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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燃烬之余txt下载     燃烬之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七 亡者之鸦

    我问:“你怎么跟过来的?”

    面具答道:“我听见了轻微的声音,又觉得楼上很冷,于是找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我又问:“你怎么知道血城的事?”

    面具说:“我听二道贩子和黑市商人说过。”

    我心中起疑,突然觉得并不是那个三眼面具打开了通路,如果是三眼面具,起效也太慢了些。通路的变化是在三眼面具被扔出去很久之后才扭转的,这扭转非常之突兀。

    是我们之中突然多了一人,这个人让我们能顺利通过。

    就是眼前这个工具人老兄。

    我正想多问,蓦然间又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面具是个奸商,是个掮客,是个私家侦探,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仅此而已,他怎么可能与第二血城有关系呢?

    看看赵洛、迈克尔、帕赛克、董定奇和考克等等吧,他们对面具毫不在意,如果我觉得这里面有古怪,那古怪的人反而是我。

    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精神中正在孵化的圣徒让我愈发不正常了。

    我喊道:“别磨蹭了,动起来吧,这又是冰又是雪的。帕赛克,给面具一件大衣。”

    帕赛克无情地说:“我没有多余的了。”

    “胡说,你肯定带足了衣服,不然你每次变形后难道都光着屁股吗?”

    迈克尔说:“帕赛克,照朗基说的做。”

    帕赛克嘟囔些什么,面具多了一件大衣,这大衣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皮厚肉少的黑心包子。

    赵洛不知什么时候把三眼面具捡了起来,凭借此物,我们能跟踪格特利克斯与睿摩尔。他们比我们领先了足足一天,只希望血城的秘密还没被他们揭开。

    我们踩着雪,攀岩上这白雪皑皑的山脉,大风夹杂着冰,让人身上冷,心里更冷,不由自主地担心自己支持不下去。我习惯了炎热,可不习惯寒冷,尤其被圣徒掏空了身躯和精神,更让道路对我而言艰难至极。

    我以为面具比我更惨,但他好像比我精神多了。董定奇一伙人时不时向我投来质疑的目光,我告诉他们:“我是在扮猪吃虎!”

    可仔细一想,扮猪吃虎的人怎么会告诉别人自己是猪还是虎呢?

    一个叫夷辛的女实验体说:“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赵洛回答:“晚上,不然我们不可能清醒。”

    夷辛又说:“可现在天可真亮。”

    的确,我们能清楚地看见冰川、树木、大雪的平原。我抬起头,看见一个雪白的光源悬于头顶,那绝不是太阳,更不像是月亮。

    迈克尔指着圆球问:“那是什么?”

    我说:“像是尤科斯反应炉。”

    赵洛说:“这就是第二血城传说中的苍白之阳,据说在它的照耀下,第二血城的人们,鲜血会变得更鲜美,更有活力,而且,它抵消了太阳部分的魔力,让血族在白昼能多活动一段时间,直至中午。”

    我又问:“难道住在阿尔卑斯山的人没看见过它?”

    赵洛摇头道:“是我们进入了异空间,它才会出现。”

    忽然间,天变暗了,我在漫漫群山中见到了一座座黑色孤塔,它们点缀在山间,每座山上偶尔会有一座,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些孤塔带来了寂静,它们周围声息全无。

    我指着它们:“那又是....”

    赵洛面露敬畏之色,说:“沉默塔。”

    迈克尔:“是血城的哨塔?我们已经进入血城中了?”

    赵洛说:“恐怕是的。”

    偶然间,我朝脚下看了一眼,不由心惊肉跳。下方是万丈悬崖,比之前的山脉高了数倍,风雪消散了,可以看见漆黑的海洋蔓延至地平线的尽头。

    随后,我听见了似乎来自远方的低语,这低语被风扰得让人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可是,我轻易地联想到了这声音属于死者,那些即将咽气人的遗言。许许多多的死者一齐低语,各自说着不同的话,充满着悲伤、哀怨之情。

    他们想让我们下去陪他们。

    面具说:“快些进入沉默塔,随便一座!”他斜指着一座,喊道:“那里!”

    话音未落,头顶的乌云中,出现了成千上万的乌鸦,它们张嘴嘶鸣,可声音正是先前死者低语。它们朝我们降下,凶猛而饥饿,似乎恨透了我们。

    赵洛拿着火剑,一团火焰旋转着升上天,烧死了大片乌鸦,它们绕着圈,继续朝我们猛攻。

    迈克尔打开胸甲,取出两柄散弹枪,砰砰地朝上发射,他的子弹似乎是他的血,因此不用换弹夹,连续发射,很是精准,被他击中的乌鸦接连掉落。

    我问:“你枪法还不错啊!”

    迈克尔笑道:“我是纨绔子弟,枪法和剑法是肯定要学透的。”

    董定奇的双角燃烧着赤红的火,摇晃脑袋,将靠近的乌鸦烧熟了,只是他这摇头晃脑的动作让我看着都累。

    考克飞上天,用利爪与尾巴与乌鸦厮杀,但这么做却是班门弄斧,很快被乌鸦们啄得伤痕累累,她叫道:“该死!”

    夷辛喊道:“快撤回来!”她也伸出尖锐的指甲,但将指甲如飞刀般扔出,像是一场银色的花雨,令乌鸦死伤惨重。考克趁机逃回下方。

    面具说:“别恋战,去沉默塔,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他说的有些道理,我仔细观察,觉得一整片乌云似乎是由这些乌鸦伪装而成的,我们能应付几百只乌鸦,可那乌云中更不知还有多少。

    迈克尔抛了一柄散弹枪,空出一只手,取出一袋血喝下,很快又精力十足,说:“边战边撤!”赵洛不断劈出火焰,烧死更多乌鸦。

    夷辛说:“韦斯特,用刺猬盾掩护我们!”

    一个粗豪的实验体身上长出尖刺,那尖刺变成了一个大伞,他举在头顶,乌鸦撞在大伞上,顿时被刺穿成了烤串。韦斯特等伞上串满了乌鸦,就把伞扔了,又长出来一柄。

    我虽然打算暂时出工不出力,可董定奇他们对我很不满,我没法子,挥动姆乔尼尔,挡了一阵,好歹有所建树。

    我们退上一条山路,离沉默塔已经不远。

    突然,那些落地死去的乌鸦放声哀鸣,哀鸣声十分刺耳响亮,更似乎伴随着诡异的震动。

    脚下的雪地出现了裂缝。

    赵洛喊道:“快跑!”

    我们再一次卯足全力冲向沉默塔,石块粉碎,朝下直坠,山峰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我看见韦斯特一脚踩空,惨叫着摔入无底深渊,我一伸手,没能拉住他。

    考克尖叫道:“不!”

    我们冲上了山顶,那条山路彻底塌了,山崩和雪崩仍在继续,乌鸦们也依旧从头顶猛追不舍。

    赵洛长剑横空一划,一道火墙横在半空,焚烧乌鸦,令它们一时退却。我劈出数道闪电,将乌鸦电麻了,在电与火的攻势下,我们推开沉默塔的门,寂静降临,乌鸦们哀嚎了片刻,不甘地退走。

    实验体们喘息了一会儿,考克一拳打在墙上,怒道:“操他马的,操他马的!韦斯特就这么死了!毫无价值的死了!”

    迈克尔说:“冷静,他是个强有力的伙伴和战士,他掩护了我们。”

    考克面向我,大声说:“如果某个人真如传说中那么伟大,我们就不该有伤亡。”

    我恼道:“事情闹成这样个样子,大家都不想的!而且现在还不是我全力以赴的时候。”

    考克说:“表子养的,我们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你还在这里骗人?我毙了你!”她取出步枪,迈克尔喝道:“考克!你给我坐一边去!”

    考克气的哆嗦,可无法抗命,在一旁坐下。

    这塔里有简单的桌椅,表面漆黑,洋溢着一股葬礼上焚香的气味。

    我得理不饶人,说:“我说了,我们都是炮灰,如果不想死,一开始就给我滚!来到这里,必须有随时牺牲的觉悟。我们在拓荒废土的时候死了多少兄弟?遇上过多少危险?那时哪有时间哀悼,如果我们停下掉泪,那些恶魔,那些敌人,就会有机可趁,杀死我们更多的战友!”

    夷辛说:“你根本不明白,我们实验体有心灵感应,我们像兄弟姐妹一样,如果单凭我们一人,无论如何熬不过实验期。”

    我答道:“那就哀悼吧,尽情哀悼,在这里想哀悼多久都可以,但别找我撒气,这个锅我不背!”

    董定奇冷冷说道:“谁让你自称无敌呢?”

    我说:“我会让你们见识到的,现在给我闭嘴吧!别忘了,我是公爵,我忍耐无礼之徒也是有极限的。”

    场面一时很冷,我不知道迈克尔与赵洛是否相信我,可如果一切顺利,我总会有大显神威的机会。

    迈克尔问道:“如果我们从这里出去,这些乌鸦会不会不断纠缠我们?”

    赵洛说:“一座接一座沉默塔去赶,抢在乌鸦之前躲进去。”

    夷辛点头赞同:“只能这样,我们经不住不断的消耗。”

    面具默不作声,双眼看着一边,他突然走了几步,取出打火机,点燃了壁炉,这壁炉中的柴居然还能烧?真是荒谬极了。

    他说:“这壁炉或许有些蹊跷,可以帮助我们避开那些乌鸦。”

六十八 仅存昨日

    我们陷入惊讶与困惑,过了很久,我问:“你怎么知道?”

    面具回答:“这壁炉还能烧,这本就很不寻常了,对不对?沉默塔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能让乌鸦避而远之,我认为就是这壁炉。”

    赵洛用神目看着壁炉,说:“其中确实蕴含着不凡的法力。”

    帕塞克靠近那火,伸手烤了烤,笑道:“法力如何我不知道,但外头冷的要命,老子是该烤烤火了。”

    迈克尔问:“如果有用,我们该怎么做?”

    面具指了指壁炉上方,悬挂着许多火炬,他说:“用壁炉的火点燃火炬,靠着这火光,我们能避开那些乌鸦。”

    实验体们笑道:“这么简单?”“万一不成呢?”

    面具说:“但愿能成吧,但别忘了,这仅仅只是血城的入口。”

    我心里一震,问:“难不成后面更加危险?”

    面具说:“听说,阿尔卑斯山之中有一块神秘地带,许多人在里头失踪,误入者无人生还,卡戎和剑盾会组织的精锐探险队也在里面失踪,多半就是血城。”

    考克问:“你怎么又知道了?”

    面具说:“我在黑市中找到过一些卡戎公司的机密文件,其中有记载这些。”

    董定奇:“记载?记载了什么?还有哪些危险?”

    面具说:“用火炬驱赶刚格尔之鸦,避开羲太之蛇,逃离斯密茨之血池,切莫靠近梵卓球狱....那些记载很模糊,但洪水先民们都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印记。”

    迈克尔哈哈笑道:“往好的方面想,在我们前头的格特利克斯正在替我们踩地雷,他们说不定已经被蟒蛇吞了。”

    我说:“那蟒蛇肯定会拉稀的,别忘了里面还有干尸。”

    不对,如果有干尸,多半造成的是便秘。

    迈克尔按下盔甲上的开关,我以为他是准备秘密武器,谁知那盔甲的面罩升起,竟成了一个人形的棺材,他说:“我得睡一会儿了,亲爱的朋友们,当夜间来临时,请叫醒我。”

    我说:“外面是苍白之阳,你睡什么睡?”

    迈克尔打了个呵欠,说:“但我仍感到了倦意。”

    赵洛说:“我也有些困了。”她找了块干净之地,躺了下来。

    迈克尔的盔甲开始放起一首曲子,曲子唱道:

    “独自一人已经太久,

    每个人都要面对自己的寂寞,

    在我的孤单岁月里,

    无人知晓我经受的苦痛,

    我的内心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在你没来的时候,希望是我全部所有,

    或许你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意味着什么,

    你是冲破暗夜的黎明....”

    我依稀记得这是一首极古老的歌,卡朋特的“仅在昨日”,我喊道:“喂,能不能放首欢快些的?”

    迈克尔说:“我只有这首。”

    这粗心的蠢货,他很快睡着了,而且这曲子还设置了单曲循环。

    我越听越悲,恨不得拿头撞墙。但看样子其他人觉得这首歌挺不错的,他们完全放松,随意找地方躺下,舒展身子。

    我看见考克哭了,这时,我才意识到她和韦斯特也许是恋人。

    这让我回想起当时韦斯特坠崖时,我本可以救他,但我没有。我不想冒险,在那样的情况下,相互救助很可能得不偿失,甚至连累更多的人。

    我们必须习惯冷漠,习惯放弃,如果是至关重要的亲人,我会去救的,但韦斯特并不是我的亲人,我和他甚至没说过话。

    董定奇轻声安慰考克说:“我理解,我们都理解,都能感受到,我们是一起的伙伴,知道吗?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扛。”

    这话语很简短,可比长篇大论有用得多,考克止住了眼泪。

    董定奇又说:“我们连那样地狱般的罪都遭得住,还记得爵士是怎么对我们说的吗?”

    实验体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是不可阻挡的。”

    董定奇的话让所有实验体的手握在了一块,他说:“我们一起扛,我们不可阻挡!”

    这让我和面具坐在一旁很尴尬,就像两个局外人似的。

    实验体们开始聊他们的往事,忆苦思甜嘛。他们或许都有些“恶魔血统”,但并不是真正的奈法雷姆,是麦宗用危险的手术与仪式让他们掌控了恶魔的力量。

    他们遭受了非人能忍受的痛苦,那痛苦让他们诅咒人生,诅咒命运,随后,真的诅咒降临了,他们成了恶魔。

    他们都不容易。

    但问题来了,为何麦宗愿意将他们派给迈克尔?甚至让他们接受了迈克尔的控制?我不太相信麦宗已臣服于执政官的权威,并成了我们这边的人。难道他们真的仅仅是实验体?麦宗只是用他们来收获实验数据?

    我听一个叫莫提斯的男人说:“帕塞克,上次你在酒吧把的那个妞呢?”

    帕塞克笑道:“还在一起,怎么了?”

    莫提斯说:“不会吧,你是不是认真的?以前从不见你与女人相处那么久。”

    帕塞克居然显得很腼腆,考克提起精神,说:“让我们看看照片,有照片吗?”

    这年头,即使在黑棺,照相机也很稀少,拍照费用十分惊人,但帕塞克仍取出一张照片,实验体们围上去看,纷纷喊道:“哇塞!”“你怎么把到的?太离谱了。”“这不像你啊,帕塞克,你到底是熊人还是熊猫?”

    帕塞克嘿嘿傻笑,神态十分幸福。

    他们大惊小怪,弄得我也想看看照片了。但我陡然惊醒,喊:“别看了!别立FLAG!都给我乖乖躺下!”

    他们用一种眼神看着我,那眼神即使不是充满敌意,也是充满不敬的。

    我说:“我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越是展望幸福,阵亡几率越高!”

    考克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那么,请告诉我,韦斯特何尝说过那样的话?他还不是照样死了?”

    我说:“肯定是你偷偷和他说了些甜言蜜语,比如未来要养几个孩子之类的...”

    考克提高嗓门,喊道:“这么说,还是我不好了?”

    我的情商突然让我意识到不该惹恼她,更不该犯了众怒,我叹道:“不,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下次不再犯就好。”

    考克似乎想和我拼了,但她高情商的同伴们把她劝了回去。

    这时,我注意到赵洛也在无声的哭泣。她脑袋向里,可她的身体在发抖。

    面具问:“轻蝉,你怎么了?”

    赵洛说:“这与你们无关。”

    面具说:“你寻找埃尔吉亚残卷,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达成血之极乐,对不对?”

    赵洛回过身坐直了,她脸庞上仍留有血泪,可她毫不掩饰,也不在乎。

    她说:“你认为是怎样的?”

    面具说:“你在找某个人,你认为在第二血城能够找到他。”

    赵洛说:“我在找萨洛特祖先的遗物。”

    面具说:“不,萨洛特的遗物不会在第二血城,洪水先民们都离开了这里,否则血城不会分崩离析。”

    赵洛抿紧嘴唇,不回答了。

    我听着迈克尔那首略带忧伤的曲子,蓦然问道:“你也在....找自己的恋人?”

    赵洛眉毛拱起,似又要哭了,但终究没哭出来。她说:“是的。”

    董定奇问:“什么样的恋人会在这鬼地方?我听执政官说第二血城至少有一万年,甚至更早远。”

    赵洛将嘴唇咬出了血,终于说道:“他叫亚克·墨慈。”

    我险些叫出声。

    亚伯的话在我耳畔回荡,我记得他提过自己曾经是一个名叫亚克·墨慈的人。

    面具安静了一小会儿,说:“亚克·墨慈?在一百多年前,他的名字可以让每个血族都发抖。”

    董定奇喊:“你他妈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面具说:“有些知识是不会消失的,只要用心去寻找。”

    赵洛说:“是,我记得,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面具说:“亚克·墨慈,拥有灭世力量的血族,他是剑盾会、卡戎公司以及各国政府的首要大敌,人人都在找他的下落,人人都想毁灭他,可人人又都想利用他。”

    董定奇问:“这个亚克·墨慈干了些什么?”

