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黑夜终结
苔丝又喊:“咏水,那边!”
黑噩梦从树叶间伸出一只爪子,将一个年轻狼人劫走。咏水的眼神变了,那眼中出现了绝望。
我无法探测黑噩梦在哪儿,在恐惧中,他到处都是。
地煞是木棚,而黑噩梦是木棚的使者,我望向天空,那黑夜仿佛变成了黑狼的嘴,乌云呈现出獠牙形状,向着我们,露出残忍的笑容。
疯网也在笑,疯网在呼唤,那六个疯子体会到了黑噩梦的疯狂,他们为这疯狂欣喜,他们在这疯狂中,似见到了无尽的宝藏。
那吞噬的老者说:“我必须尝尝这小子的味道!”
修女说:“如你所愿。”
疯狂在某一瞬成了我的铠甲,我身上充满力量,于是掣出鱼刺枪,迎接圣徒降临,圣徒刺出一道阳光,照亮了黑夜,黑噩梦扑来,像是来自地狱的战车,但圣徒刺出的念刃将黑噩梦震退。
黑噩梦跳上天空,在树木之间弹跳,他黑色的影子弥留在半空,形成了一张残影的密网,蓦然,他跃过圣徒,袭击苔丝,但圣徒朝黑噩梦斩出凌厉一击,黑噩梦痛呼,踉跄着逃开,他瘸了条腿。
咏水护着苔丝,紧贴着一处墙壁,他不停朝后张望,似觉得黑噩梦就躲在他身后,要么在他视觉的盲区,而并非正与圣徒相斗。
圣徒转动长枪,发出一道弧形雷电,那雷电化作锁链,缠住黑噩梦的脖子,他试图逃脱,但圣徒飞快转动锁链,电流覆盖其体表,黑噩梦身躯抽搐,伏倒在地。随后,圣徒施展浩大的灭绝漩涡,雷电与火焰将黑噩梦与外隔绝。
黑噩梦再一次发起冲锋,但圣徒无所畏惧,他的精神也受疯网保护,他长枪刺中黑噩梦胸口,将黑噩梦高高举起,雷电贯穿黑噩梦全身,他惨叫着,变回了那个丑陋的法师。
一头黑色的巨犬逃离了多拉肯。
圣徒打算毁灭这地煞的使者,但蓦然间,疯网中吞噬的老者张开大嘴,将巨犬吞没。
圣徒惊怒交加,喝问道:“你做了什么?!”
老者哈哈笑道:“吞食这难得的疯狂。”
“吞食之后呢?”
老者:“之后,它的疯狂就成了我的疯狂,疯网就将扩张,在梦境海洋中壮大。”
圣徒说:“立即毁灭它,不许再令这疯网扩张!”
老者大笑:“它已经毁了,它已经死了,然而它是不灭的,疯狂是不灭的,那是一种病菌,只要有灵魂就有疯狂。”
圣徒望向多拉肯,他呆滞地坐着。圣徒问道:“一个叫特威特的男人来过这里,你把特威特怎么了?”
多拉肯喃喃说道:“特威特,特威特。”
圣徒提高嗓音:“你杀了他吗?”
多拉肯一边咳嗽,一边笑道:“杀了他?为什么?”
圣徒:“你杀人无需理由。”
多拉肯回答:“但我也有饶恕人的理由。”
圣徒略一迟疑,问:“为何饶恕他?”
“为了看着他受苦受罪。”
“他现在在哪儿?”
多拉肯指了指木棚,垂下头,就此死了。
圣徒结束了火焰风暴,走向木棚。
木棚中的地煞发出另一轮恶念,但这恶念并不比疯网更强,圣徒力贯双臂,发出一道飓风般的念刃,念刃蕴含净化之力,将木棚中的地煞摧毁。
苔丝在一旁喊道:“他....他做到了。他杀了黑噩梦。”
咏水迟疑了一秒,说:“是的。”
圣徒进入木棚,木棚中有两件事物在发光,一件是特威特的扑克牌,另一件是个陈旧的酒瓶。
圣徒退去,我将扑克牌与酒瓶拿在手中。
我用暗影视觉,能看见这两件事物上散发淡淡的、微弱的光,那似是念刃,但更确切的说是法师的法力。这是所谓的法器,我应该让瑶池夫人帮我看看,是否另有线索。
多拉肯说他并没有杀特威特,特威特应该还活着,他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不回来与马丁、卡拉团圆?
可他回来真的好吗?孩子们已经属于我,我也已离不开他们,特威特虽然可怜,但我凭什么要把他找到,让他夺走我的孩子?
我走向索莱丝的大茧,茧破开,她和瞻礼斯掉落下来,我将她们接住。索莱丝的冥火侵入我的心田,少时已变得十分炽烈,唤起巨大的厌恶感,这冥火表明她变得更强,但我抵受住了,因为我时时刻刻都在受疯网侵扰。
索莱丝说:“啊,朗基,你....瞻礼斯他...”
我说:“他死不了,这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
“运气好?他的伤口几乎碰到心脏了。”
我说:“你光着身子和他搂在一起,他就算死也赚了。”
索莱丝低声说:“可我是活尸,我并非活人,我配不上....”
我说:“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属下,还有亲人,别胡思乱想。”
索莱丝昏迷过去,她支撑到现在,连她也承受不住了。我看了瞻礼斯一眼,这小子紧紧搂着索莱丝,我怀疑他在装死揩油。
咏水跪着,替死去的学徒们哀悼。我本想一走了之,那样有古代侠客的风范,更容易在狼人族群中留下一段千古佳话,然而,如果就这么走了未免可惜,这些猎人住的地方似乎食物丰盛,我应该趁机捞点好处。
苔丝哭泣道:“利文他们....还有那些别的部落的猎人,他们都....”
咏水尚未开口,我已叹道:“姑娘,逝者已然安息,不再受黑噩梦的统治与掌控,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苔丝抬头说:“多谢你。”
我说:“我叫朗基努斯,但你可以叫我黑棺的剑圣。”
她面露崇敬之色,问:“剑....圣?”
我又柔声说:“如果你觉得剑圣很拗口,也可以称呼我为寒霜残剑,圣枪破敌者,恶魔屠杀者,雷电的天使长,该隐的大主教,黑棺第一高手,这些称号,也是可以的。”
她显然记不住,这不要紧,因为我是个体贴周到的人,我摸出一张名片,上面约有二十个左右的称号,加上我精心修图的照片,递给了她,慈祥而充满鼓励地说:“这就是我,你可以任意选择一个,当然,因为我杀了黑噩梦,你们可以用‘噩梦猎手’这样的名号,即使缺乏美感与威慑力,但只要你们记住,我并不是很介意。”
咏水结束了祷告,起身说:“祝福你,朗基努斯勇士,我为我一开始的傲慢致歉,我仍有许多不足,现在,我与苔丝将返回村庄,潜心反省,增强自身的修为了。”
十四 与狼共舞
这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老狼人,我——大名鼎鼎、神功盖世的黑棺剑圣朗基努斯——救了他的性命,他竟然以为空口说一句谢字就能把此事揭过?
我微笑道:“我是个淡泊名利的人。”
一个“但”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咏水就说:“确实,拥有你这样强大力量的人,能做到此节,更是难能可贵。”一句话将我哄得脸红心跳,无言以对。
此地残留的恐惧气氛挥之不去,地煞的杀戮已是事实,只怕要经过多年才会消退,我心下凄怆悲凉,不愿久留,当即决定离开。
咏水、苔丝收集死伤者的残骸,用绳索捆住,背在肩上,与我同行。
我暗示他们是不是该给些孝敬,哪怕是百公斤的上好牛肉也好,但咏水这老狐狸十分皮厚,对我的明示充耳不闻,而苔丝想说话,却被咏水巧妙地拦住了。
他们这狼人部落不会是一群落后的穷鬼吧,真讨厌,我还是别招惹他们,免得他们跑到我村子里来讨饭。
咏水说:“我们生存的异空间也是个险恶之处。”
我心中一跳,不敢接话,万一他有迁徙搬家的念头,我号泣村可接受不了这许多食肉猛兽。
而且我听说血族与狼人水火不容。
咏水又说:“我很想请你去我们那儿作客,表达感激之意,但我看得出你很忙。”
我听出其中有利可图,想说不忙,可仔细想想,我快要忙炸了。
我问:“你们是怎么跑到异空间躲起来的?”
咏水回答我,其实,这世界一直充满魔幻的异象,月光与太阳都有超自然的力量,当日食、月食或圆月之际,世上那些奇异的生物和人类也会产生异变。他们这一支狼人部落已经生存在异空间数百年了,原本一年中,仅有一次月圆之时,能让他们从异空间进入我们的世界。
但现在已然不同,月光中的魔力很充沛,他们时常能往返于两个世界。
我再问:“狼人也像血族那样是传染病吗?”
咏水答道:“正如血族一样,狼人也有类别,有的狼人是通过繁衍遗传的,有的狼人则通过唾液中的毒素制造同伴,但那样形成的狼人很罕见,因为那毒素对人类而言是致命的。”
苔丝扯了扯咏水的衣袖,说:“师父,我还听说过狼人的死咒,你说那说法对不对?”
咏水叹了口气。
我奇道:“死咒?”
苔丝说:“那些通过刺穿狼人心脏而杀死狼人的猎人,会受到死去狼人的祝福,从而继承狼人的形态和本能。”
我哈哈大笑,说:“祝福?好吧,在这末日之时,狼人病状也算是一种祝福。”
笑声中,我想到黑噩梦。
我见到一道月光在蓝色的夜空中留下痕迹,像是裂缝,咏水与苔丝站在缝隙前,苔丝向往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伟大的剑圣,我一定会成长为优秀的猎人,回来报答你的恩情。”
我麾下连活尸都有,加入个狼人又算什么事儿?
咏水突然说:“要小心黑暗的侵蚀。”
我吃了一惊,忙问:“什么?”
咏水说:“你身上有暗影的气味,要小心黑暗的侵蚀。”
我苦笑道:“暗影?那是我最无需担心的小问题了。”混乱的疯网与圣徒的寄生,它们虽然像是我的外挂,却也让我苦恼不已。
他们消失在月光中,我开始往回跑。
由于召唤了圣徒,我料想自己应该极度虚弱,可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的血在体内汹涌流动,完全止不住,我踏着阴影狂奔,偶然间,我低头去看,见到一只狼犬的影子潜藏在阴影中。
我吃了一惊,去看时,并没有狼犬。
不该多想,黑噩梦死了,连地煞的召唤物也被那疯狂的老怪物吞噬,安全了,我不必再恐惧什么。
恐惧。
彼列的利维坦以恐惧为食,黑噩梦同样如此。
黑噩梦远远不及彼列的力量,但他们似乎是同一类恶魔,若彼列是黑影本身,黑噩梦则是黑影中游荡的、食物链顶端的猎兽。
不,不会的,我虽然曾被彼列附体,但圣子之血会阻止我被另一个恶魔占据。
不会有事的。
我又记起了狼人的死咒。
号泣的人民见我回来,发出狂欢声,可立即又露出迟疑而延误的表情,似乎我带回来的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是索莱丝,她现在不可能抑制冥火。
我喊:“全都让开,此乃该隐的圣意,谁也不许靠近!”
大主教的威严让他们一瞬间散得干净。
拉米亚说:“索莱丝她....”
我说:“让赵洛来,不,告诉赵洛,立刻会有伤员。”
拉米亚传令下去,我将瞻礼斯交给游骑兵,让他送往赵洛的礼拜堂。
我和拉米亚快步走向军营,拉米亚有些不满,她说:“亲爱的,你是公爵,是大主教,是一切的决策者和总指挥,不是冲锋陷阵的先锋。你得让大家在紧要关头找得到你,有些决定,我不能做,面具不能做,乏加也不能做,只有你亲口下令,他们才会信服。”
她说得对,我很惭愧,但如果不是我,是无法将索莱丝救回的,我这样告诉她,拉米亚叹气道:“你太强,所以人也忙,我们哪儿都需要你。”
那百余个游骑兵整齐列队,昂首挺胸,装备也是号泣所能提供的最好。废钟作为领队,站在队列的前方,他喊了几句军号,军人们大喊:“公爵好!”
我暂时没觉得圣徒的隐患威胁到了我,于是肃然道:“此去恐怕困难重重,凶险万分,但你们各个儿都是英勇的好汉,无畏的英雄,该隐会保佑我们将那些恶魔草得人仰马翻!”
士兵们兴奋地高呼:“没错!草翻他们!”
我振臂大喊:“让那些恶魔后悔惹了我们,让我们将它们的脑袋砍下当尿壶!让我们令它们恐惧地跪下,吸我们的老....”
拉米亚拧了我屁股一下,我尖叫,那个词没蹦完。
拉米亚低声说:“你怎么了?为什么说脏话?”
我笑道:“士气乃军事之先,士气足者,方得胜券,拿酒来!”
现场的军需官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僵硬,我这才想起没让他们备酒,而且....
拉米亚说:“军纪规定,不得饮酒,不然军法处置。”
我说:“我就是军法!给我喝酒!”
拉米亚手按前额,叹了口气,朝军需官点了点头。
大约过了让我很不耐烦的十分钟,军需官推来了一辆小车,车中放着十瓶劣质香槟,不过在现在这年代,也是奢侈品。
我让每个人都取一个杯子,亲自给他们倒满,喊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杯酒,壮壮大伙儿的胆子,提提大伙儿的兴致,我们出征,此战必胜无疑!喝,喝!”
他们全都喝了,我一看,还剩下五瓶,于是举起瓶子,拔出瓶盖,喷出的酒沫洒了我一脸,我把这瓶酒一滴不剩地喝干,又去找另外一瓶喝,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直至我把五瓶全喝得底朝天。
我还是渴,转了转头,见一旁有个水桶,又把水桶举高,拉米亚赶忙把水桶抢下,对士兵们说:“公爵展现了他的豪情,展现了他的无畏,是不是?”
士兵们喊道:“无畏的公爵!”
我说:“好酒,这酒口感热烈,入口劲足,让人热血沸腾,心跳加速,大丈夫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效劳,博取功名,快意人生,无过于此!此行过后,你们每个人都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士兵们感动地发抖,高喊:“我们誓死追随公爵!”
我仰天叫道:“嗷!嗷嗷嗷嗷呜呜呜!”
拉米亚绕到我正面,死死捏住我的脸,掩住我的嘴,急道:“你被狗咬了吗?”
我舔了她的手掌,拉米亚回头笑道:“仪式完毕,大家下去休息,出发时间会另行通知。”
我和她走到边上,拉米亚摸我额头,说:“好烫!你...你怎么生病了?受伤了?赵洛呢?”
我抱起她说:“是的,老婆,我现在浑身滚烫,在出征之前,让我们荡气回肠地放肆一回....”
拉米亚用招牌过肩摔招呼了我,我汪了一声,晕了半天。
拉米亚说:“你手上怎么这么多毛?”
我说:“那是因为见到了你,我成了刚格尔,我成了野兽,我成了狼人...”
拉米亚将我背在肩上,见左右无人,跳上了房屋,她体重虽大,可此时却显示出了超凡的轻盈,这应当是她练习念刃的效果。
她将我送回家中,进入房间,我本想与她完成爱的仪式,但被她拦住,给我打了医疗针,并用冷毛巾擦遍全身。
我迷迷糊糊的,周围之事也变得朦朦胧胧,漂浮不定。
我看见索莱丝被废钟守护着,他正用冥火抵消索莱丝的冥火,这是瑶池传授给他们的诀窍。
索莱丝哭泣道:“兄长,瞻礼斯真的喜欢我,他真的爱我,这一次我....”
废钟说:“他和朗基不一样,朗基用坚韧的意志一点点接纳我们,直至完全习惯。而瞻礼斯只是还没体会到我们真正的诅咒。”
索莱丝:“你还....还想让我抛弃他?我办不到,我好不容易遇上爱情,我会变成人类吗?”
