很难拿捏,除非是向我这样聪明机智,博古通今、口若悬河、学富五车的伟大的政治家,外交家。
且看我斟酌词句,推敲字眼,一句话就震住了他,化解险情。
我喊道:“放开我的宝贝女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荷蒂骂道:“你这是什么狗屁谈判?”
我怒道:“我是为了救你,宝贝女儿!要不然我的乖乖女婿不得守寡吗?”
荷蒂:“什么守寡?你用词都不会用吗?”
我“咦”了一声,问:“女子丧偶是守寡,男子丧偶该叫什么?守鳏?”
荷蒂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波德莱尔说:“好像是叫鳏居。”
我一想不错,笑道:“是啊,就是这么个词,多谢你,老波。文化人水平就是不一样....”
波德莱尔答道:“不用谢,不用谢。”忽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一变,凶神恶煞,怒道:“别打岔,你把剑放下,离开我三百米远,不然我....”
我能轻易体会到他心中的恐惧,那恐惧被他压下,可他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他的伤情严重,如果在十五分钟内得不到救治,他就会死。而他身边并未携带秘药,否则他早就吃了。
他害怕的要命。
有恐惧就好办。
他打了个冷颤,即使面对着我,可仍情不自禁地回过头。
黑色的噩梦就在他身后,于是,他见到了这一百多年间无数饱受折磨的女子,无数被抛弃的死婴,他也曾良心不安,也曾因愧疚而辗转反侧,也曾梦见过地狱般的景象。在这一瞬,所有这些亡魂般的魅影充斥他的大脑,他的心脏。
多年来积累的惧意如山崩般压垮了公爵。
黑噩梦将他整个人与灵魂一齐吞了。
荷蒂也看见了黑噩梦,但她很快压抑住了恐惧感,于是黑噩梦远离了她。
她很坚强,她的意志很坚定,这让我想起来曾在梦境中得知她是海尔辛家族的后裔。
她走到一边,扶起萨尔瓦多。
我这才想起这件事有多重大——我在剑盾会的前帝都杀死了两位至高权利者,我得毁尸灭迹,否则剑盾会一查出来是我干的....
不对!我现在是博思泰特斯呀!我可以栽赃给这老头!什么都可以让他背锅,什么错都是他的。
难道不是这样吗?
七十 灭口手段
我拿起波德莱尔的恶情书,塞在盔甲里,又试图在内夫身上找到召唤傀儡巨人的神器,却见到荷蒂已经捷足先登。
我摆出博思泰特斯的气派,森然说:“亲亲好女儿,把神器交给我。”
荷蒂摇了摇头。
我严厉地说:“乖哦,交给我,把把给你买好吃好穿的。”
荷蒂仍旧不答应。
我怒道:“你在酱紫,把把要打你屁屁啦!”
荷蒂不再理我,跑去照看萨尔瓦多。我望着她,望着她的臀,挑选要击打的部位,却忽然产生了莫大的悲哀。
她是我小舅子的女朋友,也就是我的弟媳妇儿,我不能对她做任何不道德的事,最多只能幻想。
这巨大的落差让我觉得这世界是如此的残酷,让我意识到自己仍生存在末日之后的废土上。
绿面纱提醒道:“任何时候这都是不道德的事呢。”
讨厌!疯网这些家伙怎么会有正常的道德观?真是讨厌死了。
荷蒂更不管剩下的流浪骑士,带着萨尔瓦多走向别墅后,不过那应该是别墅的正面。
流浪骑士中的一位幸存者说:“大人,您就是我们的组织者?”
我见他们都受伤不轻,脸色疲倦,却难掩喜悦之色,说:“天快亮了,这里虽然荒僻,可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来,你们走吧。”
“我们是乘坐列车来的,该怎么回去呢?”
我告诉他们我也没什么办法,他们面面相觑,那位幸存者答道:“我们有秘药能治伤,等伤好之后,我们能自己返回。”
他们都笑了起来,击掌相庆,彼此拥抱。很久以前困扰他们至今的仇恨终于消失,他们不再愤怒,也开始畏惧伤痛和死亡。
不,他们本来就怕死,可仇恨压倒了死亡的恐怖,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我找到荷蒂与萨米,说:“亲亲女儿...”
