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残阳剑圣
圣徒体内钻出长枪,它本是鱼刺形状,此刻却已变化,它仍是白骨的颜色,可表面光洁的宛如象牙,枪尖处残留着鲜血。
那属于神之子,教会说神之子的鲜血洗净了人世间的罪孽。
但并没有,那鲜血唯一的作用,便是制造了圣徒。
贝肯面带冷笑,说:“朗基努斯!我听说过关于你的种种传闻,抗衡海底的囚徒,刺杀黑棺的执政官,击败死灵法师的造物,杀了我们萨洛特族与睿摩尔族的人。可我怀疑你是运气好,我说对了吗?因为我的第三只眼拥有灵视,我能看清一个人的灵魂究竟有几斤几两。”
他指着我说:“你很弱,朗基努斯,你种种吹嘘与夸大其词,骗过了许多人,可却骗不过我。我们萨洛特一族的外号很多,可最著名的是‘噬魂者’,你知道为什么?”
圣徒朗基努斯回答:“因为你们的眼能指引灵魂。”
贝肯哈哈大笑,说:“指引灵魂?那是老掉牙的伎俩。我们曾经是善良的医者,也曾是正义的勇士,可那带给了我们什么?
灭亡!唯有灭亡!睿摩尔的血族蚕食了萨洛特祖先的血液和灵魂,其余古老的同伴对此袖手旁观!只因我们的眼能通灵,他们便忌惮我们的力量,他们纵容甚至协助睿摩尔的篡位者将我们赶尽杀绝,就像纵容乔凡尼将卡帕多西亚一族灭门一样!
从那时起,我们放弃了指引灵魂,转投巴尔教。巴尔教坚硬了我们的心,改变了我们的软弱与伪善。我们明白了一件事:血族是猎食者的社会,容不下弱小的善者,却容得下强大的恶魔。我们不再是魂魄的引渡者,而是像其余血族称呼我们的那样,我们是灵魂的吞噬者!”
他手持战锤,朝圣徒朗基努斯冲锋。圣徒迎上前,长枪毫不示弱地刺向敌人。两人兵器交锋,贝肯的战锤飞快地左右挥舞,圣徒左接右挡,贝肯大吼,第三只眼绽放异光,那异光化作了一个圆环,砰地炸响,圣徒朗基努斯朝后摔出了至少三十米。
贝肯笑道:“我的眼宛如炮塔,能引发我灵魂的力量,纯粹而强烈。而你,朗基努斯,确实不过如此!我揭穿了你皇帝的新衣,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我会宰了你,成为纪元帝国无比荣耀的英雄。”
圣徒说:“你的瞳术仅此而已了吧?不会既能催眠又能复制,既能召唤又能放火,和作弊似的。”
贝肯喊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眼中放出一道火光,圣徒避开,火光引发了爆炸,像是火箭炮。
圣徒认为贝肯似是一个五代的长老,而且是满腔仇恨,用非人的残忍锻炼自己的复仇者,他的身手了得,精通灵魂之力,足以与黑棺的长老们相提并论。
贝肯的灵视追踪着圣徒,圣徒感到不适,那感觉就仿佛有寄生虫不断吸食着自己的骨髓,不,并非骨髓,而是灵魂。圣徒使用暗影之眼,终于看清了缘由,贝肯释放的幽魂正附在圣徒肩膀上,用它尖锐而细长的舌头钻着圣徒的脑袋。
他的灵目能释放灵魂能量,也能吸食旁人的灵魂。他确是个噬魂者,若战斗得太久,圣徒会越来越弱,而贝肯将越来越强。
贝肯奔行如虎,须臾间靠近,双手握锤朝圣徒砸落,同时,他的灵目再一次放出强光。骤然,圣徒使出灭绝念刃,雷与火的风暴环绕着他,毁灭之力笼罩敌人。
贝肯大吼,他的灵魂形成护盾,他在护盾融化之前跳出了包围圈。此人是萨洛特族的勇士,身经百战,他从上古时的众多战斗以及睿摩尔族的无数次追杀中存活,对付念刃之类的魔法,他驾轻就熟。
贝肯笑道:“你这是灭绝念刃,由此,我已看穿你的实力,我对付过的所有人类法师,一旦被我破解了这招,就代表他们黔驴技穷。朗基努斯,你的念刃还不够强,不足以在我逃脱的瞬间杀死我。
你暴露了你的底牌,我可以放心杀死你了。你的头颅将成为我邀功的战利品,黑棺与剑盾会的盟军将为我的名字而颤栗,纪元帝国很快就会多一位大权在握的枢机主教贝肯林迟!”