废钟答道:“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象,也要勇敢面对莫测的后果,我的妹妹。”
十五 天才少女
索莱丝表情忐忑,小声说:“你总是危言耸听,可事情没那么严重,我和瞻礼斯会没事的!他爱我很深,这点我很清楚,我亲眼见过了。”
废钟表情漠然地摇了摇头,轻声说:“冥火,冥火,你以为冥火只是让人们轻视我们,看不起我们吗?”
他抚摸索莱丝的秀发,慢慢将其缠绕在手,说:“那只是一种效果,但此外还有很多种,根本无从判断冥火对人心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你怎么知道?”
废钟:“我的冥火和你不同,它蜕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它不再单纯使人厌恶我,而让人非常喜欢与我相伴。”
索莱丝:“那是好事,不是吗?”
废钟摇头:“不,不,你知道与我交往的那个男人吗?”
索莱丝说:“我记得他好像叫嘉威。”
“还有赫兹特与姬姿呢?”
索莱丝很是诧异,问:“这么多?”
废钟让冥火在手上燃烧,试着让索莱丝感受到,但索莱丝是活尸,本身不受冥火影响。
废钟说:“远不止,还有玛丽、皮特、皮尔斯,他们都曾与我有过亲密的关系。”
我在梦中痛斥他这种荒唐而令人羡慕的生活,真想不到这活尸居然能男女通吃。
索莱丝苦笑道:“你还真有魅力,是冥火的作用?”
“冥火扭曲了我在人心中的形象,他们认为我非常美,非常诱人,争先恐后地接近我,讨好我。
于是,我背叛了嘉威,投入赫兹特的怀抱,可在与赫兹特去酒吧时,我又在厕所与一个女孩儿很乐地缠绵了十分钟。
我陷入了一桩又一桩风流韵事之中,背叛、勾搭、引诱一个又一个人,其中有涉世未深的少年,也有懵懵懂懂的女孩儿。”
我和索莱丝同时骂道:“禽兽。”
废钟依然面无表情,并未替自己辩护,只是说:“他们知道了彼此,起初,他们愿意和平相处,只要靠近我,与我在一起就好。但后来,他们变得愈发多疑与猜忌,他们开始明争暗斗,私底下,他们彼此憎恨,使出各种卑劣的伎俩。
很快,皮尔斯与他刚怀孕的妻子离婚,他妻子悲愤之下,流产了。玛丽用刀刺死了皮特,被关入大牢,由于她未满十八岁,所以刑期不长;赫兹特与嘉威反目,我怀疑上了战场,他们会提防对方出现在自己的背后;他们彼此之间已经势不两立,将情敌视作这一辈子的深仇大恨。”
我倒不曾听说废钟的私生活如此混乱,造成了这许多惨剧,不过我事务繁忙,这些案子表面看来也牵涉不到废钟。
索莱丝:“那...未必是冥火造成的,只是你不正常的人际交往造成的恶果。”
废钟:“我可以看到,是冥火在作祟。是冥火让他们向往我,是冥火让他们多疑,是冥火让他们深陷这悲惨无望的风流韵事而无法脱身。
我们的冥火是病毒,是传染病,妹妹,它在不停地进化,不停地转变,我们能压抑它不使人厌恶,可无法控制它让人被我们吸引,被我们弄得暴躁易怒,缺乏安全感。”
索莱丝回忆着,沉默着,身子微微哆嗦着,过了半晌,她说:“瞻礼斯,他...是因为被我的冥火迷住了心?”
废钟答道:“我认为如此。”
索莱丝又说:“那你我之前的....被科洛夫杀死的情人也是?”
废钟点头说:“当时只是初见端倪,已经令他们愿意为我们而死,随着时间推演,冥火会在人类身上激发截然不同的表现。”
我注意到绿面纱出现,她专注地聆听着,她对冥火很感兴趣,对一切能让人痴狂的超自然现象都很感兴趣。
索莱丝:“你是故意做实验的?”
“我并不是无可救药的败类,我只是个活尸。像你一样,我无法控制自己对人类的渴望,我们都渴望着人类的爱,尤其都渴望着朗基的感情。如果得不到,我们只能另找替代品。”
我没料到他们对我怀有这样的念头,为此惊讶。
索莱丝低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谨慎的。”
至此,梦境突变,我已经不在索莱丝与废钟上方,而到了一个装饰精美、正大光明的房间内。
疯网想让我看某些东西,他们关注的东西,却无法让我记住,我已经全然忘记了上一个梦。
我看见卡拉推开门,她拉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的手,兴冲冲地朝前跑,在房间的角落,马丁抱腿缩着。
我认得那个中年男人,他是号泣贸易委员会的委员之一,也是经济办公室的主管之一。
这房间是号泣政府的一间办公室,平时,缇丰的人在此办公。
中年男人笑道:“大小姐,跑慢一些,你要带我去哪儿?现在是上班时间。”
卡拉喊道:“主管,陪我玩个游戏!好不好?”
主管说:“我们都忙得很哪,不过既然大小姐有令,我自然舍命陪君子。”
我让卡拉在政府办公室待着,想让她学些管钱的常识,可她毕竟是孩子,玩心大,看样子是无法静下心来工作的。
卡拉问:“你是不是叫德隆蒂?”
主管说:“我叫蒂德隆,不过...没差...”
卡拉咳嗽一声,在那张桌子后的办公椅上一坐,笑道:“我现在扮演主管,你扮演职员,你把门关上!”
蒂德隆微笑道:“是的,主管。”他坐在卡拉对面,卡拉从抽屉中取出一本封面可爱的小本子,一页页翻,皱着眉头,煞有其事的模样。
卡拉说:“德隆蒂先生,你是管黑棺与号泣贸易的?对不对?”
她又叫反了蒂德隆的名字,这小丫头虽然比同龄人成熟得多,可难道瑶池没教她礼仪吗?
蒂德隆笑道:“我还管与其余商人的往来,比如来自iba的、剑盾会的,还有我们号泣派出去的行商,也需要在我这里登记。”
卡拉说:“那你繁忙得很,对不对,德隆蒂?你一定是办公室里最繁忙的人啦!嗯,我会记住的,并向父亲提起你。”
蒂德隆摇头道:“不必了,大小姐,我是个闷头做事的人,可不敢指望我的名字有扰大主教。”
卡拉叹道:“默默无闻,真是难得,不过出名有出名的坏处,无名有无名的好处,就像那些疾病一样,藏得越深,越难治疗。”
蒂德隆干笑了一声,说:“大小姐是把我比作感冒了么?”
卡拉摇头道:“是啊,而且还是那种流感,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病。如果我不是亲自在这儿,就找不出你这病根来,也挑不出你那些大错来,不,不是大错,而是你的罪证,你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恶行。”
蒂德隆笑容完全消退,脸上肥肉僵硬,他问:“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卡拉:“马丁!你帮我查的帐呢?”
马丁比出两根手指,卡拉翻到了相应的页数,卡拉点头道:“对,就是这么回事,我查阅了号泣贸易部这三年的总账,还有对私贸易三年的细账,你在其中动了很巧妙的手脚,挪用了3.74%的资金,送入你自己的小金库,考虑到我们兴盛的贸易往来,这可是一笔十足惊人的巨款哪。”
蒂德隆急道:“这可是....冤枉极了!你们是从哪儿看了小说书,想扮演破案的探员吗?演得可真像....”
卡拉冷笑道:“哦?你以为我们是在演戏玩耍吗?不,我们是有证据的。”
蒂德隆说:“公爵大人和夫人不懂账目,你们可别瞎胡说,让他们信以为真了,这毕竟事关我的信誉,乃至整个政府财政的信誉!”
卡拉说:“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四,这是很简单的道理,父亲和母亲都是聪明人,一看就能懂。而且,我已经追查到了这笔资金的下落,只要禀告父亲,随时都能顺藤摸瓜,找到你身上。”
蒂德隆冷汗直冒,说:“我...我有急事,没空陪你们玩!”转身就往外走。
卡拉打了个呵欠,又说:“对了,你擅自成立的那个贸易皮包公司,最近运作怎么样?”
蒂德隆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定住不动,过了三十秒,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浑身大汗。
卡拉说:“还有一笔账,就是那个皮包公司——聚金汇神有限责任公司的。你挪用贸易关税,将金元交给你信任的商队,送到黑棺去放贷,并定期将这些利息和本金收回,每个月都抹平了账目。可是你巧立名目,却没有相应的票据,德隆蒂先生,那些票据在哪儿?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我只知道卡拉在政府办公室里浑水摸鱼,不务正业,原来她骗过了我们所有人,她在查政府中的蛀虫,政府中的漏洞,政府中的犯罪。她在九岁左右的年纪,已经拥有了远超成人的心智。
蒂德隆左右张望,手忙脚乱地摸索着什么。
卡拉说:“哦,对了,另外,你强迫每个行商都买一份你的保险,这举动未免也太大胆了,这些保险单的印刷厂,我也已经找到了,他们每个人都能指认你哦。”
蒂德隆紧张万分,用急促的语气说:“大小姐,我聪明伟大的大小姐,你...有没有对外人说起过....”
卡拉哈哈笑道:“你想瞒过去?瞒得过谁?这屋子是有乏加监控的。你想放手一搏?你只是个正常人,而我呢?我可是奈法雷姆,学会了父亲传授的念刃。德隆蒂先生,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办?”
十六 国之栋梁
蒂德隆双手紧攥着裤管,汗水涔涔,很快就像是落汤鸡一般,他咬着嘴唇,痛哭起来,说:“大小姐,你饶恕我吧,我对公爵大人是忠心的,而且将永远忠心下去。”
卡拉抬起头,下巴对准蒂德隆,目光中闪烁着威严而不饶人的智慧,显得咄咄逼人,气势汹汹,说道:“根据我的计算,你至少偷了一亿七千万信用额,这些钱都被你存在黑棺的某个黑户头中。号泣属于我的父亲,我最敬爱、最了不起的父亲,也就是说,你从我父亲的钱包中偷了这么多钱,让父亲为资金发愁,平添了几根白发!鉴于此,你必须拿命来偿还。”
蒂德隆朝前走了两步,表情追悔莫及,郁闷欲死,他说:“我会还,我会还给号泣,还给公爵大人的。”
卡拉喝道:“拿什么还?你肯定购置了黑棺的房产,那些短期内可卖不了!你给我跪下!”
蒂德隆跪下了,他说:“那些房产很值钱,很值钱,将来升值后,我把变卖的钱分一半给公爵大人,那也远远超过我占有的部分....”
卡拉冷笑道:“你还想着保住自己那一份?贪婪的狗,你胆子可真大呀。”
蒂德隆还价道:“那我可以分给公爵七成!”
卡拉甩了蒂德隆一巴掌,她人小,可力气不小,蒂德隆的脸上留下一个红色掌印,一看就是小女孩儿掌掴过的。
卡拉说:“我命令你立刻卖掉,把钱全汇给号泣!”
蒂德隆哀求道:“可...那里面还有我自己的....”
卡拉说:“你是公仆,是拿死工资的,你的年薪为十三万信用额,你在这儿工作了五年,只有五十万收入,买个屁房产!”
蒂德隆说:“多少...多少给我留点儿,我还要养家...”
卡拉:“养家?亲爱的德隆蒂先生,号泣的消费水准不高,十万年薪足够养家了,你明白吗?你是个贪婪的魔鬼,魔鬼就要受到惩罚。”
蒂德隆:“可我的家人呢?我的孩子呢?他们如果没了我,就要挨饿,就要受苦受罪!行行好吧,善良的大小姐。请别将此事告诉公爵,我....我以后全听你的话。”
卡拉摇头叹息:“乏加已经全都听见了,德隆蒂,我不能阻止乏加告诉父亲,你完了,你的妻子...听说是个美女,还是让她改嫁吧。”
蒂德隆哆哆嗦嗦,开始向卡拉磕头。
卡拉说:“你把你在黑棺的不动产和联络人、账户,以及账户密码全告诉我,我可以考虑向父亲求情。”
蒂德隆说了,他使用的并不是电子银行,而是手工记账的黑户头,因此,这些款是乏加也无法追查的。他畏惧已极,料想不会说谎。
卡拉点头道:“很好,你的饭碗保住了,德隆蒂。”
“我叫蒂德隆,大小姐。”
卡拉说:“你的罪证,我会牢牢攥在掌心,你逃不掉,德隆蒂,从今往后,你要老老实实为我卖命。”
这人低着头,不住地哀求着,可我从他声音中听出了愤懑怨恨之情,他是个狡猾的老狐狸,绝不会老实听命,任由一个少女抓住他的把柄。他也许手无缚鸡之力,可他会设法反抗的。
我想告诉卡拉别上当,可在疯网中,我无法影响卡拉。
卡拉说:“你可以去了,蒂德隆。”
她叫对了此人的名字。
然而,蒂德隆并没有走,他迟钝地站起,解开自己的腰带,站上座椅,在上方的吊灯上结了个环。
卡拉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后退几步,搂住了马丁。
马丁身上散发着缭乱的、如苍蝇般的法力斑点,他已经学会了魔法,而且造诣深湛。
是马丁在操纵蒂德隆,那是催眠术,一旦卡拉说出蒂德隆的名字,他就会上吊自尽。
不久,蒂德隆抽搐几下,尿水顺着裤脚流在地上,死了。
卡拉厌恶地皱着眉头,说:“杀人的感觉真不好,可这人得罪了爸爸,决不能留着这个隐患,对不对,马丁?”
马丁开口:“杀他没错,你已经得到了他的财产。”
卡拉说:“我们得找到他的那个联络人,无论威逼还是利诱,逼迫他为我们办事。”
“我能催眠那人。”
卡拉兴奋莫名地叫道:“你能做到这一步了?真厉害啊,我的好马丁。”
“只是让他更容易受恐吓而已,但你得先吓住了他。”
卡拉说:“放心,你看,连这死胖子都被我唬得七荤八素,他根本不知道这房间里没有乏加的监控!”
她将蒂德隆给的账户密码默念了几遍,又说:“这些户头和房产不能交给爸爸,爸爸对这事一窍不通,妈妈也忙得很。”
马丁脑袋轻微地点了点。
卡拉又说:“爸爸很伟大,很厉害,可能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强者,但他周围的小人太多,这些寄生虫总想着从爸爸这里贪小便宜,一点点偷爸爸的宝贝,这可不行,这绝对不行!我喜欢爸爸,我要替粗心的爸爸守护这个家。马丁,你也最喜欢爸爸了,对不对?”
马丁嗯了一声。
卡拉眼中似闪着星光:“爸爸未来会是大人物,他会创立一个了不起的帝国,而你和我会是帝国的王子和公主,是父亲的继承人,所以,我们帮助父亲,就是帮助我们自己!马丁,你明白吗?对待那些父亲的敌人,我们决不能有半点手软。”
马丁开始收拾卡拉的笔记本。
卡拉说:“你走吧,我又要开始演戏啦。”
马丁从旁边的门离开后,房间中只剩卡拉一人。
她低声说:“爸爸,妈妈,我会守护你们,守护我们的帝国。”过了几分钟,卡拉蓦然“啊”地尖叫,眼泪汪汪,推开了大门。
片刻后,楼下的游骑兵与一些办公室职员赶到,他们被蒂德隆的死吓得不轻,我注意到卡拉在擦眼泪的同时,飞快地朝众人脸上张望。
她在找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她想得很远,很深。
这就是我的女儿,一个智力超凡的天才。
他们问卡拉怎么回事,卡拉说:“我刚到这儿,就看到他....蒂德隆还不知道是德隆蒂大叔,他....他就这样....你们快救救他,快!快!”
