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口碑炸裂
在后台仍可以听见观众席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我告诉自己要平静,戒骄戒躁,事已至此,大发雷霆是没用的,那只会毁了我在学生心目中的好印象(叛逆期的孩子通常不会认为自己有错)。须用沉着冷静之态,用泰然自若的言行,施加无形的压力,问清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查明事情的真相。
拉米亚说:“你可不可以把剑先收起来?别吓着他们。”
我冷冷地说:“这柄剑一旦出鞘,就要见血,这些小老鼠如果耍滑头,哼哼哼....”
拉米亚说:“见血你个鬼,这电流噼里啪啦的,只会把人烤焦。”
我说:“我倒想尝尝这些小老鼠烤肉的滋味儿....”
拉米亚拍了我后脑勺一下,叱道:“收起来!”
我只得照办,不久后,小演员们谢幕完毕,出现在后台,他们喊道:“啊,公爵!公爵夫人!你们来了!”
我本怒气勃发,咬牙切齿,但有几个演员发育得真好,前排两个车灯耀眼至极,我看了几眼,便无法发作。
拉米亚在我耳边嗔道:“你眼睛在看哪儿?”
我闷哼一声,昂首挺胸,说道:“谁是导演?”
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导演伸手说道:“是我。”
我没与他握手,伸出鱼刺枪,用冷如寒冰的声音说道:“我的枪很久没有见血了。”说罢表情残忍,在枪头舔了一口,这破枪划破了我的舌头,见了血,我痛得惨哼不已。
他们都笑了,涌上前围着我,这氛围实在太好,几个车灯贴在我前胸后背,我筋麻骨软,以至于想大开杀戒也无能为力。
拉米亚喊道:“都让开些,退后!我们只想问最后一段戏是怎么回事?”
贝蒂在我们身后喊道:“是啊!我剧本里根本没这剧情!你们直接绕过了我。”
那个少年导演挠头说道:“公爵大人,那是为了戏剧效果。”
我怒道:“为了戏剧效果就可以捏造事实了吗?你可以问问我老婆,我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拉米亚叹道:“这我可以保证,孩子们,他不会对男人有兴趣。”
她这话说的让我心里温暖,可为什么我有些心虚?
莱拉·沃克居然还笑!她说:“我们当然知道,也并没有污蔑您的意思!可是,这一幕其实是为了衬托您的光辉形象,是您在重重压力之下的一种宣泄,是您国仇家恨凝聚在一块儿的突然爆发,所以,您此举完全是合理的,非但无损您的威名,也必将成为黑棺历史上载入史册的一幕!”
我大嚷:“真是狗屁不通!这算什么狗屁光辉形象?我根本没做那种...”
少年导演说:“我们也是听到了这样的传闻,关于是不是加上这一段,我们犹豫了很久。可是,你知道,这是艺术加工,有时候,为了表达我们的思想主张,是可以与事实有所出入的。”
我叫道:“这根本全是你们的一厢情愿,全是你们的私货!”
大概我气场太强了些,他们表情惊恐,朝后退却。
少年导演低着头,说:“如果您认为这冒犯了您,我向您道歉。可是,你也应该听听外面人们的声音,那是他们的心声!”
观众听来是很满意,可那满意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是**的人血馒头。他们臆想着我如此折腾敌人,便好像自己真的出了一口恶气,敌人必将闻风丧胆,而黑棺也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说:“在我听来,他们好像在嘲笑我。”
莱拉·沃克见势不妙,忙拉住那少年导演,对我说:“我们会改的,不会有下一次了,我们会在校园报上刊载道歉声明,承认最后一幕是个错误。”
少年导演大喊:“我没错,我们有什么错?追求艺术与理想有什么错?这是压迫,这是不公,这是政治正确,这是一手遮天!公爵,的确,大家都崇拜你,也都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刚正不阿的大英雄,可为什么你不承认?为什么要掩盖真相?对待敌人用残忍手段并不是犯罪!”
我简直恨不得用疯网将这小子的灵魂吞了,但这小子激动过度,自己先昏倒在地。
拉米亚立即用医疗针刺入这小子的胸口,我担心这小子如果丧命,学生们又会猜疑是我下的手,于是咬咬牙,用疯网令他宁定,过了半晌,他缓过劲儿来了。
他说:“公爵,你要杀我就杀吧,但我绝不会认错。”
如果换做是勒钢,这小子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地狱,唉,我的心肠有时也太好了。
这时,一个老头子校董走入幕后,他也是个血族,是军校实权派的领袖。他说:“啊,公爵大人,您何必与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见识?”
我沉住气,说:“我只是想洗刷我的名誉。”
校董笑道:“洗刷名誉?我真不明白有什么好洗刷的。这是一场光辉的胜利。”
“胜利个...个鬼!”
校董说:“我在观众席上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夸赞你,认为你此举才是血城之行真正的战果!凭借此举,你羞辱了整个纪元帝国!他们愈发崇拜你了,院长,真的,你应该去那里和他们说说话。”
如果这件事传到那个皇帝耳中,巴提克斯未能活着归国说明真相,而他又真相信我爆了巴提克斯后门,那号泣将面临源源不绝的杀手和军队。
拉米亚在我耳边说:“算了。”
“就这么算了?你当真的?”
拉米亚点头道:“要应付这局面有的是办法,大吵大闹不符合你的身份。”
对,她说的一点没错,这个小导演完蛋了,他的前途一片黑暗,我会让他这一生寝食难安,孤立无援。
那个校董拉着我们来到前台,那些观众用看着希腊神祗的目光看着我,他们谀词如潮,好评不断。我只能强颜欢笑地回应他们的歌颂。
那一天是6月9日,这破日子被军校定位圣枪破敌日。这节日的名字也暧昧得可怕,让我欲哭无泪。校董事会还一致同意要为这一天竖立一座雕像,让人们永远铭记。
我无法拒绝,虚荣心让我接受了这一切,因为这是属于我的节日,属于我的雕塑。
我泪流满面地与他们握手,强颜欢笑地拥抱提议者。
八十三 工厂战略
光线在变幻,我意识到我又在梦中。
剑盾会的骑士们走入一座城市广场的废墟。
我是弥尔塞,我不知从何处得知他已经是伯爵。
瑟斯卡仍是此行的领袖,他们迈向一座制造某种机械的工厂。
瑟斯卡走近弥尔塞,说道:“你还在记恨我?别,老弟,我们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
弥尔塞:“我保留意见,目前任务要紧。”
瑟斯卡笑道:“你他妈的是不是受了气的小婆娘?我们是男子汉,是好汉子,连死亡都不过是我们嘴里的笑话,有什么意见你直说,我改就是了。我也未必非要去干那些奴隶。”
弥尔塞叹了口气,说:“真是如此?”
瑟斯卡:“你看?你还不是为这事儿纠结?我要找女人不会去本撒吗?不会去其余地下城吗?那儿的女人巴不得怀上我的种。你对奴隶的所谓同情心不过是闹别扭!为了她们值得吗?”
弥尔塞大声道:“但她们的尊严也不容蹂躏!”
“你又来了,老弟,得了,我不与你多争,正如你所说,目前任务要紧。”
这工厂的设施严密得很,毫无缝隙的高大围墙,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厂房,上方有探照灯,有哨兵借着探照灯朝下方查探,瞧打扮像是匪徒,可光凭衣着也不可断言。
剑盾会的战士大摇大摆地靠近工厂,哨兵二话不说地开枪,枪口连连喷出子弹,密如连珠。剑盾会的人躲藏在掩体背后。
哨兵喊道:“一群铁罐子,是剑盾会的!快去通知上校!”
敌人似乎是纪元帝国的,我一直认为剑盾会这种拘泥于近战的作战方式好蠢,完全放弃了远程火力带来的优势,即使对手同样擅长作战,可远距离攻势带来的压倒性效果,他们完全享受不到。相反地,他们遇到的任何敌人都可以用火力放他们风筝。
他们的念刃射程最多二十米,这还得是非常了得的念刃高手,至于那些技艺未成的新手,只能希望敌人在他们靠近之前未能射穿他们的铠甲。
瑟斯卡喊道:“弥尔塞,我们两人冲,其余人掩护!”
我很感兴趣他们拿什么掩护,结果他们掏出来弩弓,那弩弓上绑着炸药,碰到物体后会爆炸,像是榴弹枪一样。
好吧,他们还算懂得变通。
弥尔塞和瑟斯卡借助铠甲的动力装置,很快冲到门前,瑟斯卡的盔甲中射出一道锁链,牢牢刺入石壁,随后腾空而起,跃入上方敌军中。敌人朝他射击,子弹射中钢板,像是用小石子扔装甲车,哗啦啦地全部弹开。瑟斯卡转动长剑,念刃化作圆环,令敌人断手断脚。
转眼间,弥尔塞赶到,与瑟斯卡并肩,将敌人杀得如砍瓜切菜一般,这剑盾会的战斗装甲的确是杰作,是魔法与科技的完美融合,他们执迷于用这铠甲近身作战,其实很合理。
更多的精锐战士压制住了工厂上方,这时,瑟斯卡喊道:“坦克!”
弥尔塞看见从工厂的车库中驶出一个装甲怪物,头顶有巨大的炮台,车身低矮厚重,涂成银色,用履带进退,另有扶助用的“腿脚”,那坦克突然发射导弹,在空中划过弧线。弥尔塞与瑟斯卡急忙站在一块儿,使用铁莲,乒乒乓乓地一通炸响,火焰四散,硝烟弥漫。
两人合力,他们挡住了导弹,瑟斯卡喊道:“用粘糕炸弹!”
几个战士凭借装甲助推,在几秒钟内冲刺速度近乎轿车,他们靠近坦克,将一个个金属盒子黏在坦克履带上,随后赶紧逃开。坦克上的重机枪发出穿甲弹,将其中一些战士射杀。片刻后,炸弹爆炸,发出低哑的响声,那履带歪斜而扭曲,可仍只转动。
弥尔塞说道:“它要逃走。”
瑟斯卡说:“必须破坏它,这玩意儿在战场上杀伤力太大。”
弥尔塞纵身一跃,落在那坦克上,坦克顶部的自动火炮朝弥尔塞射击,弥尔塞用铁莲挡了一阵,一剑将这火炮破坏。他摸出另一种炸弹,按入坦克装甲,如地狱烈焰般的火淹没了那坦克,弥尔塞朝后方逃,瑟斯卡扔出锁链,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弥尔塞救离了火焰。
那辆坦克——上世纪威力卓绝的兵器——现在已成了废铁,它虽然比不上尤涅,可我看着它的残骸,仍感到惋惜不已。
他们打碎了车库的门,士兵们从车库继续前进,追击工厂中敌军残余,敌人中有法师,施展精神法术控制剑盾会的战士,但弥尔塞和瑟斯卡等意志坚定的骑士勇往直前,用灵巧和机敏将这些法师击倒。
我注意到他们发明了一种隐性装甲,就像服下阿蒙之水一样透明,但这种装甲很薄很轻,就像轻浮的男人一样虚无缥缈,让人缺乏安全感。
工厂很大,分成好几个区域,即使在同一个厂区也有操作室、生产线和上下的楼梯,错综复杂。当敌军丧失抵抗力之后,瑟斯卡命令行动队长搜索漏网之鱼。
弥尔塞不及卸甲,雷厉风行地彻查各处,他早就注意到他行动小队中,荷蒂与萨尔瓦多彼此十分亲密,在作战时也一直待在一块儿。弥尔塞在心底祝福他们。
他们这些被称作“骑士”的,铠甲最重最厚,可动力最强,是他们的坐骑。至于那些步兵的装甲,在恶魔巨大体重的冲撞下,则很容易弯曲变形,露出缝隙。
剑盾会在骑士的铠甲和剑刃上花了极多的军费与心血,在训练中也更侧重防御阵型,或许一心不能二用,要是他们有钱,我认为他们会试图改善远程火力的。
当他们身在骑士铠甲中,类似于坐在驾驶舱,这花不了多大力气,甚至站立不动就等于坐着休息。弥尔塞对此不以为然,觉得长久穿着铠甲反而会弱化肌肉和意志,但除非他将念刃练到更高的境界,铠甲的优势仍大于弊端。
在一侧厂房,萨尔瓦多喊道:“站住!九点钟方向有人!”
弥尔塞看见一个穿袍子的人匆匆跑过,鞋子在网状铁板上碰擦,砰砰砰砰。弥尔塞发射锁链,一瞬间追上了那女人,她大约三十五岁,一头金色长发,纤瘦得似乎有些营养不良。
她朝弥尔塞比划手指,弥尔塞感到一股精神侵袭,铠甲的视觉界面发出警告,她法力很强,根据剑盾会的评估标准,几乎抵达了高级,她或许是此地的首领,对于高级的敌人,通常必须是四个伯爵级别的战士共同出手,才能保证无伤取胜。
弥尔塞以为自己会昏迷,甚至被控制,但蓦然间,他眼前闪过一个女人的笑脸,他记得这女人并非人类,而是恶魔,是他在上次试炼的坑洞中遇见过的。
他脑袋微微一晕,承受住了,他发动念刃,一拳击打在女人腹部,击溃了她的法师护甲,她尖叫着俯身倒下。
弥尔塞听见女人柔媚入骨的微笑声,那来自他精神中的女恶魔,她说:“你居然打女人,多么没骑士精神?”
弥尔塞认为自己仍然受到精神法术影响,产生了幻觉。他取出柔韧的铁丝线,熟练地将那女人双手反绑。
那女人喊道:“我不反抗!别杀我!纪元帝国会付赎金的。”
弥尔塞问道:“你是这儿的首领?”
她说:“我是琴·缇米博士,我是这个项目的首席专家。”
弥尔塞知道这工厂是生产大型机器的,如果能被剑盾会所用,兵刃铠甲的产量能提高两成。地下或许有未受污染的煤矿,最理想的状态是存在尤科斯反应炉,但那希望渺茫。
他问:“什么项目?”
琴博士说:“那都是...次要的,这里的生产线已经荒废了,但我们在地下发现了....一个恶魔。”
弥尔塞问:“恶魔?仅仅一个恶魔?”
她回答:“是的,那个恶魔很奇特,我们分析出她是一个地煞,寄生在人体中的地煞。她很罕见...”
弥尔塞也听闻过法师们对恶魔的分类,最顶层的恶魔是恶魔大公,其次就是地煞,那之后是魔督、魔将、魔蛮、魔兵之类。
他问:“那个地煞呢?纪元帝国控制住她了?”
“不,没有,她逃脱了,躲到地下的矿洞中。她很厉害,所以我们向总部求援...”
弥尔塞心中一紧,问:“援军还有多久到达?”
“不,不会来了,真的,帝国不会为了一个荒废的厂房耗费精力,帝国广大的疆域更值得他们的心血,我们本已经被召回。”
弥尔塞命人塞住琴博士的嘴,以免她念咒。
他完成了自己负责区域的搜查任务,回去向瑟斯卡复命,士兵们告诉他,瑟斯卡正在审问俘虏,于是弥尔塞转向临时的审讯室。
当来到审讯室门口,弥尔塞听见室内传来瑟斯卡的喝骂声,以及女子的啜泣声,士兵们看见弥尔塞,异常慌张,大声喊道:“伯爵,瑟斯卡伯爵请你暂且回避。”
弥尔塞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一剑劈开了门,见到屋内的场景。
屋内的全是女囚,全都身无衣物,身上鞭痕累累,被瑟斯卡严实而残忍的绑着。
瑟斯卡正在对她们处刑——用他自己身体的那一部分。
女囚们惊恐而羞愧,泪水打湿了面颊。
瑟斯卡缓缓退后,穿上衣裤,发现弥尔塞早已走了。
八十四 黑暗鱼饵
弥尔塞打开自己的记录仪,其中有录音功能,他开始讲述瑟斯卡的作为,他不知道将这音频上交后瑟斯卡是否会受到处罚,但瑟斯卡无疑已违反了美德。
瑟斯卡推门走入,他穿着便服,未佩剑刃,张开双手示意自己两手空空,他笑道:“你窝在这里干什么?”