    面具叹道:“他的血污染了整个伦敦,让几乎所有人类都沦为了他的狂暴尸鬼。前去剿灭他的法师、猎人和特工们几乎全军覆没。随后,政府投下了核弹,亚克·墨慈失踪了,可许多年后,他的身影再次出现,令得人心惶惶。”

    我问赵洛:“亚克·墨慈是你的爱人?”

    赵洛异常坚定地说:“是,我爱他。我之所以获得萨洛特之眼,就是为了找寻埃尔吉亚文书,找寻他。”

    我想告诉她完全找错了方向,我知道亚克·墨慈就是亚伯,而亚伯肯定不在这里,她应该回去,而不该在这里冒着生命危险追逐错误的线索。

    可我们又需要赵洛留下,只有她的神目能追踪睿摩尔祖先。

    考克不合时宜地说:“可怜的家伙,可你为什么会以为那家伙会跑到这里来?这里是他的老巢?他出现在上世纪的伦敦,可不是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她对赵洛很同情,因为她自己也刚刚失去了爱人。

    赵洛说:“总好过全无线索,第二血城是亚克·墨慈初次诞生的地方,血族们的祖先正是在这儿通过强大的仪式将他召唤至世界上的。”

    我问:“甚至比亚述城更古老?”

    赵洛皱眉道:“废话,这里可是一万年前的废墟。”

六十九 病毒起源

    火炬的光为地面染上了一层金黄色,乌鸦不再袭击我们了。

    我问:“睿摩尔们离我们还有多远?”

    赵洛回答:“很远,但我们在接近他们。”

    我们转入山下,开始走山中的斜坡,最让人担心的是执政官,我们都怕他的盔甲让他沉到雪地里,好在铠甲并不笨重。

    很快,出现了许多植物,一些过度生长的蔓藤和杂草铺在道路上,还有的从高处垂落,散发出一股腥味。

    我闻得明白,说:“蛇的味道,是羲太之蛇?”

    赵洛点头道:“羲太可能是最古老的洪水先民了,他饲养的毒蛇连血族都能毒死,快走。”

    我们转了个弯,左侧,一个大得令人目瞪口呆的洞穴,连尤涅在这洞穴前都像是玩具车一般,四周,蔓藤和杂草像是一张大网,墙上地上,到处都是。

    我急道:“洞穴里肯定全是蛇!撤!撤!”

    忽然间,潮水般的蛇从洞中涌出,每一条至少常人的躯干那么粗,它们张开嘴,伴随着绿色的雾。

    迈克尔喊道:“用神剑弹!不能让它们靠近!”

    众实验体开枪射击,且战且退,我看他们这么用神剑弹只感到肉疼,但一枚神剑弹能干掉一条蟒蛇。

    但蛇的数量实在太多,它们迅速靠近。迈克尔喊:“早知道就带刚格尔血族来了!”

    赵洛说:“刚格尔驯服不了蛇!尤其是羲太之蛇!”她释放出火焰墙,蛇被火焰烧得热气腾腾,浑身焦黑。后方的蛇望而却步。

    迈克尔说:“这就好,别和它们纠缠。”

    我踩中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低下头一看,像是一块大玻璃,又像是车门般大小的塑料板。我以为是睿摩尔血族路过时留下的,仔细拍了拍,骤然间,我心惊胆颤,大喊:“是蛇的鳞片!”

    董定奇喊:“什么?这是鳞片?怎么这么大?”

    脚下一晃,地面松开,我们直接朝下坠落,下面是又臭又腥的粘液。我赶紧闭上嘴,这才没喝上半口。

    我忙乱了片刻,定睛一瞧,更是惊骇。我们之前站立的那条山道并不是地面,那是一条庞大无比的蛇,向山一样高的蛇,它死后尸体腐烂,我们应该...直接摔到了它的尸体里。

    大伙儿都慌忙喊:“我们快出去!”

    问题在于,从哪儿出去?前面是头还是后面是头?是从脑袋出去好一点还是从尾巴出去好一点?

    董定奇指着一旁的肉壁,喊道:“从这儿!”

    他的恶魔长角发光发热,刺入肉壁,破开一个洞,粘稠的血倾泻而下,董定奇“哇哇呸呸”地大叫了几声,我立刻用暗影将他拖走。

    外面更多的蛇冲了进来,迈克尔取出背上的火焰喷射器,赵洛燃起智慧之火剑,对着蛇一通狠烧,一条蛇缠上了夷辛,张嘴咬向她脖子,我急忙用雷剑斩掉了蛇头,帕塞克趁机将夷辛救走。

    我喊道:“它们不会怀疑是我们杀了这条大蛇吧。”

    迈克尔:“管那么多做什么?它们要我们的命!”他双手散弹枪不停发射,那些蛇咬不穿他的铠甲,他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另有两条蛇缠住了两个不认识的实验体,他们正用红色恶魔的爪子撕裂蟒蛇们,这一年猝不及防。

    帕塞克、考克喊了他们的名字,但一眨眼,他们就被数十条蛇卷入黑暗。实验体们想要冲进去救人,我喊道:“都冷静!进去就是死!”

    迈克尔说:“必须移动起来!帕塞克,靠你了!”

    帕塞克红着眼眶,突然变成那雄壮庞大的黑色恶魔,他抓起迈克尔,我们全跳上了他的背,毒蛇疯狂地咬向他,我们倾尽全力,不让任何一条蛇靠近。

    帕塞克大吼着朝外冲,从董定奇之前破开的洞那儿走,那个洞被他强行扩大,我们像是生日宴会上被砸了满身蛋糕一样浑身粘液,帕塞克发足狂奔,满地蟒蛇被他一脚一个踩死了不少。

    我听见有人喊:“救命!”

    只见一人藏身树上,他穿着纪元帝国的服饰,我伸出一道阴影,将他救下。考克怒道:“你他妈的在干什么?这是敌人!”

    我说:“问问情况!”

    我们逃离了那蟒蛇帝国的山谷,临近另一座沉默塔,实验体之中死了两人,其余人精神萎靡,疲惫不堪,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悲痛。

    赵洛用神目替我们查看,说:“这些粘液并没有毒,只是饱含细菌,可对血族而言,细菌算不了什么。”

    董定奇问:“那我们呢?”

    赵洛说:“有些人体内多了些寄生虫,但并无大碍。”

    董定奇等人脸上变色,问:“那怎么办?这些虫子会不会产卵?”

    赵洛说:“放心,我用神目可以驱虫,全都安静。”

    她的神目可以使人体产生幻觉,也能用于治疗疾病,果不其然,稍后,寄生虫们从恶魔实验体的口中喷出。

    董定奇对我说:“多谢了,公爵,我欠你一份人情。”夷辛说:“我也是。”

    我答道:“没必要向我道谢,我们在战斗中必须相信自己的判断,我有时相信自己应该救人,有时知道自己救不了。”

    考克向我伸出手,说:“握手言和。”

    我气不打一处来,暗想:“我还需要和你握手言和?我是黑棺的公爵,号泣的大主教!在黑棺里舔跪我的人数不胜数,你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的?”

    但我仍笑道:“握手言和,孩子。”这是情商的碾压。

    考克说:“但我仍怀疑你的实力!你还没向我证明过你自己。”

    如果我指引圣徒此刻现身,不知以后我会陷入怎样的精神恶疾中,我压抑住心中打脸的念头,冷冷说道:“我没什么需要证明的了,小姑娘。”

    我将那个救下的人释放,他是个纪元帝国的战士,人类,也许是个法师。

    董定奇说:“他是个恶魔使,我能感应得到。”

    赵洛说:“不错,他是人类。”

    俘虏受伤极重,赵洛说:“回答我的问题,我会给你治伤。”

    那俘虏点点头,唇边流血,是绿色的血液,他中毒很深,但法师也有保命的法子。

    面具说:“先替他解毒吧,等毒进入脑子他就死了。”

    赵洛的第三只眼绽放绿色的光,那人表情缓和了些。

    迈克尔问:“你叫什么名字?”

    俘虏说:“福斯,咳咳。”

    迈克尔问:“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福斯说:“来了...二十个。”

    比我们更多一些。

    迈克尔说:“是格特利克斯领军的?”

    福斯说:“是....是吸血巫妖的首领,他...他擅长很多血液的法术。”

    迈克尔说:“我都知道,你们也经过了这里?那条大蟒蛇是怎么回事?”

    福斯说:“睿摩尔....告诉我们....那是羲太之蛇,这怪物至少有三百米长....这怪物是血城的守护者....吐出的瘴气连....格特利克斯都惧怕。”

    迈克尔问:“那它怎么死的?”

    福斯说:“是...巫妖的手下,那个人留下,独自阻挡羲太之蛇,我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因为我摔倒了...树上,下不来,我的肺...哦,该死的,我的肺被树枝.....”

    我们齐声喊道:“一个人?”

    福斯说:“是的,一个....一个人,他肯定也死了,或许这个人带着核弹还是什么东西....”

    帕塞克颤声道:“全能的该隐呀!那个人单枪匹马干掉了....这种怪物?他还仅仅是巫妖首领的手下?”

    赵洛大声道:“别气馁,也许正如此人所说,他携带了极强的炸药,在羲太之蛇体内引爆了。”

    面具说:“羲太之蛇....传说中它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即使是致命伤也杀不死它。”

    迈克尔问:“那它怎么会....”

    面具说:“听说过艾滋病毒吗?”

    迈克尔说:“那是上世纪的病毒,怎么了?”

    面具说:“那病毒能破坏人体的免疫力,让人体的白细胞再也无法保护人体,它卸下了人体的铠甲,让所有细菌病毒都变得致命。”

    赵洛皱眉问道:“那人给蟒蛇种下了艾滋病?他是怎么办到的?”

    我沉思片刻,道:“据说,艾滋病最初是人从猩猩身上得到的,由人再传给蛇,再正常不过了。”

    考克问:“艾滋病不是一种性病吗?”

    帕塞克骇然变色,问:“什么?人怎么从猩猩身上得到性病的?”

    那场面其实令人深思,我无法描述。那是人性的泯灭,道德的沦丧,教育的缺失,社会的悲剧。

    面具咳嗽一声,说:“我是打个比喻,那人破坏了羲太之蛇对毒的免疫,它的毒素瓦解了它自己,随后,它的毒暴露在空气中,也自行消亡了。”

    帕塞克说:“道理我都懂,可人和猩猩是怎么得病的?”

    我说:“在非洲的丛林中,有一些...猩猩其实长得是蛮眉清目秀的。而非洲生活贫苦,心里压抑,他们会想要一些....不一样的...排遣。”

    帕塞克惨声道:“可那毕竟是猩猩。”

    我说:“那或许真是只很可爱的猩猩。”

    帕塞克神色一片迷茫。

    我见他们仍眉头紧锁,似深深为此纠结而无法释怀,微微一笑,决意再举一例,点醒迷途之人,遂说道:“在爱尔兰广袤的草地上,有时候,当一个强壮的男人遇上了一只可爱的绵羊,他会忍不住伸出双手,解开裤带....”

    迈克尔厉声道:“鱼骨,你再不住嘴,我撤销你公爵的头衔!”

七十 逆转血池

    一个强大的执政官需要强大的心灵,迈克尔不肯听我述说爱尔兰人的那些风流事迹,这让我不免有些看不起他。

    我们身上的味儿很腥,这沉默塔又不通风,很快便让人抓狂。迈克尔说:“我们早些上路,拉近些距离。”

    帕塞克惨叫道:“他们有艾滋炸弹!”

    面具无力地说:“不是艾滋炸弹,是破坏免疫的魔法。”

    我们点上新火炬,出了门,这时,我们看见了废弃的村庄,不少被埋在土里,只露出几根木头,还有一些散发着黑暗的气息,被草木覆盖,坑坑洼洼、布满破洞。

    出现了一片诡异的树林,树木的空洞像是人的五官,其中流出鲜血。我示意他们停下脚步,说:“我们得侦查一番,我去吧。”

    我喝了药,进入隐秘状态,进入树林里,四周没什么声音,我听不见鸟兽行动,连树叶都仿佛凝固了,风吹过其间,未引起声响。这儿的树木表面都覆盖着一层红色的冰霜,像是冷冻的血,但林子里并不冷,恰恰相反,这里很热。

    突然间,我看见有人影,就在灌木丛中,那个人保持跑步的姿态,可一动不动。

    我心想:“他被冻住了?是不是这里曾经有一瞬很冷?”

    那个人身体表面罩着一层红色的冰霜,正是那种冷冻的血,仔细辨别后,我看出他是纪元帝国的人。我看不出他受了伤,不该这么鲜血淋漓的,应该是他被红霜淋了一身,然后被冻上。

    我目光转动,见到更多被红霜冻住的动物,是一群狼,它们正在追逐一头鹿。在一棵大树之后,我见到了一只猛犸象。在猛犸象之后,又有多个纪元帝国的人倒下了。

    脚步声传来,我一回头,看见是迈克尔他们,急忙问:“你们跟来做什么?这里诡异极了。”

    迈克尔说:“火炬熄灭了,我们只能进来。”

    我指着那些红霜冰冻者说:“看那儿,他们被极冷的血凝固住了。”

    迈克尔:“他们都死了?”

    “当然。”

    赵洛说:“这会不会是斯密茨之血池?”

    面具叹道:“也许吧,我仅仅听过传闻,可并未亲眼见过。”

    我说:“很可能这林子会突然降温,在一刹那冻住人体,那恐怕接近零下一百多度了,然后,这些红霜会覆盖体表。”

    迈克尔点头道:“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我们必须赶在霜冻之前出去。”

    我心中不安,但催促大家出发,走了大约十分钟,那不安在我心底越来越清晰。

    我说:“也许不是冰冻。”

    赵洛问:“为什么?”

    我说:“这些红霜并没有融化,林子里这么热,它为什么不融化?”

    董定奇说:“你还讲究什么科学原理?它可能就是那种一旦凝固了就不会融化的冰。”

    这话说的,我竟无言以对。

    面具东张西望,抬头低头,过了片刻,说:“有可能这红霜截然相反,温度高,它会凝固,温度低却反而不会。”

    迈克尔用手甲上的温度计测了测红霜表面,说:“摄氏三十六度。”

    那个叫莫提斯的说:“好吧,我们只要避免被这红霜碰到就可以了,对不对?”

    不少地面被这红霜覆盖住,我们一路踩着过来,并无大碍,迈克尔说:“只要身体表面别碰上就行,都警醒着点儿。”

    这树林很大,让人分不清方向,好在赵洛用三眼面具继续追击,至少我们不会迷路。

    在一片空地上,我看见了那血池。

    它长宽各约百米,池水是暗红色的,静止着不动,似乎是无害的,可盯着它看,让人心底莫名地涌出一股惊惧来。

    我说:“这血池一定很冷。”

    迈克尔张望一番,说:“我们绕过它。”

    这时,起了一股白雾,雾浮起,朝我们涌来。莫提斯站在外头,率先被雾罩住,他说:“之后恐怕要看不清了....”

    赵洛说:“没关系,我知道该往哪儿走。”

    我感到在雾气中更加闷热,却忽然打了个冷颤,喊道:“赵洛,用神目看那雾气,有没有异状?”

    赵洛奇道:“什么?”她张开神目,刹那间惊骇地喊:“跑!离开这雾气!红霜,红霜?”

    大伙儿齐声问道:“什么红霜?”

    赵洛说:“红霜在雾气中移动!”

    莫提斯首当其冲,已经满头大汗,一转眼,红霜将他整个人裹住,他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表情惊恐地凝固了。

    赵洛喊:“他...死了,这么快?”

    我们慌忙朝雾气外狂奔,但另有三个实验体摔倒,成了红色的冰雕。董定奇急道:“得救他们!”

    迈克尔大喊:“不许救!那是去送死!”

    在他们倒下的瞬间,赵洛看得明白,她边跑边喊:“红霜....红霜像病毒一样,它污染了汗水,污染了雾气中的水珠,甚至污染人体内的血,污染一切液体!只要它触碰到汗腺外的汗珠就糟了!”

    这红霜在常温下是凝固的,可仍旧能污染其余液体。纪元帝国士兵遭遇的不是降温,而是这飘动的雾气。

    迈克尔用盔甲将全省笼罩,我发动铁莲,在后方形成屏障,红霜被我隔绝,但前方更加闷热,血族们还好,可实验体们的汗水滚滚滑落,口中喷出水汽,很快,又有两人像是哮喘般大喘气,向前扑倒,冰霜成了他们的棺材。

    考克叫道:“费泰,克里恩!”

    董定奇掩住她的嘴,说:“小心口水!”

    我说:“这些都不关键,关键是避开雾!”

    迈克尔说:“温度越高,它们越凝固,放火烧吧!”

    我说:“那没用,雾气是普通的水,越少挥发越快!我们进入阴影移动!”

    迈克尔喊道:“就是这么做!”

    我勉强施展拉森魃之奥,带着他们进入暗影。赵洛居然还能分得清方向,指着一处说:“那里!”

    这暗影通道并不长,我们走了五分钟,我探出头,这里并没有雾,我说:“安全了。”

    我们回到地面,我顿感一阵虚脱乏力,脚下一软,在草地上坐下。

    迈克尔问:“你怎么了?”

    我答道:“有点累,没事。”

    考克心情糟糕,又想着挑刺,说:“这就是你的全力吗?剑圣大人?”

    我怒道:“闭嘴!我刚刚又救了你一条小命!你救过我半分吗?我出来之前身体就不舒服,我是带伤上阵的。”

    考克一爪子挠断了一棵树,她怒道:“我许多兄弟姐妹白白牺牲了!”