游骑兵斩断了皮带,他们经验丰富,早就知道蒂德隆活不了了,但仍然装模作样地抢救一番。
有一个漂亮的女文员飞快地走向书桌,像在桌上找寻线索或遗言,但什么也没有,因为蒂德隆原先根本不想自杀。
她知道蒂德隆的勾当,她生怕蒂德隆把她供出,她想接收蒂德隆的遗产,如果可能的话。
卡拉仍哭得梨花带雨,但一切皆尽收眼底,女文员见现场没有线索,松了口气,可也颇为失望。
在场的游骑兵轻易得出结论——蒂德隆是自杀身亡,至于为何自杀,暂且不得而知。
号泣不是黑棺,现在不是古代,缺乏经济方面刑侦的手段。人们哪怕身无分文,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能有活下去的勇气,很少有人因囊中羞涩而自杀。游骑兵们不愿往深处想,更不想劳师动众地惊动我和拉米亚。
女文员说:“肯定是因为感情纠纷,他似乎喜欢上的一个女人抛弃了他。”
游骑兵们点头道:“很有道理,既然他是自杀的,并没有嫌犯,那因为什么而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收了尸体,就这样散了。
一群政府职员面面相觑,唉声叹气,却都围在卡拉身边说:“大小姐,你别害怕,也别哭了。这件事能替我们瞒着公爵夫妇吗?他们即将出征,决不能因为小事而分心。”
卡拉眨着亮晶晶、水灵灵的大眼睛,说:“是的,多亏你们提醒我,我保证不说,对他们一个字都不提。”
他们放了心,也知道即使卡拉告诉马丁,马丁也不会泄密,因为他的自闭症极为严重。
随后,卡拉像没事一般跑出了门。
她会去找马丁,也许他们还要对付这儿的女文员,以及被蒂德隆控制的商人。蒂德隆神秘的死亡为他们敲响了警钟,一旦被卡拉威胁,这些人只能乖乖就范。
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谁在卡拉背后指使她,没有比未知更大的恐怖了。
这梦就此结束。
....
夜间,我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发呆,拉米亚握着卡拉、马丁的手推门走入,说:“朗基,孩子们来了。”
卡拉乖乖地嚷道:“爸爸,我一整天没见你,我想死你啦!”
她扑向我,我抱起了她,也抱起了马丁。卡拉又说:“啊,你又长了一根白头发,爸爸,你太劳累了。”
这也许是召唤圣徒的副作用。
我看着两个孩子,总觉得他们很不同寻常,让我钦佩而安心,为何如此,我说不上来,这奇妙的感觉当然来自于疯网,我无法追根溯源。
我拿出那副扑克牌法器,问:“认识吗?”
卡拉与马丁同时瞪大眼睛,卡拉喊:“认识!这是...这是父亲...他的法器!你找到他了?”
我该怎么回答她?是的,他也许还活着,我将继续不懈地努力,直到让你们团圆为止?
我叹了口气,说:“很抱歉,孩子们,他....没能....”
卡拉潸然泪下,说:“没事,爸爸,你尽力了,谢谢,谢谢你。”
马丁也说:“谢谢。”
我说:“他死在多尔育儿园,我没能找到他的遗骸,孩子们,别难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和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会让你们幸福的长大。”
十七 战争前夕
哈格里姆是一座被破坏殆尽的大都市。
城市中,高楼倒塌了,地面破碎了,植物从大地的裂缝中钻出,上上下下缠绕连接。这里或许曾发生过地震,又或许被威力巨大的炸弹轰炸过。
尤涅发出隆隆之声,缓缓进入城市。拉米亚、麦宗、勒钢与我坐在尤涅里,大部队行进于尤涅周围。黑棺这强盛的军力我从未见过,荒野中的恶魔早就远远地逃了。
所有士兵都穿着风格统一的军装,但麦宗实验室的游骑兵在右肩上绑着红色缎带,他们各自背着个大背包,其中有医疗包、工具盒以及应急食物。他们的手腕上佩戴着侦测恶魔的手表,这手表也有指南针的功效。他们将枪械横抱在手,子弹整齐地插在腰间。即使脱离了大部队,他们也能各自独立生存整整三天,前提是他们不被恶魔所杀。
勒钢问:“博士,劳烦向我们介绍尤涅上的新武器。”
麦宗说:“地狱之刑,是一种激光武器,它分三种功率,小功率输出时,它能洞穿十厘米厚的钢板,但当调节至中等功率,它能瞬间蒸发红色恶魔,它的大功率输出仅能持续一分钟,能够将挡在车前的山烧出个足以穿行的大洞来。”
拉米亚笑道:“听起来好厉害。”
麦宗:“大功率会导致尤涅在随后12小时内无法启动。”
我们一时无语,稍后,我说:“这是万不得已的手段。”
麦宗说:“是这样,在一分钟之内,尤涅能将数以千计的恶魔融化,瞬间解决战斗。”
勒钢望向我,笑道:“我们有朗基努斯,但愿用不到这一手。”
我叹道:“如果战况过得去,我想偷偷懒。”
拉米亚握着我的手,轻声说:“那得看我们盟友的意见。”她打开舱门,说:“我下去透透气。”
我随她一起到了下方,军队中,上校级的军官都骑着驼鹿,他们想让给我们,但被拉米亚制止。
我问:“亲爱的,你有心事?”
拉米亚皱着眉说:“我总担心,每一次遇上纪元帝国,总让我心里不舒服。”
“你想起了西蒙?”
拉米亚答道:“这群法师总叫人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就比如马丁和卡拉,他们不也是被西蒙害成这样的?”
我亲吻她的秀发,说:“什么大风大浪都难不倒我,那个西蒙·玛古斯若有诡计,我会杀了他,无论他有什么盘算都结束了。”
在这城市中的一处广场,剑盾会的大军已经安营扎寨,大旗飘扬在军营之上,数不尽的铠甲战士与轻甲士兵正在用餐,夜幕降临,这是放松的时刻。他们似乎已经知道我们准确的到达时间,并不惊讶,唯有军营的哨兵吹响号角,欢迎我们。
弥尔塞跟在瓦希莉莎之后,走出军营,瓦希莉莎笑道:“好久不见了,朗基努斯,拉米亚,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她曾在黑棺当过大使,已经认识麦宗与勒钢,简短寒暄几句后,拉米亚下令就地扎营,我们则走向指挥中心。
帐篷中,坐着另四个人,其中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老人,消瘦得仿佛染病;一个扎着脏辫的黑人,他也很老,但头发仍是黑的;一个金发的、镇定的中年人,像是那种家族企业的、急需向别人证明自己的富二代;还有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子,她古铜色肌肤,一只眼用金属片挡住,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们悠悠起身,向我们点头致意,那个黑色短发的女子望着我,微笑道:“你就是黑棺的剑圣?纪元帝国的人怕你怕得厉害。”
我说:“对此我深感荣幸。”
他们是九隐士之四,加上瓦希莉莎,九至其五,可以说非常重视,毕竟事关剑盾会的生死存亡。
我听说出了剑盾会的国王之外,瓦希莉莎是九隐士中的最强战士,可法师的强弱不仅限于体力,九隐士各有奇妙的能力与神奇的宝物。
瓦希莉莎先介绍了我们,然后指着白发老人说:“这位是波德莱尔公爵,在剑盾会中主管运输与后勤。”
我们一齐向波德莱尔躬身问候,波德莱尔也同样还礼。
瓦希莉莎指着老黑人说:“哈罗德·邓恩公爵,他负责剑盾会的财政大权,少了他,我们这一趟作战只怕要破产。”
勒钢说:“真是不易,佩服之极。”双方各自行礼。
瓦希莉莎指向那个富二代,说:“内夫·霸权,别看他文质彬彬的,他可不好惹,他绰号‘火山’,在剑盾会中控制着许多大企业,维持着居民的生活。”
我听瓦希莉莎的语气,不由对此人很是忌惮,能让瓦希莉莎觉得不好惹的,必然拥有超凡的战斗力。
礼数过后,瓦希莉莎说:“最后,但同样至关重要的,是诺曼公爵,她负责北面军营的总指挥,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勇士,她到处拜访名师,学会了许多失传的念刃。”
诺曼露出微笑,行礼后说:“听说朗基努斯公爵同样擅长念刃,我很想与你切磋高下,共同探讨。”
拉米亚替我答道:“还是稍后吧,大敌当前,先关注战事为妙。”
诺曼哈哈大笑,又说:“公爵夫人,你是怕我对你丈夫有意思?大可不必,我只是个战斗狂。”
拉米亚笑道:“我也是,所以还是以战斗为上。”
波德莱尔公爵像变魔术一般做了个手势,他手上一个装置,将一个三维的地形图投至桌面上,那是地上的一个空洞,在空洞下,可以见到广大的长廊框架,似乎是人造的。
波德莱尔:“诸位,目前这道裂隙又扩大了许多,能侦测到的部分长约四百米,宽两百米,第一层深一百米,下方还有层次,是非常罕见的大裂隙,而且无法料定它还能扩张得多大。”
我们仔细看了看这地形图,勒钢问:“以剑盾会的标准看来,威胁等级多少?”
老黑人邓恩公爵说道:“无疑是至高。”剑盾会将恶魔裂隙分为轻微、中等、至高三个等级,不得不说这么分有些粗,但至高的威胁非常罕见,上一次关押亚伯的监狱,威胁等级也是至高。
瓦希莉莎:“这一次绝不会比亚伯那次轻松,所以决不能有丝毫大意。”
麦宗注视着那裂隙,一言不发,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怀疑他另有所图。
我:“作战计划是什么?”
独眼女公爵诺曼说:“从我们大军赶到时起,就不断有恶魔袭击我们,有时只有数十只,但上一次它们出动了将近一千,我认为随着时间流逝,恶魔更会蜂拥而至,数目无穷。所以,光守在这里,不仅消耗粮食,而且丧失了主动权。”
拉米亚:“难道进入巢穴中就不会有恶魔袭击了?”
诺曼说:“这巢穴....我们叫做蜂巢,根据侦察兵传来的情报,在其中内部存在着直径十米至二十米的小巢穴,我们进去之后,用大当量的以太炸弹将这些小巢穴摧毁,恶魔数量就会减少。”
拉米亚:“所以,主要的目的,就是摧毁蜂巢中大大小小的巢穴?”
诺曼打了个响指,说:“完全正确,然而这些令人讨厌的巢穴密密麻麻,数量繁多,我们行动要快。最新一次侦查显示巢穴中已有了至少两千只恶魔。”
勒钢说:“你们最终的目的,是彻底关闭这整个裂隙。”
诺曼:“当然了,但这又谈何容易?我们现在对第一层内的敌人分布不清楚,更不知道第二层里更有怎样的危险。”
邓恩叹道:“万一有地煞,就非常棘手,我们得确定里头有什么。”
内夫:“如果真如我们所想——这是纪元帝国开启的祸端,那么....”
我立刻打断他:“什么?你现在又不确定这是纪元帝国的所作所为?”
内夫表情颇为平静,不受质疑所动,答道:“巴尔教、纪元帝国,两者沆瀣一气。”
“那究竟是不是那个朗利·海尔辛动的手脚?”
内夫说:“我们的目击者称,看见过巴尔教的大主教叶格丽在附近。所以很可能会遇到巴尔教的阻挠。正面作战,我们无惧恶魔,但就怕这些法师趁我们不备偷袭。”
勒钢指着缝隙中那人造的长廊:“为什么它像是某座宫殿的走廊?”
波德莱尔:“我们猜测,其中有些恶魔拥有人类般的智慧,这道裂隙也许正通往....地狱的深处。”
我打了个冷颤,说:“地狱的大公巴尔!这裂隙很可能是巴尔教召唤巴尔的仪式!”
波德莱尔大声说:“绝无可能!大恶魔巴尔只是传说。”
我:“可这些恶魔是活生生的。”
波德莱尔只是摇头,不相信我的推论。
我自然希望那不是真的。
邓恩:“届时,我们双方共同推进,黑棺游骑兵占据高处,用火力支援,我们则一鼓作气杀进去。到了洞穴中,请游骑兵听从我们指挥,去需要你们的地方支援。”
十八 福音使者
夜静悄悄的,我在思考明天的战斗。
频繁使用圣徒使我变老。
我还不到三十岁,可看上去已经三十好几,虽然不像上世纪那些码农般秃头发福,可已经不复小鲜肉的颜值与偶像派的肌肤,而像是个对少女拥有致命吸引力的中年欧巴桑。
我照着镜子,真是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红颜易老,青春不复,稍不加留神,我这玉容艳色便如小桥下的流水般泊泊逝去,奔流到海不复回了。
想到此处,我几乎落泪。
听说上世纪有珍贵的美容产品,呵护肌肤,滋润身子骨,我认为下一步我们拾荒的重点,就在于此。
我摊开手掌,又是一声长叹。
怎么了?
原来是我勤于公务,无暇自顾,以至于忘了修建指甲,那指甲长长的凸起,像是狗爪一般。我原先毫无毛发的手背,现在已长满了又粗又厚的黑毛。
有道是凋花成泥,碧水化沼,再青春年少,美貌英俊的人儿,岂能有永葆美色的好事?就在倏忽之间,我由风流倜傥的美少年,却成了这满手黑毛的黑糙汉,这是怎般的悲哀,何等的可惜?
我再往镜中人细看,更是悲从中来。
何故?
你看你看,记得最初的朗基努斯是怎般玉树临风,魅不可挡么?我那红唇白齿,我那剑眉星目,我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配上公爵黑底绣红狮的主教长袍,唉,真叫世间少女叫哑了喉咙,伤透了心。
可现在呢?看我那鼻子,长得像狼犬一般,看我那眼睛,凶的像一条恶狗,看我那牙齿,尖得像食肉的野兽,看我那毛发,浓密得把我整张脸都遮住了。
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我默然许久,陡然嗷地惨叫。
拉米亚从隔壁走出,问:“你叫什么?”她看见了我,瞪大眼睛呆住了。
我说:“我需要美容保养,你把你的精华乳液分我一半...”
拉米亚怒道:“不是美容保养的事!你怎么变成刚格尔了?”
“刚格尔?不,我只是熬夜而不修边幅,脸上多了皱纹,忘了刮浓密胡须,眼眶下多了眼圈,你拿遮瑕笔让我涂涂,我还得上点粉妆...oh,my, god....”
拉米亚喊道:“你现在就是一头人狼的模样!你别骗自己了!”
我急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的化妆品?下次我去金州商圈中心去拾荒,帮你留意就好...”
拉米亚捧住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快点变回来,不然我把你的毛一根根拔光!”
这话真是残酷,男人的身体变化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我要是能伸缩自如,变化随心,我每天晚上怎会让她休息?
疯网中,我听见阿纳托利说:“别再戏弄他了,异变者。”
那个畸形的海怪沉闷地答应了一声,我感到毛发缩回了身体里。
拉米亚长舒一口气,说:“好了,你得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觉得自己的毛孔还有些粗,你有没有修复的面霜?”
拉米亚掐我脸颊,说:“接受现实吧,你这个老男人,你再修复也美不到哪儿去!”
此言令我如遭雷击,半晌回不过神。都说女人的心是海底针,如何捉摸得?她明明觉得我英俊卓越,器宇不凡,嘴上却这般贬低我。又或者女人的嘴像抹了蜜的刀,一句话让你甜滋滋,一句话又扎心般疼。
我伏在地上,垂头掩面,只觉灯光阴冷,黑暗袭人,便仿佛在冷宫孤堂里被关了多年的老妃子那样冰凉而孤独。有道是: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好词,好词。
拉米亚说:“你给我振作点,明天都靠你了!”
我哭泣道:“你说出这等无情的话来,伤了我脆弱柔嫩的心,现在知道后悔了?”
拉米亚苦笑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本想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她搂住了我,让我发作不得。
过了一会儿,疯网效应大概消失了,我恢复如常,拉米亚说:“你呀,总是给我整些莫名其妙的惊喜,虽然有时挺吓人的,可倒也算很有趣。”
我说:“我会冲在前方,但我们的士兵不擅长肉搏,让剑盾会护住我们的侧翼,千万不能陷入混乱。”
拉米亚说:“阵型会很古怪,剑盾会他们带着一种连弩,威力不小,两枚能放倒一只白色恶魔。”
我看出她的无奈,问:“那连弩装填很麻烦?”