他的笑容十分灿烂而得意,并不急于进攻,圣徒只能让他把话说完。当然,贝肯在等灭绝的漩涡自行消退,他不会冒险在这当口主动出击。
随后,圣徒说道:“你对念刃究竟了解多少?噬魂者?”
贝肯说:“一块人类的遮羞布而已,血族的训诫之力远强于人类的魔法。人类在模仿我们超越尝试的异能,而对我们而言,那不过是本能而已。拙劣的猴子把戏,如何能胜过与生俱来的天赋?”
圣徒双手横握圣枪,转动一圈,将其竖起,他说道:“念刃并不是本能,而是人类精神的体现。当人类陷入种种困境与危险之中,他们的精神状态会引发潜能,引发奇迹。有人说,这是上帝的恩赐,也有人说,这是某种基因变异,还有人认为是环境的剧变赋予人类生存的权力。
你完全说错了,噬魂者。念刃反应了人类的自由,人类的内心。念刃并非模仿超自然生物的异能,而是试图与那些怪物对抗而取胜。”
枪尖上的光变成了金色,如金色的墨水般渲染了灭绝的光圈,那光芒很柔和,像是平缓的湖面,像是舒适的阳光。
阳光。
贝肯的笑声变成了惨叫,霎时,他开始冒烟,开始变黑,他试图闪躲,逃到山下那些洞窟中,但圣徒似能操纵这光芒,在贝肯移动之前,光芒扭曲旋转,追踪上了他。
贝肯骇然道:“你能制造阳光?”
圣徒目光低垂,似在忏悔着过往的罪孽,他说:“我钻研过阳光,研究得很多,研究得很深,也许太深了。”
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
贝肯速度很快,但快不过宛如生灵的光,那光芒重创了贝肯的双腿,贝肯一瘸一拐地朝山下跳,但一面阳光的围墙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沾染上了那光芒,叫声愈发凄厉,在地上翻滚爬动,想要挖出一个洞,钻到山里去。
他并不是刚格尔,他办不到这一点。
贝肯转过身,见到圣徒已站在他身前,圣徒说:“我能操纵光芒,将其转化为阳光,即使微弱的烛火也能伤害血族,伤害黑暗的生物。”
贝肯瞪大眼睛,突然间,他用尽全力,灵目朝圣徒发射出灵魂之光,但圣徒用长枪将敌人的最后一搏挡下。贝肯一声悲呼,失去了知觉。
他浑身烧伤,这伤势并不能用魔血迅速治愈,否则太阳也算不上血族的天敌。
圣徒抬头望向星空,在这一时刻,他察觉到马丁所说的了。在那密集的银河中,有一颗卫星隐藏在那儿,在卫星中,有另一个受难者。他半梦半醒,饱受记忆的折磨,他为人类而哀悼,也为自己而哭泣。
他一定见证了地球上发生的一切,人类的灭亡,太阳的暗淡,恶魔的异变,世界的交替。
圣徒有无数的话想问他,但受难者却始终沉默。
是啊,他们隔得太远,说不上话。不过即使他们面对着面,也许也无法交谈。
如此便罢。
我不再圣徒,鱼骨朗基努斯又回来了。
我不再悲天悯人而自怨自艾,不再高高在上而自命清高,我心情轻松,毫无罪恶感,唯有战胜强敌的喜悦之情。
我扛起贝肯,走回了帆船谷。
太阳即将升起,真正的太阳,无法控制的力量,在短短十秒钟内就会让这个古老的血族灰飞烟灭。我觉得将他俘虏比将他杀死好处更大。
卡拉站在窟窿口翘首以盼,看见我,立即缩回了头,我走入窟窿,她若无其事地看了我一眼,微笑道:“父亲,我早就知道你会取胜的。”
我昂然说:“我是残阳剑圣,这名字能令血族瑟瑟发抖,血族的婴儿止住啼哭。”
卡拉问:“血族里也会有婴儿吗?”