    须臾间,头顶哗哗声响,无数露珠朝我们落下,我们齐声惨叫,逃离原地,但帕塞克仍被水珠淋了满身。

    董定奇问:“没事吧!”

    帕塞克抹去水滴,说:“没事,树上不一定有那红霜...”

    一截迅速膨胀的红霜如尖刀般刺出他的胸膛,他哀嚎了一声,鲜血飞在半空,已经凝结成了红霜,随着汗液与血液,他飞速冻结。

    考克尖叫道:“快救他!快!”

    我心想:“不是你害了他吗?”

    赵洛用神目替他治愈伤口,但他的血液已经被红霜同化,在正常体温下极快凝结,帕塞克健壮无比,仍然没死,但我们知道他这逃命多半完了。

    考克喊道:“怎么办?怎么办?”

    迈克尔说:“帕塞克很重要,必须设法救他!”

    赵洛叹道:“根本没法救,我的眼睛也没用。”

    一个叫帕里德的实验体又叫了起来:“我....我也....”

    他之前正在流汗,帕塞克喷出的血顺着他的毛孔进入体内,他的体液也被污染了,他恐惧至极,霎时仿佛失控了,体表长出恶魔般的尖刺,又是一阵鲜血喷洒。迈克尔、赵洛、我与面具朝后一躲,但夷辛却染上了血。

    考克与董定奇一起大喊:“不!夷辛!”

    夷辛神色悲伤绝伦,却往后退,说道:“别管我!”

    面具忽然说:“有一种办法,要快。要极快制冷,让红霜变成气体,如果与体液接触时间不长,气化的同时是能分离的。”

    赵洛说:“是,有些道理!”

    这红霜状态转化与其余物质不同,在高温时凝固,在低温时液化和气化。

    我喊:“但如何制冷?”

    迈克尔说:“我有一柄实验室的冰冻枪,不知道管不管用。”

    董定奇说:“左右是死!执政官!”

    迈克尔打开胸甲,取出一柄白色的金属枪,对准夷辛发射,一道白光落在夷辛脸上,那温度低得厉害,夷辛皮肤发白发紫,嘴里喷血,那血液化作红色的气体,我们避开了它。

    赵洛用神目检查,说道:“她得救了,但大量失血。”

    我说:“总好过没命,而且我们这儿不缺血。”

    迈克尔取出血袋,自己喝下,再让夷辛喝他的血,这无疑会让夷辛成为迈克尔的尸鬼,可这是最快让她复原的办法。

    我们终于救活了夷辛,但帕塞克已经死了,到此时,考克已经麻木,她痴傻地看着亲兄长般的帕塞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摸出了他女友的照片。

    她低声说:“不该谈那些好事的,对不对,公爵?”

    我说:“是啊。”

    考克又说:“一切都怪我,对不对,公爵?”

    我察觉她精神不稳,如果一句话说错,或许她会自我了断,于是说:“你们都很英勇,都应该被歌颂,没人应该被责怪。”

    迈克尔说:“离开这丛林吧。”

    赵洛说:“我们该毁了这血池,不然一旦它进入海水,灾祸不会比太阳王小。”

    迈克尔说:“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七十一 放松时刻

    作为摩天楼,不得不承认黑棺很压抑,根本配不上天堂之称。但当第二血城的面貌呈现在我们眼前是,压抑感令人心慌意乱,紧张不安,甚至连灵魂都在震颤。

    正如该隐所说,这世界是吸血鬼,更确切的说,这城市是吸血鬼。

    而且它已死去多时。

    拔地而起的大教堂与尖顶直入苍穹,不知是岁月之故还是本就如此,它们呈现黑色,一座接一座,形成了摩天楼的黑暗森林。

    在摩天楼之间,桥梁宛如蛛网,连接彼此,阳台上围着长满尖刺的铁栅栏,教堂的彩色玻璃已经破碎,风从中来,唱着哀伤的歌,它们之中似乎已没了居民,又似乎有人在盯着我们看。

    摩天楼遮蔽了夜空,于是夜空挣扎,从摩天楼的间隙中透露出些许星光。这城市的天际线如此压抑,让人喘不过气,让人弯下腰,低下头,似乎只能恐惧地在灰色石砖铺成的街道上潜行,生怕被居住在高空中的吸血贵族们看见。

    但这城市本就吸血,任何居民都无处藏身。

    好在它已经死了。

    在那些宏伟和浮夸的巨塔与教堂之下,是曲折蜿蜒的街道和走廊,当人们抬头看时,会感到压抑,可当人们闷头行走时,便仿佛被关在了紧闭的箱子里,无可避免地被幽闭恐惧症所困扰。这儿的房屋,无论是大厦还是小楼,当宛如坟墓似的。如果在里头睡了一夜出来,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死后复生?

    现在,我觉得自己正在死亡的利刃下行走。

    迈克尔与赵洛怀着敬畏之情,声音有些颤抖。迈克尔说:“这就是第二血城。”赵洛说:“血族神祗们就住在这些高塔之中。”如果这些高塔住满了人,城市的人口至少在百万之上。

    董定奇、夷辛、考克等实验体则像是在坟墓中过夜的高中生一样吓破了胆。夷辛说:“即使这里没有恶魔、衣食无忧,我也绝不住在这儿。”

    赵洛说:“这城市就像是荒废的屋子,腐朽而荒芜,任何打算在此居住者只怕都会发疯。”

    我打算活跃一下气氛,问:“你们说,该隐住在哪一座楼里?萨洛特呢?刚格尔呢?梵卓呢?”

    赵洛说:“没空猜谜了,我们离他们已经不远,得更快些。”

    迈克尔说道:“但仍需小心别落入陷阱,就像那红霜....”

    考克哆嗦了一下,她瞪大的眼睛中充满着恐惧,她像是患上了战后创伤综合症,这些看似可怖的恶魔实验体,虽然曾经受巨大的痛苦,可他们的精神其实很脆弱。

    我看着这座死去的城市,想象它曾经的荒唐、黑暗、血腥与辉煌,想象着这些塔楼中隐藏着什么,为此而颤栗。

    在这座城,血族的帝国分崩离析。

    在这座城,血族的神也不敢逗留。

    在这座城,人类之血充斥于各处。

    在这座城,是否仍有东西在窥视?

    迈克尔望向剩下的六个恶魔实验体,他也感受到了,他们都吓破了胆,他们从未料到血族的咒法能如此恐怖,比废土上那些恶魔恐怖十倍。这并不是凭借勇敢和力量能渡过的危险,最可怕的危险总是隐蔽而致命,即使他们比红色恶魔更强大,也只能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我低声对迈克尔说:“他们需要休息,我们也需要制定计划。”

    迈克尔点头道:“是的,他们的灵魂需要宁定。”

    我于是拍手说:“走吧,走吧,到一旁的塔楼中待上一会儿,这里很安全。难得来旅游一次,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董定奇嚷道:“不一定!谁能保证安全?在外面已经这么危险,在里面岂不是更....”

    面具说:“血城之内与血城之外不一样,这座城市已经不折不扣的死亡,其实,死亡并不可怕。”

    赵洛说:“可死亡未必意味着安息。”

    我遁入影子,在一间小屋中探了探,说:“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红霜,没有毒蛇,没有乌鸦,进去歇一会儿吧。”

    我们进入屋子,屋子里长满了杂草,很柔软。

    夷辛说:“谁来放哨?”

    我一拍胸脯,说:“万事有我,我在这儿,你们尽管放心。”

    实验体们用质疑的目光对准我,我愤愤不平,想道:“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嘛,至于全怪到我头上?”

    但谁让我是黑棺剑圣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通过小屋是一处走廊,通往一处地下蓄水池。我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见到水便吓得惴惴不安,赵洛用神目侦查片刻,说:“这水很安全,里头并没有那红色冰霜。”

    迈克尔将铠甲脱了,又脱下外套,露出健美的身躯,说:“我必须承认我并不适应这闷热艰辛的冒险,请允许我在这清水中率先沐浴一番。”

    赵洛的三只眼睛上下扫视迈克尔,笑道:“非常让人印象深刻的身躯,执政官大人。”

    血族并无人类**,但仍留有欣赏美的品味,迈克尔的身躯如大卫的雕像般精致、敏捷,充满力量与美感。他大方地笑道:“多谢夸奖,女士,但还请转开目光,以免令我成为无礼之徒。”

    赵洛笑了笑,走到了一旁。

    我这才意识到这家伙是和索萨同样俊俏的血族,但索萨更显得瘦弱,而迈克尔的身体却像是大天使米迦勒般完美,他们都拥有偏阴柔而抑郁的脸庞,当穿着衣物时,他们都呈现出中性的姿态,当褪去衣物时,迈克尔的肌肉让人挪不开眼。

    迈克尔呀迈克尔,他怎能如此不知羞耻地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展现在我们面前,甚至连那部分都不加掩饰?为何任由清水洗浴他那洁白无瑕的后背,宽阔而柔滑的肩膀,以及坚实又柔软的韧带....哦,我的朋友,我的执政官,我的上司,我的教皇,你这是在暗示我吗?我是直的,不是弯的,我要压抑走入水池与他共同沐浴的念头。

    不,恰恰相反,如果他真在做出暗示,那我该怎么做?我该装作视而不见吗?那样是不行的,那样很可能会令他心生怨气,从此以后对号泣暗中使绊。大局为重,我应当领会这暗示,大胆而忍耐地走上前,忍受他想要对我做的一切,也努力完成我想要对他所作的一切。哦,迈克尔,迈克尔,你这卑鄙无耻、厚脸厚皮的家伙,你早就这么想了,对不对?

    是的,他一定早有预谋,我知道的,我早就该知道。我是如此出众的英雄,我是如此英俊的鲜肉,我是如此神秘的偶像,我拥有着男女通杀的致命魅力。在经过了重重劫难之后,他终于忍耐不住了,放松心情之下,他要对我出手,并用号泣与黑棺的未来作为筹码和要挟,这混蛋啊,你这混蛋,真有你的,迈克尔,你就这么想得到我吗?

    此时,我终于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在我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他那眼神就显得非常不对劲了。那之后,他为什么把索萨作为教子奉献给我?他是在试探我的取向,他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好一个深谋远虑的家伙。

    迈克尔问:“鱼骨,你脱衣服做什么?”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我这污秽不堪的身躯是该好好洗洗了。”

    迈克尔皱眉道:“那你最好等我洗完,要不然会弄脏池水的。”

    我喃喃说:“不会的,不会的,这池水很干净,非但能洗净你的污秽,也能洗净我的,如果洗不干净,我们只能互相清洁...”

    迈克尔奇道:“朗基,我原本不介意与旁人共浴,我也时常让我的仆人替我擦洗身体,然而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上满是蛇的腥臭,加上汗水的恶臭吗?”

    我说:“不,不用叫我朗基,那样太生分了,请把朗字去掉。不,那是男人战斗之后散发的阳刚气息,闻闻吧,尽情地闻。”

    赵洛忍不住哈哈大笑,说:“我听不下去了,执政官,你快逃吧。”

    突然间,我清醒了。我是中邪了吗?我现在究竟他么的在想些什么?我顿时感到十分尴尬,我喊道:“糟了,这屋子里有幽魂!是替身攻击!我被敌人暗算了!”

    赵洛说:“如果有鬼魂,我的神目能看得见。”

    我明白了,这念头并非我的本性,是疯网!是疯网正在让我付出代价!是彼列,是彼列残留的卑劣令我失控!是面具,是面具将他那低下的本性传染给了我!是血城,这死亡之城笼罩的死亡阴影让我再恐惧中不安而躁动。

    迈克尔洗完上岸,穿上铠甲,说:“你可以去洗了,朗基。”说罢,他走回了那屋子。

    我脸上发烧,将目光转向赵洛,说:“你要洗洗吗?”

    赵洛问:“你为什么盯着我看?”

    我辩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证明我并非沉迷于同性之辈,我欣赏女性的躯体,我整个人非常之正常....”

    话没说完,赵洛走了。

    面具和我互相对视,我叹道:“为什么会这样?”面具说:“我都懂,我能理解,其实,男女并不是界限,斯密茨血族精通一种重塑血肉的法术,能将男子变成女人。”

    我心中一动,问:“你亲眼见过么?”

    面具说:“似乎见过类似的。”

    他又说:“你是该好好洗洗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非常之哲学,语气非常之古怪,我打了个冷颤,用瞬移般的速度逃离了蓄水池。

七十二 地煞愿望

    至少在我们前行途中,城市里没有任何活物。

    我们进入走廊,进入关卡,进入塔楼,进入教堂,在枯萎的花园中绕圈,在干涸的喷泉旁驻足,我们在高楼的夹缝中寻找星光,在宏大的阴影中寻觅路途。我们没见到人,也没见到动物,甚至连幽灵、鬼魂和僵尸都没有。

    这座城市确实地死去了。

    赵洛说:“格特利克斯仍然在前进,我们离他们还有半天路程。”

    实验体们的表情仿佛经过爱情的长跑,在精疲力尽前夕终于求婚成功的男人们一样如释重负。

    董定奇说:“那就硬碰硬地干一仗吧!”

    我说:“敌人之中也有萨洛特族,当我们接近他们到一定程度,他们会知道的。”

    迈克尔说:“那就别指望偷袭了,但也不能进入他们的埋伏。”

    到了迈克尔与赵洛的睡眠时间,我们进入另一座宅子,这里有一些沙发和软垫,居然没有腐坏,似乎连霉菌这座城市里都无法生存。

    考克谁也不理,找个地方一躺,取出一支烟来点燃,深吸一口,烟雾弥漫。

    我问:“麦宗究竟让你们来做什么?”

    夷辛问:“你现在仍怀疑我们?”

    我摇头道:“我从未怀疑过,但也可能麦宗没对你们明说来此的目的。”

    董定奇看了我一会儿,说:“爵士是想通过我们收集战斗的数据,测试我们的改造是否成功。”

    我又问:“数据存放在哪儿?怎么传送给他?”

    董定奇说:“记忆在我们的肌肉和大脑里,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就把数据给他。如果死了,数据也能回到他手里。”

    我惊诧不已,问:“这也能....办到?”

    董定奇说:“这就是博士巫术的神奇之处,我们的灵魂会畅通无阻地返回他那里。”

    面具摇头说:“恐怕不能,在这座城市死去的人,灵魂将迷失方向。”

    考克颤抖地吐烟,似乎这烟能让她麻痹,似乎她呼吸的声音能让她宁定。她说:“之前死去的人,灵魂都困在了这儿?”

    一个叫维吉的实验体笑道:“你还真相信他说的话吗?大伙儿肯定都能回到博士身边。”

    另一个实验体叫泰特,他说:“你相不相信博士能凭借灵魂复活大家?博士是无所不能的。”

    董定奇露出微笑,说:“是的,有了灵魂就好办了,博士总能做到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考克点了点头,说:“嗯,一切都能像以前那样。博士总让人捉摸不透,可其实他很慈祥,像父亲一样将我们抚养长大,对我们又关怀又体贴。”

    我怀疑麦宗没他们说的那么好,他们都被洗脑了,我问:“你们都是一起长大的?”

    考克不情不愿地答道:“这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

    董定奇深谙情商,有意打圆场,说:“是的,公爵,博士说,人类的亲情能抵御恶魔对意志的侵袭,让我们能最终变回原样。这是我们与废土那些恶魔的不同之处,即使不是奈法雷姆,只不过是凡人,可我们仍旧能承受这股力量。”

    “难怪你们的年纪都差不多。”

    面具补充:“感情也很好。”

    考克把头扭到一旁,鼻子抽了一声。

    泰特说:“考克像是我们的姐姐,她珍惜我们每一个人。”

    我问:“你们真的相信麦宗能复活死者的灵魂?”

    他们都是面目粗豪的成年人,可此时的眼神宛如孩童般纯真,几乎同时答道:“博士是无所不能的。”

    我用目光询问面具,面具低声说:“即使麦宗能保存灵魂,即使他用死灵法术,也无法办到,像废钟、索莱丝那样的活尸已经是极限了,而他们原先的灵魂在复活的过程中已经荡然无存。”

    我问:“有没有另一种法术,将灵魂塞到另一个驱壳里,实现复生?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面具说;“可行,但危险。那将造成另一种不死生物——憎怨,灵魂的移植将产生剧烈的排斥反应,令尸体飞速**,同时,复活者有着庞大而不可遏制的怒气,即使记得自己是谁,也将不可避免地憎恨世上的一切。”

    我说:“但恶魔的灵魂为什么能附身于人体?”

    面具说:“因为恶魔原本是天使,而天使本就是灵体。它们可以与人类的灵魂彻底融合,并消除排斥。”

    我指着实验体们说:“他们的灵魂里有恶魔,或许他们并没有说错,麦宗能让他们在别人的身体里复活。”

    面具摇头叹息,说:“说得容易,可你忘了他们灵魂中自己的部分,那部分灵魂不像恶魔那样具有可溶性,总而言之,死亡是人类历史上最不可攻克的疾病。”

    我知道这其中希望渺茫,但实验体们天真的愿望也感染了我,让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董定奇问:“还记得博士给我们说的那些传说么?”

    夷辛问:“关于恶魔公爵、地煞的?”

    他们都露出向往的神色。

    我问:“什么是地煞?”