弥尔塞毫不掩饰地说:“你虐囚的事,我会报告给侯爵。”
瑟斯卡皱眉道:“康蒙?他是我的老上司,老朋友,他知道我的作风,你太严肃了,兄弟,这有必要吗?”
“作为副官,这是我的职责,我会一五一十地汇报所有违规行为。”
瑟斯卡将手伸向弥尔塞的记录仪,弥尔塞将手横在两人之间,于是瑟斯卡停下,他仍在笑道:“这几个婆娘杀了我们好几个好兄弟,好战士,她们手上沾了我们亲人的血。她们是污秽的、不可饶恕的异端。”
“所以?”
瑟斯卡说:“所以要无情地、果断地报复她们,要让她们的从心里到生理上都倍受折磨!我本打算稍后将她们交给你,让你也尽你所兴,施展一番,在那之后,轮到我们所有的战士。”
弥尔塞怒道:“你以为这举动很高尚?很解气?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底下那些战士都严守崇高礼仪,岂会与你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你这满嘴放屁的混账!你同情奴隶倒也罢了,毕竟她们并无过错!可这些婆娘是我们的死敌!是我们的仇人!是邪恶的异教徒!我将她们当做战利品赏给兄弟们取乐有什么不对?”
弥尔塞站起身,与瑟斯卡对立,两人都很高大,像两头愤怒的雄狮般互不相让。
弥尔塞说道:“如果她们是邪魔,洁身自好的骑士绝不会染指她们。如果她们并非邪魔,你对她们的暴行更是令人发指!我不与你多争,只会如实将所见所闻告诉康蒙侯爵,他自有裁决。”
瑟斯卡缓缓摇头,轻捋胡须,说:“你知道康蒙与我的交情,也该知道如果再过不久,我将被评审是否获颁侯爵,我很快就又是你上司了。”
弥尔塞:“如果瓦希莉莎大人获悉你这些勾当,你的评审休想过关。”
瑟斯卡板着脸道:“杂种,你为什么这么浑?我刚刚不久才救了你的命!你立刻就想出卖我?出卖你的老上司和兄弟?我知道,你是那个女血族的心腹,她的耳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得明白自己将来是想继续作为人类,还是她的尸鬼,甚至她的后裔?”
弥尔塞说:“我只认剑盾会的法规,那法规如铁,写满了骑士的美德!违反美德者将不配再自称骑士!”
瑟斯卡怒极反笑:“这么说,上层那些血族吸人的血,也符合美德了?哪条骑士美德写着可以把人的血吸干?把人类变成血族的同类?”
“我并未见到他们草菅人命,如果是人类自愿献血,而血族又未伤及无辜,那又有何不可?”
瑟斯卡:“你以为上面的人各个儿都是道德的楷模?他们不曾玩女人?虐俘虏?他们一个个都和白莲花似的洁白无瑕?”
弥尔塞一时语塞,他早已察觉到对剑盾会上层而言,法律与美德形同虚设,但他无法管辖,也不能管辖那些人。
瑟斯卡又说道:“我警告你,如果你指证我,不会有人做你的人证,他们都有常识,知道不能背叛自己的兄长和上司,知道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值得珍惜,而不是躲在背后捅刀子。”
他再度去拿弥尔塞的记录仪,弥尔塞的手并未移动,依旧挡着瑟斯卡,宛如铁铸成的屏障。
瑟斯卡声色俱厉地喊道:“你还是死不悔改?”
弥尔塞:“我心意已决。”
瑟斯卡:“那么,从此以后,我们南营的所有兄弟都将视你为叛徒,你将孤立无援,被所有人敌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铁面无私的判官,你刚刚捉住的那个异教徒,那个‘琴’,她逃走了,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是你放跑了她,你身边的亲信,以及好几个战士,都亲眼目睹了这一点。”
弥尔塞大声驳斥:“你这是胆大包天的诬陷!”
“什么?就准你报告我,不准我报告你?你一门心思想扳倒我,让你独占所有功劳!痴心妄想,小子,你自诩正义,其实满肚子坏水,枉我曾经教导你,照顾你,信任你,救了你的命!”
我替弥尔塞着急,盯着他的记录仪,可他的记录仪并未录音,而且,光从瑟斯卡的话来看,似乎难以判断他是在威胁还是警告。
瑟斯卡最后静候了一分钟,弥尔塞仍旧保护着他的设备,瑟斯卡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弥尔塞疲倦地坐在脏乱的床垫上,连意志坚定的他,此时也倍受打击,几乎支持不住。他对剑盾会失望,对未来恐惧,对不公愤怒,对自己的无力而无奈。
他意志消沉,不知所措,有几次拔剑在手,想要与瑟斯卡决斗了断,但终于忍住。剑盾会鼓励战士之间一决胜负,当理由足够时,甚至允许性命相搏,可那只有在非任务时期,而且瑟斯卡可以指定替代者招架弥尔塞。
忽然,那个女恶魔低声说:“这个弥尔塞,他该死,对不对?”
弥尔塞身子一震,他真的这么认为,他并不觉得女恶魔是真的,但那或许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女恶魔说:“你的实力并不足以杀他,因为他很机敏,而且身经百战。如果你的念刃不能在一瞬间决出生死,那你就将成为剑盾会的叛徒。”
弥尔塞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
女恶魔说:“来吧,我有杀死他的方法。”
弥尔塞离开了居所,似散步般走动,其余战士似得了警告,用同情与疏远的目光看着弥尔塞,并不接近,也不跟随。
弥尔塞找到了一条密道,那是在一个熔炉的空洞中,他顺着那空洞朝下爬,在途中,他听见了女人的哭泣声,回荡在他头顶上。
也许这管道和审讯室相通,瑟斯卡仍然在折磨着她们。又或者是弥尔塞听错了,他已无法判断这声音是在脑中还是体外。
地下,他见到了人的尸骨,都被吸干了鲜血而死,是血族,这里是某个血族的巢穴。死去的人是纪元帝国的士兵,他们死的很惨。
士兵数量很多,他们是经过战斗而死的,那个血族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
弥尔塞意识到她是个地煞,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忽然间,那个血族从天而降,扑倒了弥尔塞。弥尔塞的力量在她面前微不足道,他想要挥剑,可血族瞬间折断了弥尔塞的手。
弥尔塞发动牧羊,令这血族停顿了一秒,紧接着他翻滚逃开,望向这女血族。她也朝他望来,她停下了,眼神从凶悍变为困惑。
弥尔塞的心像是被堵住的洪水,霎时热血高涨,热泪盈眶,他认出这女血族是达莉亚。
他喊道:“达莉!”刚走出几步,又无力地扑倒。
我也激动的浑身发麻,但在梦中,我只是个看客,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幕是否真实。
达莉亚退后数步,消失在黑暗中。弥尔塞想要追赶,可追不上她。
他心中的女恶魔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对不对?”
弥尔塞打了个冷颤,他确实知道,他体会过达莉亚的力气,瑟斯卡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他只需要引瑟斯卡到密道里,瑟斯卡想要提升爵位,他需要大功劳,多多益善。
他握着断手,艰苦地返回上方,一阵灯光照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瑟斯卡与十个战士包围着弥尔塞,他问:“谁准许你擅自行动的?”
弥尔塞答道:“我只是想下去看看,我得到消息,可敌人很强...”
他担心瑟斯卡从琴博士那儿得知地煞的消息,那会让他格外谨慎。但瑟斯卡并没有,他问:“是什么敌人?”
弥尔塞:“是一些纪元帝国士兵,其中有个发了疯的女血族,我只能先撤退。”
瑟斯卡看着狼狈的弥尔塞,露出微笑,说道:“兄弟,别忘了我们是剑盾会,我们所有人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我们之前确实有争执,可如果你回心转意...”他再一次向弥尔塞伸出手。
弥尔塞苦笑道:“我确实别无选择了,对吗?”他把记录仪交到瑟斯卡手中,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瑟斯卡可能不会容他活着。
瑟斯卡哈哈大笑,由衷地放心了,他说:“现在,让我们去铲除下方的邪恶吧。弥尔塞,你也跟来,替我们指路。”他挑选了十人中的六人,另四人在上方接应。他并未带萨尔瓦多与荷蒂,因为瑟斯卡并不信任他们。
弥尔塞并不畏惧达莉亚,他意识到她不会伤害自己。
这空洞中只有一条路,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黑暗的洞窟中。
黑暗在游移,阴影仿佛流动的水,我能看得清,弥尔塞也是,可其余人未必。
瑟斯卡说:“小心,全部戒备,看这阵仗,敌人并不简单。”
一个人影在墙上攀爬,像是蜘蛛,又像是猿猴。
瑟斯卡用光照亮手,看见手掌上移动的影子,他问:“鱼?”
是黑色的鱼。
无穷无尽的、变幻不定的黑色的鱼,充满整个空间,刹那间仿佛形成了一个世界。
一个如地狱般神秘的世界。
瑟斯卡冷汗直冒,环顾四周,所见之处也唯有黑色的游鱼。
弥尔塞隐藏在阴影里,默不作声。
瑟斯卡喊道:“弥尔塞,这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眨眼之间,所有人都被黑鱼淹没,只发出转瞬即逝的呼喊声。
弥尔塞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屏住呼吸,昂首挺胸,似乎这沉重的死亡与无边的黑暗,也无法令他低头。
————
本卷完
一 该隐教堂
我仰望着那座气势磅礴、庄严肃穆的大教堂。
它遍体黑色,巴洛克风格,有着尖顶与漆黑的石墙,墙上刻着繁复而精美的浮雕,讲述着该隐的神话故事。
但有一半其实是关于我的,我如何收服索坎,我如何击败火葬,我如何杀死萨利萨尔,我如何预防潜伏着的太阳王。
教堂正面已经令人叹为观止,而它的侧面才真正令人合不拢嘴,离不开眼,它很长,如果拿一艘船比喻,教堂的正面是它的船体,在侧面,才能看见它的全貌。
它由三座高塔组成,一座比一座高,像是一座巨型三桅帆船。它高约六十米至八十米,塔楼都仅有一层,进入塔楼,就是庞大的礼拜堂,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玻璃窗折射入内,由于特殊工艺,这光芒对血族是无害的。
在教堂外,是我的雕像——圣徒的雕像,他跪在神秘的黑影前,神态慈悲,像是在为世人的罪孽而忏悔,为世人的未来祈福。
在教堂内,是一座该隐的雕像,黑色长发,黑色的胡须,强壮而傲慢,像是暗夜中觅食的虎,或是横行草原的雄狮。
这座大教堂耗时两年,如今已然建成,在前些天的完工典礼上,号泣的两千余人聚在教堂广场前,虔诚地歌颂着该隐、教皇与大主教,他们潸然泪下,情感发自肺腑。
那一天是古代的圣诞节,如今却成了我们铭记该隐的日子。
海尔辛训练的殿卫穿着红黑相间的长袍,行走于教堂各处,他们拥有钢铁般的意志与不可动摇的决心,无可挑剔的礼仪以及一丝不苟的纪律。这些年轻人尚未完成念刃训练,可他们的枪械技术已相当娴熟。
海尔辛也认为剑盾会近身作战的方法太落后,念刃可用于防御,但用于进攻还是免了,拿着散弹枪,穿着防弹衣,比挥舞长剑闷头前进效果更好。
卡拉和马丁走来走去,上上下下,卡拉难掩兴奋之情,马丁则像是被她绑架的肉票,不得已只能跟着。卡拉虽然少年老成,毕竟还只有九岁不到,见到这奇迹般的建筑,像是体内被压制的那个小女孩儿一下子蹦了出来。
她知道分寸,没有蹦蹦跳跳的,可东张西望,摸摸碰碰也在所难免。殿卫们并不阻止她,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我听见背后布拉姆说:“造这么大房子,不如多开垦点农田,造些温室给我。”
她这话如果被殿卫听见,会被轰出教堂的,可我忽略了她语气中的不敬。
我说:“我抽调了十个晚餐机器人帮你种植,你的温室是城市里最大的建筑,这样你还不满足?”
布拉姆说:“大主教,我提醒你,如果没有我的玉米地,你的市民全都要挨饿,再过几年,你城市的人口仍将剧增,粮食是怎样都不够的。”
她说的是实话,我不仅要发展种植业,还要发展畜牧业,不能总是依靠黑棺。
这两年来,黑棺的拓荒更为顺利,乏加通过学习尤科斯原理,发明了远距离电线,通过铺设线路,这可以让反应炉的电量输送至十公里之内的任何地方。
驼鹿群越来越壮大,我们建立了商队和探险队,前往剑盾会,并寻找其余人类定居点,扩充人口,搜刮食物,一切都进展良好。
纪元帝国因为受到挫折,暂停了对金州废土的军事行动,从剑盾会那儿得到的消息,他们也许久不曾遭到进攻了。
我去看过他们的新索多玛城,只是在城外遥望,却已经被它的兴盛繁华而震惊,它的核心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从金字塔内部,能够自由移动的房屋落在附近,形成了城市。它不仅是先进强盛的军事基地,更是一座伟大的城市,城内至少有十万人口。在夜间,它蔚蓝的灯火照亮了夜空,与它周围的山脉宛如一体。
我没能进入那城市,圣徒的诅咒让我没有把握能安全入内又安全脱困,我身体上的伤逐渐痊愈,在药物的帮助下,精神上也并未流露出异常,可我谨慎地避免战斗。
传说需要维护,而不可随意糟蹋,无形的威慑远胜过无情的打击。
我说道:“亲爱的布拉姆女士,我会再给你批一些土地的。”
布拉姆摇头道:“你这里人太多太杂了,作物不喜欢。”
“不喜欢?它们...只不过是一群植物!”
布拉姆叫道:“看!你就是这种看不起它们的态度!它们可不仅仅是植物,它们注入了我的血,有了自己的喜好!我明白地告诉你,在城市中,它们生长得会越来越差,我必须把它们迁往郊外。”
我问道:“那我用余烬水晶给你造的那些温室岂不....”
布拉姆说:“这些你可以拆了,在郊外给我造新的城墙,造新的温室,还得给我拆迁补偿款!”
我嚷道:“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我的余烬水晶矿也不是无限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折腾,我又要花数千万的信用额?你还好意思提补偿?你补偿我还差不多。”
布拉姆说:“第一,你的人需要张口吃饭,我也想喂饱他们,对不对?第二,我雇佣的那些种植工人也得随我搬到穷乡僻壤,他们得放弃现在租住的房子,放弃这里的商店和方便,他们都是熟练工,我可不能气跑了他们,否则粮食就要减产,所以要有金钱补偿。第三,别和我哭穷,我知道你还从黑棺和剑盾会高价买食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背叛了我,我需要精神上的安慰。”
我被她唠唠叨叨说的,精神更加疲乏,说道:“你又没法子提供肉食给我!乏加的人造猪肉产量也不高。我的人民必须有肉吃,哪怕只有少许。”
布拉姆说:“肉食?我的玉米地可以让人吃饱肚子,何必去吃什么肉?杀生是残忍而不道德的。”
“之前你不是说植物也有灵魂?那吃植物是不是也不道德?”
布拉姆被我一句话呛得无法反驳,她叫道:“我只要一千万信用额!郊外的二十亩地,覆盖二十亩地的余烬温室!如果你办不到,我也无法保证人人有玉米吃!”
我知道因为我的高福利政策,号泣的财政捉襟见肘,要是人人都像布拉姆这么折腾,我只怕得把余烬矿统统卖给缇丰。
我说:“你给我一段时间考虑。”
布拉姆点头道:“好,我给你三天时间。”
我考虑用武力威胁布拉姆,可反复想象,唯有作罢,说:“五天。”
布拉姆说:“五天,好,五天之后,我要一个答复,如若不然,玉米就会枯萎。”
我瞪着她说:“你威胁我?”