拉米亚叹道:“麻烦透顶,他们有这么先进的科技,为什么不用枪械?”
“这就像要画家放弃他们一辈子练习的画工,转而练习摄影一样。他们怎么可能改?增加弩弓和弓箭已经算是他们的突飞猛进,离经叛道了。”
拉米亚拿出一杆枪,我这老婆可不含糊,在家里舞刀弄剑再正常不过,她几秒钟将枪拆了,说:“这一次军需部提供的武器和子弹,经过改良了,非常不错,现在,即使没击中要害,也能穿透白色恶魔的皮肤,最多三枪就能让它们失去行动力。”
我笑道:“我们这一百个士兵是你亲手训练的,肯定比黑棺来的更强。”
拉米亚点头微笑,可眉宇间却并无喜悦之色,说:“我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可越是富裕,越让人不安。”
这一次,我们没有乏加的情报,只能靠剑盾会的科技,他们会不会也有什么值得信赖的超级电脑?
这时,我的传令兵杰森图母跑来喊道:“公爵,有一位传教士求见。”
我问:“传教士?什么传教士?”
杰森说:“他没说,但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拉米亚:“孩子,纪元帝国的刺客不需要任何武器也很危险。”
杰森惶恐说道:“是,我这就让他....”
我面露自信,器宇轩昂,泰然自若,霎时仿佛千军万马也不放在眼中一般,随后柔声说:“孩子,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么?”
杰森“啊”地一声,高声说:“你是无敌的黑棺剑圣。”
我笑道:“是啊,孩子,你要记住,对我而言,世上能危及我的人,不多。而正大光明敢向我挑战的人,更不多。所以,你不必担心,任何来历不明的人物,你都可以引他们来见我。或许是该隐指引这些迷途者到我面前,让他们接受我的教诲。如果他们是无害的,也好。如果他们是有害的呢?那说不定更让我欣喜。”
杰森脸上满是迷弟般的兴奋,他高喊:“我这就去让他进来!”说罢兴冲冲地跑了。
拉米亚叹道:“这晚上也真不太平,事情真多,我们明明需要休息。你猜这传教士是什么人?”
我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明亮而柔和的光辉,我身为大主教,自然而然就拥有了过人的气度,仿佛海纳百川的海洋,又或是当世无敌的宗匠。
我从容叹道:“也许是一个在信仰路上迷途的修士,想要聆听我的言语,得以迷途知返。又或是其余宗教的朋友,想借助该隐教的权势,完成某些小小的心愿。”
拉米亚说:“可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说:“我,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大主教。来者,肯定是一个孤苦伶仃、地位卑微的小修士。我只需动动手指,将我如大海般广阔的恩惠施加给他一滴,他就会终生受用不尽了。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拉米亚用手指点我额头,说:“你听起来好像自己是神一样,你太膨胀啦,我的老公。”
我张开双手,动情地说:“神?不,我从不自诩为神。我只是个凡人,超越了凡俗界限,掌握无数人生死的凡人。我比神离凡人更近,因此,我对凡人的影响更超越了神祗....”
我听见脚步声响起,回过头,对那修道士说:“辛苦的兄弟,迷途的旅人,让我用我广大的力量,来慰藉你孤苦的心,来满足你轻微的愿望吧....”
我看清来人是安布罗撒。
我下半句话变成了惨叫,划破了夜空,杰森因此吓得摔了个跟头,但我已顾不得他对我的崇敬之心是否虔诚如故了。
拉米亚大声道:“死灵法师?”立刻用枪瞄准此人额头。
我急忙阻止她,我不知道安布罗撒是什么人(因为神秘的力量作用,我已经忘了某些细节),但我知道他极端危险,很可能比亚伯和该隐危险得多。
安布罗撒神态谦和,朝拉米亚和我鞠躬道:“作为卑微而渺小的苦修士,我前来拜访两位旧相识了,如果惊扰了两位,还请多多包涵。”
拉米亚犹豫片刻,收起了枪。
我忙说:“请坐,请坐。”
安布罗撒说:“我只是个苦行僧,让我站着吧,这或许能治我的腰疼。”
拉米亚说:“死灵法师也会腰疼?”
安布罗撒笑道:“你不知道腰疼是多么顽固的恶疾,夫人。”
我问:“你来找我们....”
安布罗撒说:“如果可能,我想与大主教私下谈谈。”
我点头道:“亲爱的,你回屋吧,我亲自接待这位可敬的贵客。”
拉米亚低声问:“你确定?死灵法师比寻常法师更难缠。”
我这辈子没这么确定过一件事:如果安布罗撒要杀我,即使上帝赐下莫大的福音,可能也无法保住我的性命。
我说:“确定无疑。”
十九 星尘之空
我看安布罗撒投在帐篷布上的影子,一会儿像是天使,一会儿像是恶魔,一会儿又发现那是我的幻觉,他是人。
安布罗撒说:“那些恶魔在找我。”
我问:“找你?你很重要吗?”
安布罗撒微笑道:“不,不重要,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你利用了我们,带走了康士坦西亚!她在哪儿?”
安布罗撒:“她在安全的地方,远离亚兹拉尔的蛊惑。”
我说:“我有句话你听了别往心里去,我总觉得她在你手里更危险。”
安布罗撒摇头叹道:“我需要这些罕见的奈法雷姆。”
“为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
我不想多问,因为问了没用。
安布罗撒又道:“不仅仅是彼列,亚兹拉尔、大衮、阿斯莫迪斯、阿巴登,他们堕落而扭曲,已非我所认识的旧故。”
刹那间,我想起这安布罗撒是谁了,他也许是路西法,他曾经将我这记忆封印,现在又释放了出来。
安布罗撒:“他们在黑暗中被封印了许久,已经畸形得令我陌生,我不知道他们之中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我愣了许久,才问道:“这裂隙是你造成的?”
安布罗撒:“是纪元帝国所谓的异空间技术,他们利用空间的能量差异,借此取得巨大的能源。这能源很危险,源自于深处的恶魔,他们对此并非不知,却依然这么做。”
我深感惶恐,问:“巴尔?”
安布罗撒说:“我对巴尔了解不多,他并不是最初的恶魔大公之一,但他是所有恶魔中最激进的,这裂隙很不祥,很诡异。”
“你究竟为什么找我?”
安布罗撒递给我一个沙漏,沙漏中红色的沙子正在流转,他说:“在裂隙的第二层,纪元帝国正在建造复杂的机器,一旦建成,无论这裂隙是否存在,他们都能直接获取此地恶魔的能源,输送到帝国中心,就像古代生物的遗体构成了地下的石油那样,他们将成千上万恶魔的灵魂化作能量。”
我说:“绝不能让他们成功!那只会将更多的恶魔召唤到这世界上。”
安布罗撒笑道:“老朋友,你的直觉和法术素养并没有完全消失。是的,我怀疑这设施会成为召唤巴尔的典礼。”
我注视着安布罗撒,说:“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巴尔?你可是曾经的天使之首。”
安布罗撒:“所有的恶魔大公都在追踪我,除了他们之外,另有许多...无数的恶魔憎恨我,认为我背叛了他们,我不能过多暴露我的行踪,这其中,彼列尤为执着,尤为灵敏,上一次他几乎已找到了我。所以,我将一如既往,借助凡人的力量,对付我这些过往的同僚。”
“那你确实是个背叛者。”
安布罗撒抬起头颅,仿佛升起的晨星,他说道:“不,我不曾背叛他们,那只是他们在黑暗中迷失后发了疯的臆想而已。”
“你为何要阻止巴尔?还有纪元帝国?还有上次的亚兹拉尔与彼列。”
安布罗撒答道:“因为我不曾像他们那样堕落,我仍怀有最初的希望。”
他指着沙漏说:“这是一件神器,名叫星尘之空,你必须在两天之内,将它放在那设施中心,你有五分钟的撤离时间,它将摧毁整个第二层,彻底关闭裂隙,五分钟后,所有留在裂隙中的人类都将死亡,连曾经鼎盛的你都未必能幸存。”
我忧心忡忡,说:“也许会死很多人,纪元帝国的人,还有我们的人,这地图炮范围太大了。”
安布罗撒说:“如果并非如此,无法关闭这裂隙,代价将更大,必须承受一些牺牲。我们曾经造成的后果比这严重得多,老朋友。”
“什么...什么后果?”
安布罗撒不打算给我答案。
我又问:“这沙漏爆炸需要五分钟?五分钟之内,纪元帝国会不会把它停止了?”
“他们无法停止,即使是巴尔或彼列也无法停止。当沙漏到达目的地,我就会知道。”
我说:“你如何知道的?”
安布罗撒冷冷说道:“你在疯网中,所以我能知道,但这些疯子令人不快,让他们窥探着实不便,所以,我暂时隔离了你与疯网。”
的确,当我静下心时,已感觉不到疯网那令人心惊、阴魂不散的影响。在这自称第一位天使的路西法面前,疯网也宛如孩童玩具般脆弱。
随后,这修道士消失了,我看着手中的沙漏,花了好久才想起有一位修道士造访过我,给我提供了珍贵的情报。但他为什么会知道这许多?为什么会有这至关重要的沙漏?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紧急叫醒了勒钢他们,还有诸位隐士,聚在指挥中心。
我告诉他们纪元帝国的目的,这让他们很吃惊,当我给他们看这沙漏时,他们更是许久说不出话来。
麦宗问:“你从哪儿得到它的?”
我干笑了几声,说:“是那个谁,那个....拉米亚,你记得吗?是那个谁送过来的,我忘了他的名字。”
拉米亚若有所思,但过了足足一分钟才说:“是某个纪元帝国的内应,一个修道士。”
老黑人邓恩问:“你信任这个内应吗?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们?他是如何知道的?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回答:“我信任此人,至于为什么信任他,这是我个人的感觉。”
诺曼朝我投来怀疑的眼神,说:“若如你所说,我们必须加快动作,在两天之内攻占第二层,布置这玩意儿,然后在几分钟内撤离。这会大大打乱我们的计划,让我们不得不更改部署。”
勒钢:“这本就是一次突袭,难道你们打算步步为营,缓缓推进?”
诺曼喊道:“当然了!我们剑盾会擅长稳步前行,稳扎稳打,我们的胜利可不是用人头堆出来的。”
瓦希莉莎也沉吟道:“如果敌人仅仅是想获得能源,而不是想毁灭剑盾会,这后果并不是难以接受的。”
我叱道:“照你这么看,我们根本不必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反正成败都无所谓。”
瓦希莉莎说:“你的情报太模糊不清,不能据此而冒进。”
麦宗将沙漏轻轻放下,说:“如果是假情报,我们现在已全死了。”
瓦希莉莎立时问道:“为什么?”
麦宗说:“这件沙漏中蕴含的能量,足以将五公里之内的一切付之一炬,我们谁也别想活,恐怕即使是洪水先民也会粉身碎骨。”
二十 裂隙之战
晨间,我们朝哈格里姆裂缝进发。血族在这段时间虽然沉睡,可这也是消灭恶魔的良机。
我遥望裂隙,它位于高楼的断壁残垣形成的一个峡谷中,看起来如此深邃广阔,像是一张在啃食地球的大嘴。
剑盾会骑士们走在前方,又留有部分殿后,游骑兵在骑士们当中,按照我们的计划,一旦遇到敌人突袭,骑士们会迅速让开口子,使游骑兵开火,他们则保护游骑兵侧翼。
拉米亚建议让游骑兵走在前面,第一时间形成火力压制,但剑盾会傲慢自大,认为躲在一群只会射击的人身后是一种羞辱。
好吧,由着他们,我们不能反客为主,我只希望他们遇敌时不会拥在前方,反而碍手碍脚,阻挡我们射击的视线。
靠近裂隙时,天一下子暗了,似近夜晚,这是异空间重叠导致。我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恶魔能在这种环境中自由行动,血族也可以。
拉米亚高喊:“全军戒备!”
诺曼也下令:“拔出长剑,预备交战!”
刹那间,从高处和裂缝中,恶魔如潮水般冲来。诺曼厉声道:“攻击!”她斩出石杉,一瞬间杀了三只白色恶魔。她哈地一笑,说:“无畏的战士们,跟随我,证明你们的勇气吧!”
剑盾会并未让出缺口,却勇猛上前,与恶魔搏杀。这么做果然挡住了我们的射击轨道,但倒也安全,那就让他们逞勇吧。
拉米亚不愿坐视不理,叹道:“谨慎开火,小心误伤友军!”
于是游骑兵们斜向上射击,击中那些刚从上方出现,还未与剑盾会交战的恶魔。
恶魔接连不断地出现,但剑盾会攻势顺利,稳稳占据上风,非但守住阵地,更一步步爬上高地,去与恶魔交战。若不是他们不明裂隙之下的状况,只怕已冲到裂隙里去了。
这下游骑兵射击的余地更小,拉米亚咬咬牙,下令:“停止射击,守在原地!”
诺曼笑道:“别气馁,盟友们,你们会有用武之地的。”此言听起来像是鼓励,可更像是讽刺。
蓦然间,空中飞来长着翅膀的白色恶魔,它们骤然俯冲,两三个一起,将骑士提上高空后摔下,中招者非死即伤,它们还扔下碎石和钢筋铁刺,这些垃圾从高处坠落,引起混乱,也砸得骑士们东奔西走。
内夫下令:“发射弩弓!”有部分骑士取出弩弓,填塞好后向上连射。
拉米亚则命令开火,自动步枪在空中形成火力网,剑盾会的射术不精,枪械不灵,他们射杀一只飞行恶魔,我们能射杀三只,在我们火力之下,飞行恶魔抵挡不住,不久空中恢复安静。
山坡上也已消停,波德莱尔问:“结束了吗?”士兵们东张西望,神色警惕。我听人说:“但愿消停了。”“千万别再出现。”
突然间,一声咆哮,只见数十只红色恶魔踏上战场,以烽火燎原之势朝我们冲锋,而在天上,十余只只长着翅膀的红色恶魔,率领一群飞行白色恶魔,继续猛攻。
拉米亚说:“我们对付空中,换上神剑弹!射击头部!”
神剑弹对付红色恶魔也不超过三枪,但红色恶魔不知从何处提起加油站的油箱,油箱着火,朝我们扔来,宛如轰炸,大火熊熊燃烧,战士们的大喊声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战况愈发激烈。
空中的恶魔数量剧增,很快已遮天蔽日,宛如乌云。邓恩骇然道:“怎么会这样?”
我喊道:“打开棺材盖,释放我们的怪兽!”
轰地一声,棺材腾空而起,勒钢化作大蝙蝠,疾飞如空,他就像一只雄鹰飞入鸽子群中,霎时将恶魔们冲得七零八落,恶魔们哀嚎,纷纷躲闪勒钢。
只听瓦希莉莎笑道:“年轻人,你的身手很好。”她也变成了蝙蝠,但这蝙蝠比勒钢可怖得多,它身上长满尖刺,拥有八只利爪,三层翅膀,在天上肆意妄为,令恶魔的鲜血如雨般落下。
麦宗慢吞吞地爬出棺材,做了个手势,他的恶魔实验体聚在一块儿,似在做法,大约百来只恶魔受了影响,从空中坠落,被剑盾会乱剑砍死。
我见局面顺利,遂在后面偷懒,只是和大家一起开枪,战果寥寥。
此时,只听多人喊道:“天哪!”