    董定奇答道:“那是古代的神话故事,但我们都相信的。”

    我想说这是废话,他们自己都是麦宗一手创造的恶魔,就算麦宗说他自己是上帝,他们也必须相信。

    他继续说:“传说地狱中有恶魔,恶魔之中也分为种种阶层。最为可怕的,是六位恶魔公爵——亚兹拉尔、彼列、阿斯莫迪斯、巴尔、阿巴登、大衮。这六位公爵各自拥有界域,力量强得无法想象。”

    我微笑道:“是,是。”这让我想起彼列与亚兹拉尔展现的神力,而那甚至还不是全部。

    董定奇说:“公爵之下,另外还有许多恶魔被称作地煞,这些恶魔也拥有非凡的力量,能展现那些不可思议的奇迹,或是火山爆发般的破坏力。”

    我点头道:“我见过那些熔岩恶魔,确实非同凡响,光看那样子就能让人吓一跳。”

    董定奇摇头道:“熔岩恶魔并没有智力,它只是低层次的打手,而且它并不会恶魔的法术,确切的说,贝拉小姐曾经展现过的那个恶魔,它才是地煞。”

    是的,贝尔菲格,操纵凡人自杀的血腥女神,她拥有的力量无疑在熔岩恶魔之上,她狡诈的智慧更令熔岩恶魔望尘莫及。

    我追问:“麦宗是想获得地煞?他想让你们掌控地煞之力?”

    夷辛叹了口气,说:“可事情并不简单,博士说过,贝拉小姐的情形非常罕见,曾经的三位远古血族齐心协力,牺牲自己性命,这才初步控制住了那个地煞,现如今,地煞仍在贝拉小姐体内潜伏着,贝拉小姐无法在不失控的情况下操纵地煞。”

    泰特:“恶魔们是堕天使,他们被关押在深渊的牢狱中,那牢狱形成了庞大而残忍的异世界。地煞——照博士的说法——是最早逃离那牢狱的一些恶魔,它们降临在世界上,依附于人类和血族,形成了邪恶的教派。在数千年间,它们积蓄信仰的力量,扭曲人类的灵魂,也扭曲自己的灵魂。它们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即使用恶魔的标准来说,它们也畸形的让人不敢想象。”

    的确,贝尔菲格呈现出的噩梦般的状态实是骇人听闻。

    维吉说:“黑棺内住着的那位坛奇先生,他并不是地煞,他只是一位掌控了恶魔之力的奈法雷姆。每一个地煞...都是远古的恶魔,他们被长久的疯狂折磨着,是憎恨被实体化了。人类的**凡胎无法承受地煞,即使像贝拉小姐那样的血族,如果不持续吸收信仰,又或是压抑地煞,在不久之后也会腐朽而死。”

    我盯着他们看了一圈,恍然大悟,说:“你们都想成为地煞的容器!”

    他们的表情在恐惧中流露着向往和希望,董定奇说:“谁不是呢?那是最高的光荣,那是我们所能追求的最强大的力量。”

    面具说:“那样很可能会死。”

    维吉说:“为了博士而死,我们心甘情愿。”

    人各有志,我也无法劝阻他们。我曾经作为黑鱼的容器行走于大地上,那孤魂野鬼般的感觉让我至今惊魂不定。

    考克说:“都没有意义,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这女人目前魂不守舍,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考克说:“麦宗把我们派到这里来送死,他明知道我们可能会死,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他真把我们当做孩子,他会舍得吗?不,不!”

    她想拆开香烟,可一整包烟都洒落在地,她大怒之下,用脚乒乒地一顿乱踩,尖叫道:“他真正爱惜的是那些奈法雷姆!他们才能真正掌控恶魔之力!我们终究不过是凡人!”

    董定奇说:“他是我们的恩人。”

    考克说:“我们都会死!这鬼地方到处都致命!这个黑管剑圣根本名不副实,我们来到底做什么?正如他所说,我们都是炮灰!我们最好的结果,就是把灵魂送回麦宗那里,成为他的实验数据!”

    这是她第五次拆我的台,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我说:“喂,再这样就真过分了。”

    考克哭道:“为了麦宗的实验,我们的寿命不过四十年,我们理应好好活着,而不是跑到这里来等死!”

七十三 巫妖大师

    我发现这座城市曾经经历过战火,以至于城墙遭到惨烈的焦痕和破坏,在一些壁画上,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恶魔进攻教堂上的那些权贵和皇室,被穿红甲的卫士斩杀。

    赵洛指着一个词说:“巴尔。”

    迈克尔说:“是巴尔邪教吗?”

    赵洛点头道:“是的,在古代,巴尔邪教与血族之间似乎发生了一场战争。”

    巴尔教竟可以追溯到如此久远的年代?莫非格特利克斯是受巴尔教委派而来的?

    到了一座极为宏伟的教堂,赵洛走向教堂大门,说道:“他们就在这扇门里。”

    我们顿感紧张,却又不禁振作,追逐至今,我们都已饱受精神与体魄的折磨,现在,敌人就在里头,成败在此一举。

    我低声说:“贝肯和巴提克斯也有神目,他们至少有提防了。”

    赵洛摇头回答:“他们正在施法呢,没注意到我们。”

    我心中一凛,问:“施法?”

    迈克尔指了指上方,我看见教堂的窗开着,考克变作恶魔飞上阳台,将绳索扔下接我们。我们轻轻地爬上,进入窗户,这教堂中的空间异常广阔,在下方,格特利克斯、巴提克斯、贝肯等五人围绕着一个古老的魔法阵,将睿摩尔祖先放在阵中,在魔法阵的沟渠间,血液流淌其中。

    睿摩尔祖先会被放血致死的。

    迈克尔做了个手势,实验体们各自持枪,向敌人发射神剑弹。突然间,子弹射中了一面水墙,格特利克斯将他那阴沉险恶的目光对准我们,惊异万分,喊道:“执政官?”

    迈克尔喊道:“正是!”他取出两柄式样精巧的手枪,朝水墙发射两道浆液般的子弹,水墙瞬间化作了蒸汽。他又喊:“继续开火!”

    实验体们持枪连射,宛如火蛇伸缩,格特利克斯中了两枪,口喷鲜血,立刻躲闪,巴提克斯与贝肯看见了我,大喊:“是朗基努斯!”躲入厚重的石柱背后。

    这些实验体处境有些微妙,他们无疑身负超人的异能,但现在却是靠枪械火力压制着同样身怀奇术的异类。照此状况,似乎他们的恶魔能力毫无用武之地。

    格特利克斯高喊:“一群蛆虫般渺小的杂碎,屎壳郎堆砌成的粪球!你们是来找死的吗?”

    我笑道:“大师的涵养也不过如此。”

    迈克尔扔出数颗手雷,落在格特利克斯躲藏之处,手雷爆炸,发出轰鸣,那也是以太手雷,血族在这手雷面前很脆弱,格特利克斯这下可不好受。

    我跳下阳台,进入阴影,朝睿摩尔祖先赶去,突然间,一片蔓藤阻挡在我与他之间。

    格特利克斯喊道:“别忘了!我是巫妖的大师!拉森魃秘法,别逗我笑了!”

    我跃上地面,斩出弑神,将蔓藤扫荡清空,却见到一只大蜈蚣缠着睿摩尔祖先,巴提克斯喊道:“朗基努斯,给我退后,不然我宰了这血族!”

    我瞪视这少年,说:“他死,你也会死。”

    巴提克斯浑身颤抖,答道:“那就试试看吧!你即使是无敌的,也救不了他了!”

    我只觉得哭笑不得——睿摩尔祖先应当是黑棺的守护神,如今却沦为了人质,成为我们的短板和致命伤。

    格特利克斯从怀中摸出一个玻璃容器,拿在右手,左手变化出一团水。董定奇喊道:“别动!你要做什么?”

    格特利克斯笑道:“你们猜呢?”

    我看清那容器中是一块红霜,心头巨震,喊道:“住手!”

    格特利克斯捏碎了容器,将红霜送入他左手的水中,那水化作一个巨浪,朝我们狂涌而至。

    迈克尔急忙找冰冻枪,赵洛说:“来不及!这水太大了。”她挥舞火剑,面具拦住她喊道:“若水汽扩散,只会更惨!”

    我用一团阴影将所有人罩住,躲入地下,头顶仿佛遭遇炸弹轰炸般砰砰作响,如果我们被这红霜之潮击中,实验体们至少都会阵亡,迈克尔根本没时间救他们。

    等风平浪静之后,我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现身,忍耐住精神上的空虚与身上的疲惫,我不知那即将破茧而出的圣徒会有多强,也不知道我未来会怎样受病痛折磨,现在,我必须早些了结此事。

    格特利克斯他们逃了。

    迈尔克问:“赵洛女士,他们去了哪儿?”

    赵洛答道:“他们用睿摩尔开启了另一个入口,进入里面了。”她双手变换手势,须臾间,地上出现了个白色的洞。她说:“还好,这洞还开着。”

    夷辛说:“他们从最开始想找的就是这入口吧,我们来晚了一步,他们还是完成了仪式。”

    我认为正是这样。

    考克怒骂道:“这群狡猾的法师!”

    法师的强弱无法用体力衡量,更不能用火力评估,他们的法术无影无形,神出鬼没,一旦控制住了你,就算你力气再大,装备再精良,也是无济于事。而格特利克斯是血族中的法师,法师中的巫妖,更是睿摩尔中的佼佼者。

    我不能再顾忌了,这些实验体已经不再是炮灰,而是我的战友,我必须保护他们,于是在精神世界内,我召唤出了圣徒。

    圣徒率先进入那空洞,这走廊高大广阔,仍然布满壁画,讲述的是洪水先民们抗击巴尔邪教的故事。

    迈克尔感慨万千,说:“这些先贤从恶魔手中守护了人类,正是英勇绝伦的光辉岁月。”

    赵洛说:“你还有空感叹这些?抓住巫妖才是首要的。”

    顷刻间,格特利克斯的声音异常洪亮地传到我们耳中,他说:“蛆虫们,屎壳郎们,梦游者们,无能的蛮子们!你们现在所在的,是曾经巴尔教的圣坛。巴尔教的创始者们,正是在此地,展开了释放人类,推翻血族暴君们的伟大战争,他们虽然失败了,可甚至连该隐都深深感受到了巴尔教徒们带给他的恐惧。”

    迈克尔喊:“真是颠倒黑白,是血族从你们这些恶魔教徒手中保护着他们的子民!”

    赵洛高声道:“你并不是为了血之极乐而来?”

    格特利克斯答道:“血城中隐藏着许多宝藏,血之极乐虚无缥缈,还是更强大的力量更切合实际。”

    迈克尔说:“如果你不是懦夫,就出面与我们决一死战!”

    格特利克斯不答,忽然间,远方水声大作,又一道巨浪夹杂着红霜出现在走廊那边,朝我们狂涌接近。

    他又笑道:“蛆虫是没有脑子的,在绝望中死吧!”

    泰特回头惨叫道:“那个入口被他关闭了!”

    赵洛说:“朗基努斯,带我们进入暗影!”

    格特利克斯哈哈笑了几声,说:“暗影?地上已被我布满了以太,这一次,你们无法借助暗影脱困!”

    董定奇、考克齐声惨叫道:“不!”

    圣徒摇了摇头,使出念刃,一道完整无缝的屏障罩住了所有人,那屏障轻易击碎水浪,浪中出现了一条通道,圣徒引领着众人径直朝前。

    赵洛用第三只眼凝视那念刃屏障,说:“它在驱散水中的红霜,这其中有极强的抑制法术。”

    考克惊魂稍定,望向左右,看着这巨浪无法阻止他们分毫,她脸色愈发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董定奇说:“不可思议,原来你一直...”

    迈克尔笑道:“所以我不明白你们为何怀疑朗基?”

    考克突然又怒道:“他为何平白无故看着大伙儿一个个牺牲?他早就可以救他们!”

    圣徒答道:“我必须集中精神,敌人的陷阱不仅如此。”

    格特利克斯大声念咒,又招来一道巨浪,圣徒斩出弑神,圣枪的光辉将这巨浪在途中便打成了零散的水珠。

    贝肯在远方喊道:“看吧,看吧!格特利克斯,他来了!黑棺的剑圣来了,我看见他就知道事情要糟!”

    巴提克斯颤声说:“别再逞强了,立即撤走,别管睿摩尔,他们能凭借睿摩尔追踪我们!”

    格特利克斯喊道:“休想!我是巫妖的大师,但凡我目力能及,我能碾碎一切!”

    刹那间,沉重无比的力场落在念刃罩子上,那力场足有五十吨重,且如尖刀般集中于一处,这是睿摩尔一族的隔空取物之法。格特利克斯的喘息声接连不断响起,他说:“连...睿摩尔都败在我手上,黑棺...剑圣,不值一提,我会凿穿你,让你粉身碎骨!”

    圣徒增强了念刃护罩,蓦然间,一声枪响,发自于考克那边,圣徒侧过脑袋,避过了子弹,考克放声大哭,继续持枪射击。

    董定奇扑向考克,怒道:“考克!你疯了吗?”考克力气变得极大,董定奇被她推开。

    圣徒握住考克的手,念刃钻心,令考克崩溃了,嚎啕大哭,迈克尔立即施展血族法力,令她的精神趋于平静,他叹道:“是格特利克斯的精神法术致使她背叛,他能同时施展不同的法术。”

    圣徒长枪朝前一送,一道雷电刺入黑暗,格特利克斯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力场戛然而止。

    迈克尔问:“他死了?”

    圣徒答道:“受伤,但并未死去。”前方障碍消失,圣徒迈步向前。

七十四 圣徒出击

    只听黑暗中贝肯喊道:“格特利克斯,住手!”道:“别挣了!你敌不过黑棺剑圣的,这巴尔教的大祭司咒语非常危险!你不知道会释放出什么来!”

    格特利克斯念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咒语,巴提克斯喊

    格特利克斯念完一句,骂道:“闭嘴!”蓦然间,整个空间变得异常明亮,幽冥的火焰在每一面墙上燃烧。这里像是教堂的大礼拜堂,椅子都已破碎,无数牢笼悬挂在高空,其中是一具具焦黑的尸体。贝肯、巴提克斯与格特利克位于祭坛与讲台上。

    这礼堂阴森,有一股阴寒的煞气在各处游荡,那像是依此被处以死刑的凡人眼睁睁看着最残酷的刑罚落在前面的人身上,聆听着那人的惨叫,自身的恐惧成倍增长。

    格特利克斯笑道:“巴尔教....嘿嘿,诞生于此,巴尔教最初的创始人,就在这深渊中诞生。你们可想...知道其中的故事?”

    迈克尔高声道:“没有兴趣,朗基,杀了这巫妖。”

    格特利克斯施展奥法,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他说:“睿摩尔的法术模仿所有血族的训诫之力,你们能办到的事,我自然都能办到,现在,接受恶魔们的愤怒吧。”

    犹如来自地狱的哀嚎在牢笼中的尸体中响起,绝望而痛苦,充满渴望与哀求。格特利克斯笑道:“是血族们创造了巴尔教的恶魔!因为在那时,来自天堂的天使们正猎杀着这些创造帝国,奴役人类的吸血怪物。血族们需要士兵,因此,他们将恶魔与人类、与血族融合,看看这儿是些什么吧!”

    乒乓、轰隆声响,牢笼中的事物相继落地,他们的身体肥胖硕大,身躯发黑,喉咙中发出像是被勒死者的声音。

    面具说:“是憎怨。”

    格特利克斯说:“是的,憎怨!你懂得很多,这些死者的灵魂从未远去,他们不同于活尸,他们只记得生前的苦楚,那苦楚让他们愤怒至极。”

    憎怨开始狂奔,脚步声沉重得宛如闷雷。迈克尔喊道:“射击,崩了它们!”实验体发射了一轮神剑弹,穿透憎怨的尸身,可它们并未倒下,霎时已到了近处。

    董定奇双角发红,刺穿了一个憎怨,那憎怨身上着火倒下。考克用尾巴和利爪将憎怨割裂,夷辛发射尖锐的指甲,刺入的憎怨身躯中。

    赵洛大声喊道:“我以萨洛特之剑的名义斩妖除魔!”她斩出熊熊烈火,数只憎怨在她面前被火焰吞噬。

    迈克尔使出意念,那些憎怨在他面前变得行动迟缓,似乎丧失了怒气,迈克尔开枪轰暴了憎怨的头。

    格特利克斯笑道:“这些低等的不死生物,虽然活得久,可却毫无长进,对不对?真是没用,真是没用透顶!”

    圣徒知道众人能够应付,他提防着格特利克斯,提防着他其余的诡计,也在找寻格特利克斯的踪迹。

    格特利克斯又说:“当然,仅仅有憎怨是没用的,这些怪物力气虽大,可却敌不过猎杀的天使们。他们需要更强大的恶魔,以及能容纳恶魔的人类,那些恶魔被称作地煞,是最初从地狱逃出来的精魂。”

    夷辛用惊骇的声音喊道:“地煞?”