荷蒂微笑道:“你别叫了,恶心不恶心?博思泰特斯从来不这么叫我。”
我心头一凛,忙改口道:“我只是最近心情很好,所以改了称呼....”
荷蒂说:“朗基努斯公爵,你果然名不虚传。”
我慌张不已,说:“你认错人了。”
“不,我认人很有一套,对声音尤其敏感,我早就听出你了,在本撒再没有哪个傻瓜会这么强。”
我惊怒万分,说:“傻瓜?你凭什么说我是傻瓜?我前知一百年,后知一百年,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荷蒂说:“单凭你叫我亲亲女儿就已足够判断你的身份,公爵,他们说你对别人的称呼都很腻歪。”
我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可我认识到错不在我,错的是这个世界。世界里的人习惯了冷漠对待彼此,所以,我亲昵的称呼被他们视作轻浮。
我问:“你们今后该怎么办呢?”
荷蒂抚摸着萨尔瓦多的脸,低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告诉我博思泰特斯接下来会做什么,我知道你们只是被用来引开九隐士的棋子。”
荷蒂看着我,显得很困惑,也很伤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是棋子....”
“你知道,我一路跟着你们到这儿,你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死,所以才会和萨尔瓦多说那些话。”
荷蒂流泪了,她说:“萨米...他对我很好,我不忍心他死,可又不想留下他一个人。”
我忍不住骂她:“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荷蒂:“我其实已经猜到,这次行动是高庭狱门的陷阱,我们是送死,博思泰特斯自然也能猜到。可他告诉我这是我报仇的唯一机会,我不能...不能不干。”
“博思泰特斯还说过什么?”
她说:“没了,他只告诉我这些。他一直有自己的事,有自己的打算,我很关心他,因为是他抚养我长大的,没有他,我活不到今天。可我又害怕他,他像是驾驶着一辆列车,要将自己与我们一同送入地狱...”
我思索着还想问哪些问题,终于说:“你和他都是海尔辛家族的后裔?”
她拍着小腹,泪水晶莹的眼睛里涌动着希望,说:“还有这个孩子也是。”
我笑道:“海尔辛大师如果知道,说不定愿意见你,你要不要来黑棺?这也算是亲人团聚。”
荷蒂说:“不,我恨霍克。我要在地下城生活下去,和萨米一起生活下去。”
我犹豫着说:“我总以为...你想报复整个剑盾会,你与博思泰特斯一样希望把地下城付之一炬。”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出人头地。”
我说:“这是办不到的,跟随你的流浪骑士们看见了你的脸,他们人不少,总会泄露的。而且不管博思泰特斯有何打算,终究是极其危险的勾当,一旦博思泰特斯被捕,你的身份也会暴露。”
荷蒂咬咬牙,神情终于松动了,她问:“那该怎么办?”
“和我走,我带着你和萨尔瓦多,装扮成游骑兵溜出本撒,回到号泣城,相信我,不久之后,我那儿将会成为媲美本撒的大都市,末世中的一颗明珠。”
荷蒂叹道:“我...考虑考虑。”
突然间,萨尔瓦多睁开眼,口中喷出黑血。荷蒂花容失色,叫道:“萨米!”
这黑血是毒素!我立刻按他的脉搏,用念刃增强他的意志,这不能治好他,但能让他的大脑做出正确的选项,抵抗剧毒,维持生命。
只是我发觉其实没必要这么做,他的体征很正常,他吐出黑血是因为他的身体将毒素排除了。
我说:“他没事,他的身体居然连这剧毒都能免疫,这莫非是我送给他的匕首让他产生了抗毒性?”
荷蒂放宽了心,她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啦,公爵,是朗基努斯的灾变,这个念刃能让人在一段时间内百毒不侵。只是这剧毒是哪儿来的?”