地面上,更高的黑色恶魔赶来,它们投下的影子笼罩了战场,脚步声震得大地摇晃,它们的冲刺能在瞬间杀死剑盾会战士们。在黑色恶魔之后,是更可怖的熔岩恶魔,大约有三只,它们从高处喷出致命的火焰,不少剑盾会战士被烧的滚下斜坡,发出痛苦的大叫。
恶魔们变得更加凶残,攻势不减反增,瓦希莉莎和勒钢被空中的恶魔缠住,无法处理下方这些巨大的怪物。
拉米亚用昆古尼尔,连续发射神剑弹,击毙了一头黑色恶魔,再换上弹夹,继续开枪,这时,一团火球罩向了她,我立刻将她抱住,躲到一旁,看到部分剑盾会的防线已然崩溃,恶魔们冲入内圈。
诺曼发出刺耳的战吼,她使出激流,瞬间爆发出神速,一剑一个恶魔,像是斩杀羔羊,但一只黑色恶魔从后袭击,她刚刚击倒一只,后方被一撞,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险些被踩中。她站起身,却哈哈大笑,面对那黑色恶魔,斩出数道念刃,令那恶魔也伤痕累累。
拉米亚说:“它们在阻止我们进去!该你出场了。”
我点头道:“遵命,亲爱的。”
我进入疯网,聆听安纳托里的狂言,无穷尽的灵魂发出低语,激发名为圣徒的寄生者。
但我并未见到圣徒,而是黑色的噩梦。
黑色的毛发在我体表迅速蔓延,我的体魄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壮,我感到战场上充斥着恐惧,充斥着绝望。
恐惧无处不在,从各出都会出现,当你面对阴暗的走廊时,它会在你身后;当你逃入安全的车子里,它会在你的座椅下;当你在拥挤的人群中,每个人都有可能是那恐惧;当你躺在床上试图睡着时,床下是否藏着凶手?
当人面临死亡时,恐惧将无限放大。
黑噩梦冲向一只深陷惧意的恶魔,将它的喉咙撕碎。一瞬间,他找到了另一个害怕的猎物,以瞬移般的速度将它虐杀。黑噩梦的杀戮激发了更深的恐惧,他如鱼得水,恐惧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任何恐惧者对他而言都不设防。
黑噩梦听人喊道:“那是什么?”
一人回答:“好像是黑棺剑圣!”
“黑棺剑圣是刚格尔?”
“不,不,那不是刚格尔,血族更不可能在阳光下行走,黑棺剑圣是人类。”
“难道他是狼人?黑棺剑圣是狼人?”
黑噩梦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散播着恐惧,这让我越变越强,愈发兴奋,我一人既是食人鱼群,任何猎物,一旦落入我的水域,将会尸骨无存。
黑狼饮血吃肉,但那不是我,那血肉进入黑暗野兽的腹中,我并未品尝到半点。
熔岩恶魔朝黑噩梦喷火,被他躲开,黑色恶魔撞击黑噩梦,可黑噩梦会在恐惧中存活、修养、重生,潜伏,继续下一轮攻势。
疯网中的老者大笑道:“看,他和我一样喜欢吃!”
变异的海怪说:“是你吃了他,我才能造就黑噩梦,在我到来之前,你只是个会吞噬的疯子。”
绿面纱说:“这怪物喜欢恐惧,那就散布恐惧吧。”
她引导疯网,对准那些黑色恶魔,这些迟钝的大家伙霎时也被恐惧震慑,黑噩梦瞧准时机,残杀了被恐惧折磨的黑色恶魔,将它们大卸八块。这场面又让更多恶魔惊恐万状。
恐惧如病毒,阴魂不散,趁虚而入,传播到每一个恶魔身上,令它们胆怯,令它们退缩。恶魔们不再上前,开始后退,逃入深渊中,唯有熔岩恶魔仍在放射烈焰,它们并未被黑噩梦所惊吓住。
麦宗说道:“让尤涅开火,最大功率。”
拉米亚立即同意,不久后,这坚不可摧的钢铁堡垒驶入战场,骤然间,一道红色的激光击中熔岩恶魔,令它灰飞烟灭,尤涅转动炮台,再命中另一只熔岩恶魔,使它也粉碎分解。第三只熔岩恶魔似乎害怕了,转身就逃,尤涅的红色激光洞穿了它,它惨叫着倒地,引起了一通地震。
尤涅动力告罄,它将有几个小时不能动,只是一团废铁,但战场已被它清空。
诺曼拭去剑上鲜血,大声说:“现在,任务第二阶段,进入裂隙中!”
黑噩梦从我身上消失,我恢复如常,连衣服都没弄脏。
拉米亚问:“你又有新花样了?”
我脑筋急转,说:“这是我新练成的念刃。”
勒钢降落在旁,说道:“你何时成了狼人?”
我似乎记得在数不清的文学作品与影视作品中,狼人与血族势不两立,莫非因为此事,我竟要与黑棺的血族反目成仇吗?
我正色道:“好吧,我摊牌了,我其实已经是刚格尔血族...”
勒钢说:“放心,即使你是狼人,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们都经历了末日,狼人与血族的宿怨又算得了什么?”
二十一 进入深层
我听见波德莱尔喊道:“损伤多少?”
不久,士兵报告,共死亡一百人,受伤三百人,我们游骑兵死了二十余人,可悲,但也在预料中,我们无暇为他们哀悼。
剑盾会的铠甲战士使用喷射装置飞下斜坡,进入长廊,用大功率探照灯将下方照得宛如白昼。游骑兵在上方掩护,射杀零星的恶魔,双方配合得还算顺利。
剑盾会找到那些小巢穴,用推车将大当量以太炸弹扔进去,一通火光过后,那巢穴传出焦味,封印完成。
诺曼喊道:“小意思,小意思!别急着,我们还有时间,让这些恶魔尝尝我长剑的厉害!”
她兴奋异常,见到有恶魔来袭就立即冲上前,用念刃将恶魔杀死,即使恶魔逃走,也逃不过她一剑。她的念刃可波及二十米之外,威力确实惊人。
另一位隐士“内夫·霸权”的法术更是炫目,他身后跟着个三米高的傀儡,平时,这傀儡是隐形的,但内夫随时能召唤它。当傀儡抓住恶魔时,恶魔将变得浑身血红,几秒钟后被岩浆吞没,虽然恶魔不怎么怕火,可遇上这样的炙烤,也无法承受。
瓦希莉莎对勒钢说:“觉得我们的战士表现如何?”
勒钢答道:“很了得,这几乎是冷兵器表现的巅峰了。但公爵不觉得使用枪械,战斗会更轻松吗?”
瓦希莉莎说:“谁都知道这是弊端,可谁也无法打破剑盾会的传统。”
这长廊之后的裂隙有着红色的土壤与石壁,步行其中,让我觉得似乎落入了鲸鱼的胃里。在某些地方,广阔无边,浓烟滚滚,我们为了不至于战线太长导致兵力薄弱而停下,派哨兵侦查之后再行定夺。
探测之后,这平原大约有三公里长宽,途中遍布巢穴,剑盾会准备的大量以太炸弹,也没法全部顾及,那些离得太远的,只能视而不见。
勒钢问:“恶魔会不会袭击我们后方,堵截我们的退路?留下这样的隐患太危险了。”
瓦希莉莎说:“那么,我们兵分三路,一部分留在上方支援,一部分留在第一层监视这些巢穴,还有一部分进入再下一层,进攻纪元帝国的设施。”
麦宗找上瓦希莉莎:“我和我的人愿意留在这平原,只需我们就够了。”
瓦希莉莎怀疑地看着麦宗,说:“这任务十分重要,不容有失,万一从后方出现大量恶魔,我们被前后夹击,只怕会全军覆没。”
麦宗回答:“事关我自己的性命,我不会将其视作儿戏。”
瓦希莉莎说道:“内夫!你带上两百个剑士,陪同麦宗!”说话时她盯着麦宗,似在挑衅。
麦宗并无异议。
在平原尽头,我们见到了巨大的起重机,通过铁索将重型机器吊下去。纪元帝国在这裂隙中已经忙活很久了,这些起重机已经被厚厚的红色灰尘覆盖。
我见到一些穿着轻型甲胄的剑盾会士兵,他们背后有特殊装置,启动之后,他们成了隐形,他们手上有吸盘,在腰上拴着绳索,开始向下攀岩。
我感受到了士兵们的动摇,听见他们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一些女兵,她们在哭泣,哀悼死去的战友。
他们都很怕,而且惧意还在不断增长,我能体会,因为我能嗅到恐惧的味道。
我听见剑盾会中有人低声问:“下方还有什么?更多的恶魔?”
有人回答:“不仅有恶魔,恐怕还是纪元帝国精挑细选的恶魔。”
“那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周围的人很久都没有回答。
拉米亚走向那些士兵,大声说道:“如果我们现在退缩撤离,那么,在未来,纪元帝国将发动更强大更可怖的攻势,那场战争将完全由他们决定何时开始,在何处进行。
没错,只要撤退,今天、明天,我们能顺利地活着。可一个月以后呢?或许我们将面对纪元帝国更多的恶魔与更厉害的战争机器。而我们这些幸存者,将在此后的每一天里担惊受怕,追悔莫及,直至不可避免的毁灭来临。
现在,占据优势的是我们,岌岌可危的是敌人,何必惶惶不安?是纪元帝国的人该害怕我们才是!”
那些士兵受此鼓舞,都举起长剑,高声附和道:“是的,是敌人该害怕我们!”“多谢你,英勇的长官!”
我见到萨尔瓦多与荷蒂在人群的另一边,拉米亚并没有去找他们,也没有流露出关切之情。她也许认为这次行动容不得她被亲情左右,我知道她担心至极,生怕见到萨尔瓦多死伤,似乎视而不见,能增加萨尔瓦多的运气。
我也没见到弥尔塞,他肯定与萨尔瓦多他们在一队。
各个部分的士兵受拉米亚启发,都在鼓舞士气。我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整整一天,而纪元帝国的那个...工厂吧,将在第二天完成,却不知是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之后,下去探路的轻甲剑士仍未返回,也没有无线电讯息。诺曼说:“不等了!我们下悬崖!”
剑盾会的重甲战士开始下山,游骑兵持枪瞄准,防止飞行恶魔从空中发难。
忽然,山下有人闷哼,另一人喊道:“悬崖里藏着恶魔!”呼喊者是弥尔塞。
诺曼惊呼道:“什么?”他们打开强探照灯,朝下照去,粗略一数,至少少了二十人。同时,也看清岩壁上分布着一个个小洞,一眨眼,小洞就合上了。
弥尔塞怒吼,一剑刺入岩壁,岩壁中发出骇然的鸣叫,一团绿黑色的影子跌出,直坠入谷底,粗略估计,这悬崖大概有三百米深。
弥尔塞说:“向下,迅速向下,小心墙壁中恶魔偷袭!”
话音未落,墙壁融化,躲藏在中的恶魔露出模样,它们像是用一大片油布包裹住自己的流浪汉,双手各握着钩子与刀叉,袭向正在半空中的骑士。
游骑兵一阵枪响,击中这些恶魔的油布,声音像是雨点落在雨披上,竟未能让它们受重伤。弥尔塞重剑一劈,将上方与下方的这种油布恶魔重创,但已有数个骑士被它们拖入了墙壁中。
我喊道:“拉米亚,用神剑弹!”拉住一根绳索,朝下坠落,在半空中刹住,横斩出一道弑神,从墙壁里摔出好几个油布恶魔。上头游骑兵打出神剑弹,将这种恶魔击毙。我看准方向,使出激流,去支援那些情况危急的士兵,但仍有人消失陆续在墙壁里。
邓恩公爵手持一个探测仪模样的设备,刺入土壤中,大约过了一分钟,他说:“里头有一百个!让内夫·霸权来,他们怕火!我已经将导火索安置在他们身上了。”
不久后,内夫·霸权赶到,指示他的傀儡行动,傀儡将手掌刺入地面,两分钟之后,墙壁变得通红,石头变成岩浆,火焰乱舞,那些油布恶魔变成一个个火球,发出凄厉的吼声,朝下摔落,直至完全消失。
剑盾会的铠甲可以防热,这滚烫的岩壁片刻间伤他们不得,大约十分钟,内夫·霸权将所有油布恶魔清理一空。他则显得颇为疲惫。
骑士们加速下降,平稳落地,用探照灯将墙壁照得雪白明亮。他们用弩弓对准上方,防止另有异状。
我落地之后,看这些油布恶魔的尸体,掀起油布之后,他们干枯发黑,样貌丑陋,瞪着一双红色的眼睛,他们并无双手,手掌被改造成钩子等工具,异常锋利,有些油布恶魔的手上还挂着剑盾会战士,钩子深深刺入喉咙,让人发不出声。
弥尔塞叹道:“安息吧,英勇的同胞。”
此时,钩子破土而出,透过甲胄,刺入弥尔塞脚踝,弥尔塞与许多骑士一起陷入红土中。战士们怒吼着,痛斥着:“土里,在土里!”
我立刻使出牧羊,将弥尔塞拽住,喊道:“撑住!”土中的油布恶魔用钩子钩我,我发动铁莲,将钩子弹开,但这钩子太利,一时间险象环生。
弥尔塞鼓足力气,朝下重劈,他的念刃宛如重锤,瞬间将泥土中的恶魔砸成肉泥。他勉力说道:“这钩子....我的腿不能动了!”我抱着他跃至高处,将钩子拔出,鲜血狂飙,我立即给他打了治疗针止血,弥尔塞死死忍耐,可双腿依然麻痹。
瓦希莉莎说:“忍耐,弥尔塞,喝我的血吧。”弥尔塞摇了摇头,说:“多谢好意,不必了,大人!”瓦希莉莎是极其古老的血族,她的血对凡人而言是起死回生的灵药,我曾长久受其恩惠,可弥尔塞不像我,他没有耐毒性,喝了血就会变成尸鬼。
瓦希莉莎叹了口气,蓦然仿佛融化般进入红土,这是刚格尔血族的训诫之力,勒钢随即如瓦希莉莎般融入大地。
我进入阴影,也钻入地面,见到这两个嗜血的野兽将油布恶魔肆意宰杀,油布恶魔的钩子根本碰不到他们。我也顺着影子暗杀这些恶魔,它们慌了神,在泥土中如游泳般逃远。
瓦希莉莎尖啸着追去,勒钢也不甘落后,他们残忍地追袭这些猎物,将他们咬碎撕裂,油布恶魔的血让红土变成了泥浆。
我回头去看弥尔塞,似乎有个肌肤黝黑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可一眨眼,那女人已消失无踪了。
二十二 线缆之尸
之后的道路是由尸体铺成的。
很难说这些尸体从何处而来,它们一个个都瘦骨嶙峋,干枯苍白,毛发全无,指甲又长,因此看不出特征。它们覆盖着地面,堆积成山,环绕成墙,成千上万,残留在这本就凄凉骇人的大地上。这平原连一个恶魔都没有,似乎恶魔都避开这里。
我听见纳尔雷咒骂道:“这他马的是什么破烂狗屎的烂地方?”
他好歹是个贵族,怎能如此说脏话?这小子真是没教养。
拉米亚说:“真是草了恶魔的娘了。”
我心中一喜,由衷感叹她骂得好,这句话说出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声。
但这些尸体其实没死,我们得知这一点时,付出了代价。
一个尸体抬头,剑盾会骑士大叫,一剑斩了它的脑袋,下方一圈的尸体由此转醒,抓住他的腿,撕扯他的铠甲,他周围的骑士一拥而上,剑刃闪过弧光,将尸体切成了多块,这么一乱,更多的尸体醒了,擒抱住战士们,于是乎,更多战士前往支援,更多的尸体苏醒,形成恶性循环。
我看出这尸体只是抱人,似乎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那些砍人的骑士每一个都被七八具尸体缠住,那些没砍人的倒安然无恙,我说:“这些尸体有怨念,但不重!”
拉米亚大喊:“别伤害尸体,别乱动,慢慢地走。”
邓恩公爵立刻传令全军——无论发生什么异变,都不能对尸体动武。士兵们战战兢兢,克制乱砍一通的冲动,快步踏过这尸体的平原。而那些之前伤人的,背着沉重的负担,寸步难行,我们试图将尸体剥离,可没办法在不伤害尸体的情况下办到。
萨尔瓦多问:“这该怎么办?”