这问题真是刁钻,我竟答不上。
爱德曼指着贝肯问:“好家伙,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长官?”
“他是纪元帝国的重要人物,我们有许多资料可以从他嘴里套。”
雇佣兵们心有余悸,说:“他是个鬼魂,能占据人的身体,这样的怪物可困不住。”
我摇头道:“他可不愿占据凡人的躯体,而且我们就快到家了。”
.....
拉米亚打开门,看着我、卡拉和马丁,略显惊讶,问:“这两个可爱的小天使是谁?”
我还未回答,卡拉用大学生面试般娴熟的技巧说道:“母亲,我是卡桑德拉朗基努斯,你可以叫我卡拉。这位是马丁尼斯朗基努斯,我的弟弟,他是个天才,请暂时不要介意他的孤僻。”
拉米亚似觉得很滑稽,咧嘴笑了几声,看着我问:“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我必须严肃而妥善地回答她的问题,一旦回答不慎,我可能就要惨遭爱的铁拳,任由残阳剑圣声名扫地。
二十三 家庭团圆
拉米亚问:“时光机?”
我说:“是的,他们是我们的孩子,来自六年后,通过古代文明的时光机穿梭到今天。”
卡拉注视着我,连马丁也向我投来关怀弱智的眼神。
我擦了擦汗,微笑道:“事情就是这样。”
我为什么要撒谎呢?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头。拉米亚虽然是个随和的女人,但在领养孩子这件事上我根本没和她商量过。万一她对卡拉和马丁不满意呢?
而时光机的借口就不一样了,在这离奇的年代,万事皆有可能,等拉米亚和卡拉、马丁感情培养成熟之后再实言相告,这计划堪称完美。
拉米亚愣了几秒,笑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这么像我。”她抱着卡拉和马丁,亲了他们的脸颊,说:“我这就给你们准备吃的去,朗基,你带着他们到处逛逛。”随后,她快步走入厨房,吩咐管家与厨子。
计划的第一步顺利过关,接下来只需要....
卡拉回过头,用极低的声音怒道:“父亲!你是傻瓜吗?为什么要撒谎?你把我快吓死了。”
我说:“怕什么?这只是权宜之计。”
卡拉说:“你根本没骗过母亲!她知道你在说谎。”
“不可能!我的谎话如此华丽,她一定相信了。”
卡拉抱着脑袋说:“这华丽过头了啦!怎么办?怎么办?她一定会怀疑我们是你的私生子女?这下可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才能讨好她?”
被她这么一说,我也心慌起来,之后是不是该如实以告?可听过第一个谎言之后,她又怎会相信第二个谎言?
我如坐针毡,来回踱步时,厨房的门开了,拉米亚端着一锅,像是热汤之类,黑乎乎的,粘稠厚重,里面有圆滚滚的事物,散发着奇特的味道,走向我们。
她说:“朗基,来喝汤吧。”
我问:“什么大郎?吃什么药?”
拉米亚问:“我没说大郎吃药什么的啊?”
我退后一步,说:“哦,原来是我听错了,这是什么汤?”
拉米亚说:“还记得反应炉周围那些因热量产生的果子吗?就是那种果子熬的汤。”
号泣村的人确实以这种果实为食,拉米亚盛了三碗,分给我们。我和卡拉脸色发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认为拉米亚不会想毒死我,更不可能毒害孩童,但由于我怀疑她怀疑我说谎,这果子汤的滋味儿只怕犹如地狱。
我对这两个孩子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自然愿意替他们消灾挡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先于他们尝试这诡异的果子汤。
我下定了决心,却见马丁已经把汤喝完了。
拉米亚笑道:“马丁尼斯,味道怎么样?”