    格特利克斯:“是的,你们也听说过地煞之名?有三个巴尔教的信徒,三个....孩子,他们被血族变成了吸血鬼,又被抛入了一个通往地狱的井里。洪水先民们曾经无数次这样做,可仅有这三个孩子活着。这三个孩子从井里回来了,他们已经并非之前的自己,因为在他们体内已经存在着地煞。

    正是他们创造了巴尔教,正是他们举起了对抗血族的大旗。他们失败了,即使恶魔的力量也无法与当时所有的洪水先民抗衡。其中两个孩子下落不明,但一个孩子却留在了这儿,成了悲哀的囚徒,血族研究这个孩子,惊叹于他强大而诡异的力量。因为,这个地煞是恶魔大公巴尔亲自挑选的。

    那个地煞的名字,萨利萨尔,风暴与海洋的恶魔,现在,蒙我召唤,消灭这些血族,消灭我巴尔教的敌人!”

    在祭坛中,多出了一个人影,那是个未长大成人的男孩,从小时候起,他已成了血族,失去了成长的机会。

    之前,没人注意到他,因为他已成了这祭坛的一部分,一座不起眼的雕像,另一具烧焦的尸体,然而现在,他活动身躯,伸展手脚,逐渐变化为恶魔。

    这恶魔像是个在海底待了数百年的珊瑚岩或是死火山,体表长满青苔、海草、斑痕累累,点缀在他身上,海草是他的胡须和长发。他的双眼呈现金色,身躯上由海底岩石堆积而成的肌肉异常发达,他站起身,默然注视着我们。

    圣徒知道这敌人非同一般,即使在黑暗与凋零的地下牢狱生存了难以想象的岁月,他依然棘手,而且充满愤怒。

    圣徒对众人说:“快走,离开这里。”

    董定奇抢着说:“格特利克斯,你这蠢货,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地煞需要收集信仰,否则连普通恶魔都不如,你以为这被埋了几千年几万年的老古董能有什么用?”

    萨利萨尔仰天发出悲吟,犹如一群鲸鱼和海豚在海底下发声,恶魔实验体们痛苦地朝后摔倒,耳中鲜血直流,随后,萨利萨尔掀起一股海啸般的巨浪,这巨浪与格特利克斯的那一个不可同日而语,它足以将一座教堂如小孩积木堆起来的那样摧毁,将货轮掀翻沉入海底。

    圣徒产生了一个护罩,这护罩保护住了所有人,一同被巨浪卷上了天,人们在惊呼,勇气荡然无存,自身也失去掌控,但圣徒抵抗住了这巨浪。

    这座大教堂被巨浪摧垮了,巨石宛如小石子般飞上了天,众人陷入巨型漩涡中,都在被推向远方。萨利萨尔在水中行动自如,朝圣徒等人疾冲,圣徒刺出一枪,萨利萨尔不料圣徒攻势如此迅猛,只得避让。

    圣徒挥出更强的念刃,中断了巨浪,他们全落了地,这里似乎是第二血城的郊外,矮山上屹立着一些沉默塔,空中的乌鸦扮作乌云躲藏着,见到大教堂毁灭,发出刺耳的鼓噪。

    即使实验体们并未被巨浪击中,可忽上忽下也让他们晕头转向,维吉调匀了呼吸,问:“为什么....为什么他有这样的力量?他从哪儿收获的信仰?”

    圣徒答道:“是幽灵,这儿死去的幽灵信仰着萨利萨尔,这信仰补充着萨利萨尔的魔力。”

    迈克尔居然还笑得出,他说:“朗基,又得靠你了。”

    萨利萨尔从天而降,圣徒知道这恶魔司职风暴与海洋,他与康士坦西亚同样被关押在黑暗深处,因此同样饱含怨毒。

    这地煞远强于附身贝拉的贝尔菲格,但他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阳光。

    圣徒喊道:“全找掩体!”蓦然发动灭绝念刃,枪尖一指,千缕阳光照向萨利萨尔,这正像是夏日午后强烈异常的骄阳,霎时,萨利萨尔被光柱淹没。

    待阳光消散,圣徒发现萨利萨尔并无大碍,他用层层乌云环绕自身,挡住阳光的照射,而他的体表被海流环绕,进一步阻隔了阳光。

    圣徒曾与洪水先民拉森魃交过手,这一位萨利萨尔无疑与前者相近,即使不及暗影之血那么神秘莫测,可同样危险而多变。

    萨利萨尔再击出一道洪流,这洪流小于之前摧毁教堂的那一个,但同样足以引发洪水。圣徒挥枪,念刃将洪水打散,萨利萨尔从一侧撞向圣徒,圣徒在空中飘了百米远,见萨利萨尔追击而至,于是当空调整位置,一枪斩破了环绕其身的水流,再一道阳光击出。

    萨利萨尔“啊”地大叫了起来,及时用乌云保护住了自己。圣徒连刺圣枪,用风驰电掣的速度反击,萨利萨尔发动更大的水流,与圣徒有来有回,毫不退让,他们很快便让这大地碎裂,将树木与岩石摧毁。迈克尔他们惊骇之余,不敢逗留,逃到直至看不见两人之处。

    夷辛说:“公爵他不会有事吧。”

    董定奇说:“谁也无法想象这战斗的结果会怎样,只能希望公爵取胜了。”

    很快,他们在丛林中发现了另一个奇异的地方,那像是个祭祀的亭子,造型像是倒着的黑色章鱼,所有的触臂固定在高空中,在每一根触臂与身躯连接之处,是一个个囚笼,这亭子位于一片大空地上,而亭子周围另有十余条黑线,以亭子为圆心,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他们很快便感觉到这地方极其重要,即使是血城那些庞然教堂和阴森城堡,也远无法与这亭子相比,它似乎是整个血城的中心。

    他们是被这地方暗中吸引来的。

    赵洛伸出手,触碰这建筑,她的神目此时睁得很大,用惊异无比的神情看着祭坛中央站着的那人。

    那个高大的男人转过身,他有一副英俊的脸庞,如龙须般的长发,以及冰冷而愤怒的双眼。

    赵洛用轻微而爱慕的声音说道:“亚克·墨慈?”

    亚克·墨慈——又或者是亚伯——回望着赵洛,似乎在自己混乱的记忆中搜寻着她的脸庞。

    他问:“轻蝉?”

    赵洛用力点头,说:“是我,你还记得一切,对吗?”

七十五 逝者未散

    圣徒的枪尖变得如太阳表面般灼热,他穿过海水与狂风形成的屏障,击破地煞召唤来的风暴,剥离乌云与海浪凝聚成的外壳,最终,他一枪刺入萨利萨尔的心脏,将太阳的光辉灌入地煞的身躯。

    地煞哀嚎,声音由粗豪变得稚嫩,缩小成了最初的少年,他皮肤黝黑,金色的双眼凝视圣徒,圣徒也凝视着他,似在聆听他的忏悔,赐予他救赎。

    圣徒问:“你叫什么名?”

    他说:“莫洛赫。”

    当他化作灰烬时,圣徒早已离开,他感到自己正在消逝,鱼骨渐渐返回,圣徒不能在做什么了。

    我醒来,并且畏惧这世界,我从未察觉到这世界如此危险、冰冷而疯狂,我是如此弱小、无能而卑微。我想要躲避一切,想要睡着,一去不复返,可恐惧却让我难以入眠。

    如果这就是召唤圣徒的代价,倒也还好,可以接受,也许喝许多酒,抽几根烟,一觉睡醒,我就能恢复如常。

    希望这就是全部的后遗症。

    莫洛赫的灵魂似在指引我方向,我跟着他走,走过被洪水浸泡,烈日灼烧过的地面。这时,我见到了格特利克斯。

    他拔腿就跑。

    我喊道:“你跑什么?之前你不是很猛么?巴提克斯和贝肯呢?”

    格特利克斯嚷道:“你别得意,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终有一天,我要找回场子。”

    他如果还有法力,我万万无法与他抗衡,但显然他也已是强弩之末。我得尽快与迈克尔他们碰面,即使我能通过虚张声势畅通无阻,可万一巴提克斯与贝肯出现,而又看穿了我,那时可就糟了。

    忽然间,我看见睿摩尔祖先靠在一棵树上,他的额头间也多了一条缝隙,正在指引莫洛赫之魂。

    我大吃一惊:“为什么他也掌握了神目?”稍一思索,便已想通,他是萨洛特祖先的吞噬者,终究也会领悟神目的奥秘。

    我以为他会利用神目吞吃莫洛赫之魂,但他的眼中放出莲花般的光芒,柔和而温煦,莫洛赫之魂升华了,化作星星点点的火花,升入了空中,我觉得如果世上有天堂,它一定去了那里。

    我说:“睿摩尔大人,我扛你回家,你这一趟旅游可挺不容易的。”

    睿摩尔摇头道:“不。”

    我惊讶问道:“什么?你不想回家?”

    他回答:“不,我并非睿摩尔,而是萨洛特。”

    我更加糊涂,也认为他更糊涂,我说:“你是不是一路上被虐待,受刺激了?你是萨洛特?不,不,你是睿摩尔一族的创始人,格特利克斯可是用你的真名把你控制住的。”

    睿摩尔叹道:“格特利克斯从未控制住我,我躲藏在黑棺,也并不是因他之故。许多年前,是萨洛特破坏了我们睿摩尔一族的永生之血,也是萨洛特指引我去吞噬他的血液和灵魂。从那时起,他....我就寄宿在睿摩尔体内,睿摩尔察觉到了这一点,惊骇之余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他长久地陷入沉眠,希望在睡梦中将我的灵魂驱逐出去,以至于大权旁落,格特利克斯有机可趁。”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指引睿摩尔把你自己吞了?真亏你想得出来。”又或者他疯得厉害,臆想出了这些有的没的。

    睿摩尔...萨洛特答道:“我在追求血之极乐,让自己变化为凡人、摆脱血族的诅咒,同时又拥有血族的全部的古老法力。因此,我本就在长眠不起。我通过神目,注意到了睿摩尔这群法师,他们的永生之血注定失败,却颇有可借鉴之处。我意识到我光拥有埃尔吉亚残卷远远不够,我需要睿摩尔的知识,需要经历生与死的劫难,而且即使这样也未必成功。纵然希望渺茫,可我仍必须去做,最快的方法,就是任由睿摩尔吞噬我的灵魂。”

    我叹道:“好吧,那...然后呢?”

    萨洛特说:“睿摩尔的意志力非常强大,千百年来,我有许多次面临岌岌可危的地步,但他也并不好过,他面临的敌人远非我一个——刚格尔族、斯密茨族、阿刹迈特族,甚至是睿摩尔内部,这些巫妖各个诡计多端,野心勃勃,睿摩尔屡次分心,我这才逃过一劫,逐渐占据上风。”

    我皱眉道:“是你亲口告诉我们你是睿摩尔,为什么连我们都骗?”

    萨洛特说道:“在末世来临之前,格特利克斯发动了一场叛变,险些摧毁了睿摩尔的身躯。他以为是真名之故导致我无法反抗,其实不然,当叛变时,我正在与睿摩尔的灵魂殊死搏斗,保住自己的灵魂。睿摩尔受伤之后,那场灵魂之战也告一段落。我们再也分不清自己是谁,哪个是主,哪个是客,我甚至无法清除地认识到自身。”

    我问:“那后来在黑棺呢?你不是又被绑走了?”

    萨洛特答道:“凭借埃尔吉亚残卷,我彻底清除地意识到了自己是谁,凭借书中的记载、睿摩尔和我的知识,我试图感悟血之极乐,明白我必须来到血族发源之处,碰巧,我洞悉了格特利克斯的计划,我需要他们携带我来此,于是,我利用了格特利克斯,任由他将我俘虏带走。”

    我听到这里,顿时一肚子火,嚷道:“你把我们当猴子耍吗?早知如此,我们根本不用来救你,你知道一路上死了多少人?”

    萨洛特叹息道:“你误解了,无敌的剑圣。”

    这话让我如饮佳酿,心中不禁微醺,轻飘飘的,以至于圣徒造成的心伤都似乎好转了不少。我大声道:“少来这套,我不吃你的好话,来,祖先,别在地上躺着,以免着凉,这可怜孩子,怪让人心疼的。”顺手将他郑重而温柔地背负起来。

    萨洛特说:“我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我有把握你一定能击败格特利克斯。”

    我哈哈一笑,心花怒放问:“那么,你现在已想通了血之极乐?”

    萨洛特答道:“是的,孩子,我已经想通了,但这仍需要多年的修炼,现在,我这幅残躯仍需要你的携带。”

    我笑道:“这都不是事儿。”

    我说:“其实路上也惊险的很,万一我们找不到你呢?那你岂不是要糟糕?”

    萨洛特:“我本有把握随时能制住格特利克斯,这个狂妄自大之辈以为他的真名对我有效,但并非如此,我是萨洛特,并不是曾为法师的睿摩尔。然而,当我进入他们的队伍,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说,是我利用了格特利克斯,那另一个人也利用了我。”

    我又不禁忧心忡忡,问:“是谁?”

    萨洛特说:“一个名叫亚克·墨慈的远古血族,他无比强大,可能与该隐祖先不相上下。”

    我吓得半晌说不出话,过了半晌,这才想起路上遇到的一切:除了亚伯之外,谁能在瞬间清楚黑棺的仲裁者大军?除了亚伯之外,还有谁能一击杀死羲太之蛇?

    难怪亚伯把埃尔吉亚之书赠送给我,他懒得自己收集,所以利用我们来做到这事儿,他想要在血城找到他的兄长该隐,他混入格特利克斯一方,顺利地办到了这一点。

    他要的是复仇,不过那也没什么...后遗症吧,该隐显然已经不在这儿了,亚伯找不到兄长,也只能无可奈何,总不见得还能拿我们这些无辜的良民泄恨吗?

    哈哈,这怎么可能嘛....但愿不要。

    我问:“大人,您是否能送我们返回黑棺?”

    萨洛特说:“我能重新开启你们来时的传送门,现在,去找到执政官他们,我的孩子。”

    那也好,号泣其实就在黑棺隔壁,顺路就能回家。我们即将从第二血城返回家园了,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功绩。

    萨洛特说:“当我注视亚克·墨慈时,我留意到他充满愤怒,尤其是当他回到血城,这个他最初诞生的地方,这愤怒变得更为明显。”

    我寒毛直竖,说:“现在的人是怎么回事?戾气一个个都这么大?太太平平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萨洛特说:“上帝的大洪水毁灭了第一座血城帝国,在洪水褪去之后,血族们保护并利用了诺亚方舟上的幸存者,建立了第二血城。很快,血族们——我们发现来自天堂的敌人,一些长着羽翼的天使愈发频繁地猎杀我们血族。有些天使异常强大,而且数目无尽,所以,血族们起初想到了利用那些被关押在深渊的恶魔。”

    我说:“我见到过。”

    萨洛特:“我也目睹了你与萨利萨尔的大战,你的强大与你的性格截然相反,连我最初也未能看透你。你的力量足以比肩我们这些昔日的洪水先民。”

    我顿时换上了白衣如雪,冷若冰霜的神色,说道:“你未必是全知全能的,大人。而我,则不想被人轻易看破。”

    萨洛特说道:“我们的实验失败了,那些恶魔——巴尔教反而成了一场更大的混乱和战争,他们在我们不瞩目的角落不断制造巴尔血脉的血族,他们突然反叛,大军攻击我们的城堡,加上天使的猎杀,我们更是左支右拙。”

七十六 兄弟重逢

    我问:“后来又如何了?”

    萨洛特说:“巴尔教虽然是个教训,但我们受益匪浅。当时,失踪已久的祖父该隐给了我们最重要的启示。我们只需改良创造恶魔的方法,就能更进一步,获得一位实力足以媲美恶魔大公的血族。他告诉我们,那个强大的战士叫做亚克·墨慈。”

    我知道的,他们都上了当,根据亚伯的自述,亚克·墨慈是个假名,该隐真正想复活的是死于他手中的兄弟亚伯,借此,他认为赎清了自己的罪孽,可以达到拉斐尔所许诺的血之极乐。

    萨洛特说:“我们十三位三代血族各自奉献了一件沾有自己鲜血的宝物,并用自己的鲜血制造了一位新的子嗣来祭祀,当然,也有凶残的兄弟姐妹用跟随已久的子嗣当做祭品。那仪式非常残忍,但...”

    我问:“有多残忍?我没有追究的意思,我只是好奇....”

    萨洛特说:“我们必须用十三种最狠毒的方法谋杀他们,但他们是血族,所以这些谋杀之法不会致死。当刑罚持续到最后,死亡来临时,他们会感激自己终于能死亡了。那种折磨饱含屈辱,十分缓慢,带来痛苦的同时也带来愉悦....”

    我急道:“好,我不该问,您也别再说了。”

    萨洛特说:“在他们迈向死亡的过程中,脑中所有的情绪都将融入墨慈的灵魂,让他仿佛经受了世上凶杀之罪,古往今来,无人能及。”

    好吧,亚伯,你真的惨,而你那些祭品更惨,难怪你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架势。

    萨洛特又道:“最终我们办到了,我们得到了能解决一切难题的钥匙,该隐消失,墨慈成为我们追随的血族首领。然而有一天,墨慈忽然失踪,我们预感到他似乎死了。”

    “怎么死的?”