布拉姆说:“威胁?不是,我只是告诉你实话,我的植物快被城市中的臭气熏死啦!”说罢,她飞快地跑了。
我并未追她,而是认真考虑她的说辞。我对她太倚仗了,如果没有她,号泣就会面临饥荒,可我从未想过这怪异的血族一旦撒手不管,我该怎么办。
现在并不是怄气的时候,我得和面具与乏加商量这么做的得失,必须把成本算清楚,如果能做,我们就做,如果不能做,我得找到另一个擅长种植的刚格尔才行。
那更是难如登天。
卡拉捧着一个文件夹,像模像样地说:“父亲,你忘了今夜还有重要的会面。”
我问:“亲爱的,你把教堂看完了?”
卡拉说:“没有,我只是记起了自己秘书的职责。”
她非要充当我的秘书,说如果男人找了秘书很容易学坏,她根本不懂得男女之间是怎么一回事,这话难道是拉米亚教她的?
卡拉很聪明,是个百分百的天才,现在瑶池已经教不了她知识了,全靠她在图书馆自学,而图书馆的藏书也满足不了她的求知欲。她读书的闲暇之余,就待在市政厅的财政办公室,认认真真地当个文员。那儿的职员嘻嘻哈哈,居然真给她活干,这时,她就显出了幼稚的一面,常常为无法胜任工作而苦恼。
这也不怪她,她只凭自己看那些书籍,没人系统地教她,而财政办公室的人也不会把她当真。
有时候,精力旺盛的她会自告奋勇地做我的秘书,提醒我一天的日程。
我叹道:“是的,还得会见他们。”
iba的人将与我碰面。
我、卡拉、马丁走入教堂旁的休息室,面具已经等在那儿了。
我问:“iba在哪儿?”
面具说:“他们很快就到。”
话音未落,一些缠着头巾,穿着西装,举止像是雇佣兵的人走了进来。为首者向我微笑道:“啊,亲爱的朗基努斯大主教,我们商队来拜访您了。”
面具说:“他是呼巴音,是iba商会的一位地位相当高的人物。”
我向他们问好,商队的人就坐。
呼巴音说:“我此次前来,是想取代黑棺,成为号泣的首席肉类供应商,他们那些不洁的,用魔法制造的肉,简直是谋财害命。”
我说:“您别忘了我们与黑棺的关系,我们两者密不可分。”
呼巴音叹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如果他们不诚心诚意为你好,你又何必给他们源源不绝地送钱?”
我看着他那张微笑的脸,说:“你们与纪元帝国的关系远比与我们紧密。”
呼巴音张开双手,说:“而纪元帝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那么邪恶。”
二 天使之城
我说道:“他们与恶魔为伍,不止一次进攻我们黑棺!”
呼巴音叹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对不对?公爵?在纪元帝国里头,也有喜欢打仗的,也有喜欢和平的。”
我说:“你们这些二道贩子,如果想在当中掀风作浪,四面逢源,那是休想!纪元帝国与我们黑棺是敌人,我不信任纪元帝国,因此也不能完全信任你们!即使与你们签订商贸合约,你们也随时会因为纪元帝国更大的利益而断我们的粮!谁是朋友,谁是墙头草,我看得清楚得很!”
呼巴音看了一眼面具,示意我让面具退下,我摇了摇头,说:“他留着,我们才能继续谈。”
呼巴音咬咬牙,探过脑袋,在我耳边说道:“你忘了吗?我随时可以揭发你的秘密,告诉他们你究竟是谁!”
iba的人认为我仍是被寄生虫附体的,属于他们的畸形尸,服从于纪元帝国的杀手。
我回答:“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呼巴音怒道:“别和我来这套!你能有今天,还不是全靠我们给你提供了机会?你以为现在可以高枕无忧了?”
“机会?确实,要不是iba给我们那些肉食,我们可能撑不到今天。”
呼巴音死死瞪着我,仿佛要用眼睛吃人,他说:“你在装傻,尸体,你在糊弄我们?那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的冥火,你以为能掩盖一辈子吗?”
我笑道:“为什么iba会派你过来?呼巴音先生,你根本不正常。”
呼巴音朝身后看了一眼,在他的随从之中,有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这男人留着金色的、翻卷的长发,表情阴沉,看模样极不好惹。
面具也朝这男人看去,皱起了眉头。
金发男人将手放在呼巴音肩上,问:“怎样?”
呼巴音忽然放松,朗声笑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是和平的商队,面对的是黑棺无敌的剑圣!你难道没听说过与他作对的那个巴提克斯的下场吗?”
呃,那个巴提克斯,那个不自量力、命运悲惨的美少年,那一天,他躺在雪地中,身后那被扩张的洞,那触目惊心的景象仍旧历历在目。我每一次想到此处,又联想到与我相关的那个传闻,就不由得扼腕叹息。
早知道会这样,我索性真去干了他,那样,至少我不会被冤枉,不会被这不实的传闻所困扰,被这莫名的名誉所纠缠。
唉,真是草蛋,不对,都怪我当时没草。
呼巴音站起身说:“再考虑一下吧,公爵,我们的肉比黑棺更优质,更便宜,就算你不念在我们过去的渊源,也应当从实际出发。”
“如果你们断绝和纪元帝国的一切来往,我们可以考虑。”
呼巴音叹道:“他们的合约比你们大得多,很遗憾我没有决定权。”
我耸耸肩,答道:“那就回去问问iba的主人吧,我还有事,不能多陪了。”
金发男人蓦然散发出凌厉的杀气,像潮水一般从他身上向外蔓延,我注视此人,心中暗暗戒备,我注意到此人是个血族。
呼巴音说道:“安杰洛,安杰洛,我说了多少次了?别那么冲动,这会让人以为我们来意不善的。”
他一边继续赞叹着大教堂的壮美,一边朝外走,突然,他回过身,递过来一个文件夹,说道:“如果您有兴趣,这是我们的悬赏名册,iba的主人许诺重金,捉拿这些极恶之徒。同样的名册我们已交给剑盾会、纪元帝国和废土上其余大组织,这些不法之徒是我们人类共同的敌人,无论生死,请替天行道。”
我看了一眼那厚厚的名册,回答:“我会留意的。”
他们就此离开。
面具急忙说:“那个人是安杰洛!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我问:“他是个血族,很厉害吗?”
面具指着iba的名册,说:“看看吧。”
这名册大约有一百页,前部分页数是白色的,中部是蓝色,而到了最后十多页成了红色。
面具说:“白色通缉令,蓝色通缉令,红色通缉令。”
我看了看上面的悬赏金额,分别用四种不同的货币标注,这数字让人心惊肉跳,我看了看最后红色通缉令的罪犯,最高者约四亿信用额。
我咋舌不已,问:“iba哪儿结下那么多仇家?”
面具说:“有一部分是iba自己的敌人,有一部分是他们作为掮客代为悬赏的,还有一些是他们想利用的人。那个安杰洛原先就是红色通缉令上的大罪犯,现在看来已被iba收服。”
我顿时紧张起来,问:“这混账这么难缠?他们来者不善啊!废钟!废钟!”
废钟出现,问:“什么事?”
我说:“监视他们,确保他们出城并且走远!如果他们鬼鬼祟祟,立刻通知我!”
废钟领命退下。
面具说:“关于这安杰洛的传闻很令人不安,你要不要听听?”
“当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面具说:“我看过他们十年前的通缉名册,当时安杰洛还在上面。他绰号是暴走族天使,是上世纪末才诞生的血族。”
“时间也不长,他是个第几代的?”
面具:“第十四代。”
我不禁放松地笑了:“第十四代?这算什么?我一根手指就能解决....”
面具说:“他成为血族的第一天就杀死了至少三十个血族。”
我顿时默然。
面具反问:“你是不是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我说:“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面具:“上世纪的洛杉矶,这个安杰洛是个骑摩托飙车的暴走族,就是那种瘾君子和嬉皮士,玩世不恭,违法乱纪,四处游荡的帮派,他才十八岁就成了那群暴走族的首领。”
我说:“不就是个小混混吗?他是奈法雷姆?”
面具说:“可能吧,上世纪的洛杉矶是堕天使之城,据说那里有许多通往地狱的密所,因此也不乏有人拥有地狱血统。这个安杰洛他有个亲弟弟,早早地死了,在他忌日那一天,安杰洛因思念而放纵自己。
他让他帮派的所有人带给他各种各样的药,凡是市面上买得到的,他都磕了。据说,他在那一天吃了至少一公斤的药品。”
我骇然道:“这他能不死吗?”
面具说:“他本来会死的,那些药物令他心脏跳得极快,血压剧增,神经麻木,看见的是各种各样的幻觉。他脑袋彻底秀逗了,带领他的团体在公路上横冲直撞。
半夜,他们路过了一处空地,那空地上是一群吸血鬼聚成的暴走族在派对。安杰洛的帮派不知道底细,他命令加入这群血族的,那些帮派成员惊恐地一个个被那群凶残的血族杀死。
安杰洛根本不知道他的兄弟们被杀了,他昏头昏脑地跳舞唱歌,抢血族们的啤酒喝,甚至用手抓起滚烫的木柴,任由皮肤烤焦。
血族们看见这一点,达成了一致,他们决定转化安杰洛。他们将安杰洛带到血族们藏身的墓地,在安杰洛手舞足蹈的时候,划开他的皮肤,每个人都吮吸他的血。安杰洛体内的毒性被释放了,他略微清醒,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可怖境况,然而,他又能做什么呢?
血族们吸干了他的血,又让他喝下魔血,令他变成了血族。
然而,安杰洛体内过量的药物,令那些血族也神智失常,他们乱糟糟地、不知所谓地庆祝,有些成员见早晨将至,躲在墓地里睡觉,也被他们挖了出来继续狂欢。他们体内的野兽被唤醒,互相搏斗纠缠,直至晨间,他们全都死于阳光之下。”
我大笑了几声,说:“血族难道无法抵抗这些药性吗?”
面具:“单独一种是可能的,但那么多混合,连魔血都被污染。这个安杰洛成为血族之后,失魂落魄地逃到附近的一座农场,在这里,他又交了好运。”
“好运?又?”
面具:“他遇上了另一群血族,斯密茨的血族,这群血族是钻研血肉艺术的魔鬼,他们正在制造一种新型的血族——血肉兄弟。”
我喊道:“我遇到过这种血族,是一群恶心至极的肥猪!他们的身体似乎通过某种线连接,类似于太阳王那种‘宅者为众,众者为宅’。”
面具笑道:“那我也不用多解释了,那群血族抓住了安杰洛,想利用他成为实验的一部分。然而,安杰洛的血反而污染了培养池,造成了那些血肉兄弟的暴乱,将斯密茨的血族全数杀死。这样一来,那些暴走族血族的亲友想要杀他,那些斯密茨血族的亲友也想要杀他。他也成为了iba红色通缉令上的常客。”
我说:“他似乎很弱,只不过运气好,怎能逃过追杀?”
面具说:“我只听说过传闻,他能散发出一种气味儿,那是重重药品的气味儿,经过斯密茨的秘药加强了,这药性令他自己急剧增强,令追杀者变弱,而且,等他成长之后,他还钻研恶魔的技法。他变得非常强大,非常不易对付。”
我问:“你觉得废钟对付得了他吗?”我这位活尸朋友近年来也变强了不少,冥火起了奇妙的变化。
面具说:“我判断不了,但iba不会肆无忌惮地将双方关系搞恶化,那不是他们的风格。”
三 破坏分子
两天后的夜里,乏加的声音蓦然响起,让我吃了一惊。
她说:“来看看,朗基努斯,蓄电池工厂,非常紧急。”
我急忙从床上坐起,拉米亚问:“怎么了?”
我浑身冷汗,说:“蓄电池工厂出了事!”这新建的工厂是黑棺和号泣共同的重要设施,是今年新建成的,不容出差错。
拉米亚脸色惨白,说:“什么事?你用心灵感应梦见的?”
我答道:“差不多吧。”
蓄电池工厂与尤科斯反应炉连通,一旦发生事故,泄露的放射性元素会将号泣变成第二个切尔诺贝利,或是如无水村那样的悲剧。
拉米亚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说:“不,你在家守着孩子,不要出门,余烬水晶能抵挡辐射,家里最安全。”
拉米亚说:“那其他的市民呢?”
我说:“先弄清楚是什么事再说。”
我走出宅子,看看窗外,并没有火光冲天的景象,心情稍好,问:“乏加,小天使,你别卖关子了,究竟怎么回事?”
乏加说:“有人闯入了工厂,破坏了新建成的移动蓄电池。”
我心疼的闷哼了一声,又问:“没造成核泄漏?”
乏加:“你需要我科普多少次?蓄电池没有激活的状态下不会有任何放射性,而且工厂的余烬水晶能隔离任何放射。”
我叹了口气。
乏加说:“你叹什么气?”
我说:“战争,战争永不变。”
乏加:“然后呢?”
我其实只是触景生情,想很酷地说出这句台词而已,说:“我倒有点希望发生泄漏事故,这样才有点末世的浪漫情怀,不是吗?”
乏加说:“我始终不明白你说的很多梗。”
可我仍旧心如刀割,毕竟这一块蓄电池就值七千万信用额。
这是乏加进一步研究反应炉后掌握的新技术——在加州废土上存在一些“节点”,这些节点是古代人埋下的尤科斯反应炉挤基础框架,如果通过某种手段,将尤科斯反应炉产生的能源放置在这些节点上,那就能产生充足的能源,供几百人甚至一千人生存数年,电量供给及不上黑棺和号泣的百分之一,可却是我们目前拓荒的重要项目。
而且,如果进一步缩小电池重量和尺寸,我们可以建造尤涅那样的重型卡车。
黑棺已经用这种方法,在黑棺周围十公里范围内新建了三个定居点,每个定居点不过一百多人,充当驼鹿的饲养场和军事前哨,勒钢统领的刚格尔血族将驼鹿变成了强悍而迅猛的坐骑,在大部分情况下,黑棺并不出动尤涅,而是用驼鹿群作为运输手段,我们因此有了一张虽然脆弱但逐渐张开的防御网。
号泣的蓄电池工厂刚刚建成,工厂的位置和目的都是机密,是纪元帝国干的吗?他们是如何得知的?知道蓄电池工厂的人仅有六位长老会成员、面具和乏加。
我来到蓄电池工厂,见到惨死的游骑兵守卫,以及被拆散的晚餐机器人,他们是被利爪撕碎的,那怪物将人扯碎宛如撕扯一张薄纸。
我感到愤怒。
工厂内,一块高约六米的庞大电池,被锐物洞穿,里面的材料又经过焚烧,这电池已经无法使用。
我问:“乏加,有拍到监控的影像吗?”
乏加说:“如果是某种血族下的手,是没有影像的。”
的确,血族在摄像镜头之下通常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而拉森魃的血族据说在摄像头下宛如透明。
我认为敌人很可能是拉森魃的血族,他通过阴影探测出我们的消息,并判断出电池的重要性。
我放出自己的影子,侦查四周,并没有看见另一个潜伏的暗影,敌人现在并不在此。
非常麻烦,拉森魃是血族中最麻烦的一支,他们擅长潜行,难以防范,能召唤暗影恶魔,并且他们的影子破坏力非常强,可他们据说已经灭绝了。
我问乏加能否修好晚餐机器人,乏加说没有问题。
我又说:“是什么时候发现被破坏的?”
乏加说:“是晚上十点半,我听见了电池的爆炸声。”
“立即开始建造另一块电池,能办得到吗?”