“我猜是内夫这货,只有他伤过萨米。波德莱尔的剑上没有毒素,这我可以作证。”
可事实很快打了我的脸,我猜错了。
我们回到祭祀场,发现流浪骑士们都已经死了,揭开他们的头盔,从他们的唇边流下一道细细的黑线。
我注意到荷蒂在颤抖,说:“是那些治疗用的秘药。”
荷蒂从口袋里摸出她的那些,她没用过,萨尔瓦多是用过多的,若不是他领悟了短暂的灾变念刃,他也会死。
博思泰特斯根本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走出去,他不想在紧要关头出现纰漏。
又或许这是叶格丽的主意。
七十一 黎明故事
我救不了他们,于是催促荷蒂他们离开。荷蒂看着这些昔日的战友,满眼凄凉,这绝不是装出来的,她深受打击,尽管她早已习惯了背叛、陷害与死亡,这结果也深深触动了她。
她说:“别告诉萨米。”
“我明白,他虽然身手不错,但终究还是个平凡的人。”
荷蒂叹道:“我以为练成强大念刃的人,精神上都是一群异类,偏偏他....”
我回答她:“这是歪理和歧视,萨米心肠不狠不硬,可该坚强时还是很坚强的。”
荷蒂释然地笑了,说:“他很幸运能遇上你,我很幸运能遇上他。”她取出剩下的燃烧瓶焚烧尸体与别墅,不久火焰熊熊,浓烟弥漫。
她执意要亲自背萨米,我们朝外走,天已经亮了,我的意思是,地下城的大灯完全打开,驱散了地底的黑暗,带来了光明。
当我们在罪恶的宫殿厮杀时,全然忘了外界也已沦为一片火海。
我看另一道烟从远方升上半空,这才想起:叶格丽一伙布置的破坏远不止一处,她是想让整个本撒乱作一团。
拉米亚她应该得到了莱拉·沃克带去的消息,会有所防备,可我没通知其他人,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通知谁,我甚至不知道瓦希莉莎她们住在哪儿,每一个剑盾会隐士都肯定有自己的大豪宅。
我说:“地下城肯定乱糟糟的,博思泰特斯的同党想大肆破坏一通,只怕会死许许多多的人,你们的模样狼狈了些,可警务骑士们也顾不上。”
作为双方同时承认的最强战士,我理应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然而我已经累了整整一天,昨夜险些跑断了腿,还被波德莱尔捅了好几刀,现在只想找地方睡一会儿。毕竟这鬼世道,人命不值钱,而且死的也不是我城里的人。我得睡上一觉,否则到了紧要关头,我无法让圣徒降临。
最重要的是,叶格丽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她的目的,就不知道她在哪儿,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走山路,荷蒂认得该怎么走,等穿过一座丛林后,荷蒂说:“我们该分开了,别让人看见我们在一块儿。”
她说的好像我和她在偷情似的。
我说:“你快走吧。”
她说:“关于内夫身上的那个熔岩傀儡控制器,你从我这儿偷走了吗?”
我一个哆嗦,忙说:“你肯定是自己掉地上了,唉,你这小妮子太不仔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却总是喜欢赖人。”
荷蒂说:“你让我看你口袋。”
我急道:“凭什么?你这是质疑我的人格!质疑我的尊严!为了人格和尊严,我决不能向你屈服,决不能向强权屈服!我是自由的!自由!我要自由!我是免费的!”
其实荷蒂并不是什么强权,我的人格和尊严也没剩下多少,但多年行窃使我非常害怕被人抓个现行,那可多丢人?尤其是她原先把这神器藏在她的底裤口袋里,这难免让我更加难堪.....
荷蒂叹道:“好吧,但我要提醒你,也许剑盾会有追踪神器的办法,而且你权限不到多半用不了。”
我“嗯”了一声,问:“你有办法解决吗?”
荷蒂说:“不确定能不能成,你拿出来我瞧瞧。”
我想摸出恶情书,却不料把傀儡控制器取了出来,当它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气氛一度变得非常尴尬。
我想,我的一生中,表情很少有这么正义庄严、清白无辜过。
我说:“你想送给我就直说,何必偷偷塞我兜里?”