马丁打了个饱嗝,低声说:“味道很好,谢谢。”
但我注意到马丁的表情异样,他原本是没有表情的,现在脸色就像是快要腹泻了一样。
拉米亚说:“朗基,卡桑德拉,趁热喝吧。”
鉴于马丁异于常人的思维与品位,以及充斥空中的怪味儿,我认为这汤的味道好坏有待商榷,尤其是这汤头模样怪异无比,是时候让卡拉体会到身为父亲那伟大而充满牺牲精神的爱了。
我笑道:“是啊,卡拉,快喝吧,别凉了就不一定好喝了,来,我喂你喝,把我的也一块儿喝掉。”
卡拉惊恐而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看着我也没用,雄狮会把幼狮推落小山坡,让它独立克服难关,我正要让她经受如此考验。
她现在不懂我的良苦用心,等她长大就会懂了。
我为我伟大的父爱而感动,如果此时我转过身,她一定会将我的背影铭记一辈子。
卡拉说:“父亲,我从小学尊老爱幼的道理,懂得长幼先后的礼貌,是不是应该你先品尝这美味呢?”
我心中一凛,立即答道:“孩子,身为人父,最值得骄傲的一个信条就是,在这食物匮乏的年代,我所必须做的,就是保证我的妻子和孩子衣食无忧,作为我自己,即使吃少了一口,甚至饥肠辘辘,我也要保证你们能摄取充足的营养,我看,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这两碗汤你就全喝了吧。”
说话间,我把一碗汤凑到卡拉面前,舀起一勺,伸向她的嘴唇。
卡拉眼中流出泪水,她说:“父亲,我真的好感动,真的,从来没有人对我们这么好。不,我不能让你看见我流泪的样子,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我这人的性格就是太要强了!对不起!父亲!”
说罢,她哭着跑上了楼,打开一间客房躲了进去,发出了夸张的哭泣声。
我被她的演技震惊了,在这一刻,我真怀疑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结果拉米亚强迫我喝了两碗,实话实说,这汤根本没有味道,不甜也不咸,我感觉就像往肚子里灌了两大碗白粥,越往后越是难以下咽,虽然现在村子里的糖盐短缺,可这么烹饪确有糟蹋粮食之嫌。
她把我拉至卧室,关上门,问:“他们是你从黑棺孤儿院里领养的?”
我大吃一惊,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们俩穿得衣服,上面绣着bco的字样,你都不看的吗?我也早就打算收养孩子了,我想了很久很久,可却没有勇气去孤儿院。”
我的谎言被揭穿,只觉得颜面无光,硬着头皮说:“他们都是好孩子。”
拉米亚紧皱的眉头忽而放松,雪白的肌肤与美丽的眼睛瞬间绽放出光彩,她笑道:“我知道,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们了,他们是你给我的礼物,我感觉就像是你和我一起养出来的一样。”
她紧紧抱住我,她是如此的动情,如此的火热,如果不是马上就要吃饭,我就要将她当场法办。
幸好晚餐不是拉米亚亲自掌勺。
晚餐时,卡拉努力地向拉米亚展现自己出众之处,背诵读过的书籍,她确实喜欢读书,可也许点错了天赋,她说她看过《国富论》、《资本论》、《经济学原理》以及《职场与内宫斗争秘要》等等,说起来一套一套,令人咋舌。
拉米亚问:“你看了这么多,可究竟看懂了吗?”
卡拉说:“母亲,限于阅历,我目前确实无法全部理解这些知识,可只要假以时日,我定能融会贯通。”
拉米亚微微一笑,说:“我们这里有许许多多书,将来会有更多,你想不想做这儿的图书馆管理员?”
卡拉昂然道:“我虽喜爱知识,可志存高远,学以致用才是我追求的理想。不,母亲,我不会局限于整日与书打交道,我要成为父亲身边最得利的帮手,帮他治理他的帝国。”
我和拉米亚齐声问:“什么帝国?”
卡拉说:“看看吧,母亲,父亲,看看外头,现在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唯有强者能一统天下。父亲拥有世界上最强的武力,理所当然应当成为主宰,成为帝王,如此才能一生无悔。”
我问:“你是不是看过一些不对头的暴力漫画书?”