乏加说:“只需要原料和余烬。很快就能开工。”
建造电池的成本是七千万信用额,卖给黑棺能卖一亿,此外,我还将一半的晚餐机器人租借给黑棺建造电池,赚取了丰厚的报酬。
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损失而终止,但我必须制止这种破坏。
我让乏加继续开工,当工程继续时,我在夜间七点来到工厂,藏身于黑暗。
我等了五天,在第六天时,某个东西顺着暗影进来了。
它是一团暗影,人形,利爪极长,没有眼睛,只有一张露出雪白牙齿的嘴,它怀揣着一个铝热炸弹,游向建造中的电池。
我出现在它身后,姆乔尼尔斩中了它,它发出尖锐的惨叫,回过身,暗影化作子弹,朝我猛击,我取出一块发电的盾牌,用灭绝增大电流,产生的力场将暗影全部弹开。
它潜入暗影,但我能看见它的动向,我扔出一颗以太手雷,砰地炸裂,以太扰乱了它,它再一次跃出。我摸出步枪,向后跳的同时,朝它射出神剑弹,它被贯穿,发出狂乱刺耳、混沌不明的叫喊声。
为了积蓄使用圣徒的余裕,我现在更多借助的是科技的力量,乏加制造了不少方便实用,威力非凡的武器,搭配我的念刃、暗影、药物使用,足以应付这怪物。
但这怪物是被召唤的,它并不是本体。
怪物借助暗影朝外逃,我是故意让它逃走的,它已经受了重伤,命不长久,希望它能带我找到它的主人。
怪物来到一处靠山的居民楼间,那个金发的主人在等着我。
是安杰洛。
怪物在安杰洛面前融化,安杰洛没看怪物一眼,他注视着我,散发出那嚣张凌厉的气势。
我说:“iba还真是敢做啊。”
安杰洛说:“这是我个人的行为。”
“你个人为何去破坏黑棺重要的资产?”
安杰洛笑道:“我是一个雇佣兵,可以被iba雇佣,也可以被纪元帝国雇佣。”
我不清楚究竟是他被纪元帝国收买,试图挑拨我们与iba的关系,还是他本就受到iba指使,但要弄清这一切并不难,只要将他捉住,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四 远方亲戚
安杰洛说:“我听说过黑棺剑圣的那些传闻,他们把你吹嘘得上了天,但死在我手上的那些传说人物数不胜数。‘猎犬’萨瓦那、‘狮王’谢罗特,‘法官’罗思...他们想追杀我,可最终呢?他们死得惨不忍睹。”
他绝不是虚张声势,自从此人一出生起,他就上了血族的追杀令,一直处于杀与被杀的状况下。
我考虑着该不该唤醒圣徒,但最终,我还是相信科学,我身上配备的都是黑棺最行之有效的杀人武器。
我问:“你怎能学会拉森魃的法术?”
安杰洛说:“拉森魃的暗影来自于钻研恶魔的力量,而我,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也选择恶魔作为盟友,这些盟友很可靠,他们将暗影之力传授给我。”
“巴尔教?”
安杰洛笑道:“是的,巴尔教,巴尔的手下也有精通暗影的恶魔。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回,那个长得很美,自以为是的女血族,她好像是密盟的执法者,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用她利刃般的鞭子将我打得血肉模糊。我引诱着她,一瘸一拐地逃跑,带她进入恶魔的巢穴,哈哈,她失算了,她完蛋了,那些恶魔对她施暴,让她身上每一处都受尽折磨,凭借牺牲她,我能够操纵暗影恶魔。”
我叹道:“我本来有些同情你,可现在看来,你被我宰了也是活该。”
安杰洛:“因为追杀我,你犯下了大错,你会后悔莫及的。你是个有价值的猎物,当我将你的头颅带回巴尔教,巴尔会赐予我更强的力量。”
他面露狞笑,双手交错,两团暗影从我两边升起,逐渐成型,但他的召唤太慢,我朝一个暗影射出神剑弹,它融化了,我又朝另一个斩出姆乔尼尔,它直接被劈成了两截。
安杰洛发出愉悦的笑声,说:“你就这么害怕吗?无敌的黑棺剑圣?”
我看见他的眼睛变红了,那是他充血的迹象。
面具说他能散发毒性,让靠近他的人瞬间软弱无比,而他自己因为这毒性的作用,又会变得愈发强大。
我戴上了防毒面罩。
安杰洛说:“你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号称剑圣,为什么用枪?你到底算是什么剑圣?”
我喊道:“我用剑用腻了。”
安杰洛:“那你是自寻死路!”
在他身上,又罩了一层暗影,随后朝我猛冲。我穿的鞋子是经过改良的仲裁者战靴,喷出热气,我跳上半空,他直接撞破了余烬造的墙。此人撞击的威力不逊于炮轰。
安杰洛直接从我背后出现,他是顺着暗影过来的,可他的伎俩瞒不住我,我立即回身抢攻。他向我挥出一拳,我用盾牌挡住,被他惊人的力气震飞,但我从手套中发出钩绳,在半空中折转方向,朝上疾飞,落在了楼顶。
安杰洛大叫:“不对劲!不对劲!黑棺的剑圣太弱了!太弱了!你太让我失望了!朗基努斯!还是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忽然间,我发现盾牌上粘着一团暗影,那暗影变作一只手,将我防毒面罩击碎,安杰洛趁势朝我吐出一股血雾。我掩住口鼻,可身体却无法自控,我颤抖了片刻,仰面躺倒。
安杰洛哈哈大笑:“这是古代最高级的药品,你是不是很享受?朗基努斯?它甚至能从你的皮肤毛孔摧毁你的神经,你穿的很严实,可我遇到过的追兵之中,不乏全无武装的懦夫。他们的下场怎么样?他们全都他妈的被我宰了!”
的确,他的药连血族都能迷得晕头转向,经过血肉兄弟的仪式,变得更为强烈,这让他无往而不利,就算身经百战的血族也被他算计。
然而我是能耐住毒蛇之血的,我们的体质很像,他的毒并没有令我麻痹。
他走近我,我使用“激流”,但他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辉,他闪身躲避,笑道:“早料到了,血族中难道没有耐毒者吗?我防了一手,但你可真是难缠,”
他没料到的是,早在他击打我盾牌时,我已经在他腰上黏了小型炸弹,我按下开关,轰地一声,他被炸断了腰。他喷出一大口血,我雷剑一切,正中他的胸腹,于是更加鲜血如潮。
我以为他完了,但嘈杂的噪音蓦然响起,安杰洛在一瞬间长齐了身体,这反而大出我预料之外。我看见安杰洛的脸变得很胖,下一秒消瘦下去,这现象十分眼熟。我切换至暗影的目光,见安杰洛身后连着一根细线。
是血肉兄弟的线。
安杰洛暴喝,体型暴涨,一直长到四米高,肌肉随之剧增,他一拳砸向我头顶,我躲开之后,地上破开一个大裂缝,石块纷扬。
我冲入安杰洛身边的那栋楼,安杰洛喊:“哪里跑!”一拳击碎了玻璃,伸手抓我,我朝他扔出个手雷,他吓得缩回了手,那手雷炸得他满脸疮痍,安杰洛“啊”地叫道:“狡猾的虫豸!”
我找到丝线的来源,那屋子里有十个血肉兄弟,现在瘦得惊人,已经全都死了。
安杰洛张开嘴,吐出带着强烈腥臭味的秽物,像是浪潮般充斥了楼道,我朝楼上跑,安杰洛双手抓住整层楼,拼命摇晃,这楼外层是余烬水晶,里头是钢筋水泥,并不十分结实,顷刻间泥土滚落。
我从窗口跃出,朝他脑门开了五枪,安杰洛朝后摔倒,脑袋上的血成了一根根水柱朝上喷。他横躺着飞起一脚,砰地一声,随后轰隆、咔嚓,这栋楼就此塌了。
我心疼得像是见到女儿挽着个宅男进入爱情旅馆,怒道:“这栋楼价值一亿信用额,你这王八蛋!”
安杰洛身躯分散,成了六道暗影,各自钻入地下的影子,这每一个都是还没死透的血肉兄弟,他的主体能在这些肥猪体内挪来挪去,根本不可能判断出他打算朝哪儿逃。
但他错了,他面对的是愤怒的我,而我化作了圣徒。
刹那间,半径五百米的暗影化作了牢笼,收缩成了个边长不足三米的囚室,囚室继续压缩,安杰洛发出了恐惧的,难以置信的惨叫,我将其余五个分身碾成了肉末,只剩下安杰洛一人。
他颤抖地问:“你怎么做到的?”
我请走了圣徒,说:“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想想当年巴提克斯的下场吧!”
他朝自己背后看,我这恐吓效果显著得连我自己都后悔不已。
谎言重复千遍,就会成为真相,连我自己都沉浸在这畸形的荣光中了。
安杰洛的伤很重,他已没有多余的血去操纵暗影,我见东方微明,太阳很快将升起,我将他留在一片狭窄的影子里,审问:“给我老实交代,是iba派你来的,还是纪元帝国?”
安杰洛朝我怒目而视,猛然撞那牢笼,像是个不知死活的小混混,我一道雷剑刺中了他,他大叫着后退,撞在另一边的栅栏上。
我说:“太阳起得可真勤快,今天会是个好天气,我看还有一分钟,阳光就会照中这里了。”
我明白他不想死,一个数百次逃过死劫的、顽强的家伙,是绝不愿意放过一丝生机的。
安杰洛扭头看着太阳,骇然道:“是纪元帝国!纪元帝国!”
“是么?我不是很明白。”
他叫嚷:“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iba究竟知不知道你和纪元帝国的小九九?”
阳光蔓延近了,安杰洛发出尖叫,急促而清晰地说:“他们知道!”
我点头道:“所以iba还是纪元帝国一方的?”
安杰洛说:“不,他们也是迫于无奈,纪元帝国太强大了,我们害怕他们,害怕那个叶格丽,害怕那个海尔辛!iba是墙头草,他们赌纪元帝国会赢,赌索多玛城会赢。”
海尔辛?
我将他送入大楼里,他心惊肉跳地喘了半天气,我问:“什么叶格丽?海尔辛?”
安杰洛说:“叶格丽,她是个恐怖的女人,是巴尔的新娘,也是索多玛城的主母,是她掌管了索多玛城的一切。”
我问:“那个海尔辛呢?”
安杰洛的惨白的脸变得更白了,发青的眼袋似乎扩散到了整张脸,他说:“他...受叶格丽的管辖,他的手段可怖得让人血液都要寒冷,他在眨眼间杀死了iba一整个营的杀手,他尚且如此,那个叶格丽更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怪物....”
我问:“海尔辛是血族还是人类?”
安杰洛说:“他...似乎是个恶魔。”
“他全名是什么?”
安杰洛答道:“我听说他叫朗利,朗利·海尔辛,纪元帝国将他们两人从北方恶魔前线召集至此,你们和剑盾会的盟军在他们面前脆弱不堪,脆弱....”
很快,他昏迷了过去。
朗利·海尔辛。
我发现面具就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听着。
我叹道:“你对这个朗利·海尔辛知道多少?那个叶格丽呢?”
面具说:“我记不得了,可我似乎对这个海尔辛很熟悉。”
“他是海尔辛大师家族的祖先吗?”
面具答道:“如果你担心大师会投靠敌人,那显然是多余的。”
我摇头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人的底细,他到底有多强?如果他进攻我们,我们有多少把握能挡得住?萨洛特祖先能否保护我们?”
面具沉吟许久,回答:“对不起,我无法想象。”
五 我的兄弟
呼巴音低着头站在我面前,表情显示他的心情很低沉,他说:“您想怎么样?”
我面带微笑,我正学古代电影中那些优雅的黑帮头目,先不着边际地说上几句,随后凶相毕露,将他吓得屁滚尿流。
所谓气场,就是这么简单。
我说:“你知道今天的太阳很毒辣吗?这些天天天如此,真烦。”
呼巴音睁大眼睛望着窗外,这时开始下雨了。
我很尴尬,想好的套词儿接不下去了。呼巴音大声道:“那是安杰洛的个人行为,与iba无关!”
现在是撕破脸皮,凶相毕露的时候了,我:“你一整队的随从全藏在我的城市里,你捉住的通缉犯破坏了我至少两亿的资产,给我老实招来!不然你猜我会用什么手段整你?”
呼巴音骇然道:“士可杀,不可辱!”
我说:“那全看我的心情。”
呼巴音惨叫道:“你想爆我的后门?就像你爆巴提克斯那样?”
我怒道:“你不是我看得上的那类型....放屁!我何曾干过这勾当?”
呼巴音咬牙道:“所有破坏,我们都将赔偿,而且另外付赎金和赔款。放了我们,不要断了我们财路。”
我对游骑兵上尉说:“将他们全关在牢里,那个安杰洛扎上抽血针,维持他低血量。”
呼巴音急道:“我一分钟几千万上下的流水,是万万不能耽搁的。你总得派个人去iba送信吧。”
我不耐烦地说:“带走!”
呼巴音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会感兴趣的。”
“什么消息?我城市里藏着几十个肥仔吃喝拉撒?”
呼巴音说:“关于你的儿子和女儿,卡桑德拉和马丁....”
我掐住他的脖子,厉声道:“iba如果针对他们,我会捅爆iba主人身上所有的孔!”
呼巴音艰难地说:“不,不,我们听说你在找...找她们的父亲,他最后出现在.....多尔育儿园...”
我心头一喜,问:“那儿是哪儿?”
呼巴音:“我不知道,但如果有上世纪的地图,你就会知道,这消息是真的,我们的人找到了他最后询问的掮客。”
“我会去验证,如果你并没有说谎,我会给你的赎金一个折扣。”
他被带走后,我问乏加是否有这地方,乏加回答:“继续朝东南十公里,是有个多尔育儿园,但由于空间扭曲,无法判断真正的距离。”
我说:“劳烦告知让索莱丝与瞻礼斯率队去一趟,对了,带上七号,以防不测。”
乏加:“带上七号,反而会让结果难测。”
我笑了两声,才意识到乏加并不是开玩笑,答道:“没问题的....应该吧。”
回到大教堂,我参加了礼拜,随后,拉米亚等在我的办公室,我忙得不可开交,连见上妻子一面对觉得奢侈。
于是我给了她个熊抱。
拉米亚笑出了声,说:“你太夸张了啦!”
我说:“还有更夸张的,你等着...”
她险些折断了我解开她皮带的手。
她嗔道:“你想什么呢?这里是教堂!该隐看着我们!”
我说:“有人看更刺激,再说了,该隐在血城,管不着我们。”
这时,面具端着个泡面碗,匆匆吃面,从我们门前走过,当看见我们的姿势,他不动了,只盯着我们看。
我怒道:“看什么看?我们正在向该隐祷告!”
面具摇头反问:“该隐喜欢这种调调?”
我胡诌:“是啊,昨晚他在我梦中显灵来着...”
面具翻起白眼,拉米亚推开了我,说:“我是来告诉你,剑盾会的特使来了。”
这可是正事,我问:“是谁?是九隐士之一吗?”
他们在黑棺的大使是九隐士之一,地位尊崇的克里斯蒂娜,我大号泣也应受到同等待遇才是。
拉米亚笑道:“是一个伯爵,不过据说他快要当侯爵了。”
我大失所望,说:“才区区伯爵?剑盾会看不起我吗?”
拉米亚说:“是弥尔塞,还有萨米。”
我大喜过望。
我们来到市长府上,见到弥尔塞、萨尔瓦多,数个年轻的剑盾会骑士,其中有几人我很眼熟,奇怪,我是在疯网中见过他们吗?
弥尔塞朝我们大笑,萨尔瓦多也露出温和而亲切的笑容。我们拥抱、握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我只觉得弥尔塞有些不同了,他变得成熟,言行举止颇有分寸,这让我产生了些许陌生感。
拉米亚正和萨尔瓦多交谈,她见到弟弟安然无恙,变得成熟稳重,开心极了,萨尔瓦多身边站着个女骑士,与拉米亚年龄相仿。萨尔瓦多介绍说:“这是荷蒂,荷蒂,这是我姐姐。”
荷蒂笑道:“久闻大名了,真是名不虚传的美人。”
拉米亚上下打量她,说:“你也美丽得很。你是萨米的女朋友?”