弥尔塞说:“只能暂时将他们留下,我们返回时,用拖车将他们运回地面,到时或许问题就迎刃而解。”
这下又平白无故地损失了三十人,另有大约十人留下守着他们。
一直往前,我们看见了一座山,这山上也布满尸体,我怀疑整座山都是尸山,一条相对平整的山路蜿蜒向上,深入山谷中。
拉米亚说:“朗基,你去探路。”
我哼了一声,说:“我是有身份的人,怎能再去干这勾当?”
“你不去,那些士兵去,很可能白白送死。”
我坚定摇头道:“我的面子要紧,身为公爵,我不能再身先士卒,贸然犯险,而应当运筹帷幄,谋定而动。”
拉米亚皱了皱眉:“别啰嗦,我让你去。”
我不由得冷笑一声,心中暗道:“亲爱的妻子,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曾几何时,我或许对你有几分畏惧,但我早已变了,今时今日,我不会再对你言听计从、马首是瞻了,因为现在我地位崇高,岂能让人看穿我怕老婆?”
念及于此,我指着远方,大声说:“我去那儿方便方便,你们全军停下等我。”
掩盖的应该不错,他们不会有人觉得我是因为畏妻如虎而不得不这么做,他们只会认为我要去最危险的地方上大号,这是何等的英雄主义浪漫情怀?
拉米亚又说:“小心,亲爱的。”
我告诉她我真的只是去如厕,可路过人群时,我听人说:“公爵夫人说什么,公爵都会照做,这就是真爱吧。”
我心中一惊,找寻这乱嚼舌根之辈,但没见着影。
在山的后方是一个低谷,低谷中有大约一千多个尸体呆立着,我细看这些“尸体”,它们或许没死,还都活着,至少像僵尸一样极其缓慢地行动。
这些尸体都很健壮,常人高矮,它们身体的表面被金属线和铁条围着,像是穿着某种体感传输装置,它们表情呆滞,甚至可以说全无表情。
我走向一具尸体,拔出姆乔尼尔,试探性地碰了碰它,电流上身,它似乎没察觉到,我加大力气,一剑将它脑袋劈了,它干脆倒地,燃起一堆小火花。
看似没什么危险,可又让人觉得很不对劲,这些装置是什么?是传感器?为什么在恶魔的裂隙中,这些尸体恶魔会穿得像体感游戏玩家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从这些迟钝尸体中走过,使用奥丁之眼,侦查细微的异状。因为我总觉得有人躲在某处,监视着我。
突然间,我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见诺曼率领一群重甲骑士出现在山口,她说道:“你也太慢了,公爵,我们不知道敌人离我们还有多远,而我们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
“这些兄贵很古怪,很不对头。”
诺曼说:“你不是很强吗?可以动手试试。”她看见倒地的兄贵,皱眉道:“哦,你已经动手了?它们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也没有之前那些尸体的‘业报’?”
我回答:“温顺的像小绵羊,所以更让人不放心。”
诺曼想了想,笑道:“你愈发令人钦佩了,的确,越看越像是陷阱。”
他身边一个战士——好像是个伯爵——说道:“大人,请允许我试探!”他手持弩弓,射出一箭,刺穿了一具尸体的脑袋,那尸体朝后躺下。
等候少时,剑盾会众人发出欣然的笑声,说道:“都是些活靶子。”
诺曼一跃而下,朝尸体挥剑,强烈的念刃卷住一众尸体,将它们绞碎,连钢铁都被她破坏成碎片。
她说:“看样子安全,这些装置也不会爆炸,告诉游骑兵们,可以上山练习打靶。”
不久后,大军开至山谷入口,勒钢问道:“该怎么做?”
我说:“毫无疑问是纪元帝国布置的,可用途不得而知。而且我感觉到这山谷中藏着人。”
勒钢的鼻子嗅了嗅,说:“如果有,他很善于隐藏,我找不到他。要不要绕路?”
“决不能绕路,否则时间上来不及。”
诺曼说:“朝这些靶子开火儿吧,我们的弩箭有限,游骑兵也该活动活动了。”
游骑兵们走上高坡,士兵射击,几个尸体应声而倒,有人笑道:“小菜一碟....”
就在此刻,我看见那些尸体头上的体感装置亮起了红灯。拉米亚自然也已看见,但它们离山坡至少有两百米,构不成威胁,她喊道:“戒备,继续开火!”
猛然间,这些苍白的尸体浑身通红,肌肉的块变得更大,发疯般地冲了过来,子弹如雨,枪枪爆头,然而这一次它们居然没死。
拉米亚喊道:“换上神剑弹!”
神剑弹一轮齐射,打穿了它们的头,它们头上的红灯更亮了一层,肌肉再度膨胀。
我心头一震,心想:“这些装置应该不会爆炸,之前试探的时候已经很明确了。”
诺曼:“挡住它们,让盟友射击!”
剑盾会战士手持剑盾,踏步向前,迎向这些已经人高马大的尸体,双方轰地碰撞在一起,剑盾会一方人仰马翻,这些尸体的力气比白色恶魔大得多。
游骑兵再度齐射,尸体仍在活动,它们脑门上的红灯已经变成橙色,块头已能比肩红色恶魔,它们的肌肉力量在不断增强!
有人在控制它们,让它们能接近大军!那家伙好耐心,任由我们杀死它们,直至我们靠近此地。
电流流遍这些尸体,它们奋力一跳,跳起三米,抓住山岩,再跳了数下,冲入游骑兵之中。拉米亚踢出一脚,将其中一个尸体踢下了悬崖,但其余尸体的拳头上长出金属利爪,洞穿了前排游骑兵的身躯。
拉米亚怒道:“不!”
我立刻赶到,斩出弑神,尸体的体魄强壮异常,我只杀死了一个,它们已经变得接近黑色恶魔了。
勒钢与瓦希莉莎变作野兽,奋力搏杀,这些尸体与他们较量,居然将他们拖住。其余游骑兵在尸体面前全无还手之力,下方的剑盾会也节节败退。
诺曼喊道:“这些怪物...怎么会这么强?”
我想召唤圣徒,可突然间,一些尸体头上的灯灭了,它们立即七窍流血,软倒而亡。
我喊道:“它们是牺牲品!那人牺牲它们来达到目的!它们每个能维持三分钟!”
波德莱尔:“那就拖延时间!”
后方的尸体也被激活,迅速接近大军,我释放出暗云,将山崖遮蔽,拉米亚挥动长剑,击退来犯的尸体,并指挥士兵后撤,在暗云中,这些尸体迷失了方向。
有人喊:“敌人还有多少?”
“不知道!下方原本至少有一千个!”
我跑向瓦希莉莎,说:“我能找到敌人的首脑,但我必须维持暗云!”
瓦希莉莎森然道:“你告诉我他们在哪儿,我瞬间就解决问题。”
我融入疯网,将思绪传给她,那个操纵者十分兴奋,这让他的思绪与旁人的焦虑截然不同。
瓦希莉莎说:“嗅到他的气味了!”随后她冲了出去。
我们又抵挡了大约三分钟,远处传来了了一声惨叫,这些线缆缠身的尸体悉数摔倒而无法动弹。
我令暗云散尽,见瓦希莉莎提着一个满头狮子般金发的男人返回,她将此人扔下,说:“纪元帝国的老鼠总是如此麻烦。”
波德莱尔说:“我在iba的通缉令上见过他,臭名昭著的戴伦·布鲁斯,看来纪元帝国收藏了不少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二十三 纵横战场
机智如我,立刻掏出iba的通缉令,戴伦·布鲁斯赫然在册,他是个罪行累累的通缉犯,赏金约两亿信用额,他是个恶魔崇拜者,被称为“擅长混合科技与魔法制造破坏的恐怖分子”。
我急忙说:“这人是我逮住的。”
瓦希莉莎笑道:“你还在乎这区区虚名吗?朗基努斯公爵。”
她不知道这人的人头有多值钱。
气急败坏的诺曼用剑架着此人脖子,问道:“你是纪元帝国的走狗?”
戴伦嚷道:“不仅仅是我,早在上世纪,纪元帝国的前身就逮捕了我们这些擅长恶魔理论的专家。”
诺曼说:“他们要你们这些败类做什么?”
“恶魔所在的异空间充满奇异的力量,他们需要这力量,因此需要我们。”
我冷笑道:“iba至今还想要你的脑袋。”
戴伦说:“不,将我活着交给iba会更值钱,真的。”
诺曼冷冷问道:“你能不能活命,不在于你脑袋的价值,而在于你给我们的情报,他们的工厂在哪儿?”
戴伦惶恐地看着我们,张大嘴,过了一会儿,说:“如果我没记错,翻过这座山,就会遇到纪元帝国的部队,那些业余恶魔使操纵着许多恶魔....”
诺曼喝问:“有多少人?多少恶魔?”
戴伦说:“五百人的部队,三千恶魔。”
勒钢问:“你操纵的那些尸体,为什么不与他们一起防守?”
戴伦苦笑道:“我的实验体会不分敌我,他们不会攻击同类,可那些却得遭殃,他们觉得我不安全,于是让我在这儿埋伏。你看,我全都招了,现在请将我押回去吧,守信用的公爵会善待一个合作的俘虏的。”
诺曼说:“死去的战士们会善待你这杂种的灵魂。”
戴伦骇然叫道:“不!”可诺曼的剑将他一分为二。
我心疼极了——这可是整整两亿信用额!虽然iba不见得会付账给我,可人总得抱有希望才是。
我们站在山上,遥望远方,的确如戴伦所说,纪元帝国建立了碉堡与屏障,占据高处,大群恶魔行走于平原上,在这防线之后,是一座雄伟的工厂,运输管道与厂方围绕着一根红色的立柱,立柱大约三百米高,至今一百米,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似乎有个巨人,如胎儿般蜷缩着。
诺曼说:“没时间了,我们冲垮他们的防线!”
拉米亚说:“可我们人数上并没有优势,而且敌人会难以捉摸的魔法。”
诺曼说:“我们的铠甲经过特殊的防弹处理,也许未必挡得住恶魔的利爪,可子弹却不在话下。”她又对波德莱尔说:“用你的神器让士兵们加速,如骑兵一般将敌人冲散了!”
波德莱尔的神器是一块怀表,他叹道:“如此大规模的冲锋,会耗尽神器的能源的。”
诺曼叱道:“能源耗尽可以补充,但此战我们必须迅速解决!”
波德莱尔转动怀表,剑盾会的铠甲上亮起光芒,他喊道:“现在,你们将如骏马般飞驰!”
诺曼又说:“内夫,你的傀儡巨人能充当肉盾,这一次你休想缩身在后。”
内夫叹道:“你以为修复它容易吗?”
诺曼:“废话,又不是你亲自冲锋陷阵!你的命安全得很!”
她又面向所有士兵,高呼:“勇士们,英雄们,今夜,让我们的名字载入史册,让我们创造前所未有的辉煌,让我们的剑与盾浸染着恶魔的鲜血,让我们的身影成为纪元帝国杂种们最可怕的噩梦!”
士兵们喊得像是失了智。
她说:“前进!”
剑盾会大军越过了她,以骑兵般的速度迅猛向前。拉米亚说:“狙击手留在这儿掩护!其余士兵立刻进入射程!”
我说:“小心,得在这儿防着,说不定他们会偷袭。”
拉米亚说:“你放心走吧。”
我随剑盾会冲下了坡,见恶魔冲向我们,扬起红色的尘土。我不禁心想:“纪元帝国真的掌握了恶魔的力量?恶魔是人类最大的威胁,如果他们能奴役所有的恶魔,也许真能复兴人类。”
在上方的碉堡处,敌人用机枪扫射,另有火箭炮射来,人数不多,可火力凶猛异常,爆炸声中,剑盾会有人倒地,可铠甲抵挡了部分火力,让他们站起身继续前进。
诺曼大喊着飞速从恶魔中穿过,所到之处,鲜血飞溅。瓦希莉莎的爪子将恶魔杀得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内夫的金属傀儡从双手中喷射岩浆,令恶魔惊恐地避让。他们在前方开路,士兵们攻势顺利。
我保持着世外高人的风范,迈着轻松而惬意的步伐,长剑转动,长袖飘舞,只杀那些冲到我面前的恶魔。偶然间,士兵们看见我高深莫测的模样,皆投来崇拜的目光,而我朝他们慈祥一笑,就能令他们信心十足,慨然赴死...
我忽然觉得很惭愧,可我又想着偷懒,因为我养着一个名为圣徒的寄生虫,而疯网中的那六个怪物又总是不怀好意地想把我推进火坑,我得收敛着点儿,反正现在势如破竹....
好景不长,我见到大约百来个红色恶魔聚在一块儿,手上拿着大砍刀,朝剑盾会的人横劈竖砍,瞬间鲜血飞洒,残肢乱舞,他们也穿着铁皮,一些三流的骑士斩中他们,根本不疼不痒。
它们经过恶魔使训练,不再单纯依靠蛮力,能使用一些战斗技巧,如果哪天它们学会了用枪,剑盾会岂不是连这些没脑子的恶魔都不如?
天上如雷鸣般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在人群中炸裂,骑士们飞上了天,重重落地,体内流血,无法站起身,在上方,我看见了一排这样的火炮,炮弹威力好强。
我知道胜败在此一举,再顾不得收敛,化作了圣徒,刹那间,圣徒一枪将整座碉堡摧毁,再变为横扫,石块飞向远方,砸塌了另一座碉堡。
敌人骇然道:“是朗基努斯!”在这一刹那,连我们一边的战士也抬起头,一时忘了进攻。
圣徒将圣枪对准天空,蓦然雷电降下,火炮中招后炸膛,将开炮的士兵炸死。
有人喊道:“挡不住这人!迅速进入掩体撤退!”
无人再操纵恶魔,恶魔们陷入狂暴,局面并未好转多少,骑士们仍不断惨死,圣徒回过身,加入战斗,他的长枪散发出阳光,震慑恶魔,将它们驱散,于是它们纷纷远去。
二十四 无罪之徒
盟军攻陷了敌方阵地,圣徒问诺曼:“还有多久?”
诺曼说:“两个小时,也许更少!”
圣徒说道:“所有人立即撤离,之后我一人足够了。”
诺曼点头道:“不错,我们必须在两个小时内撤离整个裂隙。可惜啊可惜,我还想见到那个朗利·海尔辛呢。”
弥尔塞问:“他?海尔辛?”
诺曼说:“这人是个传奇人物,每个剑盾会的老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如果他还活着,我倒想亲手斩掉这个背叛者。”
弥尔塞只是联想到了黑棺的海尔辛。
圣徒不希望地方的统帅出现在这儿,因为时间紧迫,他不想节外生枝。
拉米亚仍担心丈夫安危,但圣徒刚刚展示的力量让她稍稍安心,她说:“我们在外面等你,一定要回来。”
圣徒不再耽搁,从防御工事的废墟中走过,飞身进入工厂。
空气中充满硫磺的气味,随着灰尘漫天飞扬,但这工厂已经建成很久了,它规模不小,像是城镇,其中的厂房整齐明亮,排列有序。工厂中有管道、脚手架、起重机、运输车辆,都是现如今罕见的设备。
楼顶上,数枚火箭弹飞向圣徒,圣徒闪身突进,身后火光冲天,没伤着他。楼顶上的人喊:“他躲开了!”“真是怪物!”“全力扫射,用神剑弹!”