荷蒂说:“你就是个白痴。”
我很不高兴,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偷东西被发现了呢?她不骂我是个色狗已经很好了。
她又说:“算了,都给你吧,我拿着也是烫手山芋,尤其是恶情书,听说它的使用方法极其复杂,会把人逼疯的。”
我又取出恶情书,与傀儡控制器分别在左右手,我见到两件神器上各有一个蓝色开关,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看见这开关了没?它一定是电源键,只要一按就能关闭,这样剑盾会就一筹莫展...”
荷蒂:“别乱按!”
她话没说完,我按了上去,耳畔只听嗡地一声,一股强烈的电流让我浑身震荡,我甚至闻到了一股烤肉味儿。
荷蒂喊:“糟了!是防盗机制!”她一脚将两件神器踢飞,我一头栽倒。
昏迷很久之后,我的感官慢慢恢复,我躺在一辆车上,那是一辆...手动的铁轨车,我和萨尔瓦多分别斜躺着,荷蒂奋力压着手摇装置,铁轨车迅速前行,我看着铁轨延长,不知我们要去哪儿。
城市里都是火,烧得特别大,气味儿难闻,又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这深渊的城市上空飘荡着,警笛长鸣,警务骑士全数出动,奔赴各地救场。
他们没觉得我们可疑,也不觉得我们有特异之处,甚至没空看我们一眼。
荷蒂问道:“你们的军营在哪儿?”
我问:“什么?”
荷蒂说:“军营!”
我脑子像一团摆了很久的糯米糕,黏糊糊的,彻底僵住了。我记得荷蒂,记得萨尔瓦多,可我自己呢?我又是怎么了?
我就是我,只是一个人称,一个代词,一个意识,一个第一视角的角色。
我问她:“我是谁?”
“你还有心情闹这些有的没的?”
“不,我真忘了,我记得....”
我瞪着那些漆黑的建筑,那些低矮的平房,那墙壁上的窟窿,那黑压压的洞顶山石,白色的灯光与红色的火焰交织在一块儿,除此之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
我记得那天也很黑,我穿着用兽皮缝制的衣服起了床,我的妻子仍昏睡不醒,我的孩子们也深沉地睡着。
我有许多孩子,很大一家子,我们住的地方不缺粮食,我去打猎,我的妻子种田,即使我的父母已经老迈,我最大的孩子已经成熟了,不久之后,他将选择我第一位成熟的女儿做妻子,生出下一代,我的孙辈,就像我与我的妻子一样。
为此,我感谢上帝的恩惠。我的父母告诫我要虔诚的崇拜上帝,即使我们是被放逐的,可不能心存怨恨。
他们告诉我,我曾经有两位兄长,一个杀了另一个。杀人的那一个还活着,他比我年长许多,他似乎不会死,他只是被上帝放逐到了黑暗的大陆上,永远都不会回来。
希望如此。
世界很大,广阔的不知边界,可除了我们之外,别无同类。我们是最初的,父母是上帝创造的最早的人。然而父亲说,他曾经有个姐姐,她或许已经死了。
我望着东面,太阳也许已经升起,可世界仍黑着,这很不寻常,也许今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不然,这个时候,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早就转醒。
我们住的地方,有一种叫天使的精魂,他们是上帝的使者,当上帝传来旨意时,他们会现出形体,来到我面前,告诉我那旨意是什么。
大多数情况下,那是赐福。
我兄长们的悲惨遭遇让上帝怜悯我们,我诞生时,我的父母从天使那里获悉我将会养下一百个孩子,他们都能吃饱,他们都能长大,他们的孩子也能长大,我们能开拓这黑暗的世界,抵达难以想象的地方。
有时候,天使会教我知识,我听说正是知识与智慧让我的父母被驱逐出了天堂,但现在不在天堂,我就可以学知识了。
我想起知识中说过,有一种日全食,即使白天,天也会黑,今天也许就是日全食。