荷蒂握住萨尔瓦多的手,坚定而自豪地说:“我是他生死不渝的战友,当然也是女朋友。”
拉米亚对荷蒂很满意,送给她一条余烬水晶项链。
荷蒂表现得十分喜悦,可我却觉得她的表情不像真的。
拉米亚偷偷问萨尔瓦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打算结婚?”
萨尔瓦多:“荷蒂和我从没讨论过结婚的事,我们还小,不急。”
拉米亚急道:“怎么不急?在这要命的年代,你们又全是战士,早点安定下来比较好。”
萨尔瓦多:“剑盾会的行动通常很安全,姐姐,你不知道我们的铠甲和念刃有多么可靠。”
拉米亚:“你现在是男爵了?荷蒂呢?”
“她也是男爵。”
拉米亚望向弥尔塞,说:“能不能给萨米他们安排些文员的工作?”
萨尔瓦多急忙劝阻:“弥尔塞大哥自己仍然冲锋陷阵,我会誓死追随他。”
弥尔塞笑了笑,说:“我会照看好萨米与荷蒂,萨米的天赋很出众,将来会是最重要的将才。”
他转向我,与我并肩站着,欣赏府上的装饰,喝着香浓的咖啡,另一个秀丽的、熟悉的少女跟在弥尔塞身后。
弥尔塞问:“黑棺剑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
我笑道:“你怀疑是假的?我们可以比划比划。”
弥尔塞摇头道:“我丝毫不怀疑,因为你的天赋本就远在我之上,在奥奇德教导下,我就已经看出来了。”
“我只是运气好罢了,获得了莫名其妙的力量。”
那个少女插话:“什么力量?”
弥尔塞并未阻止她,我认为这位侍从的举止颇为失礼,为何弥尔塞不指责她的逾矩?
弥尔塞:“她是尼丽,是我的助理,新晋的男爵。”
我觉得我听说过尼丽的名字,或许那也是来自于梦。
我说:“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一定也是一位天赋卓绝的孩子,剑盾会真是人才济济。”
尼丽笑道:“不,不,您才是天赋卓绝。我看过您的小说,听过您的传奇,也知道纪元帝国甚至避讳您的姓氏。您在我们剑盾会那儿也是一位大英雄。”
弥尔塞:“尼丽的父亲委托我历练她,培养她处事的才能,她很能干。”
能干?你怎么知道能干?
我没把这粗俗的想法说出口。
我回答她:“弥尔塞是我的好兄弟,是我的兄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实力我很认可,他欠缺的只是一些运气,不久的将来,他必然会是剑盾会的顶梁柱。”
尼丽抢着说:“不不不,弥尔塞大哥的运气可以说是很好呢,您知道吗?这危险的世道偶尔也会有天理的。”
弥尔塞:“尼丽,这件事并不有趣,无需让朗基感到无聊。”
我坚持道:“不,事关我兄长,请一定说给我听。”
尼丽说:“本来,在我们剑盾会南分区,在弥尔塞上面有一个很坏很色的老头子,他叫做瑟斯卡,是个平时很道貌岸然,功勋卓著的老牌战士。他是个伯爵,也快要升到侯爵这位子了。”
她卖起关子,我问:“然后呢?”
尼丽精神一振:“这个瑟斯卡,平时倒像是个不错的人,然而他其实讨厌至极。他对那些纪元帝国的女俘虏做那种恶心的、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我怒道:“什么?剑盾会里,这种人渣也配称作骑士?”
尼丽说:“他非但坏事做绝,而且仗着自己是弥尔赛大哥上司,反咬一口,说大哥是个叛徒。他威逼利诱了一群人证,想要在大哥告发他之前先发制人。”
“该死的家伙,他不知道弥尔塞是我兄长吗?”
尼丽摇头道:“这人是个老滑头,弥尔塞大哥当时的处境很不妙,然而,在行动过程中,他们在下方发现了一个强大的恶魔,瑟斯卡率领一大群人去猎杀那个恶魔,谁知却被那恶魔吃得连骨头都没剩下。弥尔塞大哥也在那群人里,但侥幸地逃过一劫。”
我如释重负,说:“这老头死得好,死得好。”
尼丽看了弥尔塞一眼,说:“我看过现场,现场像是阴影的海洋。”
我失去了笑容,问:“阴影的海洋?”
尼丽:“是啊,就像是在漆黑的海底被浸泡了许久一样,到处披着一层虚无缥缈的暗影,而且啊,那些尸体,像是被海底的鱼啃过一样,残缺不全,白骨森森,别提多恐怖了,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样的事故...这样的恶魔。”
我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白的像鬼。
六 危机之巢
是彼列?是彼列的利维坦!他又找到了新的替身,回到了这里?可那是谁?
我大声问道:“弥尔塞,你看到了发生的事?”
弥尔塞面无表情,说:“是黑色的食人鱼,咬人一口,冷入骨髓,我昏过去了,也许鱼群以为我是死人,放过了我。”
真是幸运极了,这些利维坦鱼群比蝗虫还能吃。
尼丽说:“那个恶魔不见了,弥尔塞被我们救回要塞,瓦西莉莎公爵执意要让弥尔塞接替瑟斯卡,大家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然后,我就被我爸爸派到弥尔塞大哥身边当副官啦!”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她是拼爹的。
我问:“不知令尊是何人?”
尼丽脸上一红,弥尔塞说:“她是九隐士之一,一位公爵大人的女儿。”
我说:“真是虎父无犬女。”
弥尔塞说:“朗基,这一次我来,是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
他终于说到正事了。
我点头说:“我很乐意为你做任何事。”这时,拉米亚、萨尔瓦多与尼丽走近,凝神听着。
弥尔塞:“纪元帝国...准确的说,是巴尔教,在哈格里姆附近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恶魔巢穴。”
我顿时紧张,问:“有多大?”
弥尔塞说:“那巢穴深入地下,我们的哨兵探得其中有恶魔的军队,成千上万,各式各样的恶魔不间断地在其中走动,他们在聚集恶魔,打算进攻剑盾会的地下东区。我们决定与他们开战,彻底摧毁这巢穴,因此,我们需要黑棺的支援,这或许将是盟军与巴尔教前所未有的一场大战役。”
我想了想,点头道:“号泣村全部的游骑兵数量是两百人,我将亲自率领其中的一半前往哈格里姆。”
弥尔塞苦笑道:“其实有你一人就够了,但我们仍希望黑棺能尽可能多的排遣军队,我们想看到执政官的诚意。”
我答道:“如果有一个血族比人类更古道热肠,那就是我们的执政官了。你放心,黑棺会全力以赴的。”
弥尔塞终于面露喜色,大声说:“这就是我希望听到的答案,多谢了,朗基。”
我又低声说:“不要相信iba,他们是墙头草,现在脑袋在纪元帝国那一边。”
弥尔塞叹道:“我们早就与iba划清了界限,然而,既然他们是墙头草,可以倒向彼,也可以倒回此,只要局势对我们有利,他们也许会成为内应。”
“但愿吧,但愿。”
我拥抱了弥尔塞,细看他的神情,奇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很高兴?你有女人了?”
尼丽变得很专注,耳朵竖了几分,我猜弥尔塞的女人肯定不是她。
弥尔塞笑道:“你怎么胡说?我只是见到你很兴奋而已。”
我惨叫道:“巴提克斯那事是假的。”
弥尔塞说:“废话,我只是很高兴见到你。”
我觉得弥尔塞肯定受到爱情的滋润,这让我很替他欣慰,自从失去达莉亚之后,我以为这固执的兄长会终生走不出那阴霾。
弥尔塞又说:“我得返回前线了,如果我们不主动杀入巢穴,将它永远关闭,敌人就会进攻我们。”
“我会告诉迈克尔的。”
拉米亚和我又与萨尔瓦多说了很久的话,他们一行人就此道别。
我知道这次行动非同小可,黑棺从不曾参与过这么大规模的战斗,剑盾会对此事如此重视,这场战役只怕会异常惨烈。
娜娜·克里斯蒂安就在黑棺,迈克尔无疑已经知道了消息。
拉米亚说:“我不能总是在后方,身为游骑兵中将,我要亲自去前线。”
我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说话,拉米亚掩住我的嘴:“不许说那些歪理邪说,他们总以为我是凭借你成为中将的,我明白,这确实是一部分原因,可我不愿意在这儿混吃等死,这次大战,我必须亲临战阵,否则我都快生锈了。”
我抗议道:“如果我们都不在....”
“我知道,你担心卡拉与马丁,但海尔辛与瑶池会照顾他们。”
我难以预测敌人的强弱,哈格里姆距离新索多玛不过一百公里远,如果那个海尔辛,那个叶格丽...纪元帝国的强者数不胜数。
我拗不过她,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们将共同经历这一场盛大的军事行动。
不久后,乏加说:“执政官召开长老会议。”
我从亨利豪宅抵达黑棺,进入长老院,圆桌四周只有我们六人,娜娜·克里斯蒂安旁听。
迈克尔点头道:“鱼骨,你总算到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
我回答:“弥尔塞已经通知了我,我也答应会赶到的。”
克里斯恳切地说:“多谢,鱼骨公爵。”她又转向迈克尔,说:“虽然鱼骨公爵到场令我们很振奋,可单单只有他一人,并非万无一失。”
她没看缇丰,我不由猜测其中的原因,但很快缇丰开口说话,让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缇丰说道:“我们对这次军事行动一无所知,是,敌人在那儿开了个巢穴,可里头有什么?恶魔的数量多少?地形如何?我们该如何进攻?行动计划都未制定,总不见得我们过去之后临时抱佛脚,那只会白白损失宝贵的战力。”
克里斯扬眉道:“姐姐,事态紧急,让我们先集结在一块儿,再商议其后的细节。”
缇丰叹了口气,说:“剑盾会将调动多少兵力?”
克里斯说:“共四千名战士。”
缇丰又说:“都是些挥动巨剑,冲上去拼命的那些莽夫?”
克里斯苍白美丽的脸上现出一抹血色,她说:“剑盾会的战斗方法一贯如此!别忘了,是我们与纪元帝国一直缠斗至今,才让黑棺始终不受波及!”
缇丰略一鞠躬,说:“对此,我们都很感激,但如果不知道敌人的底细,我不同意派我们的游骑兵,他们的亲人会恨透我们的。”
克里斯高声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多愁善感、心慈手软啊,姐姐!”
缇丰冷冷说道:“我希望剑盾会能提供关于这巢穴的更多消息,它的规模,它的危害,其中恶魔的数量和种类,已经它们究竟意欲何为,或许这巢穴根本与巴尔教无关呢?”
麦克斯韦尔点头道:“克里斯,不瞒你说,黑棺还很弱小,我们并没有奢侈到将我们的士兵任意送往危险中的地步。”
七 军费难题
克里斯克制情绪,回答:“难道黑棺会放任盟友不管?”
麦克斯韦尔摇头道:“不,我们的朗基努斯不是会在你们身边吗?他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这话让我的脸上笑逐颜开,我告诉自己淡定,但没有卵用。
克里斯:“我们派进去过侦察兵,那巢穴非常巨大,错综复杂,没人知道它的深处是怎样的,朗基努斯公爵很强,但仅仅有他,仍不能让我们高枕无忧。”
我很想拍胸脯保证有我足够了,但圣徒状态最多持续一天,到时我会连萨尔瓦多都不如。
克里斯起身说:“黑棺一直位于战争的后方,所以才能太太平平地发展至今,想想我们剑盾会为此的付出吧,公爵们,现在我们有难,你们难道不愿做出一些友好的姿态么?”
缇丰走向她,伸出手,克里斯犹豫片刻,两人双手紧握,缇丰说:“克里斯,是我们的朗基努斯一路挫败了巴提克斯、贝肯、疤痕、格特利克斯等可怕的强敌,我们黑棺也曾为此奋斗过,流过血,我不认为我们一直躲在后头,并未付出。”
克里斯想甩开缇丰,但缇丰加大了力气,并未放开,说:“我要求的不多,仅仅是你们的军事行动计划,这次作战的目的——敌人的首脑是谁?你们打算如何关闭这个巢穴?我们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克里斯咬牙道:“朗利·海尔辛。”
在场的麦克斯韦尔吃了声口哨,这是他惊讶时的习惯。麦宗身体前倾,听得更加仔细了。
缇丰松开了克里斯,一双眼中充满不安,她问:“朗利·海尔辛?他还活着?”
克里斯大声答道:“他不仅仅活着,而且拥有了可怕的力量,比他以前强大得多。是他亲自开启了这个恶魔巢穴。”
我故意装傻,偷偷问迈克尔:“你听说过这人没有?”
迈克尔说:“不认识。”
我又偷偷问勒钢,勒钢说:“仅仅略有耳闻,但这些老血族都认识他。”
麦克斯韦尔笑道:“这人很有趣,在他加冕典礼上将他全家差不多杀了个干净,当时我也在场,就在梵蒂冈的教堂广场上,那一幕真让我笑掉大牙。真的,见人类最为神圣的场所成了大笑话,我就像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威尼斯嘉年华。”
麦宗:“我听说他消失于一座恶魔之城,如果他现在还活着,说明那位恶魔的力量让他获益颇丰,有趣,非常有趣,我对这人很感兴趣。”
这两人居然谈论起这个朗利·海尔辛,就像讨论电视剧里的偶像明星一样。
克里斯打断他们聊天,说:“我们认为,纪元帝国打算从这巢穴中组建一支大军,届时可能会有超过一万只恶魔,被恶魔使严格地训练过,有效地组织起来,进攻我们的东区,加上纪元帝国凶猛的火力,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东区,随后会前往本撒,彻底将我们摧毁。在那些恶魔被训练和控制之前,我们将利用这混乱期,找到这巢穴的内核,用九隐士的武器将它破坏。”
缇丰:“听起来你们需要的是一支精锐的敢死队,不是成百上千的大军。”
克里斯昂首答道:“计划仍在制定中,我们先需要丰厚的资源,然后才能放手去干。”
说到此处,她目光如炬,不卑不亢地说道:“作为来自盟友的大使,我希望长老议会投票,尽快定下方针,这是考验我们双方友谊的时刻,也是我们人类团结一致的机会。”
迈克尔说:“我同意。”
勒钢随后说:“我同意。”
我笑道:“我正好公费旅游一次,这是非去不可的。”
麦宗说:“我同意,我也会到场。”
这让我非常惊讶,其他长老同样错愕,麦克斯韦尔说:“你居然会离开黑棺?”
麦宗没有回答,他对恶魔的研究十分精深,绝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缇丰与麦克斯韦尔都同意了,少数服从多数,他们反对并没有意义,但克里斯蒂娜对缇丰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缇丰叹道:“娜娜,我们得好好谈谈,你知道我得对黑棺,尤其是对黑棺军费的每一分钱负责。面对公事,我不能一味顾及姐妹之情。”
克里斯点头:“我完全了解。”看她模样一点都不像了解。
勒钢说:“我提议派遣两千个游骑兵,携带五天的弹药与粮食,每人配备十六枚神剑弹,三天后随剑盾会骑士出发,前往哈格里姆。”
我觉得克里斯散发出感激之情,对此似乎很满意。黑棺共有五千游骑兵,这样的安排可以说非常慷慨了。
缇丰摇头道:“你知道这需要多少经费吗?”
勒钢略一鞠躬,说:“我不善于此道。”
缇丰说:“这么说吧,打仗就是烧钱,如果此行顺利,我们会烧掉一整年的军费,如果不顺利,我们的军校都有可能关门大吉。如果全军覆没——我并不是在咒我们自己——那黑棺的军力将萎靡十年。”
克里斯又恼道:“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为何如此斤斤计较?”