卡拉承认安妮夫人常给他们讲一个末世救世主传说的故事。
用完餐,拉米亚替他们俩洗了个澡,替他们换上可爱的睡衣,在床边为他们念书,直至他们入睡,我倒不知道她进入母亲的角色是如此驾轻就熟。
我们回到卧室,我拥着拉米亚,我们心中充满着安定与幸福,却激动得无法睡眠,运动一番之后,疲倦的我们相互依偎,拉米亚问:“我看见你带着粮食来啦。”
我叹道:“黑棺的粮食也面临紧缺,这些天游骑兵们的收成如何?”
拉米亚说:“收获不多,而且周围也不太平。小阿茹之后,村里生孩子的人增多,加上新来的村民....而且他们似乎习惯了丰衣足食,粮食消耗的很快,这样下去,我们得让他们限额饮食了。”
我又开始烦恼了起来,说:“乏加列出的那些地点,我们一个个搜索过来,总有收获的,像罐头厂有不会腐坏的食物,像那些水果园....肯定长满了果子。”
拉米亚吻了吻我,说:“别着急,那些地方对现在这些游骑兵来说太危险,他们缺乏黑棺精良的装备,只能探路,不适合探险。等排查完毕了,我们两人亲自去找。”
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如果要稳定的来源,我们需要畜牧,或者种植,我们有充足的水,也有充足的太阳,那些驼鹿也许....
拉米亚说:“暴露在外的水果蔬菜容易产生剧毒,就像上世纪的稻田一样,我们可以用余烬水晶建立一个种植棚。”
我心中充满希望,说:“是的!种植棚!我们明天立即开工!我可以聘请黑棺那些种植专家来,即使需要血族施法也在所不惜。”
拉米亚说:“我听说在黑棺里就有类似的田地,那里出产一些南瓜和玉米,一年一熟,我们只要熬到明年这时候....”
我点头道:“重要的是,我们得熬到明年这时候。”
拉米亚说:“等明天吧,等他们的消息。如果游骑兵们有成果,我们两人立即出发,这一次,决不能再空手而回了。”
二十四 巴尔邪徒
贝肯躺在病床上,铁链绕了他好几圈,这房间里有一个装置,随时能让阳光照射进来。但现在是晚上,这装置并没有用。
他见到我和赵洛,漠然的神情骤然显得恐惧,他说:“东方的畸形儿!”
赵洛说道:“你还有脸面说我?你投靠了恶魔!投靠了巴尔教!”
贝肯说:“如果我不这么做,睿摩尔就会毁灭我们。而且,那总好过与你们这群畸形儿联手。”
赵洛说:“但现在呢?你还不是与法师们,与那些巫妖同流合污?不,我这么说还太委婉了,你根本就是那群妖魔鬼怪的走狗!”
纪元帝国源自于一群名叫恶魔之女的法师,但他们也容忍血族在他们所谓的帝国中划分地盘。巴尔教是他们培养的一群猎犬,被称为巫妖的睿摩尔则是另外一群。
贝肯说:“总有一天,我会掌握恶魔的力量,杀了睿摩尔,也会杀了你们这群亵渎的叛逆。我会统治纪元帝国,统治这乱世。”
赵洛拔剑想要杀他,我慌忙道:“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赵洛说:“我在寻找其余埃尔吉亚残卷的下落,你肯定有线索。”
贝肯说:“你还在寻找达到那境界的方法?”
赵洛说:“我不像你们这群堕落者般丧失了梦想,我永远追随者萨洛特祖先的脚步。”
贝肯盯着赵洛的剑尖,答道:“我听说纪元帝国手里有一卷,但那掌握在一位恶魔之女手里。”
赵洛问:“一个人类法师?”
贝肯笑道:“一位枢机主教,绰号疤痕。她的力量很可怕,并且,她是这一次远征军的统帅之一。当心,当她决定毁灭你们的时候,你们必死无疑。”
贝肯又面向我,说道:“你的阳光在人类法师面前毫无作用。”
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儿,问:“远征军?在哪儿?在萨克拉门托?”
贝肯笑道:“不,没那么远,你们很快就会尝到滋味儿的。”
赵洛将长剑刺入贝肯手臂,火焰灼烧他的臂膀,他痛得大叫起来。赵洛喝问道:“位置!告诉我们位置!”