我有一根刺鱼的枪,那是用一根尖锐的鱼骨削刻而成的,父亲说,我的长兄用这根鱼骨做成的刀杀死了他的兄弟。这枪上染着亲人的血,它并非不祥,而是祝福,它能保护我的家人,不受野兽的伤害。
我去河边捕鱼,可捕不到,我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不到东西,用火把又不方便,我尝试了许久,今天家里人吃不到鱼了,可惜,不过昨天的肉还剩下一些。
当我回到屋中,少了十四个孩子,妻子仍睡得香,对此一无所知。我数了数,我的长子不见了,其余是十三个女儿。
我惶惶不安,心惊肉跳,我看见一道脚印一直通往树林里,我找了过去。
在丛林中,一片枯萎而焦黄的草地上,我看见我的长子司克,是他将我的女儿们抱到这里。在他面前,是个无比妖艳的女子,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红光,在黑暗中诡异地飘动着,像是一条条红色的丝绸。
她和他都未穿衣,司克称呼她为妻子,又叫她莉莉丝。
莉莉丝,那是我父亲的姐姐的名字,她应该已死。
莉莉丝一个接一个吸我女儿的血,每个只吸一口,但这一口让她们的脸色像是患上了重病。
她笑道:“司克,我亲爱的孙子,我可敬的丈夫,有你在,我不会孤单,有这些孩子,我们会过得很幸福。”
司克跪在她面前,让她亲自己的额头,他的表情像个被魔鬼附身的人,像个无药可救的疯子。
我怒不可遏,上前用鱼刺枪刺向这妖女,她惊恐而羞愧地逃了。
司克,我的孩子,阻挡着我,阻止我伤害这穷凶极恶的女妖,我于是刺死了司克。
我失手了吗?我做错了吗?不,他已经无药可救了,他的灵魂已经被那妖女替换,他不再是他自己,他只是个傀儡,一个妖女的奴隶,我必须这么做。
我哭泣很久,带着女儿们回家。
我看见一个陌生人站在门口,一个满脸胡须,像是流浪了一百年的男人。
他说:“赛特。”
我从他身上嗅到了和莉莉丝同样的味道,那是一种属于嗜血者的气味。
妖怪。
我不会弄错。
我看着屋子,颤栗不已,也许我剩下的亲人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我将鱼刺枪对准了这个男人,满怀复仇之心,他看见鱼骨时,露出愧疚的表情。
我很久以后才知道他是谁。
但那时,我用鱼刺枪刺伤了他,这也让我自己受了伤,他像是能反弹一切伤害似的。
他和莉莉丝一样消失。
像是某种征兆,他们一走,日食便结束了。
我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那噩梦带走了我的长子。
我于是恸哭不已。
七十二 寻找人生
我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希望我的女儿们仅仅失去了鲜血,未被名为莉莉丝的女妖污染。
我没告诉妻子,我没告诉父母,我没告诉天使,我没告诉上帝。
但我是个弑亲者,我和兄长一样犯下了罪。
所有天使之中最伟大的一位,名为路西法,他是晨星之光,是最初的大天使。他在我面前现出人形,是个很温和慈祥的人,我知道那是假象,天使可以幻化成种种形状,可以是人类,也可以是野兽。
他说:“你有事要忏悔,可以向我倾诉。”
我哭泣道:“我有罪!我杀了司克。上帝无所不知,他会不会惩罚我?将我如我兄长一样放逐?”
路西法说:“该隐发明了谋杀,杀害了上帝钟爱的孩子。你犯下了与该隐同样的罪孽,即使稍轻,也不可被赦免。”
“我该怎么办?”
他回答:“摆脱上帝的意志,前往黑暗的大陆,学习奇异的智慧,忘记过去,收获真正的自由。正如你父母曾经所作的那样。”
忽然间,天使中的另一高位者米迦勒降临在旁,他身上流光溢彩,光芒比路西法更为耀眼。可那耀眼的光芒却始终无法掩盖路西法,我隐隐认为路西法更为强大。
米迦勒说:“别听他说的!他的言语宛如甜蜜的毒药,违背了上帝的教诲!你应当如你的父母一样悔过自新。上帝会宽恕你,会保护你,会救赎你!留下,留在你的亲人身边!”