缇丰:“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们好不容易建立了黑棺的金融体系并运行稳定,不能一拍脑袋,在一夜之间将它毁了。”
她滔滔不绝,异常的具有说服力,我意识到缇丰是对的,这并不是故意刁难克里斯,而是实情,我们得确定这场仗非打不可,而且必须倾尽全力,而不是莽莽撞撞地一头栽进去。金钱也是某种信仰,是黑棺将近六万人共同的信仰,这信仰的力量如此之强,如果失去它,对黑棺而言,末日将近。
勒钢问:“那您觉得该如何派兵?”
缇丰说:“仅派出朗基努斯一人。”
克里斯涵养再好,也似乎想要拔刀了。
缇丰笑了笑,说:“我的傻妹妹,这样吧,一千个游骑兵,五天弹药,七天粮食,二十枚神剑弹,并且出动尤涅,它现在身上搭载了火炮,可以抵得上整整一个团。”
由于剑盾会陈旧的观念,他们需要我们强大的火力支援。克里斯叹了口气,接受了这来之不易的好意。
勒钢说:“我会亲自率领部队的。”
克里斯低声谢过。
麦宗忽然说:“我会再派五百人,实验室护卫。”
缇丰看着麦宗,似在逼迫他收回这句话,麦宗不发一语。
缇丰说:“我没有多余的经费处理你这突发奇想。”
麦宗答道:“你无需担心费用,我会承担。”
麦克斯韦尔笑道:“用恶魔对付恶魔,真是好办法。”
至此,我们商议已定,我们共派出一千五百人,由三位长老率领,可以说算是仗义。
缇丰走在娜娜身边,说:“妹妹,我请你共享晚餐。”
克里斯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缇丰挽着她的手,说:“别那么冷淡,我的好妹妹。你知道我并不是存心为难你...”
我越看越惊,知道号泣的金融在缇丰的手段面前脆弱得宛如薄纸。
号泣只能派出百人,阵仗与黑棺相比寒碜了些,但无疑诚意十足。经济部门的人总说缺钱,不然我会买荒野上的那些佣兵来充数。面具说这年代不乏亡命之徒,但亡命之徒何尝不想过上安逸和平的生活?给他们些吃的,给他们住处,给他们枪械,他们就会为你卖命。
我必须尽快回号泣开始准备。
我进入亨利的豪宅,这里已成了黑棺红极一时的名胜,贝蒂的小说详细描述了此地,人们便慕名而来。他们闯不进去,就在屋外游逛,有条件的还会拍照留念,甚至让人为自己画上一副画像。
这鬼街现在成了黄金地段,房价飙升,我进出都顺着阴影,躲着人,实在不甚方便。
不过看着愚民们顶礼膜拜,让人心里暖暖的,有一种稳稳的幸福感。要不是这里能远距离传送,我会把这里改造成鬼屋游乐场....
突然间,疯网化作一股潮流,淹没了一切,我眼前的景物全部消散,我陷入了汹涌的幻象。
是索莱丝与瞻礼斯他们。
我让他们去调查那个育儿园,他们遇上了什么事?是疯网试图警告我吗?
那育儿园被漆黑的树包围着,荆棘丛生,蔓藤缭乱,操场上的游乐设施锈迹斑斑,让人心中发毛。
他们一共五人,七号并不在里头。
索莱丝说:“大个子不见了,他去了哪儿?”
瞻礼斯答道:“谁知道呢?亲爱的,这怪物是不可控制的,它只听公爵一个人的话。”
索莱丝加快脚步,远离了瞻礼斯,瞻礼斯喊道:“亲爱的!”快步追上了她。
索莱丝对他不理不睬,瞻礼斯的态度很卑微,像是个奴才。我一直对他缠着索莱丝很不满,现在却有点可怜他。
索莱丝严厉地说:“我告诉你过,在外人面前,叫我长官。”
“是的,长官。”
他略带幽默的语气并没逗索莱丝发笑,她说:“让他们全部戒备,我对这里感觉不对劲。”
八 黑狼出没
一面白色的墙上留有黑色的斑痕,像是血迹,我仿佛闻到了血腥味儿,墙上留有的印记像是利爪划出的,是恶魔吗?是非常大的恶魔。
索莱丝说得对,这地方很阴,令人感受到死神由此经过,在此常驻。
瞻礼斯对所有人喊道:“进入作战准备!”
他们子弹上膛,放缓步伐,各自朝一个方向张望。
瞻礼斯紧跟着索莱丝,索莱丝低声说:“你可不可以与我保持距离?你训练课都白练了吗?”
瞻礼斯说:“啊,我没注意,我....”
索莱丝见其他人离得较远,轻说道:“你最近的表现很糟,你这少校是怎么当的?”在号泣村,索莱丝虽然已经并非游骑兵的军官,但号泣护卫军中地位仍高于瞻礼斯,瞻礼斯在号泣出任务,所以索莱丝是他的上级。
瞻礼斯说:“长官,我并没有犯错,而且我会改正的。”
索莱丝皱眉道:“现在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我必须告诫你,你...想通过我这层关系继续向上爬?不,今后全仗你自己表现。”
我不料索莱丝情商这么低,这句话怎能当面说出口?即使其他人没听见,却严重侮辱了瞻礼斯的尊严与人格。
瞻礼斯急道:“长官,我并没有想....”
索莱丝:“不然你为何老缠着我?我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还不是因为鱼骨的身份?”
瞻礼斯再顾不得避嫌,喊道:“那是因为我爱你!”
索莱丝冷笑道:“爱我的男人从无法长久,不是死了,就是离我而去。”
瞻礼斯颤声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真心的,亲爱的。”
其余游骑兵朝他们两人张望,但事关长官感情,他们并不想多管。
索莱丝说:“绝无可能。”
瞻礼斯喊道:“什么绝无可能?你这么美丽,这么厉害,我是发自心底得喜欢你。”
索莱丝哼了一声,说:“离我远些,我不会再提拔你,你身为长官,得先有长官的能力。”
瞻礼斯表情震惊而心疼,退后了数步。
我认为这并不是瞻礼斯的错,问题出在索莱丝身上。
她并不真正懂得人类的感情,她只是享受其中的快乐,可是,肤浅的快乐并非爱情,她如何能知道爱情是持久的?超越了身体上的逾越,达到亲密无间的地步?她压抑着自己的冥火,忐忑不安地接触外面的世界,对人类并不信任,对自己更不信任。
即使冥火对外界没有影像,也在反噬她自己,让她在迷惑中迷失方向。
她在失控,目前状况并不严重,可冥火让我无法捉摸,让我想到了科洛夫那骇人的模样。
我必须和她好好谈谈。
瞻礼斯:“我....长官,我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风突然吹过此间,树木仿佛发出凄厉的叫声,一位游骑兵说:“长官!继续搜吗?还是等待白天?”
索莱丝叫道:“继续搜!”又对瞻礼斯:“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瞻礼斯声音发颤:“长官,你变了,你不像过去的你对我那么亲热,那么甜美。即使你是我长官,可仍是我女朋友,可你为什么这么冷淡?这么严厉?为什么总是故意与我争吵?我..无法集中精神,我想的全是这件事。”
索莱丝说:“因为你不是真心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
索莱丝说:“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你能忍耐我这么久,确实不容易,可我由此更看清楚了这其中的蹊跷!”
瞻礼斯说:“我和你在一起时,你还没有今天的职位。”
“哈,那就是你精明的地方,你眼光很好,看出鱼骨的前途。”
瞻礼斯抢上前,握住索莱丝的手,说:“想想吧,想想我们在一起,在床上时,我们是多么恩爱?那难道是能伪装的吗?”
索莱丝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她说:“我看不穿人的心,但没有人比我自己更熟悉我自己。”
忽然间,一声尖叫。众人将枪口对准那边,见是一个半自动的洋娃娃,她体内的播放器坏了,发出异常尖锐的噪音。
游骑兵们说:“是虚惊一场。”
索莱丝喊道:“等等!不对劲!”
她一枪敲开那个大洋娃娃的脑壳,一股恶臭扑鼻而至,众人不由自主地退开,索莱丝把手伸入窟窿,里面是**的器官,像是人的器官。
一个游骑兵惊呼道:“是不久前才放进去的!”
另一人说:“是小孩子?”
索莱丝摇头道:“是人,但不是小孩儿,器官很大,那凶手把吃剩下的东西放在这东西里头保存。”
瞻礼斯问:“可这不是腐烂了?”
索莱丝指了指其余玩具,游骑兵们扫射一通,玩具里血肉模糊,有的大玩具里是新鲜的尸体。
众人表情恐惧,身躯微颤。
索莱丝喊道:“快,撤走!等待天明!”
骤然间,树上沙沙作响,听见闷哼声。游骑兵们朝上望去,透过树叶,见树上吊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他被折磨的很惨,那人的手段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这个人的整层皮都被剥了,眼珠也被挖走。
众人发出惊呼,索莱丝说:“神剑弹上膛!”
这时,一旁树丛中另有惨痛的哼声,索莱丝长发一扫,将树叶扫清,露出另一个身负重伤,离死不远,伤口长满蛆虫的人,她满面惊恐,低声说:“快....救命...”
一个游骑兵“啊”大叫,声音抖得厉害,像是残破的笛子。
索莱丝说:“镇定!告诉我是谁干的...”
话音未落,一个黑色的、狼犬般的影子扑过,那惨叫着的游骑兵瞬间就不见了,只听见擂鼓般的呼吸声飘向远方。
游骑兵们大叫:“唐!唐!”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开火,但那怪物躲入树丛,子弹未能命中。
索莱丝的长发仿佛一柄大刀,将一面墙破开,她说:“从这儿出去!”
游骑兵们朝外逃,可那高大的怪物如幽灵般出现,咬中一人的脖子,索莱丝看清它是一头狼,像是刚格尔变成的。它的毛发黑得异常,像是染上墨迹的珊瑚般遍布全身,横竖张扬。
索莱丝怒道:“别想跑!”她将头发扔出,像是一百根尖针,这黑狼的毛发很坚硬,尖针也许没能伤着它,它跳到树上,旋即无影无踪。
瞻礼斯喊道:“到开阔地,它熟悉这里而我们不熟!”
索莱丝记得来时有一片空地,她说:“朝那儿撤走!”她的长发附有冥火,威力很强,那头黑狼并不敢正面挨上一下。
他们迅速后撤,所有人都换上了神剑弹,这子弹连亚伯都能伤着,只要能命中这黑狼....
撤了五分钟,到了空地处,他们松了口气,游骑兵们痛失朋友,咒骂的同时哀声痛哭,瞻礼斯说:“打起精神!它说不定还在追踪...”
索莱丝低声说:“它肯定还在不远处,它能嗅到我们的气味,不会放过我们。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不能在这儿待着,可我们在撤离途中非常不利。”
瞻礼斯说:“那怎么办?”
索莱丝看着瞻礼斯,瞻礼斯霎时明白过来,说:“诱饵。”
索莱丝犹豫片刻,说:“不错,希望它是个没脑子的畜生,只要它袭击诱饵,我们立刻就用神剑弹将它打成筛子。”
瞻礼斯说:“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
索莱丝摇头道:“你们谁都不行,那怪物很巨大,它的牙能顷刻间咬断骨头。唯有我,我能保护自己。”
瞻礼斯急道:“可是....”
索莱丝:“它知道我很危险,因此,当我落单而毫无防备时,它会率先袭击我,只要杀了我,你们都逃不掉。”
瞻礼斯:“问题在于它的嗅觉...”
索莱丝:“不,这么安排,我装作上树眺望,你们朝四处张望,在它攻击的一瞬间,我用长发缠住他,你们用神剑弹将它脑袋打穿。它只是机敏,有猎杀的本能,可它并不聪明,不然我们的死伤会更惨重。”
瞻礼斯不再劝阻,索莱丝下令道:“我站在高处,确定那家伙的方位,你们守住四个方位,小心,它盯上的是弱者。”
她松开长发,双手握着树枝朝上爬。瞻礼斯他们用眼神交流,各自扭头望向别处。
陡然间,一个游骑兵又发出大叫,索莱丝朝下望,见那个游骑兵踩破了一个深坑,坑洞中满是白骨,又沾上了发黑的血,他面无人色,连声道:“那家伙...那家伙杀了多少人?”
那黑狼如鬼魅般降临,那个游骑兵被它咬住,索莱丝他们朝它一齐开枪,黑狼一转身,旋即隐没。它行动隐秘,动作太快太精准,又对每个人的方位了如指掌,他们防范不了。
瞻礼斯说:“它真要将我们全都干掉!”
剩余的游骑兵已吓丢了魂,丧失了斗志,过了十几秒,忽然扭头就跑!
索莱丝:“一齐撤,落单唯有死路一条!”
话音刚落,逃跑者之一被灌木丛的树枝包围,我看清那并不是树枝,而是黑狼,它捉走前一人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前头。
还有一人见同伴先死,更没命地逃。
索莱丝喊:“喂!”
一道黑影闪过,这逃跑者也被黑暗笼罩,索莱丝开了枪,可那无济于事。
丛林中只剩下索莱丝与瞻礼斯,其余人都不见了。
九 兽之族群
疯网终止了幻象,我身上遍布冷汗。
索莱丝她们全军覆没了?那黑狼是什么怪物?是刚格尔?
我匆匆冲出传送门,对乏加说:“我的天使,告诉拉米亚会议的情况,还有,我得去多尔育儿园一趟。”
乏加说:“你一个人足够吗?”
我愣了愣,说:“我得带齐装备,你替我准备一下吧。”与巴尔教大战在即,我得节省力气,尽量不出动圣徒。
“一直是准备好的。”
我进入重工地下室,带上足够的以太手雷,神剑弹枪械,钩绳,电流盾牌,还有一些精心设计的小玩意儿,说:“乏加,谢了。”
乏加默然少时,说:“不必客气。”
我又找到面具,直接问:“有一种像黑狼的怪物,在黑暗中神出鬼没,像是拉森魃与刚格尔的结合体,那是什么?”
面具想了想,答道:“或许是狼人。”
我心头一震,问:“真有狼人吗?”
“你见到了血族,还不相信有狼人?”
是的,狼人,上世纪的朗基努斯自然也见到过这类生灵,他们与刚格尔血族相似,可却更残暴,更凶猛,他们不畏惧阳光,屈服于自己食肉的本能。
面具又说:“有一种狼人遍体漆黑,在阴暗中猎杀,若敌人的恐惧感越强,他的速度和感知就越敏锐。”
我喊道:“是!那种怪物想方设法地恐吓他们,将吓破了胆的人一个个劫走。他们有没有弱点?”
面具:“不,狼人不像血族,通常没有弱点。但硬要说的话,狼人很难隐藏于人群中,他们不像血族那样可以操纵人心,狼人渴望吃肉,更为凶蛮,比血族更嗜血。”
我眉头紧皱,说:“在这年头,这算不上弱点。”
面具笑道:“你还需要知道他们的弱点?直接莽穿一切就可以了。”
我干笑道:“能省点力为什么不省呢?”
这正是一直困扰我的烦恼之处,有些怪物根本不会被我的名字吓得跪地求饶,这些智化未开的蠢货,真是麻烦透顶。
我必须救索莱丝,她也是我的亲人。还有七号这个笨蛋,它真是靠不住。另外那个可怜的瞻礼斯,不妨也救一下。
我说:“老兄,替我告诉拉米亚,准备出征的事,我出去了。”
我骑上一头驼鹿,根据线索找向多尔育儿园。上世纪的金州虽然满是亿万富翁,可城建却一言难尽,这座育儿园建在一个偏远的小社区,到处是低矮的房屋,百年的荒废,令这里变成了丛林。
我把驼鹿放在一边,它很听话,独自吃草,听说狼人更喜欢吃人,希望驼鹿不会被他盯上。
我服下奥丁之眼,涂了硬化药水,夕阳的余晖残留在天际,将树梢变成了金红色,可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寄希望于天明,必须尽快行动。
很快,夜幕降临,天空变成了紫色,在树枝的间隙中,我见到浩瀚的银河,以及满月,乌鸦刺耳的鸣叫从未知之处传来,又隐隐有狼嚎响起。
今天是满月,至少不会有太阳王出没。
乏加提供给我地图,我找向育儿园方向,但我意识到方位变了,这丛林与另外的景象重叠在一起,距离变长,路途遥远。
一些红白色的花开在路旁,那些花朵很大,仿佛染血的纸花。
有人盯上我。
他们非常善于隐藏,有些躲藏在树上,有些潜伏在树后,透过房屋的破洞偷瞧我。
他们的声音非常轻,若不是奥丁之眼与疯网令我敏锐,我发现不了他们。
有人说:“是他?他是黑噩梦?”这是个男孩的声音,他的声音在疯网中引起了轻微的波动,他们在用心灵感应交谈。
“不可能,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恐怖啊。”
“他是这个世界的人?”