    “要么源自于天堂的诡计,要么源自于三代血族的背叛,又或者两者皆有,啊,我们找到他们了,朗基努斯。但要小心,墨慈也在场。”

    听到此处,我心中一跳,看见了那高大怪异的黑色祭坛。迈克尔他们面对着亚伯,后者像是个浏览名胜古迹的游客般站在祭坛中央,又像是个愤怒的恐怖分子,想要将这祭坛炸毁似的。

    我压低声音,躲在影子里。亚伯是在巨大而持久的痛苦中复生的,我无法想象该隐是如何逆转了因果,复苏了数万年前的被谋杀者,可依照萨洛特的说法,任何人遭受如此对待,不疯才怪。亚伯回到了这里,见到这祭坛,就像太监见到了自己当年被阉割的床一样,只怕总是要掉一些眼泪的,如果不是更严重的话。

    赵洛说:“我来到这儿,就是为了见你。”

    亚伯沿着这倒挂章鱼般的祭坛行走,并未回答赵洛的话。

    赵洛说:“你认识我,在伦敦的时候,你救过我,记得吗?你毁灭了整个伦敦,我是那场浩劫唯一见过你而幸存的血族。”

    伦敦,我听面具说过那件事,似乎墨慈的再一次复生产生了负面效果,将整个伦敦的人变成了凶残的尸鬼,那座历史名城在那一天沦为了地狱,再无人前往一探究竟。

    亚伯检查那些牢笼中的每一具尸体,他用手一碰,那些尸体就粉碎消散了。他的眼睛中宛如一潭死水,毫无波动,可这不对劲,他怎能毫无波动?他们每一个人承受的苦楚他都体会过,莫非他选择把这些都忘了?

    赵洛流下血泪,说:“我找你找了很久,亚克·墨慈,我是你的信徒,我觉得我似乎早就和你认识了,我们的灵魂互相吸引,不是吗?你难道没有感受到?”

    亚伯跳到祭坛的顶端,章鱼脚汇聚之处,那儿有个凹槽,他应该就是从中诞生的。

    赵洛说:“无论你去哪儿,请带着我一起吧,我已经找寻得太久了,我不再寻求答案,也不再回望过去,我只知道我心中对你的思念,我想和你在一起。”

    骤然间,我遍体生寒,仿佛浸泡入肮脏污秽,充满病毒的冰水中。萨洛特说:“他想杀人。”

    废话,是你们先杀了他,而且使用的手段像是古往今来所有变态杀手的集合。

    刹那间,亚伯高声呼喊:“我卑鄙的兄长,我残忍的凶手,亵渎的背叛者,流毒无穷的根源,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就在此地!”

    他的话语声并不响亮,可却如魔法般传遍了整座血城,哪怕睡得很死的墓中血族都一定能听得见。

    迈克尔说:“我们与此事无关,请容许我们先走一步。”

    亚伯表情冰冷,渐起变化,我看见他脸上的肌肉在颤抖,那是忍耐怒气与剧痛,即将爆发的模样。

    赵洛跑向亚伯,迈克尔赶忙拉住她,但赵洛不顾,仍旧朝前飞奔,她张开双臂,抱住了亚伯。

    就算她抱住一个火药桶都不会让我更害怕了。

    亚伯注视赵洛,赵洛用坚毅而爱慕的眼神回望他,她知道任何言语都无法得到亚伯的答复,也缄默不语。如果亚伯要杀她,她情愿死在亚伯手下。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因何结缘,但这份深沉的爱情令我感动。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对真心爱慕自己的女孩子动手,可亚伯是否正常?

    亚伯动了动手指,霎时,赵洛离开了她,一团血液如飞毯般将她卷住。我顿时想冲出去救人,但萨洛特阻止我说:“不,他一根手指就能将赵洛碾成粉末,他还不想杀她。”

    亚伯挥出一拳,一瞬间将这祭坛粉碎,击穿了地层,整个地面像是裂开的冰面一样零散开去。我们都不由自主地朝下坠落,萨洛特神目放光,刹那间用隔空取物接住了所有人,我们缓缓落在了深渊底部。

    迈克尔他们纷纷叫道:“朗基努斯?”“睿摩尔祖先?”“公爵?”

    我盯着亚伯,紧张得开不了口,此刻即使召唤圣徒,也不是盛怒的亚克·墨慈之敌。而他绝非心慈手软之辈,在上世纪,曾有千万无辜之人葬身于他血液之下。

    我并未见到赵洛,她大概被亚伯留在了上方,没和我们一起摔下来。

    亚伯是不是仍对赵洛有感情?如果他还有理智,或许也不会杀我们。但我怀疑这一点,因为他刚刚重温了祭坛中的惨痛情绪,他正在暴怒之中。

    亚伯又高呼:“该隐!兄长!如果你再不现身,我发誓将毁灭世上所有血族!就从眼前这些人开始杀!”

    从他身上,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照亮了这新形成的山谷,在山谷的石壁上,我见到了用血形成的文字,那是该隐所留下的,未出现在埃尔吉亚残卷上的一部分。

    “我孤身漂泊,痛苦与日俱增,

    这痛苦是如此的深重,仿佛一场绝症,

    上帝并未毁灭我的人性,

    如果是那样,我不会畏惧孤独,

    现在,孤独的痛苦如毒蛇撕咬着我的心。

    我十倍诅咒上帝,不,千倍诅咒他,

    他剥夺了我身为人的种种色彩,

    让我成为人类卑微的模仿者。

    然而我已强大,我试着返回那片光明的土壤。

    我发现亚当蒙上帝祝福,另有新生子嗣,

    他是我的小兄弟,

    名为赛特。

    上帝恩赐于这不幸的家庭,赐予他很多孩子。”

    我看到这里不禁想道:“该隐、亚伯、赛特,亚当和夏娃就生了这三个孩子,那赛特是如何繁衍的?难道是和夏娃....不,不,不可能是这种操作。这么说,夏娃还生了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成了赛特的妻子?这个女孩儿又是谁?”

    文字往下:

    “我去见赛特,尚未告知他我们的亲情,

    他便用鱼骨制成的枪刺我,

    我流了血,他因反噬而受伤,

    上帝授意凡人恨我,

    而我不想再犯下凶杀。

    我远离他们,躲在暗中,遥望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遥望他们的部族增长,看着他们幸福度日。

    这并未缓解我的痛苦,

    它又增长了,因为我得不到这幸福。

    赛特的长子名为以诺,人类崇拜他,推举他为人类之王。

    以诺谦和的拒绝,说道:‘我当面壁十日,沐浴受戒,默念圣经,等待上帝的答复,

    若神同意,我当返回,成为你们的王,

    若神不同意,我当返回,推举另一位伟大者为王。’

    他来到偏远隐蔽、孤独荒凉之处,默默等待着,

    上帝并未来得及赐予他神启,

    我用习得的法力,将话语传入他的精神,径直与他的灵魂沟通,

    我告诉他黑暗的喜悦,黑暗的恩赐,黑暗的祝福,黑暗的法力,

    我告诉他血液的甜美,血液的必要,血液的强大,血液的神圣,

    在夜不成寐的那些夜晚,他渴望我的声音,他深深崇拜了我,

    他的意志被我左右,他的信仰系于我身,

    他被我蒙蔽了双眼,被我迷惑了心,

    他见到我时,任由我将我的诅咒赐予了他,

    我吸了他的血,再赐予他我的血,这是天使们给予我的权力。

    于是,他返回部族,向人们宣称该隐是他们的王。

    因以诺的权威,人们并未有反抗的念头。

    看吧,上帝,看吧,父亲,

    我该隐现在又回到了人类之间,

    我打破了诅咒,

    我是所有人类的王了。”

    文字终结时,我感到一个人从黑暗中出现,如暗影的王者般降临在这危险的夜晚,

    血腥气味变得从未如此浓烈,如此甜美,如此强大人,如此....充满威胁。

    那个人长须黑发,身形高大而消瘦,

    我不知他从何而来,他似本就在这儿,

    又或者他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我们心中涌现出一个无比恐怖而神圣的名字。

    该隐。

    亚伯面对着该隐,该隐面对着亚伯。

    亚伯说:“兄长,你果然来了。”

    该隐的声音充满凄凉,他答道:“兄弟,我一直都在,我一直都在。”

七十七 训诫之力

    我似乎感觉到血城因他们的重逢而颤栗。

    我似乎感觉到那些隐形的幽灵都在逃难。

    我似乎感到死亡这疾病到处传染与弥漫。

    我认为如果我们不尽快逃离这里,我们皆即将毁灭。

    迈克尔问:“他真是该隐?我们的起源?他一直都在血城?”

    萨洛特说:“是的,孩子,你没察觉到自己的血在与他血管内的血共鸣吗?”

    这两人的对峙太危险了,仿佛稍有不慎,我们所有人从灵魂到鲜血都会被他们在无形中吞噬殆尽。

    我大喊:“打扰了,你们有事先忙,看天气快要下雨,我们家里忘了收衣服先走一步....”

    我看见亚伯身躯变化,阴影缠绕着他,化作成百上千的兵刃,以及不断变幻的利爪,这团阴影如此宏大、黑暗与不祥,即使是彼列的利维坦鱼群也无法更胜一筹。

    该隐也身躯剧变,成了一头极其雄伟的野兽,他像是雄狮、狼与熊的结合体,毛发尖端闪着血色的光,他的形态显得冷酷、残忍而不洁,令人联想到诅咒与瘟疫。

    亚伯说:“所有血族根本不配存在,我会将他们从世界上连根拔除。”

    该隐说:“那样也算消除诅咒了,对吗?我的兄弟?”

    亚伯动了,他无尽的武器库也随他行动,兵刃从各个方向,各个角落刺向该隐,该隐咆哮,引发震动,将这些阴影全部震碎。然而,亚伯的阴影宛如一个巨人,伸手抓住了该隐,将他擒拿在半空中。

    亚伯喝问道:“你为什么让我复活,为什么让我受无穷折磨与痛苦?”

    该隐说:“我想结束诅咒。”

    亚伯说:“为了摆脱孤独,你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罪恶的血脉。为了结束诅咒,你将我从平静的长眠中用剧痛与屈辱唤醒!你这自私自利的残渣败类,你卑劣的令人发指。”

    巨手挤压该隐,我们听见骨骼的碎裂声,随后,亚伯将该隐扔了出去,将岩石击碎,硬生生制造了一条长长的通道。那些好似卡车的巨石轰隆着乱飞,如果不是萨洛特祖先用念力相救,我们只要被擦着一点儿都会骨肉碎裂。

    该隐出现,他的血液已经将他治愈。亚伯的阴影巨人持续进攻,该隐的动作快得宛如幻影,将这无止境的攻势化解。

    我注意到该隐并不主动出击,他只是不断抵挡。

    亚伯说:“你为什么不还击?你以为我会因此手下留情?”

    该隐说:“我不想再一次杀死你。”

    亚伯在狂怒之下发出大笑声,反驳道:“那就被我终结吧,罪恶之源!”他一挥手,暗影之刃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该隐被利刃切割,露出道道伤痕,他终于决定回击,朝前猛冲,他尖锐的毛发刺入亚伯体内,亚伯摔入另一侧的山壁。

    该隐喊:“够了!住手!”

    亚伯的声音从乱石堆中传来:“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身躯溶化,变作浩荡的血水,朝该隐流去,我看见大地被这血水一碰就腐蚀溶解,很快将引发大塌方。

    该隐身躯沉入地面,将溶解中止,地下升起根根石柱,那石柱吸收血水,化作残忍而扭曲的石碑。亚伯变回原形,将石柱一根根击碎。该隐重新现身,与亚伯各自施展千变万化的训诫之力。

    萨洛特感叹道:“力量、耐力、速度、精神、幻觉、野兽、黑暗、血液、身躯,他们都已达到了血族的极限,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亚伯的怒气飞速增长,他长出蝙蝠般的翅膀,变成漆黑无光的怪物,该隐被亚伯压制,重重摔入地面。亚伯发出咆哮,我感到鲜血在燃烧沸腾,身躯滚烫,似是要被蒸干。

    夷辛惨叫道:“我们死定了!我们死定了!”

    忽然间,亚伯“啊”地惨叫,抱住脑袋,连连后退。我见到该隐用手对准亚伯,这举动令亚伯颤抖。

    亚伯艰难地问:“你做了什么?”

    该隐说:“所有血族的力量皆源自于我,我可以剥夺你血族的训诫之力。够了,亚伯,在我面前,你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收手吧,我不想杀你。”

    亚伯说道:“休想!休想!”他虚弱无力,缓缓软倒在地。

    我担心该隐要杀亚伯,他虽然现在沦落入疯狂,可却多次救了我的命。

    但该隐并没有杀他之意。

    该隐说:“我看着我的后裔在血城壮大,变得傲慢,我看着我的孙辈杀死我的子辈,我知道天使的诅咒烙印在我们的血液中,所以,我愈发渴望达到血之极乐,非但是我自己,而是所有的血族都能如此。”

    亚伯用手撑住地面,皮肤摩擦出血,他说:“所以你用那种手段将我带回到世上?让我忍受血族的凶残与卑微,让我体会死亡的轮回与惨痛?”

    该隐低头道:“那是个错误,但至少你还活着。”

    亚伯说:“那让你心安了吗?我的兄长。”

    我躲在坠落和破碎的层层岩石之后,听到了他们的说话,氛围大有缓解,这时,我微微一笑,心有灵犀,认为是时候化解这场干戈了,在这世上,说起见风使舵,见机行事,只怕世上没有几个人及得上我。

    迈克尔问:“怎么办?我们得设法离开这里。”

    我叹道:“这两个人,各自拥有逆天改命,惊天地泣鬼神的神通,但他们决斗之惨烈,委实骇人听闻,以至于生灵涂炭,万众受苦,说不得,此事便着落在在下身上,唯有在下挺身而出,方能劝解这两人握手言和,此举纵然不易,可又舍我其谁?罢了,罢了,也算是造福世人的一场功德吧。”

    考克骇然问道:“你要...你要去说和?剑圣公爵,这两人都是十足的怪物,就算是你,这也太危险了。”

    不,其实并不危险,这兄弟二人已经唤醒了心中的亲情,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上场只需三言两语,给他们各自一个台阶下,这场恩怨就能消弭于无形,这史上最久远的仇恨也将画上休止符,这便是:“该隐悲苦血与泪,亚伯怒火永相随,朗基努斯一张嘴,千年仇怨如烟飞。”

    念及于此,我昂首敛容,庄严肃穆地走向该隐与亚伯,临到阵前,尚未说话,已经是一口悲天悯人的叹息声,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听见夷辛问:“这是哪国语言?”

    迈克尔说:“似乎是某种脱口秀的搞笑段子。”

    该隐与亚伯根本不看我。

    我心下愤怒,倍感屈辱,可碍于这两人恐怖绝伦的实力,唯有忍气吞声,我强笑道:“亚伯施主,哈哈哈,你看,我们都是老相识了。”又对该隐说道:“该隐施主,你本领高强,宅心仁厚,老衲...在下是很佩服的。”三言两语,套了近乎,可他们仍对我不理不睬。

    我隐约感到迈克尔他们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我,这让我如芒在背。

    我说:“亚伯施主,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之遭遇,虽然惨绝人寰,可悲可泣,然而时过境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该隐施主是你的兄长,他虽然先把你杀了,随后又用残忍手段,杀害活祭,方才将你复苏,重重恶行,即使不能饶恕,也总算是情有可原....”

    说着说着,我注意到亚伯的表情变了,他似乎怒火更强盛了些。

    我开始流汗,大声道:“总而言之,两位卖我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亚伯说:“滚!”

    我说:“好的。”低着头,灰溜溜地走回原处,不敢和迈克尔他们眼神接触。

    该隐说:“兄弟,在我面前,你所有神力都已经消失,我与你的恩怨,与我所有的后裔无关,你走吧,记住你杀不了我,因为我是谋杀的起源,我是仇恨的化身。”

    亚伯继续挣扎,粗重地喘息,他身上暴露出红色血管,紫色的血液在体内流淌,在喘息的间隙,他大笑道:“朗基努斯说的不错!你杀人!你折磨!你操纵!你逃避!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报复?为什么我不能毁灭这罪恶的一族?”

    他又开始变化,那是另一种形态,他那蝙蝠的双翼变得犹如天使的羽翼,只不过仍然黯淡黑暗,他爆发出新的力量,挥拳击出黑暗的火焰,该隐似有些吃惊,闪身避让。

    亚伯笑道:“他们曾经利用我对付猎杀天使,记得吗?我浸泡着天使的灵魂,血族们相信我是堕天使,那我就是了!”

    他一扬手,成千上万的锁链自混沌中涌出,该隐想要躲避,可锁链霎时将他缠住。那锁链放出熔岩般的光,该隐身上涌出血液,化成黑里带红的铠甲,但片刻间,那些锁链将铠甲融化。

    亚伯说:“血族的心脏是永恒的弱点,即使是你也不例外!”他手中出现一截栗色的木剑,朝该隐俯冲而去。

    骤然间,该隐双眼血红,那双眼令我们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我们好像在一瞬间被放逐到了地狱,坠入了不断死亡,永无轮回的宇宙里。

    这让我立刻懂得了一个真理—该隐是谋杀的起源,自他之手,有了谋杀的概念,谋杀的定义,所以,他能谋杀一切,甚至...可能连造物主都能谋杀。

    这不是幻觉,不是假想,我认为其他人和我一样,他们恐惧的表情彰显出他们的领悟与我相同。

    无畏的亚伯也因畏惧死亡而却步,这很明智,明智至极。

七十八 六月飞雪

    这时,这山谷进一步崩溃,萨洛特也再无法抵挡这山崩。萨洛特说:“我们撤离此地。”

    我问:“赵洛怎么办?”

    董定奇说:“别管那么多了!”