两位至高天使各执一词,让我选择。我看着路西法,看着米迦勒,一人表情平淡,一人热情如火。
我选择留下。
路西法不发一语,从我眼前消失。米迦勒放声大笑,用温暖的羽翼给我拥抱,随后飞入云中。
我的妻子问我司克的下落,我告诉她他死于吸血的女妖,临死之前,他保护了他的妹妹们。
事实恰恰相反,可我情愿这是事实。
妻子放声哭泣,因为她失去了自己最钟爱的儿子。我看见我的次子以诺目光如炬,紧闭的嘴唇显露出他坚毅和勇气。他向我承诺,他会代替司克,保护起这个家。
从那以后,我每天更虔诚地向上帝祈祷。
一个月后,我的女儿开始失踪。
美荷是第一个,她是在午夜之后,所有人都入睡时走的,她将衣物脱在地上,赤着身体走入丛林,再也没回来。
娜奥是第二个,她是在雾气弥漫的晚上,说是去喂鹿,可以诺说她并没带鹿吃的草饼,我们去找她,但她已不见了。
毛卜是第三个,马珑是第四个,莉昂是第五个....
十三个女儿,十三个女妖,她们如幽灵一样离开了我,即使我不断向上帝祈求和忏悔,即使我将祭品加倍供奉给他,即使我用血在树叶上写下上帝教诲并贴满墙壁,即使我把被感染的女儿关在鸡笼里,她们仍会走。
她们总能找到我睡着的时机,我和以诺轮流看守也没用,有时,只要一瞬间的疏忽,比如一头狼、一群老鼠、一只蝙蝠一闪而过,她们就随风而去。
我的泪已经哭干了,我已经麻木,我的妻子哭瞎了双眼,恐惧在我们每个人心中蔓延。
我的父亲亚当也来帮忙。
我终于把实情全告诉了他。
我问:“如果如米迦勒所说,上帝会保佑虔诚的人,为什么他未保护我的孩子们?”
吾父亚当说:“因为你不诚实。”
“我全告诉了上帝。”
亚当:“你向你的亲人隐瞒,这就有了瑕疵,令上帝不满,你必须心灵纯净,竭力忏悔罪过,才能取悦上帝。”
就因为这?就因为我微小的过失,他任由女妖带走了我心爱的女儿们?
亚当:“我们生来有罪,所以当加倍小心。”
罪?我如何有罪?寻找智慧就是罪孽?你们收获了智慧,所以被放逐?像个砍刀下的囚犯那样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卑微可怜的不敢犯任何错误?
我想念我的女儿,那十三个可爱懂事的宝贝,那十三个真正让世界充满阳光的天使。可亚当回答:“上帝许诺你将有一百个孩子,所以你会得到补偿,忘记过去吧,继续生儿育女。”
什么都不必说了。
最初的人寿命很长,可我的父母终究老死。
在我第一百岁生日的那一天,在我第一百个孩子诞生的那天晚上,我的妻子仿佛如完成了使命般病逝了。
以诺已经娶了他的妹妹为妻,他强壮而聪明,他能照顾好所有人。
他才是将让我们人类统治大陆的领导者。
黑夜无边,唯有一颗孤星在大陆的尽头高悬,似在点醒我的使命。即使在夜晚,可我知道那是颗晨星。
我没祈祷,只带着鱼刺枪,像我的司克那样,像我的每一个女儿那样,我踏入黑暗的丛林。
米迦勒现身阻止我,可他的光明已无法掩盖黑暗,这让他显得苍老而悲凉,狡猾而绝望。
他说:“你在做什么?赛特!”
我告诉他我要寻找智慧,寻找我的女儿。
米迦勒:“你听信了路西法的谗言!你在违背上帝的圣命!你将失去上帝的恩惠!你将再一次加深你的罪孽。你想想吧,你想想吧。”
“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一切!我完成了对父母的承诺,完成了我血统的传承。我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现在,我要去找我的女儿了。”
米迦勒喝阻道:“她们已经不再是你的女儿,莉莉丝是怎样的,她们就是怎样的。”
我说:“那我就杀死她们,让她们解脱,就像我对司克做的那样。”
他本不在这儿,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投影,我穿过了那投影,在远方的天际,孤独的晨星仍在指引我。
我只希望自己不会堕落。
......