“肯定啊。”
一个成熟的声音说:“安静,他是个人类。”
另一个高傲的男子声音说:“他是我的猎物。”
成熟的声音叹道:“也罢,但动作要快,我们此行主要的目的是黑噩梦。”
突然间,狼嚎声大作,回荡在每一棵树木间,我看见一个穿着狂野而时髦的长发男人落在我面前,他的嘴张着,满嘴雪白的牙。他很年轻,穿牛仔衣和牛仔裤,一双猎人皮靴。
他说:“你看起来挺强的,我在此警告,你已经成了我的猎物。”
我回答:“你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吗?”
他眼中闪烁着怒火,喝道:“什么?”
我说:“没什么,只是听起来有那么些装,似乎想让人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高大上那种,你知道,反正很尴尬....”
他脸红了,咬牙道:“很尴尬?”
“是啊,至少我个人认为这开场白不怎么样,尤其是你说的还不熟练,那就更糟了。”
他气势锐减,似乎一下子不知所措。我又听见那成熟的声音说:“不要受其干扰,你是猎手,他是猎物!”
年轻人大叫,举起猎枪,朝我射击,我用盾牌挡住,反手一枪打中了他腹部,他“啊”地大喊,腹部流血,可伤势很快痊愈。他一边继续开枪,一边奔跑,速度很快,非常善于冲刺。
我朝后退,用盾牌挡住子弹的同时开枪反击,年轻人中枪后并不停止,怒道:“懦夫!懦夫!”
当到近处,他体型变化,成了个雄壮矫健的、直立行走的人狼,如果说他与刚格尔的变形有什么不同的话,他表现的更自然,并无刚格尔变化时那样可怖阴沉的气势。
他抛了枪,一爪子朝我脑袋罩下,却伸入盾牌的电网中,他痛的大吼,却仍旧能够动弹,张嘴朝我咬来,我灵巧地用雷剑在他脖子上一划,他破了层皮,后撤了两米,突然间,他全速一跃,猛冲向我。
我矮身躲过,他到我身后,再一弹,这一次对准我后背。我叹了口气,按下了身上的开关,后背弹出一张网,网上激发高压电,他的哀嚎声在夜间听起来加倍凄怆,随后,我取出步枪,对准年轻人的脑袋。
神剑弹连红色恶魔都能一枪毙命,只要我扣动扳机,他的生命或许就会化作一堆无生气的尸骨。
但我听说狼人的愈合能力更在血族之上。
成熟的声音再度说:“停!我们认输,放了利文。”
这些狼人陆陆续续现身,说话者是个彪悍而稳重的中年男子,打扮有些像印第安人,其余另有三人跟着他。
一个女孩子说:“真不敢相信,他赢了利文,利文是我们之中最强的了。”
十 猎人信条
我收起了枪,利文爬起身,惭愧的就像自己是不举了一样。
沉稳之人说:“你赢了我们族中的勇士,荣耀属于你。”
一旁的女孩尖声道:“不对!他没赢!他靠的是卑鄙的武器。”
我有些不耐烦了,说:“别烦我,我有事,我在找人。”话一说完,我立刻想到他们也是狼人,他们和那个杀害游骑兵的凶手必然有牵连。
沉稳之人说:“我叫咏水,是这只狼群的首领,我们也在找人。”
我急道:“那个叫黑噩梦的?”
沉稳之人表情凝重,说:“是的,黑噩梦,他是我们的猎物。”
这地方与异空间重叠了,它本来是多尔育儿园,现在却成了杀人魔巢穴一般。
我说:“黑噩梦捉走了我的人。”
咏水说:“黑噩梦的老巢在此,有时,当圆月时,异空间与现实重叠,他会前往我们那儿,杀死我们部落中的亲人。”
“这么说,你们也是受害者?”
利文气冲冲地说:“我们不是!我们是复仇者!我们会成为杀死黑噩梦的勇士!”
这小子实力不强,嘴上倒挺强。
咏水冷冷说道:“当黑噩梦出现时,由我和他决斗,你们决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那些年轻人变得崇拜异常,恭恭敬敬地说:“是的,咏水师父。”
我说:“果然!黑噩梦是通过恐惧杀人的?”
咏水说:“是的,所以必须保持警惕,他会用种种布置让猎物畏惧,当猎物丧失一切斗志之后,他就能轻易杀死他们,并吃了他们。”
那索莱丝和瞻礼斯真的糟了,糟的不能再糟。索莱丝是活尸,黑噩梦未必有胃口,可瞻礼斯看起来却好吃得很。
咏水又说:“如你所见,我们是狼人,我们会变成擅长作战的形态....”
我抢着说:“就像刚格尔血族!”
咏水:“是的,但我们不畏惧阳光,而且我们的体能更胜过那些血族近亲。这些孩子...”他指着利文他们说:“是我的徒弟和子嗣,我带着他们,是为了让他们亲眼见证追猎黑噩梦的全过程。”
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为什么他非得带些炮灰不可呢?这些炮灰又帮不上忙,只会碍手碍脚。但突然间,我理解了他,因为他想让这些孩子见证他的英姿,领略他的强大,从而更加崇拜他,当他回到部落时,这些孩子会替他吹嘘和宣传,他的名声会增长得更快。
就像当年击败亚兹拉尔的我一样。
我说:“那我们联手吧,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咏水露出那种专家看着门外汉的表情,满满的优越感,那个女孩儿说:“联手?不,你不配,咏水是我们部落的第一勇士,连其余部落的大勇士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震撼。联手?你这靠装备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啦!”
咏水微笑道:“别这么说,苔丝,我们必须学会谦虚。”
这家伙其实在暗爽,他的神情完全出卖了他,我之所以能看穿这一点是因为我和他是同样的人。他想凭借这些炮灰衬托他的强大,然而在我心中,何尝不将他们也当做炮灰呢?
那我就扮猪吃虎吧。
我说:“请务必允许我与你们同行。”
咏水看了看天气,叹道:“好吧,但我们不会是唯一来猎杀黑噩梦的。”
利文问:“师父,其余部落的勇士也会来?”
咏水说:“没错,机会难得,谁不想一举成名?”
苔丝嗔道:“他们有没有搞错,竟然想抢无敌的咏水的猎物?”
咏水用鼻子嗅了嗅,说:“这丛林中已经存在太多的猎手了,他们都很老练,隐藏着自己,不像我们将自己暴露在外。”
我的奥丁之水起了作用,发现丛林中至少另有三人,分散在一百米内,都藏在高处,紧盯着我们。
苔丝紧张起来,说:“他们不会偷袭我们吧。”
咏水蓦然仰天长啸,声震万树,那些猎手听到声音之后,迅速远离了。
咏水冷笑道:“他们还算懂规矩,如果他们三人齐上,对我而言,也算棘手。”
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仔细一想,我只要快点救人,人越多,黑噩梦就越忙,索莱丝生还的机会又越大,我又何必一定要强求猎杀的最终胜果呢?
我们很快进入了育儿园的大门,这是座老式建筑,一座英式小庄园,黑夜像是弥留的黑纱布般笼罩着它,那些杂草和枯木表明它久已荒弃。
我感应着一切异状,什么都没有,要么黑噩梦不在这儿,要么它隐藏的极好,根本无从察觉,但一股无形的氛围让人毛骨悚然,喘不过气来。
咏水发出低吼声,一层淡红色的光向外扩散,我心中温暖,精神一振,意识到这吼声能驱散人心中的恐惧。
我们步入育儿园的第一层,这里是大教室与娱乐厅,虽然空无一人,却阴森恐怖,我仿佛仍能听见孩童的欢笑声和打闹声。
咏水说:“听着,孩子们,作为猎人,必须了解你的猎物,知道它的习性,知道它的脾气,知道它的爪牙,知道它杀戮的方法,知道它的心思,知道它的弱点,世界上并无真正的无敌,只要方法得当,连神都能被杀死。”
年轻人们说道:“是的,师父,受教了。”
咏水命他们拾取木柴,烧起一堆火,让我们围着坐下,又道:“黑噩梦刚刚用过食,他是最棘手的猎物,因为他并不骄傲。”
利文问:“骄傲?”
咏水严厉地注视利文,无声地斥责之前利文的莽撞,说道:“是的,骄傲。他很谦逊,很....懦弱,很谨慎。他只在对自己最有利的时候出击,最精确,最果决,最凌厉,也最迅速。如果他的对手不露破绽,他情愿退缩,会一直躲藏着不出现,甚至放弃猎杀。
他不是猎物,而是最顶级的猎手,即使是利文,即使是你这样天赋卓绝的孩子,穷极一生,只怕也无法达到他的心境。”
利文低头道:“为什么?师父?”
咏水:“因为黑噩梦是杀戮的机器,也是猎杀的化身。”
我说:“那就是说,如果我们保持警惕,黑噩梦情愿不现身?”
咏水微笑道:“是的。”
我说道:“那怎么办?你们谁谁谁快点表现得害怕些。”
咏水说:“等待也是狩猎的一部分,沉浸其中,保持耐心,我们必须和黑噩梦一样,才能与它势均力敌,甚至战而胜之。”
苔丝:“如果....它不主动袭击我们,我们也一直等着?”
咏水点头道:“直至放弃此次猎杀。”
“那怎么行?”
咏水笑道:“没什么不行的,荣耀固然可贵,但若能通过此行,让你们收获耐心,戒骄戒躁,那就足够了,远远足够了。”
我一跃而起,急道:“我要救我的朋友!没空陪你们在这儿胡闹!”
咏水用冷漠的目光看我一眼,说:“你也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朋友,但你不是猎人,远远不是。在丛林之中,猎人才是主宰,在丛林之中,你只是个待宰的羔羊。你的性命重要,贸然行动只会白白送命。”
我心想:“冥火!索莱丝有冥火,她如果遇到危险,一定会留下踪迹的。”
我又喝下了奥丁之眼,让我的每一寸肌肤充分感受氛围,我察觉到了令人厌恶、坐立不安的气息,那并非味道,也并未听觉,而是某种唤醒人心恶念的超自然力量。
冥火。
我不理他们,径直朝冥火方向走。
利文喊道:“喂,你去哪儿!”
咏水说:“跟着他。”
苔丝说:“可....你不是说要等待的吗?”
咏水说:“他找到了踪迹。”
苔丝:“踪迹?黑噩梦从不留下踪迹,他留下的踪迹通常都是....”
咏水叹道:“不错,都是陷阱,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并不是陷阱。因为我并没有看到那踪迹,连黑噩梦自己也不会知道。”
我跟着感觉不断朝前追寻,来到后方的林地,曲曲折折,兜兜转转,走了大约两公里路,看见黑色的池水上,一座狭窄的拱桥,在拱桥下方的空洞处,见到破布和木头搭建而成的一个帐篷。
这里离庄园不远,只是很偏,很绕,让人迷失了方向。
刹那间,我感受到了仿佛坠入噩梦般的恐惧,这地方的每一块石头,每一颗树,都充满着危险。
苔丝颤声说:“师父,这....这里好恐怖!”
咏水再一次低吼,战意充斥心头,恐惧感消退,我又充满勇气。
利文松了口气,说:“师父,你专门练成的战吼有效极了。”
我喊道:“索莱丝!瞻礼斯!”边喊着,边跑向那帐篷。
在帐篷边上的一棵树顶,我见到一个金发围成的大茧,这里冥火强烈,令人头皮发麻。
索莱丝在里面,瞻礼斯也是。
当我仔细聆听时,索莱丝的声音从中传来:“詹礼,瞻礼,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怕我?还不畏惧我?还不讨厌我?为什么?
瞻礼,瞻礼,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吗?我替你包扎过了,你还疼吗?
我不相信你能和我长久在一起,所以我才想赶你走,我不想让你痛苦,也不想让我自己痛苦,因为我受了诅咒,没有人能忍受我,我曾许多次受到人类伤害,所以,我....我....”
她开始哭泣,我能感受到她心中强烈的惧意和悲痛。
十一 睡前故事
咏水说道:“黑噩梦留下活口,通常是为了威慑其余猎物。”他的声音仍然冷静,消除人心中的不安。
那座桥看似岑静古朴,却透着一股地狱般的邪气。我刹那间想到,或许这狭窄细长、扭曲古怪的桥上,曾发生过惨绝人寰的悲剧。
咏水取出猎枪,说:“保护好自己。”
这里是黑噩梦在异空间的家,却像是一个胆小的孩子想象出的避难所,他逃避现实的林间小屋。
可他已无法逃脱,除非他放弃家园,避而不战,否则只有与我们死斗。
咏水低声祈祷,走向那棚屋,他变化狼形,那是一只银白色的、魁梧而英伟的狼人,一双银白的眼睛流露出超越人类的智慧。
他掀起帘布,走了进去。
我试着斩断索莱丝长发变成的茧,但没用,这茧十分坚固,连灼热的雷剑也没用。
我敲着茧壳喊道:“索莱丝!索莱丝!我随时能带你们走!你们没事了!”
忽然间,此地背景剧变,像是舞台剧在一瞬间更换了道具家具。我见到温馨的烛光,照亮着四壁,这里是那棚屋,棚屋中有乱七八糟的玩具和藏品——娃娃、香烟盒、广告牌、徽章和漫画书。
我们似乎一下子变小了,成了幼小的孩子,所以这矮小的棚屋不再矮小。
利文喊道:“这他妈的是.....”
苔丝:“幻术!是幻术!他绝不是我们的同类!狼人怎么会使用幻术?”
我感到缭乱的波动惊扰着疯网,这里是梦,梦境的集合,梦境的海洋,黑噩梦混乱的思绪吞噬了一切。
咏水说:“不错,他不是狼人!从没有狼人会使用幻术。”
这根本不是幻术的问题,我们把黑噩梦想的太简单了,他是梦海中的怪物,他的脑海是疯网的邻居。
顾名思义,他是噩梦。
我看见有三个孩子走入棚屋,他们面黄肌瘦,病怏怏的,穿着肮脏的衣服,还有个孩子似乎挨了鞭子,身上有血。
他们找地方坐下,拿着一些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有的拿洋娃娃,有的拿小卡车,最后一个——那个被体罚的孩子——犹豫了一下,拿了个残破的狼犬玩偶。
咏水淡然说:“不要惊慌,这是幻觉,无论出现什么,心灵都不可受其惊扰。”
其中一个女孩说:“我们继续玩狼人游戏吧。”
第二个男孩说:“可千万不要被教官知道啦。”
女孩儿望向那个受伤男孩,说:“杂黑毛,你最要小心,因为你最容易闯祸,也最容易受罚,下次教官用鞭子抽你,你可不能一下子把什么都说出来,听见了吗?不然以后我们不罩着你了。”
杂黑毛恐惧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开始说故事,说一个快乐而曲折,结局美好的故事,根据他们的规则,如果故事说得好,说的让人开心,狼人就不会突然闯入屋子,把他们吃了。
女孩儿说:“从前有个小女孩儿,她爱吃糖果,那是用巧克力和草莓混在一起弄成的最美最好吃的糖果,可是丛林中有个坏巫婆,她住在一个糖果屋里,用这糖果屋诱骗旁边村子的小孩找她的家,如果他们遇到了她....”