    我忽然记得还有面具,这小子人在哪儿?会不会在途中死了?他是我身边不可多得的谋士,一想到失去了他,我如断左膀右臂。

    我试图用阴影逃离,可这山谷地质奇特,竟阻止了我潜入阴影里。

    该隐忽然伸手一指,离我们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血池,他说:“进去!”

    我们心下惶惶,互相对视,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亚伯说道:“你想救他们?我说了所有血族都得死!”

    亚伯朝我们扔出一条锁链,该隐体内伸出一截骨头,将锁链挡住。我们再无犹豫余地,朝血池一跳,霎时,这两个传说中的人类始祖与我们隔开了,我不再去想他们的恩怨与结局,我不希望亚伯死,可也不希望该隐输。

    血池中暗流汹涌,我随波逐流,根本看不清其他人在哪儿,我撞上了岩壁,忽上忽下地翻跟头,渐渐意识模糊。

    等我恢复知觉,发现自己在雪山里,不远处有一个温泉口,我是从这温泉口被喷出来的吗?

    我大喊:“迈克尔!迈克尔!”空中大雪纷飞,我看不见他,看不见任何人,而那些乌鸦仍在盘旋,并不袭击我。为什么?也许它们认为我已经是血城的居民了?

    我身子半边麻痹,半边剧痛,似乎在不断的骨折后痊愈,我张口喷出一大口血,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悲凉之意。我现在孤独一人了,所有伙伴都不在身边,他们是死是活?我该如何找到他们?更不幸的是我非常羸弱。

    不,这还不是最糟的。

    我见到疯网议会的六人将幻影投放到我眼前。

    那个老者,那个总想吞噬的疯子说道:“这雪让人很饥饿,你一定也饿了,小子。”

    那个畸形的海怪说道:“睡一会儿吧,做个噩梦,醒来后就会好,至少心情会好。”

    金发少年说道:“圣徒在收取应得的代价,但他还不会杀死你,记住,这并不单单是惩戒,这还是个契机。”

    绿面纱说:“你不能死在这儿,我们不能失去难得的载体。”

    染病修女说:“那就让他染上我的病,我的病能让人不死。”

    瘟疫医生笑道:“不死不活,中庸之道。你总是这么迷人。”

    我知道我不会死,他们六人在指引我,守护我。我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可到了现在这份上,我也不能深究了。

    如果遇上敌人,他们会用疯网杀死他。但我必须小心红霜那样的陷阱。

    走着走着,我看见了一颗不一样的大树,这大树很粗,半径就有二十米,它也很高,最上方的树枝大约两百米的高度。树上破开小口子,流下鲜血来。

    染病修女说:“喝这血。”

    我喝了一口,血腥味呛得我咳嗽,问:“这是什么?啊!”刹那间,我像是瘫痪了一般直挺挺倒地,一圈树皮将我裹住。

    我怒道:“你...这婆娘害我?”

    染病修女说:“我这是在救你,这树血能缓解代价。”

    我说:“可现在怎么办?我什么时候才能动?”

    有人从拐角的另一边朝这儿走来,我想要呼喊,却叫不出声了。

    还好我没叫出声,来者是巴提克斯。

    这少年也看见了这棵树(由此证明并非是我的幻觉,而是实物),他吃了一惊,打量这树木,不敢触碰上面的血。随后,他看见了我。他应该认不出我是谁,因为我被树皮捆成了木乃伊。我脸上只露出了眼睛、鼻孔和耳朵。

    巴提克斯俊俏的脸上阴晴不定,打开第三只眼,盯着我看了一分钟,霎时更为惊愕,喊道:“你....朗基努斯?”

    这下惨了,我连告诉他认错人的能力都没有。

    巴提克斯想要逃走,可又变了心思,等了一会儿,松了口气,笑道:“你被这树变成了这样?”

    他如果要杀我,对准我眼睛开一枪,我就完了。

    巴提克斯捧腹大笑,说:“无敌的你,现在这模样,可不能带给我恐惧感。”他搓着手,兴奋不已,说:“好极了,总算没有白跑一趟。格特利克斯那个混账图谋的萨利萨尔被黑棺剑圣所杀,而黑棺剑圣又落在了我手里。父皇会很高兴,我发达了,我会成为统帅,成为大主教,成为红衣主教,甚至取代太子。”

    现在的问题是,我如何威慑他,将他吓跑?我试图哀求疯网,但疯网却不为所动,我是不是忘记充话费了?

    又或者,我该示弱,让他明白我没有反抗之力,他会把我擒走,带回纪元帝国,那样我还有逃跑的余地。

    巴提克斯叹道:“现在,我看看该往哪儿走?这可真是个难题。”

    他朝我一只眼睛伸出指尖,我看着他从指甲缝隙中挤出一滴水,我闷哼几声,一只眼睛看不见了,我以为我被他毒瞎,可随后又恢复了视觉。

    巴提克斯笑道:“完美至极!你完全动不了,现在又中了我的法术,你的心脏将停跳十天,宛如古埃及金字塔里的木乃伊。”

    好像我的心脏没受影响,树血的毒性比他的法术更大,可我闭上眼睛,索性装死,希望他听不见我的心跳声。

    巴提克斯又说:“现在,让我看看该怎么走?该死的格特利克斯,他没告诉我该怎么离开这该死的血城。该死的混账。”

    他对这棵树没了兴趣,甚至有些畏惧,取出绳索把我绑好,用一只手将我拖着,他精通生命魔法,力量不在勒钢之下,即使拖动着我和我的木棺,仍然奔行如飞。我听见沙沙声,那是木棺摩擦雪地的声音,大雪仍在继续,风声不绝于耳,树枝因风雪而发颤,响起凄凉的奏鸣。

    他说:“这是哪儿?一座修道院?这是什么文字?”

    我偷偷睁眼看,还真是,这座修道院有着白色的矮墙,里面有木屋,有石屋,有几处造型精美。

    巴提克斯念起咒语,一圈魔法阵环绕在他周围,很快,这魔法阵罩住了修道院,他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里面有人。”

    我认出墙上的字是苏美尔语,写道:“快离开,闯入者,若非斯密茨的继承人,将会死于斯密茨血肉之术。”

    这修道院是血族始祖斯密茨留下的。

    我想提醒巴提克斯快走,但巴提克斯说:“黑棺剑圣,你觉得呢?我觉得我需要好好休息休息,这里面的活人能给我提供生命的能量。”

    这小子虽然是人类,可他修炼生命魔法将他变得如同血族。

    他吹出一股气,那气息变成了一只蝴蝶,随后进入修道院,蝴蝶飞在前方,不久,停在一颗树前。

    这棵树与之前那棵大树相比,显得枯萎和矮小。

    在树的前方坐着一个人,也显得枯萎和矮小,十几根蔓藤连在这人的背上。

    巴提克斯顿时警觉起来,问:“你是谁?”

    那人抬起头,迟钝地看着巴提克斯,表情困惑,似在评估着巴提克斯,良久,他说:“我是记忆。”他声音空洞,不像是活人,而像是录音机发出的。

    巴提克斯取出突击步枪,指着那人,问:“记忆?什么记忆?”这小子的判断是正确的,遇事不决先动枪,总比他的魔法好用的多。

    那人说:“斯密茨的记忆。”他深深呼吸,重重吐出,说:“你们都是....恶魔之子,都是奈法雷姆。可其中一人....已经不适合了。”

    巴提克斯说:“是,那又怎样?”他一枪击中“记忆”的脑门,那是神剑弹,以太弹,是科学技艺用来猎杀奇异生物的。

    记忆的脑袋垂落,巴提克斯笑道:“怪人,不是吗?”

    忽然间,记忆飘起,他又干又黑的身躯上长出肌肉和肌肤,他不再矮小,变得十分高大强壮。

    巴提克斯哼了一声,他连续朝记忆开枪,但子弹没入记忆躯体,毫无效用。

    巴提克斯扔开枪,手指变成了十条数米长的蜈蚣,但记忆精准地捏住了巴提克斯手腕,巴提克斯惨叫一声,被记忆重重摔在地上。他满脸是血,深受重伤,急忙用魔法治愈。

    但记忆召唤树枝和蔓藤,将巴提克斯缠住,巴提克斯动弹不得,记忆于是撕裂了巴提克斯的衣物,开始他的暴行。

    我陷入骇然与兴奋的思绪中,眼睁睁看着记忆对巴提克斯做了许许多多不便于描述的事,巴提克斯激烈地大叫着,身躯颤抖着,被记忆刺穿,又被记忆填满。这场面如此残忍,又如此令人激动。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居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曾经的我是多么的纯洁,然而,当我看见这污秽和圣洁交织的场面时,为什么我竟控制不住自己?莫非我的隐藏属性被激发了?

    记忆似乎将他自己给予了巴提克斯,完事之后,他像是油尽灯枯了一般,溶解了,消失了。

    巴提克斯昏迷过去,卧在雪地中,遍体鳞伤,身上没有半块布。他身后的那个...那个洞扩得很大,嘴巴也张得很圆,口吐白沫(至少我希望只是白沫,而不是难以辨别的液态物质),看着实在太惨。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我身上的木棺瓦解了,我恢复了行动,急忙跃起身,跑去查看巴提克斯。这小子虽然是敌人,可现在看来十分可怜。

    我悲叹一声,掸去身上的树皮,解开外套,缓缓罩在巴提克斯身上,一抬头,却见到迈克尔他们居然就在修道院门口。

    他们看着我,看着巴提克斯的惨状,看得很仔细,目光复杂,难以描述其中的含义。

    天上的雪大得仿佛是寒冬,可我记得今日只是六月。

七十九 无罪辩护

    离开的路上,大家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谁都不提仍在修道院中昏迷不醒的巴提克斯。

    他们甚至不忍心俘虏他。

    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我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开口道:“不是我干的。”

    迈克尔叹道:“这没什么,朗基,他是敌人。”

    我怒道:“不是我干的,管他是不是敌人?我不干那样的事。”

    维吉和泰特齐声说:“公爵,你是英雄,我们必会守口如瓶。”

    我说:“去特么的守口如瓶,我现在要澄清我的名誉,我鱼骨·朗基努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考克笑道:“是啊,你顶得很!他后面那个洞大得都可以塞进手臂了。”

    我怒气冲天,大叫道:“我没那么大!那不是我的东西造成的!”

    夷辛不禁微笑,说:“剑圣,你不必谦虚,在场除了你,哪儿还有别人?你击败了敌人,惩罚了敌人,这又有什么不光彩的呢?你结结实实、实实在在替我们黑棺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报了仇,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董定奇鼓掌道:“看到你这么做,我更感到一种亲切感。”

    我不禁离他远了些,避免他所谓的这种亲切感产生。

    董定奇说:“原先,我以为公爵您是个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大英雄,但现在呢?我又看见了你平易近人的一面...”

    我欲哭无泪,说:“你管那叫平易近人?”

    董定奇说:“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庸俗...不对...正常人的**。”

    错了,那根本不正常,那根本歪到喜马拉雅山上去了。

    他又说:“你并非尽善尽美的完人,而是有自己的血性与喜好,有血有肉的汉子。你看见美丽英俊的少年,会产生那种...那种感情,你看见可恨可恶的敌人,会做出那样....那样的举动。”

    迈克尔肃然道:“只是你不许对索萨这么做。”

    我绝望地注视他,他却哈哈大笑,说:“开玩笑的,咱们两兄弟,都不是外人。”

    我不知道他开的是哪门子玩笑,难道他允许我对索萨做这种?

    董定奇最后说道:“您是个可敬的战士,是我们的战友,这更值得我们尊敬和追随了。”

    即使我情商很高,不打笑脸之人,可若不是我现在虚弱,我会把这家伙的牙全打断了,我最后哀叹道:“我们在修道院遇上了一个自称斯密茨记忆的怪人,他控制住了巴提克斯,然后疯狂地虐他。”

    他们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那人呢?”

    “他似乎把自己生命的精华消耗殆尽,那之后,他消失了,只留下巴提克斯。也许他把自己的记忆灌注到了巴提克斯体内。”

    考克问:“您当时在做什么?”

    我喊:“我喝下了不该喝的毒药,在一旁躺着,无法阻止,更不会参与到里头去!你们这帮混球完全搞错了。”

    说到这儿,我望向萨洛特祖先,希望他能用明辨是非的神目替我洗刷冤屈,他果然可靠,简短地说:“我相信朗基努斯。”

    迈克尔默然片刻,说:“我愿意相信。”

    董定奇立即说:“我也愿意相信。”

    考克说:“我相信。”

    他们一个接一个这么说,用那种十分诚挚,却又显然是安慰性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就像是收了钱的律师答应帮证据确凿的杀人犯脱罪似的,又像是古代电视里那种做广告的演员那样演技逼真。

    我想多说什么,可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听着哀嚎的风雪,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久,前方出现个人影,赵洛肩上扛着个人走向我们。这让我倍感惊喜,忙上前迎接她。她救的那个人是面具,这更是让我喜出望外。

    迈克尔躬身道:“赵洛女士,您怎么逃脱的?该隐与亚伯决战的结局如何?”

    赵洛失落地摇头说:“该隐赢了。”

    我们不由地惊呼,我问:“该隐又一次杀死了亚伯?”可若是那样,赵洛会悲伤绝伦。

    赵洛说:“我看得不是很明白,他似乎将亚伯封印在了另一个空间,他自己也几乎支持不住。我试图再接近亚伯,可那个空间的入口已经不见。我想问该隐,他也消失了。”

    我笑道:“面具可真是命硬,这都没死,还能被美女救下。”

    “我在出逃的途中见到他躺在道路中央,他太瘦了,反而没被震落的岩石和树木压中,我已经用神目替他治疗过了。”

    我想拍醒面具,忽然却觉得他很辛苦,比我们都辛苦得多,他除了会写莫名其妙的法术把戏之外,身体说不定比普通人还弱,这趟旅行足以让他回去之后病上好几个月,我绝不希望他一命呜呼。

    我说:“让他睡会儿。”

    迈克尔点头道:“董定奇,你背着他。”董定奇欣然照做。

    雪倾泻而下,我们加急赶路,一刻也不想在这恐怖的血城逗留,里面自然埋藏着其余秘密,可想想巴提克斯吧,谁会嫌自己的命太长?谁又愿意被那样暴力摧残?

    算了,这小子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们救回了萨洛特祖先(他无疑已经告诉了迈克尔他的真实身份),令他领悟了血之极乐(至少他自认为如此),此行死了许多人,可我认为是值得的。

    到了深夜,面具醒了,他的头很疼,我认为这就像是某种高原反应一样很正常,我们是从血城归来的人,这只怕是古往今来鲜有的成就了。与此同时,我们都被印上了烙印,属于血城的烙印。

    面具问:“我们....准备回去了?”

    迈克尔说:“我必须向你致敬,凡人,你活下来了,虽然没帮上什么大忙,可这依旧是无上的荣耀。”

    面具说:“是啊,无上的荣耀。”

    我说:“我们见到了该隐,见到了亚伯,见到了巴尔教的创始者,挫败了格特利克斯的阴谋,令纪元帝国遭受了重大挫折,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我们每一个人都将载入黑棺甚至血族的史册。”

    面具问:“该隐?亚伯?我错过了什么?”

    对,这小子当时就不见了,他根本什么都没见到。

    我叹道:“算了,无知也是一种福气,你如果见到了那场面,准会吓的心脏衰竭。”我拍打面具的肩膀,又笑道:“我罩着你呢,我的老朋友。”

    面具说:“多谢,对了,我也算是你的雇员,对不对?”

    我说:“那当然了!你是我的军师和参谋。”

    面具问:“我这种算不算工伤?可不可以报销医药费?”

    我大吃一惊,忙说:“事实上,你这算是公费旅游时受伤,不算在本政府雇员医保范围之内。”

    面具说:“这样的吗?”

    我板着脸说:“而且,请问你有与本市政府签订正式的劳动合同吗?不,你没有,没有合同,你并不是本政府的正式雇员。”

    面具叹了口气,说:“难。”

    我很过意不去,可我自己也受了伤,加班至今,我有向谁抱怨吗?没有,我为此甚至领不到一分钱。他身为我的员工与合伙人,难道不该学习我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吗?

    萨洛特说道:“迈克尔,我的孩子,等回到黑棺,请向朗基努斯公爵账上汇两亿信用额,这也远不能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之情。”

    迈克尔笑道:“遵命,大人。”

    我握住干尸的手亲了几口,味道真难闻,但为何此刻却有几分甜蜜?

    面具的目光再一次阴魂不散地落到我身上,虽然在苦寒之地,我仍然汗流浃背。

    我说:“我本人对于此行居功至伟,可我会将这些资金用于城市建设,绝不会落入我个人腰包。”

    面具惨声道:“难道我分不到半点?”

    我笑着轻拍他肩膀,说道:“亲爱的老朋友,你不仅仅要想着现在,更要想着未来。你要知道,能和我们这些大人物一起加班加点,出生入死,这本就是一种难得的福报。”

    面具问:“福报?”

    我只知道这是古代哲人的明言,哲人的明言,多半是不会错的。

    萨洛特重新开启了赵洛打开的那个通道,此后一切顺利,我们回到了号泣,报了平安,随后通过传送门回了黑棺。

    乏加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你回来了?鱼骨先生?”

    我心想:“你想念我了吗?我可爱的乏加?就像一个有恋父情结的乖女儿想念一个英俊可靠成熟潇洒的父亲,唉,少女思春,情有可原....”