左右两侧的房屋上大约五十个士兵,刹那间,子弹狂喷,落向圣徒的落脚点,但圣徒已不在原地。
圣徒出现在一侧楼顶,纪元士兵发现了圣徒,惊恐不已,调转枪头,圣徒长枪划转,将他们全杀了。
另一侧有数个法师,他们发动束缚的咒语,试图将圣徒定住,但圣徒的念刃轻易驱散了法术,一道念刃飞过,对面的人几乎全部丧命,只有数人奄奄一息。
圣徒叹了口气,他虽被上世纪的人追认为圣人,可他知道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他曾猎杀超自然生物,因为他憎恨自己的命运,所以他对这些生物毫不留情——无论是狼人、恶魔人、血族还是活尸,他将对自己命运的恨意宣泄到他们头上。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这些超自然生物也有感情,也有血泪,也会为朋友而伤心,为亲人而牺牲。
在那一刻,圣徒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这些生物,这些威胁,这些异类,曾经是人,现在是人,未来也未必会丧失人性。
圣徒不分青红皂白地滥杀,并未让人类变得更安全,而是让世界变得更混乱,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轮回,每一个无辜的异类死去,便会诞生一个更残暴的异类。
这些妖魔鬼怪源源不断地冒出,似乎一个比一个危险,一个比一个残忍,然而,他们之中却有不少完全融入了人类的社会,隐藏在社区与街道之中,即使人类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也愿意接纳他们。
这些友善的人类并非背叛了同胞,而是从异类身上发现了人性,意识到异类并非异类,而是活生生的人。
于是,圣徒心慈手软,从内心深处抵触杀死任何异类,转而帮助他们,拯救他们,理解他们。
可当他见到残忍的血族将一家无辜的人类鲜血吸尽,疯狂的狼人整个儿吃掉一个小孩儿,卑鄙的活尸将善待自己的神父肢节缝合成怪物,伪善的恶魔创立的邪教让一个个家庭家破人亡时,圣徒陷入痛苦与惶恐之中,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曾经放弃的长枪,试图告诉自己,这只是个例,并非所有异类都丧心病狂。
直到他因迟疑和愚善,几乎被一个血族杀死,他才打破了不杀的誓言,将那血族焚烧成灰。
那时,他险些死亡,可他见到了路西法。这最初的堕天使告诉圣徒,没有人能完美地预见未来,至少绝不可能精确无误。一个群体是善是恶,对未来会有怎样的影响?路西法也无从判断。
圣徒问:“那我该如何对待他们?我该如何对待我自己?”
路西法说:“有的天使是审判者,有的天使是复仇者,有的天使是引导者,有的天使是拯救者,有的天使是旁观者。”
圣徒问:“旁观者?如何旁观?任由事态发展,直至最后一刻吗?到那时,往往已经太迟了。”
路西法:“即使太迟又如何?通过观察,累积经验,当下一次事情失控之前,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圣徒说:“可我该如何成为旁观者?”
路西法说:“不轻易审判、不轻易憎恨、不轻易指引、不轻易拯救,注意看着,让心情平静,置身事外。即使有时动手杀戮,也无需激动;即使有时出手行善,也莫要自满。”
圣徒于是成为了世界的观察者。
他仍会杀戮异类,也仍会饶恕异类,可当他杀戮时,哪怕他的敌人手无寸铁,看起来弱不禁风,他的良心也不会受到折磨。当他饶恕时,哪怕他的敌人看起来凶残至极,十恶不赦,他也绝不会追悔莫及。
他是世外的人,他不再认为自己是异类,也不再因异类的诅咒而痛苦。
他达到了完全的平静。
所以他可以轻易杀死敌人,不拖泥带水,事后也不会不安。
工厂上空的扩音器发出呜呜的噪音,圣徒听见格特利克斯的声音响起,他咬牙切齿、语气阴沉地问:“黑棺剑圣,又是你这混账!”
圣徒继续朝前,走向那巨大的柱子,以及柱子中巨大的恶魔,他觉得这恶魔只是个空壳,尚未孕育出灵魂。
又或者,这恶魔的灵魂已经被挪走了?
格特利克斯说:“你在做什么?我们在这儿与世无争,并没有危害到黑棺,你这无耻的侵略者,你这刽子手!”
圣徒令自己的声音响彻天空:“这工厂给你们无尽的能源,让你们能掌控恶魔,是巨大的威胁!你花言巧语,休想骗得过我。”
格特利克斯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我们的技术,我们的工程,我们为此耗费了巨大的心血,帝国内数百万的人都将因此获益,而且,我们并未将其用于战争,挑起战争的是你们!你们眼红了,嫉妒了,于是杀了过来,屠杀我们的战士和平民!你才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圣徒说:“无论如何,我会关闭这裂隙,世界已经够惨了,无需你们再行添乱。”
格特利克斯:“你现在回去,就不必面对叶格丽的怒火了,否则,她将残忍地报复你们每一个人,你会亲眼见到她吃掉你的亲人朋友!”
圣徒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城市的空地,聚集着至少五千人,他们披着毛毯,抱着水壶,大人拥抱着孩子,年轻人搀扶着老人,仓皇失措地瞪大眼睛,茫然无助地望着各处。
这是些平民!
格特利克斯说:“看,我们已经在这儿定居了,这是我们的家园!”
圣徒立刻明白过来,喝道:“你将他们的信仰灌输给这里的大恶魔!”
格特利克斯:“他们供奉这大恶魔,是因为这大恶魔让他们能够很好的生存,人类的信仰在这儿能变成水,变成粮食,信仰创造了奇迹,而这奇迹是我们这些被上帝遗弃者最渴望的。”
圣徒观察这工厂的构造,是的,一切再明白不过了。人类的信仰汇聚到那大恶魔身上,而大恶魔帮助他们完成设施的建造,通过这设施,纪元帝国获得无穷能源,习得更深奥的恶魔邪术。
他们不知道这大恶魔是何物,也不考虑这么做会不会引发更大的危机,他们不顾一切地投入,全不去想后果如何。
安布罗撒没有错,这设施必须被毁灭,而且要快,这仪式即将完成。
圣徒大声说:“让所有人离开,通过传送门将他们送走!”
格特利克斯说:“可笑,在裂隙深处开启传送门?你怎么不直接把他们送往天堂?”
圣徒没时间了,他拿着沙漏,奔向那红色巨柱。百姓看见圣徒,恐慌万分,喊道:“是那个人!是那个人!”“他来了,黑棺的魔鬼来了!”
格特利克斯怒道:“你来吧,你死定了!”
突然间,圣徒感到力场如巨网般罩住了他,格特利克斯喊道:“怎样?这是此地恶魔的力量,我变得比上次相遇更强,而且强得多!”
房屋背后钻出数个黑色恶魔,架起长角,朝圣徒猛冲而来。圣徒身上燃火,绽放出灼热的阳光,黑色恶魔痛苦不堪,不敢再靠近他。
圣徒加强力量,与那力场对抗,他身上散发出降魔之力,令那力场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终于,格特利克斯惨叫一声,力场消失。
这巫妖也承受不住过度的法力,不支而崩溃。
圣徒赶到立柱旁,将沙漏放置于地上。他回头望向空地上那密密麻麻的人,他们大多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虽然害怕,可见到圣徒如此,以为他放过了他们。
三分钟。
这沙漏启动了。
顷刻间,圣徒似陷入了水生火热的折磨中,他想告诉这些人会发生什么,他想让他们迅速逃离,他想拯救这些无辜。
但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救了。
圣徒平静地离开了工厂,以声音般的速度行向裂隙的出口。
他并不觉得自己犯了罪。
二十五 红衣天使
我并没算工厂中有多少居民,五千?六千?还是更多?因此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死在我手上。
我不想把这些细节告诉剑盾会,也不想告诉黑棺,上次巴提克斯的事,我仍记得,他们为一个子虚乌有的暴行欢呼雀跃,这一次,他们也会为这次屠杀而欢庆,最糟糕的情况下,或许会有一个纪念日,纪念这一次大捷,纪念这一次屠杀。
疯网中,深刻入骨的忧郁感刺入我灵魂,我仿佛被关押在黑暗、寒冷的城堡中,亲眼见证着无数人因为我的错误而惨死,其中有孩子、老人、妇女以及撕心裂肺的丈夫。
圣徒消散后,我被这沉重感压得气喘吁吁,精神几近崩溃,那些细小的愧疚之情被无限放大,变得难以承受,疯网变成无数利爪,无数口舌,无数眼睛。
利爪撕扯着我的肌肤,口舌用最恶毒的语言讽刺我,眼睛最为可怖,用冰冷的视线摧残着我的心,我的意志。
疯网觉得我不够疯,他们想逼疯我?又或者这本就是使用疯网的代价。
我骂道:“去你马的,休想!”
我想要靠近人群,向他们倾诉,求他们用微弱却温暖的灵魂之火拯救我,可转眼间,我又无法忍耐靠近任何人。我想一个人静静待着,远离这些强迫我成为刽子手的、虚伪、麻木、众多、可恶的家伙。
疯网如巨浪,这巨浪中又有火,有刺,有风暴,有毁灭,它让我飞上高空,又急速坠落,让我一次次魂飞魄散,最终几近麻木。
我又骂:“老子草了你们的祖宗!老子绝不会发疯!”
阿纳托利说:“逼疯你?不,这只是圣徒曾经走过的路。”
“奶奶的,如果他曾经走过,不应该再让我走一次,他不就是老子吗?”
阿纳托利:“我们在保护你的精神,否则你早已崩溃,我们需要你替我们行走于现实中。”
我一句匪夷所思的脏话刚到嘴边,又不得不缩了回去,我媚笑道:“真的,那...可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安纳托里指着疯网议会,说:“该感谢的人是我们。”
我看见那个吞噬老人了,他在吞噬死难者的灵魂,他用恐惧与不安作为佐料,用临死前的绝望作为甜点。死者的灵魂被路西法的神器一同摧毁,因为路西法绝不容许死者继续崇拜此间的恶魔,然而总有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成了吞噬老人的大餐,他——他们——借此壮大疯网。
是我造成的,是我杀人全家,灭人满门,连他们的灵魂都不放过。
他马的,他马的,他马的!
空间在崩溃,裂隙在合拢,我奋力冲出了裂隙,冲出了精神的虚空。
.....
梦境轮转。
有个人看着我们的大军拉拉扯扯,拖拖拽拽地撤离。
他留着一头披肩的金色长发,穿着血红色的长袍,脸颊消瘦而苍白,双眼空洞,眼眸血红,他像是一个骁勇善战、崇高神圣的天使,却堕落得比任何人都深,任何人都凄惨。
这人是谁?
我们的游骑兵发现了他,纳尔雷咬牙喊道:“别节外生枝,放着此人别管!”
这是盟军撤走时的景象,疯网中的景象时间紊乱不一,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士兵中,我见到了莱拉·沃克以及好几个军事学院的学生,我不知道为何勒钢会挑选这些还在学院的学生来这危险的地方,执行这危险的任务,不过或许这就是勒钢的处事之道——让他们体会战争的残酷与自己的渺小,强迫这些优秀的学子成长。
莱拉·沃克的脸上犹有泪痕,加上原本沾上的灰尘,她成了个大花脸,现在,她无精打采,表情惊惶而着急,只想着早点离开这魔窟。
一路上,不时零星有恶魔袭击,士兵们豁出去了,用剩余的神剑弹杀出血路,数百人一起射击,连熔岩恶魔都会在一分钟内倒下。
可即使火力强,前方又有剑盾会掩护,仍不时有恶魔杀到近处,突然,莱拉亲眼见到一位同寝室的闺中密友被恶魔咬断了喉咙。
她情绪失控,跪在死者面前,张着嘴,很久很久都说不出半个字。
负责指导她的长官将她一把拽起,怒道:“你在磨蹭什么?”
莱拉机械地喊了声:“是!”她望向其余同学,他们也都在哭,可没有一人掉队。
她转动目光,见到那个红衣金发的人朝大军走来。
剑盾会战士们持剑迎敌,邓恩公爵喊道:“站住!你是谁?”
红衣人并未回答,血光一闪,他已经在莱拉面前。
他快得像是一道红色闪电,
前方十余个游骑兵们一下子将枪口全对准了红衣人,红衣人做了个手势,枪械发烫,游骑兵们惨叫着将枪械扔在了地上。
红衣人说:“小姐,你哀悼的感情,是这芸芸众生中最美的景象。”
莱拉颤声说:“最...最美?”
她害怕极了,她本想问红衣人是谁,为什么挡住他们的路,为何要对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可以上的话,她都忘了,她情不自禁地顺着红衣人的问话回答。
红衣人:“你还没习惯死亡,也并未沉沦于杀戮,你的心还留在安全的地方,是家园?还是学园?你用崭新的目光看着战争,看着硝烟,看着死亡,看着这些毫无感情的钢铁,看着同伴原先青春美丽,现在却丑陋残缺的尸体。你迸发出了真切的感情,你的恐惧,你的泪水,你的关切,你的友情,这些都最纯洁不过。”
他手指隔空一勾,莱拉的泪滴飞向红衣人的手掌,停留在掌心,随即凝固成了红色的珠子。
红衣人:“就像未经过雕琢的璞玉和宝石,呈现出自然的风貌,即使不规整,可却是它最璀璨夺目的时候。这可谓瑰宝的泪水,让你们能够得救,让我改变了主意,我会放你们走。”
邓恩公爵喝道:“放我们走?我得提醒你,小子,你只有孤身一人!”
红衣人:“啊,你提醒我了,我得带回去什么,向叶格丽交差,但愿她能满意。”说话间,他转身面对邓恩。
紧接着,邓恩公爵厚重的、坚固的、饱经战火却至今不曾有一丝划痕的剑盾会至尊铠甲被溶化出了一个口子,我只见到红影恍惚的一瞬,随后,邓恩的心脏落在了红衣人的另一只手上。
邓恩口中喷血,目露惊骇,随后,他整个人垮了。
邓恩,剑盾会九隐士之一,这位念刃与法术的大师,一个名副其实的强大战士,在全神戒备的情况之下,在红衣人面前未活过一秒。
二十六 街头漫步
红衣人带着战利品走了,军团大乱,剑盾会的人陷入巨大的悲愤中。瓦希莉莎试图追踪红衣人,但终于还是放弃。
她没有取胜的把握,而且安布罗撒的神器即将爆炸。
撤退途中,学院的同学问莱拉:“那个人是谁?”
莱拉茫然摇头:“我不认识他。”
“他对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莱拉慌张起来,说:“不,我没觉得....”
“他一瞬间杀了剑盾会的大人物!那甚至算不上偷袭,对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会不会对你施展了邪恶的法术?”
莱拉大急:“没有!绝对没有!如果你们怀疑我被他控制了精神,你们可以检查我!”
一个女学生低声说:“这个人好帅。”
莱拉不回答,但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真是岂有此理,当年她在厕所里堵我时胆大包天,现在又知道害羞了?难道我的颜值真比那红衣人差劲?
我听见绿面纱说:“是的。”
这世界真是疯了。
绿面纱说:“他就是朗利·海尔辛。”
即使在梦境中,我也吓了一跳。
我并未试探过邓恩公爵的强弱,如果我化身圣徒,能不能将他一击杀死?我不确定,这很难说。
朗利·海尔辛很强,我甚至说不准他和海尔辛大师谁更强。
我在心底呐喊,让所有人快撤,以免海尔辛改变主意。其实不用我劝,九隐士之一死了,这是最严正的警告,波德莱尔下令急行军,穿过第二层,爬上第一层,终于冲出了裂隙。
他们在离裂隙一公里远的地方驻扎,拉米亚焦虑不安,用望远镜一刻不停地望着远处。莱拉大着胆子上前说道:“院长夫人,院长会没事的。”
拉米亚勉强微笑了一下。
随后,爆炸令烈焰宛如狂龙般扰乱了天空,裂隙合拢,飓风呼啸,拉米亚惊恐已极,喊道:“不要!”
她冲出大军,朝那里狂奔,这下反而轮到我惊慌失措了。
当靠近闭合的裂隙时,这里比地狱更糟糕,岩浆与火海喷涌而出,风灼热得宛如烧红的刀刃,拉米亚穿着游骑兵的防护服,可不足以抵抗这神器爆炸的余波。
我急道:“拉米亚!回去!回去!”
可她听不见,她转动脑袋找我,找我的踪影,突然间,一道狂风卷住了拉米亚,拉米亚惊呼,衣服变得破破烂烂,身上流血,这让我心如刀绞,只盼着她快离开。
这时,奇迹发生了。
拉米亚身上发散出淡淡的光圈,挡住了恶劣环境的侵袭,她见状愕然,继续冲向火焰与狂风形成的漩涡。
.....