某处响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让各处的大呼小叫相形见绌。
荷蒂骇然道:“恶魔!”
那是一只黑色恶魔,五米高的身躯像是地震的使者,它的头上戴着个三角形的头盔,头盔上刻着魔法师才懂的文字,它四处冲撞,警务骑士们挡不住他,一个个被掀翻在地,踩成了重伤。
荷蒂说:“快想想办法!”
我说:“我有什么办法?我还在失忆,你让一个残疾人上战场,良心不会痛吗?”
荷蒂怒道:“没错,你是个白痴!”
她抱起我和萨米,跳下手动铁轨车,跑了三条街区,躲到一座废旧的房屋中。屋内很昏暗,一股酒气混着霉味,冲得人只想打喷嚏。
荷蒂说:“恶魔使把这周围破坏过了,应该不会再回头来一趟,这里很安全。”
她又指着我说:“你快点给我恢复。”
我身体里的鱼骨刺在跳动,在挣扎,想要刺破我的身躯。
我的记忆在回来,可不仅仅是圣徒的记忆、朗基努斯的记忆,还有属于赛特的记忆。
是因为这段鱼骨吧,这鱼骨属于赛特,所以,我会看见赛特的往事。
赛特是该隐与亚伯的兄弟,朗基努斯继承了赛特古老而粗糙的武器,难怪我经常与亚伯碰面,而且还很投缘。
又有什么东西炸裂,空中传来狂风般的声音,脚步声引起了震动,地上的木板不停地跳着。
但这屋子的二楼走下一个人,荷蒂喊道:“是谁?”
那是个留着长发长胡子的男人。
他是神箭头阿德曼。
他看见我,表情木然,说:“朗基努斯公爵?”
我答道:“伯爵。”
他看见了我和萨米、荷蒂在一块儿,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像是那种会向官方通风报信的人,更不像是多管闲事的类型。
他甚至连外面的破坏都不理不睬。
荷蒂说:“伯爵,外面的恶魔,你不管吗?”
阿德曼说:“为什么要管?”
荷蒂:“你是‘恶魔猎人’,对不对?我听说你恨恶魔。”
阿德曼找了张椅子坐下,他问:“公爵怎么了?”
荷蒂紧张起来,或许她怕阿德曼是高庭狱门的残党,或者是叶格丽的爪牙,那么,她不能暴露我受伤过重的事实。她说:“他很好。”
阿德曼笑道:“别耍花样了,他不能动,瞎了眼都能看出来。但我对他的脑袋没兴趣,为什么你以为这世界让的人总想杀另一个人?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荷蒂问:“说话?说什么?”外面的响声朝这里靠近,那是一个女恶魔使,她身后跟着巨大的三头猎犬,似在搜寻某物。荷蒂从窗口看见了这一幕,不禁屏住呼吸,满眼流露出惧意。
阿德曼说:“公爵,你听说过我家里的事吗?”
我说:“你...杀死了你的女儿?”瓦希莉莎说过,他的家人被巴尔教的吸血鬼变成了血族,自相残杀,他杀死了所有家人,从此踏上了猎杀异类的旅途。
他和赛特的经历很像。
阿德曼喝了口酒,这让他更醉了些,叹道:“你非要说的这么残忍。”
“反正你已经看透了。”
阿德曼说:“你知道我见过最离谱的事是什么?我路过一个村庄,那村庄里的人都信奉恶魔,他们会定期抽签,将村里的年轻人送给一个地煞吃。而那些年轻人,他们也信这个,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了地煞去死。你猜那村子民风怎么样?”
我说:“一定很糟糕吧。”
阿德曼哈哈笑道:“从没见过这么糟的,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法律,也没有道德,只要能享乐,他们会做野兽都不屑于做的事!要我说他们的勾当,我都嫌脏了自己的嘴。”说罢,他不停朝地上吐唾沫。
我问:“所以说,你杀了那个地煞?”
阿德曼说:“我将村子里的人全杀了,从老到小,一个都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