    乏加说:“在元老院,勒钢公爵正受到质疑,局面很不利。”

    我不禁骇然,更让我骇然的是乏加因为我之前的话在我的银行户头中扣除了两千万信用额。

    我对迈克尔说:“快,赶去长老院。”

    迈克尔问:“什么事?难道不先把祖先送回密室吗?”

    我还没告诉他乏加对我的暗恋之情,所以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我说:“我预感到有变故。”

    当我们临近长老院议会厅时,缇丰正说道:“勒钢,执政官失踪的事,你何必隐瞒真相?我们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麦克斯韦尔也说:“如果事关隐藏于黑棺的那位大人,我想我们拥有知情权。执政官未能守护好大人,我们需要一个交待。”

    忽然间,萨洛特发动隔空取物,开启了大门,缇丰与麦克斯韦尔愕然相望,因萨洛特强大的意志而震惊不已。

    萨洛特说道:“无需担心,孩子们,我始终与黑棺同在,现在,让一切回归原样吧。”

八十 汇报演出

    我和拉米亚携手来到黑棺八十四层的大剧场,座椅层层向下,灯光微弱而优雅,到了那舞台上,柔软的酒红色幕布上流光似水。

    一个穿制服的、青春年少的少女向我走来,她是莱拉·沃克,几个月前在军校的开幕式,尾随我进入厕所的那个野心勃勃的女孩。

    她的目光在拉米亚和我脸上转悠片刻,微笑着鞠躬说道:“院长,院长夫人,欢迎来临欣赏我们的戏。”

    拉米亚说:“这也是我们的荣幸,可爱的姑娘。”

    我说:“在学校一切都顺利吗?”

    莱拉说:“我们在学院,亦听闻不少关于院长的传闻,您的英雄事迹又增添了光辉荣耀的一笔,为此,本校上下学子都欢欣鼓舞,也更为您感到骄傲。”

    这小丫头真会说,而且她的语气异常真挚,让我瞬间心情大好——即使她言不由衷又有什么关系?我爱听这些。

    然而,我深沉的城府令我不苟言笑,敛容肃色,散发出一股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神祗气魄,我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对这话丝毫不放在心上。

    拉米亚暗中掐了我一把,说:“别傻笑,把人家姑娘都吓坏了。”

    她竟以为我这冷若冰霜的表情是傻笑?我的妻子,你是不是该佩戴一副眼镜了?

    今天在这儿举行的,是游骑兵学院的期末毕业演出,这些学生考完了试,放假之前想要活跃下气氛,表现学院的凝聚力,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在众人面前露脸,所以想了这么一出。

    当然,关于此事,少不了贝蒂在里面推波助澜,因为这次戏剧的剧本是关于我和迈克尔他们的血城之行,当然,我把这故事告诉贝蒂是经过迈克尔授权的,敏感内容都被我隐藏,我可不想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看过剧本,改编得还算合理,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以及贝蒂擅长的狗血撕逼情节。

    迈克尔与勒钢坐在包厢内,朝我们挥手,我也向他挥手示意,我们俩走入包厢,索萨居然也在,他恭恭敬敬地向我和拉米亚行礼,表情难以形容,疯网让我接触他的心灵,他似乎有些不悦。

    迈克尔笑道:“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们将我扮演成怎般模样了。”

    勒钢叹道:“迈克尔,你还是改不掉这毛病,作为教皇,你的形象应当严肃,怎能让这些孩子随意展现?谁知道他们这些叛逆期的小毛孩拿捏得怎样?”

    迈克尔说:“你这是嫉妒,因为这戏里没有你的份!”

    勒钢说:“我情愿没有,如果他们想找人演我,我就把他们的戏毁了。”

    迈克尔嚷道:“我亲爱的兄长,你这根本是横行霸道、禁锢思潮的做法,这些孩子尚未长出羽翼,你就要把他们的羽毛拔光吗?”

    勒钢很是悲观,他说:“他们太软弱了,游骑兵学院应该把他们派到战场上去,用枪扫荡恶魔,而不是在这儿演戏自娱自乐。”

    迈克尔笑道:“慢慢来,他们吃苦的日子在后头。”

    勒钢说:“就怕到时候,他们根本吃不起苦,临阵脱逃。才干是一回事,可意志品质又是另一回事。”

    下方已经来了不少观众,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贵族,自然迫不及待地赏光。还有些下层新近的暴发户也来到此地,他们或许想要引荐自己的儿女进入学院,他们都是些奸商或帮派人物,意欲借此踏入上流社会,混个贵族当当。

    不过这很正常,我就是这么一路爬上来的,我听说他们认为我会代表他们的利益,为他们说话。我希望他们这么认为,也许未来我确实会这么做,我刚成为公爵,需要更多的支持。就像恶魔需要信仰一样,当人们信任我时,我才会拥有更大的权力。

    缇丰、麦克斯韦尔、麦宗都没来,因为他们听说我们会在场,他们就没必要出面了,六长老齐聚就显得太过隆重,容易引起猜测和谣言。

    当然,他们不来也会引起猜测和谣言,无论什么做法都会引起非议,人类就是这样。哪像我这样风轻云淡,淡泊名利、万物不萦绕于心?

    下方的学子和观众们望向包厢,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他们都在鼓掌,不少人鞠躬向我们致敬。

    索萨说:“父亲、伯父、教父,我听外面的人说....”

    迈克尔叹道:“孩子,你还在关禁闭,从哪儿听到外面人的说法?”

    索萨脸色苍白,忙道:“是听府上仆人说的。”

    迈克尔点头道:“你继续说下去。”

    索萨说:“外面人称呼你们三人为新三巨头,地位比其余三个长老更高。”

    迈克尔兴致勃勃,说道:“他们真的那样想?可事实并非那样,不过真是鼓舞人心的消息,我们得更加努力才行。”

    我高兴的像是被人灌了一肚子的威士忌,愈发用力地朝他们摇手回敬。拉米亚嗔道:“你给我淡定一点。”

    勒钢说:“如果这是民心所向,倒也不错,可是被推在前面的感觉总是不妙。”

    迈克尔说:“我们有萨洛特祖先撑腰,还有鱼骨这位剑圣,我们击败了巴尔教的首领,形势确实一片大好。”

    勒钢说:“缇丰、麦克斯韦尔、麦宗,他们远比我们古老,远比我们擅长权谋,远比我们有更多人脉,而且,我们必须避免黑棺分裂,提防纪元帝国。我认为他们乐得我们抛头露面,他们则闷声发财。”

    迈克尔嚷道:“你想得太多了,我的兄长,如果总是这么忧心忡忡,我们什么事都做不了。”

    勒钢淡然说道:“是啊,或许我应该学你这种心态。”

    此时,有人敲门,是贝蒂,她的整容非常成功,眼睛更大,原先略圆的脸蛋现在犹如瓜子,鼻子更挺了几分,不过我记得上世纪末时,这种脸型已经烂大街了,让世界上的女性显得非常雷同。

    贝蒂笑道:“三位大人好,能见到三位,实是荣幸之至。”

    迈克尔说:“你好,女士,我们也很高兴能见到你,鱼骨,我相信你和她已经是老相识了。”

    我点头道:“当然。”

    拉米亚上前拥抱了贝蒂,她依旧将贝蒂视作朋友,贝蒂也异常热情和尊敬她,过往她曾嫉妒拉米亚的好运,但现在她的心境完全改变了。

八十一 额外剧情

    迈克尔说:“我最近听闻贝蒂女士的事迹,觉得很神奇。她是你的朋友,又在军校的学生中很受爱戴,而且,是她亲手编写了这次剧本,所以邀她一同在这儿观看这场表演,故事的原型与故事的作者共聚一堂,这才是欣赏戏剧的最佳环境。”

    迈克尔这小子还一套一套的,如果我是女人,肯定被他这种讲究迷得死去活来。

    贝蒂躬身回答:“伟大的教皇,英明的执政官,我并非谦虚,而是我确实是才疏学浅的一个人。我的文学饱受黑棺中批评家与同行的指责和抹黑,这让我尝尝自省不足。能蒙你如此称赞,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同时惶恐不安。”

    她的气质和性格是天生的外交家,即使面对我们三巨头,她仍镇定自若,侃侃而谈。我没有栽培错人,也许以后我可以通过她的手代我管理军校。

    迈克尔笑道:“你的小说我都爱看,现在这年代,我们需要的是放松,需要的是英雄,可不是那些指手画脚,悲天悯人的诗人给我故作深沉,针砭时弊。”

    勒钢说:“麦克斯韦尔公爵拥有多家报社,在舆论上拥有绝对控制权,缇丰则拥有多家戏院,在中下上层都有广泛观众。在这一点上,我们需要奋起直追才行。贝蒂女士,你在军校中任职未免屈才,我打算办一份军报,由你担任主编,也唯有你的名望才配得上。”

    贝蒂心里肯定乐开了花,但表情也仅仅是窃喜淡笑,她说:“如果此事成真,我一定不负所托。”

    拉米亚拉着贝蒂的手,贝蒂问:“其实,我挺对不起萨尔瓦多的,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拉米亚叹道:“他在剑盾会已经升为骑士了,他说他是同期中成绩最好的,而且,他已经...放宽了心,不会再纠缠你了。”

    贝蒂脸上变色,似乎受了重大打击,即使与迈克尔、勒钢交谈也没见她如此不安。

    她问:“他....遇到别的人了?”

    拉米亚说:“是的,他说那个女孩儿对他很好。贝蒂,我明白你心里仍有些不舍,但看看你现在吧,你靠自己的力量成为了名人、作家和富翁,你的未来会很美好。”

    贝蒂苦涩地说:“我还不是全靠朗基努斯公爵?是他的恩义支撑我走到今天。”

    我认为贝蒂对萨尔瓦多未必有那么深的感情,但她想凭借萨尔瓦多的关系,更紧密地依附于我——依附于黑棺的公爵,新晋的三巨头之一。

    抱歉,贝蒂,没机会了,至于萨尔瓦多,他会在剑盾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在那里,他是废柴流的主角模板,应该能一帆风顺。

    突然间,舞台下方掌声复作。迈克尔笑道:“这群孩子可真舍得花钱。”

    我朝下望去,见舞台上方的灯光明灭闪烁,变幻无方,身穿执政官服饰的学生登场,她是莱拉·沃克,居然是她扮演迈克尔?她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看上去倒也合适。

    迈克尔鼓掌说:“好美的姑娘。”

    我期待后续的发展,因为我曾经把亚伯和该隐的故事也都告诉了贝蒂——这并不涉及敏感信息,该隐教也希望黑棺的人们得知该隐显灵了,他仍旧在庇护着我们。

    演我的人还算英俊,可我却有些不满,这个人高大威武,可我分明是个英俊的玉面小生。在我的心目中,我是如西门吹雪般冷峻、俊俏、孤高、无情的绝代剑圣,风随我的剑,云绕我的人,冰雪映照我的脸,热血染红我的衣,我温柔、潇洒、体弱却无敌。

    这么看来,这小演员姿色也太平常了,这个人是谁?选角色的又是谁?将来我要给他们穿小鞋。

    舞台上硝烟弥漫,火光闪动,那个“迈克尔”喊道:“敌人太强大了,快去请我的好友,无敌的朗基努斯!”

    纪元帝国的士兵、“格特利克斯”与“巴提克斯”他们行色匆匆,弯腰驼背,抬着一具黑色棺材低头溜走。他们为了顾及执政官的颜面,把纪元帝国的人扮演的异常猥琐白痴,这又让我哭笑不得——如果格特利克斯是这种货色,我们怎会被他逼入绝境的?

    不过舞台导演也没办法,设定上有所瑕疵总好过整部戏不能上演要强。我明白迈克尔肯定不会在意,可学生会的人并不是不知轻重的傻瓜。

    这些孩子是下过苦工的,他们的声音虽然稚嫩,演技尚需磨砺,可表现的很自然流畅,并没有特别尴尬的地方。舞台道具很精美,他们甚至让十余个人扮演羲太之蛇,这蛇的道具下了血本,像是东方的舞龙队那样的操作方式,可外形却逼真了不少。真像是一条十米多长的大蛇。

    这部剧的台词很不自然,相当热血激昂,透着中二的气息,但考虑道他们的年纪,难道要他们老气横秋的说话吗?那整部戏就会死气沉沉,拖沓冗长,我情愿看他们尬演,也不愿看得昏昏欲睡。

    整部戏的精华部分有两处,“我”与“萨利萨尔”的对决,他们通过舞台背景颜色的变幻表现我们激烈的破坏力。另外,该隐与亚伯的重逢将整部戏的气氛推向顶峰。这两个演员是学院中武艺最出色的,用排练过的套路表现出精彩的武打,这些打戏在特效的加持下颇为好看,引起阵阵叫好。

    我看过剧本,知道整部戏行将结束,称赞道:“真不错,贝蒂,你摸到戏剧的门道了。”

    贝蒂说:“是这些孩子们的热情与想象力,才能让我的剧本尽善尽美地表现出来。”

    迈克尔:“他们展现了惊人的凝聚力与理想,这才能让他们在毫无报酬的情况下将戏排得这么好。怎么说呢?即使略有瑕疵,可仍是让人惊叹。”

    勒钢叹道:“你太宽容了,我们需要的是坚韧不拔,不惧艰险的将士,而不是沉迷于汇报表演、喜欢聚光灯的戏子。”

    迈克尔连连摇头:“我的兄长,你还是一样毫无浪漫之情,我怀疑你在身为人类的时候,肯定不曾有过深切的恋爱。”

    勒钢嗤笑一声,我说:“勒钢老兄,就事论事,别扯远了。我们不能对他们吹毛求疵,像纳尔雷与索萨那样出色的天才不多。”

    忽然间,舞台上响起呜呜的风声,我看见“朗基努斯”在白色的布景下迈步。

    我奇道:“怎么了?表演不是该结束了吗?”

    贝蒂喊道:“是啊,明明....这些孩子自己又加了一段戏吗?”

    也就是说,这段戏是未经过审核的,是他们真心想上演的。

    我笑道:“真是异想天开的家伙们,前半部戏他们小心谨慎,临近结尾,现在他们反倒胆子大起来了?”

    勒钢说:“可见散漫。”

    我摇头道:“你太苛刻了,年轻人就应该有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

    话未说完,我看见那个扮演巴提克斯的演员出现在朗基努斯对面。

    我的脸一下子白了。

    迈克尔皱眉道:“他们怎么知道‘巴提克斯’的?”

    我颤声道:“是不是你泄露的?”

    迈克尔喊道:“天地良心,我怎会泄露?我是你身边最诚实的人。”

    拉米亚问:“朗基,你怎么这么紧张?”

    我想要轰一道念刃下去,将整个舞台砸了,可如果我那样做,会给这群学生了留下非常差劲、情商低劣的印象。

    我心存指望,但愿后续剧情并非我想象的那样。这些孩子还很纯洁,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那档子事。

    “巴提克斯”指着朗基努斯嚣张地大笑道:“黑棺剑圣?哦,黑棺剑圣!我看是黑管剑圣吧,你那根管子是不是漆黑如墨?我看你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朗基努斯义正言辞,满面怒容地喝道:“住嘴吧,邪恶帝国的王子!你们帝国那些肮脏粗鄙的野蛮言辞,真是让我怒不可遏!让我们堂堂正正地用长剑与武艺一决高下吧!”

    巴提克斯叫嚣:“不,你的剑根本没什么用!你那根黑色的管子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当我们纪元帝国攻占黑棺与号泣之后,你们所有的男人都将被我们阉割,成为皇帝身边的太监,而所有的女人都将被充作奴隶,让我们帝国的贵族们享用!”

    台下的看客们群情激昂,大声痛斥这巴提克斯的言行。台上的朗基努斯愈发震怒,他喊道:“那么,我就让你见识见识黑棺的强大与武勇吧!”

    说到此处,他持剑而上,与巴提克斯展开搏杀,经过数个回合,巴提克斯惨叫着倒地,他痛苦地说:“我输了,我....我认输!”

    朗基努斯高声道:“你不仅仅输了,而且,你还将为你之前的污蔑之词付出惨痛的代价!”

    巴提克斯惊恐地问:“你想做什么?”

    朗基努斯面向观众,解开裤带,说:“我将让邪恶帝国的皇子,感受到我们黑棺男子的雄伟气概与阳刚力量,我将让你感受到巨大的屈辱与折磨,并让你将这份屈辱折磨带回邪恶的帝国,永远铭记,永世难忘!”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朗基努斯”把“巴提克斯”拖着走入雪山背后,从那里,发出了巴提克斯痛苦而欣悦的叫声,以及朗基努斯气贯长虹的怒吼。

    观众们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他们在爱国的情绪下,为这不实而耻辱的暴行而叫好,似乎这个朗基努斯就应该这么做,他非但该干这个巴提克斯,甚至该干纪元帝国的每一个男孩,每一个女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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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烬之余介绍:
世界成了废墟,文明的光辉已然逝去。人类并未灭绝,太阳的余晖仍照耀着世界。
一个幸存的拾荒者,行走于灭亡的荒野中,憧憬着遥远的未来。他怀有希望,盼着在这希望枯竭之前,能找到栖息之地,能用双手开辟未来,能在末世的灰烬上建立不朽的丰碑。
燃烬之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燃烬之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燃烬之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