我睁开眼,头顶白色的灯泡照得我头晕。我躺在一间豪华宽阔的屋子里,光滑的栗色木墙,镶着金色的表框,挂着鹿与狼的头颅标本。
拉米亚趴在一旁的桌上。
我伸出手,轻轻搂住了她,拉米亚立刻惊醒,用热烈的动作拥抱了我,我们亲吻了一会儿,她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们在哪儿?”
“在本撒,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了。”
我问:“是你救了我?你也受伤了?”她身上仍缠着绷带。
拉米亚说:“是的,还好,我找到你,走了一半,支持不住,是勒钢将我们救出。”
我感动不已,不住亲她的脸颊和绷带,拉米亚笑道:“这都还好,我们付出了代价,可毕竟胜利了。”
我听见轰轰地震动声,问:“外面在闹什么?”
拉米亚说:“狂欢,真是的,我以为剑盾会里面会很死板,想不到这城市比黑棺还乱套。”
我笑道:“这么一场大捷,难道不该庆祝吗?”
拉米亚:“邓恩公爵死了。”
我本该大吃一惊,可又似乎早就知道,我问:“怎么死的?”
拉米亚叹道:“据说是那个朗利·海尔辛。”
我急忙追问:“是他?他出现了?叶格丽呢?”
拉米亚:“谢天谢地,她并不在场,不然真无法收拾了。”
说到这儿,她愁眉苦脸,说:“百姓们都在欢庆,可亲眼目睹朗利·海尔辛动手的人都很沮丧,他们说:邓恩公爵实力极强,剑法可以媲美诺曼,魔法亦足以匹敌波德莱尔,可海尔辛杀死他,比掐死一只猫更轻松。”
我很是不屑,说:“这些懦夫,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有我黑棺剑圣在此,你让那个海尔辛来会会我?”
拉米亚说:“我很担心,这人很强,真的很强,我觉得面对他就像...面对着亚伯。”
“我亲爱的妻子,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快到外头去瞧瞧,我觉得欢庆只怕就要结束了。”
本撒的庆贺活动盛大至极,人似乎挤到了几条街道上狂欢,彩条在天上飞,啤酒泡沫直流,地上变得滑溜溜、黏糊糊,人也是,而且都在跳舞,这座剑盾会最大的都市中,每个人都成了狂欢节的一部分。
对啊,对啊,就该这样及时行乐,何必为死者而伤心落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那个死去的公爵就让他死吧,还有八个公爵呢,顶上还有个国王,又是多大点事?
我们打赢了一场仗,前所未有的大胜仗,再一次挫败了想要吞并八荒**的巨大帝国,这是足够欢庆的理由了。让宝贵的粮食以及稻米酿成的啤酒就这样浪费吧,狂欢之后会怎样?狂欢者是不需要考虑的。
拉米亚说:“剑盾会损失了八百个战士,我们死伤了两百人,即使所有人都高高兴兴,他们的亲人会落泪的。”
裂隙中成千上万的平民,以及纪元帝国的士兵,自然也都死了,可那又算什么?他们的死该算在纪元帝国头上,与我有什么关系?
但憋在心里真是难受,我告诉了拉米亚。
拉米亚叹道:“那也是没办法,那些都是敌人。”
我不由地自我嘲弄:“我该不该告诉下面这群人?让他们喜上加喜?”
拉米亚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事情就是如此。你以为他们知道了,心里会难过吗?他们只会更高兴,我听说纪元帝国和剑盾会之间是有血海深仇的。”
的确,剑盾会巴不得纪元帝国的人上下死绝,不管那些人是否善良,是否无辜,是否有家庭,是否有七情六欲。他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死的纪元帝国人,才是好的纪元帝国人。
这里的风有一股煤味儿,但听说冬暖夏凉,四季都很舒适,地下河的水通过净化处理是可以引用的,也起到了降温消暑的效果,通过密集而复杂的地铁管道,将剑盾会许许多多个地下城连在一块儿。
拉米亚看着许多衣不蔽体、衣衫褴褛的人,说:“很多都是剑盾会贵族的奴隶,是个人财产,或是群体的财产,没有自由。”
我说:“自由有什么用?如今这世界,只要能活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条命是最大的财富。要相信,相信在这年代,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就已经是一种福报了。”
那些奴隶似乎不能穿好衣服,也不能佩戴金银首饰,可他们在舞蹈,在哼歌,表现出异样的活力,本撒上空洒下奇异的光芒,让这地方、这些人,如奇幻电影中的黑暗精灵城一样诡谲而瑰丽。
我说:“看,他们过得很开心,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
拉米亚说:“他们就知道喝酒跳舞吗?”
我搂住拉米亚,笑道:“还有一种活动不能明说,但我们不如找个黑暗的小巷子....”
拉米亚对我进行了一次肾脏暴击,让濒临红血的我险些因公牺牲。
一群小孩子在玩比武游戏,手上拿着木剑或树枝,动作很灵活,其中有两个穿着华服,其余人则穿脏衣。
我说:“那两个是骑士的孩子,其余的都是奴隶或平民。”
其中一个贵族孩子高喊:“我,是无敌的剑盾会骑士神箭头阿德曼,你又是何人?”
小孩子们大声起哄,另一个贵族小孩子说:“我是黑棺剑圣,大名鼎鼎的鱼骨·朗基努斯。”
我喜出望外,大喊道:“这孩子有出息。”
拉米亚说:“看你这点出息。”
第一个贵族小孩说:“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我们的盟友,但我们终究还是要比试武艺,分出个高下的。”
第二个贵族小孩说:“不错,我剑圣朗基努斯不惧怕挑战。”
第一个小孩说:“那么,请接我一招‘合金弹头’!”他隔空刺出一剑,第二个小孩“啊”地大叫,说:“了不起,也接我一招‘圣枪破敌洞’。”说着挥剑遥遥击出。
拉米亚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心下愤愤,可也只能假笑。
第一个小孩说:“这一招对我没用!”
我忍不住说:“你耍赖,为什么没用?”
第一个小孩说:“因为我阿德曼比鱼骨要强。”
第二个小孩叹道:“是啊,黑棺剑圣虽然厉害,可终究比不上我们剑盾会的大英雄。”
我怒道:“什么狗屁?分明是我比较厉害,你们这群小屁孩懂个屁?就算瓦希莉莎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我冲下场,抢了一个小孩的木剑,正准备使出念刃绝技,其他小孩哇哇大叫,吓得一哄而散。
拉米亚说:“你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什么?”
我牙痒痒地说道:“由此可见剑盾会不干好事儿,他们没把我的强大如实描绘给下一代听,如此用心,可谓险恶!”
二十七 国王英明
来了几个剑盾会的士兵,朝我们温和有礼地硕说道:“朗基努斯公爵,朗基努斯公爵夫人,我们至高无上的权杖大人有情二位。”
权杖既是国王,是剑盾会的首领,九隐士全向他俯首听命,连瓦希莉莎、诺曼这些桀骜不驯之辈也不例外。但此人异常神秘,极少公开露面。九隐士或许见过他,可对他绝口不提,我们更没得到他的半点情报。
他是男是女?凭什么令这些英雄豪杰、奇人异士对他恭恭敬敬、言听计从?又为何连重要的盟友都不愿破例相见?现在又为何要见我们?
不过能见他也是好事。
我温文尔雅、万分得体地微笑道:“请立刻带我去见他。”
士兵们见我如此和蔼,皆露出惊讶之色,转身领路,走在我们前方。我从容而淡定的点点头,双手做了个轻描淡写的手势,跟随前行。
拉米亚低声说:“你别笑得那么猥琐,也别一个劲儿的搓手,会让人看笑话的。”
我哼了一声,说:“有大好事等着咱们。”
“什么大好事?”
我左右张望,见他们都没偷听,说:“邓恩不是死了吗?我猜,这个权杖国王,会不会让我继任邓恩的权力财富?”
拉米亚眉头皱得异常夸张,似乎觉得连疯子都不会像我这样想。
我追问道:“怎么样?会不会?”
“会你个头!”
我怒道:“我好心好意给你分析局势,你怎么不可理喻?”
拉米亚:“拜托,我们是黑棺的,他们是剑盾会的,那个国王要是挑选你担任这么重要的爵位,并奉上爵禄,剑盾会上下非得把你和他一起骂得狗血喷头才是。”
我不由轻蔑一笑,说:“老婆大人,这你就见识不足了。这个国王,一定是有远见卓识的大英雄,大人物。他崇拜我无敌的战力与崇高的名声,更想巩固剑盾会与黑棺之间的盟约,所以,就像政治联姻一般,他打算用某种手段拉拢我。如此一看,他这么做非但不蠢,更是需要莫大勇气,超凡的决断力.....”
拉米亚:“第一,你也看到街头上的孩子们了,你在这儿虽然名头响亮,可在他们心中,仍比不上剑盾会的高手,孩子尚且如此,国王岂能例外?第二,他明目张胆地拉拢我们黑棺的三巨头,这不是巩固联盟,而是破坏联盟的臭棋!第三,你还想着他与你政治联姻?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我一见她偏题的厉害,立时不敢再争,只得好言相劝,把她那吃醋的劲儿给哄过去。唉,这就是女人,无论多么理性,可最终总是抓着你话语中的一点点小小漏洞大发脾气,让你全盘皆输。
不过,就算我话语中滴水不漏又怎么样?只要她不同意,我还不得认错?为了婚姻的和谐,为了后院的稳定,我这举世闻名的末世救星,面对敌人能无情地重拳出击,也只能在拉米亚面前唯唯诺诺,低声下气。
这正是我智慧卓越之处,不要与愚者争论,事实会证明我是对的。
我们来到一座三层的旅馆,这旅馆表面看来平平常常,拥挤杂乱,可到了第三层,发现还有个屋顶阁楼,进入阁楼,我被其中的奢靡华贵、金碧辉煌所震惊。这儿的柱子是紫金雕的,横梁立柱则是金银材质,水晶的花瓶,手捧宝石的雕像,黄金的宝座,镶着钻石的鸟笼,以及用世界名画制成的屏风,甚至还有个小小的人造温泉,热气腾腾。
波德莱尔、瓦希莉莎、诺曼、内夫、一个脑袋上印着法印的短发男子,分坐在这间屋子的两旁。在一个小平台上,则是个穿着华服之人。这华服的造型做工令人咋舌,它是全黑的,是黑色的丝绸,可又似乎用白金的丝线缝合,用白色的宝钻点缀,于是散发出隐秘的光彩。它像是英国维多利亚风格的长裙,又仿佛一个优雅剑客的战袍。
穿着这件黑袍的主人,戴着一个白色的、毫无表情的、眼角有一抹红色的玉石面具,头上是个振翅双翼般的黑色头盔。他戴着黑色红纹的手套,手套上拿着一根纯白无暇的权杖。这个优雅尊贵至极的神秘人,想必就是剑盾会的权杖拥有者,至尊无上的国王了。
两旁站着的是穿着镶金镶钻铠甲的剑盾会皇家护卫,他们喝问道:“黑棺的使节,见了国王,还请下跪。”
我摇头道:“即使见了我们黑棺的教皇,我也是不下跪的。”
国王摇了摇头,用温和的声音说:“无妨,我们的盟友为我们做出了牺牲,我们岂能因为此事而刁难他?不,赐座。”
他的声音悦耳动听,可却听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
我此时信心爆棚,认为他即将宣布一个震惊全场,难以置信的决定,封我——举世闻名的黑棺剑圣——为剑盾会最高权力的一员,于是,我格外恭顺地微笑,并不住搓着双手。
国王说:“朗基努斯先生,想必您已经知道消息,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我们可敬的一位隐士,邓恩公爵,被那可增可怖的敌人朗利·海尔辛所杀。”
我笑道:“是,是。”可立刻意识到我不该笑,好在没人介意。
国王又说:“此事固然不幸,但更需让人警惕的是朗利·海尔辛那远超传闻的危险。”
我知道他的话题很快就会转到关键之处——比如让大名鼎鼎的朗基努斯协助剑盾会对付这威胁,那么,事情就会不可避免的转到盛情而郑重的邀请:让朗基努斯成为剑盾会至高权力的一份子。
我叹道:“是啊,你们得想办法对付他。国王陛下,您有什么好办法没有?咦,瓦希莉莎女士,你看着我做什么?”
瓦希莉莎:“我没看你。”
我哈哈大笑,说:“是么?你可真爱说笑。”
瓦希莉莎说:“我没说笑。”
我的笑声变成了干笑,笑了几声,笑声减弱,停了。
国王说:“这个海尔辛想必深知剑盾会地堡的危险,也并不知道我们剑盾会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杀手锏,因此,对付他并不忙于一时。就像纪元帝国并不急于招惹你一样。”
我竖起耳朵,挺胸拔背,敛容正色,直视前方。
我叹道:“唯有怪物能对付怪物。”
国王说:“是啊,唯有怪物能对付怪物。”
我掩嘴一笑,朝他眨了眨眼,拉米亚急忙挡在我前面,说:“我丈夫在爆炸后伤了脑子。”
我说:“天才通常是不被常人所理解的,可人生在世,但求心安理得,无愧于天地,岂会因凡夫俗子的浅薄和忧虑所困扰?”
国王:“是啊,寡人虽长久居于幽闭深藏之地,但因祖上遗惠,至今受益。万一他真的闯入地堡,我有对付朗利·海尔辛的方法,还请放心。”
听我的导师,另一位海尔辛说,这位权杖也身负深不可测的法力,拥有一脉相承、绝不外传的绝密念刃与宝物。
他继续说:“由于邓恩公爵的牺牲,九隐士中出现了空缺,非常不容忽视、急需弥补的空缺。邓恩的爵位,需要继承人,邓恩的职务,需要继承人,邓恩的神器,也需要继承人。”
我继续搓手,笑容灿烂得宛如佛祖拈花,我说:“我愿意。”
国王说:“好极了。”
我朗声大笑起来,可又说:“但其中有个难处,我现在毕竟是黑棺的公爵,职务繁忙至极。因此,暂时,我只有清点邓恩财产的空,也只能接收他府上的值钱之物,你们也可以定时把工资汇给我,其余的那些权责啊什么的,我可一时半会儿顾不上...”
他们全都瞪着我,眼神即使不愤怒,也都充满困惑。
国王问:“我们为什么要给你邓恩的钱财?”
我奇道:“既然你们决定让我继任九隐士,那么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诺曼嗤笑道:“什么?我们凭什么让你一个外人继任九隐士?”
汗水打湿了我的眉毛,我挤出笑容,说:“国王陛下,您看,他们无法理解了,快将您的英明决定详细告诉他们。”
国王说:“您完全误会了,朗基努斯公爵,我们之所以请您前来,是想您与贵夫人帮助我们选择邓恩公爵的继承人选。我们剑盾会内部的权位,也唯有资格久远的老骑士们能担当。”
我斜躺在软绵绵的椅子上,瘫了似的。拉米亚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
内夫说:“有人推举邓恩的后裔,他在军中许多老部下都这么想。”
诺曼说:“邓恩只有一个女儿尼丽,她才初出茅庐没几年,显然,要她继承爵位,没有人会承认,她还不够资格。邓恩的财产由她继承,可军中的地位可不能像财富那样随意处置。”
瓦希莉莎:“剑盾会一直以来,崇尚的都是武力,唯有超越任何人的武力,才能让众人信服。”
说到此处,他们都变得兴奋异常,我仍半死不活地生闷气,不明白他们打算做什么。
他们齐声说:“那就比武吧!”
国王点头道:“我们设立两种标准,一种是爵位标准,唯有伯爵以上的战士能参加继任的比武。一种是武力标准,唯有念刃水准被评委认可,才能获得最终参赛的资格。朗基努斯公爵,希望您能赏脸,成为我们的权威的评委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