她慢条斯理地讲,时不时补充细节,发挥想象,第二个男孩不耐烦起来,催促道:“你快点说,不然狼人要出现了。”
女孩儿嘻嘻笑道:“那你们说,我的故事好不好?”
两个男孩齐声说好。
于是女孩儿继续,又花了十分钟把故事说完。第二个男孩儿迫不及待地开始将他的故事,他也尽量拖延,把自己的故事说的又臭又长。也许对这些孩子来说,把自己的故事说的越好,那个狼人就越会远离他们。
黑杂毛的脸色难看,是又害怕又急躁的表情,偶然间,在怯懦与恐惧的夹缝中,能见到一丝凶狠的戾气。
终于,第二个男孩儿故事告终。他们望向黑杂毛,黑杂毛立即结结巴巴地说起他的故事。
突然间,屋外响起男人的声音,十分粗豪难听,气急败坏:“那三个小东西就在这附近。”
另外的男人:“他们是奈法雷姆,弥足珍贵,你们是怎么看看管的?”
粗鄙男人:“可西蒙·玛古斯并没给我多少钱,我连雇警卫的钱都不够....”
女孩儿紧张地说:“不好,是教官他们!教官他们来啦!”
第二个男孩说:“我们快走,决不能让他们发现这棚屋!”
黑杂毛吓得发抖,嚷道:“可我的故事还没说完!”
另两人喊道:“谁让你说的这么慢?来不及了,快走,快走!”
黑杂毛说:“可狼人....”
另两人拉着黑杂毛,从棚屋的另一侧溜出,黑杂毛甩脱他们的手,倔强地缩在草丛里,低声念他的故事。
女孩儿跺脚道:“唉!你这狗屁不通的笨蛋!不管你!我们走!”
男孩儿和女孩儿迅速逃离,黑杂毛双手抱着自己,想跟着前两人,可想了想,躲在草丛里,低声述说着。
他看着搜寻者走过,松了口气,可又迷了路,他走过低谷,走过高坡,向上向下,绕了很久,当他饥肠辘辘、精疲力竭时,他终于回到了棚屋。
他走入棚屋,棚屋中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蠕动,他很害怕,却伸长脑袋去看,那是一只活生生的小狼狗,它正在吃一只老鼠,那老鼠支离破碎,血流满地。
黑杂毛走向那小狼狗,小狼狗并没有跑,而是摇着尾巴,迎向了黑杂毛。
当他们相遇的一刹那,景物飞逝重塑,黑杂毛已成了个十八岁左右的年轻人,他有些弯腰驼背,身材高壮,样貌并不出众。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也长大了,男孩英俊而坚毅,女孩儿美丽而甜美。
我觉得这女孩儿长得很像马丁和卡拉。
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西蒙·玛古斯。
西蒙微笑道:“恭喜你们,三位天赋卓绝的年轻人,你们已经通过了恶魔之女的试炼,无论从精神上,还是知识上,又或是法力上,你们的成绩都着实喜人,现在,请接受来自总部的祝福,领取你们的法器。”
一只黑色的狼犬绕着黑杂毛跑,它跑到西蒙·玛古斯身边,直起身子,咬住那“法器”,转交给黑杂毛。
西蒙对它根本不看一眼,在场另外的人也都似乎没看见它。
黑杂毛打开法器的包装纸,里面是一根锁链,当他的法力灌注到锁链上时,锁链活了,开始扭动。
男孩儿拿着一副扑克牌法器,和女孩儿在说悄悄话,女孩儿手上拿的是塔罗牌,他们像是很喜欢自己的法器,笑容满面,不住微笑。
黑杂毛不动声色,他让黑色狼犬靠近男孩儿和女孩儿,这才听见他们交谈些什么。
男孩儿:“玫因,你看,黑杂毛拿到的....像不像一根狗链?”
女孩儿发出柔媚的笑声,说:“特威特,你....真是的,人家是链条好不好,说不定能召唤很强的恶魔呢。”
他们越贴越近,直至西蒙喊道:“玫因、特威特,你们安静一些,如果你们能像多拉肯那样稳重,定能发挥出更多潜力。”
男孩儿女孩儿齐声说:“是的,教官。”
我心想:“这个玫因和我的两个孩子长得太像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她就是卡拉、马丁的母亲?西蒙·玛古斯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父亲呢?会不会是特威特?我仔细看特威特的脸,也颇有几分神似。他会不会就是卡拉要我找的失踪的父亲?
场景又一次更替。
特威特抱着怀有身孕的玫因,脚下踩着个滑板,那滑板喷射火焰,令他快如轿车,他迅速而灵巧地在育儿园前停下,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多拉肯!多拉肯!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我们...走投无路了。”
多拉肯开门走出,乍看之下,像是雨果UU小说的钟楼怪人一般,他面无表情地说:“什么事?”
特威特说:“玫因她....她被西蒙·玛古斯害了,她....我们的孩子,险些被玛古斯献祭,这个魔鬼,他是个疯狂的魔鬼!我带着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多拉肯让他们进屋,现如今,这育儿园已经人去楼空,成年了黑杂毛的隐居之地,在窗外,一只身高两米的黑色狼犬缓缓踱步,它体型宛如驼鹿,口中仍在淌血,它刚刚吃过猎物。
特威特没见到这庞然大物。
多拉肯升起壁炉中的火,问:“怎么回事?”
特威特擦拭着玫因身上的汗,说道:“我和玫因结婚了,她怀上了我的....我的孩子,她快要生了。”
多拉肯:“然后呢?”
特威特咬牙道:“西蒙·玛古斯,他绑架了玫因,将她关在魔法阵中,我不知道他要对孩子做什么!可我耗尽了我所有的法力,破坏了那法阵,将玫因救到了这儿。我....我不行了,多拉肯,我用力过度,我....破坏了我的魔法脉络,从此以后,恐怕....无法再保护玫因。”
门外那只巨犬嗅了嗅,示意多拉肯另有追兵到来。多拉肯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冰柜中,取出两个冰封的肉骨头,放到火上烤。
特威特神色感激,可突然间,他意识到那骨头是人体上的,他惨叫道:“那....那是....”
多拉肯冷静地说:“是这儿的教官。”
十二 噩梦之巢
那冰冷的惧意从特威特身上传染开,我抬起头,望向四周,在现实中找寻那虚幻的犬影。
我一无所获。
特威特骇然道:“你杀了...吃了他们?”
多拉肯:“是黑杂毛用的餐。”
特威特大声说:“你就是黑杂毛!你....”他忽然住嘴,表情惭愧,他这才意识到黑杂毛这绰号是多么的侮辱人。
多拉肯:“我并不是。黑杂毛喜欢吃害怕的人,你现在很害怕,没有一丝勇气留着,黑杂毛很喜欢你的气味。”
特威特急道:“我....求求你,我必须在这儿找到那件法器,只有那法器能驱散西蒙施放在玫因身上的诅咒,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不是吗?我知道你喜欢玫因,求你了,求你救救她!你要杀我,可以,我让你杀...”
多拉肯张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他在笑,他说:“喜欢?喜欢这个女人?你在说笑。我和你们在一块儿,只是因为你们很容易恐惧,而我向往恐惧。”
他迈步向前,脚步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沙哑的声响。
特威特大叫,想要施法,但多拉肯走过他身边,走向他身后。特威特这才看见已经赶到的追兵。
追兵是纪元帝国的法师,手持枪械,喊道:“是多拉肯!”“别管闲事,多拉肯,你知道与我们为敌是什么下场。”“我们知道你的斤两,你想活命,就得好好珍惜机会。”
屋外那漆黑的巨狼出现,与多拉肯并肩同行。他们越走越近,直至融合为一。
多拉肯长出毛发,体型倍增,我曾以为他是一只黑色的狼人,可这怪物根本不是狼,就像人不可能将狐狸与狼混为一谈一样,这绝不是狼人,也不是刚格尔的兽形,而是另外的....东西。
他是黑色的梦魇。
咏水也说:“他不是狼人,他不是我们的同类。”
那些法师在多拉肯之前发出哀嚎,多拉肯悠闲地猎杀他们,让他们担惊受怕,残忍地折磨他们致死。
特威特抱着玫因,瑟瑟发抖,等多拉肯结束杀戮,他问道:“你究竟....成为了什么?”
多拉肯说:“还记得教官们如何对待我们吗?他们用荆棘的鞭子抽打我们;将我们关入铁笼子,在笼子之外全是疯狂的血族;他们在我们的眼睛下安装钉子,只要我们做俯卧撑失误,就会被刺瞎眼睛?”
“可我们熬过来了!你又何必....”
多拉肯摇头道:“你不必误会,我喜欢他们带给我的一切。我憎恨平静,我喜欢恐怖。”
特威特用最后的力气站起身,挡在玫因之前。
多拉肯说:“曾经有个姑娘,陪我住在这儿,她看见了黑杂毛,她害怕了,于是她被埋在了黑杂毛的腹中;曾经有路过的一家人,想求我收留他们,他们的畏惧很美味,令人欲罢不能;有时,这丛林会穿梭空间,我会遇上狼人,谁说狼人不惧怕死亡?他们在临死前,也会心胆俱裂地大吼大叫。”
我陡然醒悟:多拉肯是个地煞!那恶魔在他迷路的那一刻,占据了他的躯壳。
特威特念咒道:“声音裂耳!”他扔出扑克牌,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但多拉肯迎着扑克牌,毫不在乎地走向特威特。
忽然间,玫因醒来,她跑出她的塔罗牌,牌中非常一根绳索,吊住多拉肯的脖子,多拉肯闷哼一声,被倒吊在树上。
特威特喊:“玫因,你...”
玫因虚弱地说:“不是我的法力...,是孩子们...我支持不了多久,必须快走!”
特威特抱住玫因,踩上滑板,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得很远。
多拉肯并未追赶,他轻易震断了那绳索,默默看着特威特夫妇逃远。
他满不在乎地活动了筋骨,与那黑犬分开,黑犬在地上趴下,如宠物犬般入睡。我觉得他早就知道自己已被恶魔附体,而这恶魔也对多拉肯很满意。
他们是天造之和,正因为如此,多拉肯才未被地煞腐蚀吞噬而死。
这是卡拉、马丁出生前的事,也许在几年之后,特威特又返回这里,试图找到那件未能找到的法器,拯救他的亲人,最终死于黑噩梦之手。
还是西蒙·玛古斯在捣鬼,他杀了拉米亚的父母,也间接害死了马丁与卡拉的父母,他究竟有何目的?他究竟在找寻什么?
幻象终于幻灭,我们仿佛从瀑布上方跌落入名为现实的水池。
我注意到那四个年轻的狼人已恐惧得魂不守舍。
咏水又一次高呼战吼,可收效已不如前一次,年轻狼人们紧靠在一块儿,仿佛寒冬中取暖的行人。
骤然间,黑噩梦从天而降,咏水用猎枪开火,枪中银光闪烁,那是银色的子弹,附上咏水的力量,犹如月光般皎洁。黑噩梦中了枪,灵动地跳上了树,他并没有受伤。
咏水喊道:“你究竟是什么!黑噩梦!但你已经逃不掉了!”
他长出另两条尾巴,那尾巴变作两条白狼,各有成人大小,那两头狼仰天呼喊,声音穿透树林,飞向远方。
他在用战吼逼黑噩梦直面他。
黑噩梦再度扑来,咏水朝黑噩梦一指,说道:“锁住他!”
两头白狼猛冲上前,黑噩梦立刻钻入树后,但那两头白狼同样迅捷灵敏,一下子张嘴咬住了黑噩梦,黑噩梦大叫,朝白狼挥爪,但双狼互相援护,让黑噩梦的爪击无功而返。
咏水瞄准片刻,轰地一枪,打中黑噩梦脑门,我看见黑色的血喷出,这一次他确实受伤了。这位大猎手确实了得,我可以不必辛苦,就当个旁观者就好。
苔丝高兴地大喊:“好哇!一枪爆头!”
咏水不给黑噩梦喘息之机,连续开枪,一边微笑道:“这是因为我们找到了他的老巢,他不敢跑远!”
黑噩梦靠在树上,扯了扯一根枝条,哗啦啦声中,人的器官像大雨一样漂泊而下。
我急忙一躲,喊道:“啊,我怕脏!”
苔丝怒道:“现在不是怕脏的时候!”
趁着混乱,黑噩梦终于逃得没了影,那两只白狼被他重创,哀鸣着,喘息着。
咏水沉吟道:“好可怕的力气。”
利文:“师父,在你的子弹命中他的一刹那,他的气味儿就再也瞒不过你了。”
咏水点头说:“是这么回事,而且,这是他的巢穴,对猎物而言,也是致命弱点。当巢穴受损,他会急躁,会坐立不安。”
一个年轻狼人兴起勇气,取出火把,对准棚屋,笑道:“他喜欢制造恐惧,那就让他尝尝恐惧的滋味。”
众人大笑,那年轻狼人兴奋莫名,将火把伸向木头上。
在一瞬间,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黑噩梦太弱了,我从未见过这么弱的地煞,当然他可能并非地煞,那他是什么?他不是狼人,也绝不是刚格尔。
当第一次咏水靠近棚屋时,我们被黑噩梦的记忆冲击,见证了他所经历的一切,为什么?是这棚屋中隐藏着散发脑电波的装置吗?
我喊道:“等等!”
但已然来不及,那火把点燃了棚屋,狼人们放声大笑,士气大振,准备作战。
霎时,近乎无穷的血腥与杀意喷薄而出,我听见狼人们发出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哀嚎,我看见了另外的景象。
许多年间,黑噩梦猎杀狼人部落的景象。
其中有不少是新近发生的,就在不久之前,是那些一同来猎杀黑噩梦的老道猎手,就在我们找寻黑噩梦的同时,那些猎人已惨遭毒手。
同胞惨死,这些狼人本该义愤填膺,可那些濒死般的恐惧顷刻间充斥心头,苔丝“啊”地尖叫,一跤摔倒在地,利文则转过身,发疯般朝外逃,他们被恐惧占据,他们被恐惧取代,他们被恐惧唤醒,他们被恐惧压倒。
咏水叫道:“给我停下!别慌乱!别畏惧!”
一道庞大的黑影掠空而过,哗地一声,利文和一个年轻狼人同时开肠破肚,连脑壳都被抓破,黑噩梦的速度力量因恐惧而成倍剧增,咏水阻止不得,眼睁睁看着爱徒惨亡。
苔丝喊:“不要!”
咏水目光如火,竭力维持冷静,回身举枪,敏锐地观察黑噩梦动向,但因为恐惧弥漫,黑噩梦仿佛无处不在的鬼影,它总在人视觉的盲区,心灵的空档,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一击所杀。
我弄错了,完全弄错了,地煞...地煞是灵体,地煞是诅咒,人体并非地煞最适合的宿主,而是那些寄托着强大感情的地点和宝物。
那真正的地煞是棚屋,不是黑噩梦与黑犬,狼人们的火焰激怒了地煞。
我说:“快,摧毁那棚屋!”说着扔出以太手雷,在棚屋周围炸开,但那棚屋安然无恙,恐惧感宛如惊涛骇浪,愈发不可收拾。
咏水抛了枪,用身躯挡住苔丝,黑噩梦的利爪撕裂了咏水的肌肤,咏水怒吼,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宛如女战神般的幻影,那幻影朝着黑噩梦刺出一剑,黑噩梦中剑之后,旋即撤走,咏水得了这喘息之机,却无法用狼人血统自愈。
黑噩梦的伤害对狼人而言是致命的,即使是狼人超凡的生命力也无济于事,而那恐惧悄然侵蚀入体,将斗志消耗一空,当斗志消失时,黑噩梦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无敌的。
咏水咬牙道:“猎杀失败,我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