他勉强说道:“在....东北方大约三百公里,有一堵高墙围住的山林,去侦查吧,你们会吓得屁滚尿流的,哈哈,哈哈。不过,更可能你们的侦察兵无法活着回来。”
号泣村与黑棺的位置也许已经暴露,目前黑棺的状态根本无法进行一场战争,如果敌人就在那里,我们应该尽快与剑盾会商议战争一事。
赵洛又用长剑刺伤了贝肯的右臂,贝肯疼晕了过去。
我说:“你留在这儿看守他,等临近白天你就离开吧。”
赵洛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场简短的战事我们还可以抵挡,但一场持久的战争无疑意味着号泣会弹尽粮绝。纪元帝国听说过我的名声吗?那能威慑到他们吗?
也许可以,毕竟贝肯也失陷了。他们阵营中纵然有许多强者,但我不相信类似贝肯的怪物会数不胜数。
当初我不该放走左梯,不,即使杀了那人,我们后续又犯了错误。我们派兵在外,像路遇的拾荒者宣传号泣村与黑棺,邀请他们前来,纪元帝国的远征军总会得到消息的。
乏加说:“我可以派一些机器人铺设监视网络,当敌人的大部队到达一百公里的范围内,我就能侦查到。”
我心情好转,说:“多谢了,乏加。”
其实情况没那么糟,据我所知,剑盾会的总部离那个方向并不远,首当其冲的应当是他们,而纪元帝国的一支远征军未必是剑盾会的对手。
燃眉之急,仍是食物。
乏加正指挥晚餐机器人建造温室,我们还未决定种植什么,仍在招募工人。
派出去的游骑兵陆陆续续返回,由于多年前的地震,道路中断了,他们无法前往乏加给出的地点。但路不通倒也不错,至少纪元帝国也没法轻易找到通路。
等到深夜,有人敲响了我们家的门,是游骑兵蔡文瑞思,他说:“长官,有兄弟回来了,但他受了重伤。”
我和拉米亚立即随他前往查看,他是被恶魔咬伤的,身上整块肉都被扯掉,他为何在深夜赶路?又为何能奇迹般地逃回来?
我问:“给他治伤了吗?”
蔡文瑞思说:“已经打了三支治疗针了。”
他说:“是....是强盗,一群饲养....恶魔的强盗,长官。他们打算...偷袭我们。”
拉米亚问:“你能保住性命真的很幸运。”
游骑兵说:“它们吃了我的同伴,我跳到湖里才躲过一劫,那些强盗是直接朝这儿来的,小心....小心...他们是来捉人的。”
我问:“他们有多少?”
“不知道,我们休息的地方,在一瞬间满眼全是恶魔。它们应该是从西方来的。”
他们很可能是巴尔教的恶魔使,也许是为了营救贝肯,我们很幸运,这位游骑兵是实打实的英雄,他那些不走运的同伴也是。
我问他姓名,他说他叫维尔坦,我说:“好好休息吧,你已经安全了。”
乏加说:“正如他所言,在西墙内发现一群恶魔,他们已经翻过了围墙。”
我问:“有多少?是怎样的恶魔?为什么民兵没能发觉?这可是余烬之墙!”
乏加:“其中有人擅长潜行,他杀了城墙上值守的民兵,都是白色与红色恶魔,还有一些长翅膀的恶魔,它们会飞,很少见。它们正冲击监狱。”
那里有赵洛守着,不足为惧,那潜行的敌人未必能突破她的灵视。
我说:“拉米亚,你守着孩子们。我去那边。”
拉米亚说:“我得指挥游骑兵布防。”
我无可奈何,找到七号,命令它守在我屋外,这位亚伯实验体极为强大,对付恶魔应当不成问题。
一道火焰冲破监狱的大门,一只红色恶魔被赵洛的火焰逼退,她也擅长灵视,用诡异的幽魂令这恶魔不知所措,她连出数剑,将这恶魔刺杀。
在屋内,她已经杀了五只恶魔。
我喊道:“看见操作恶魔的人了吗?”
赵洛咬牙道:“不,这是个懦夫,果然是巴尔教的。”
突然间,赵洛背后出现一扇门,门中冲出三只白色恶魔,赵洛放出一圈烈火,将它们拦住,但越来越多的门出现,越来越多的恶魔从门中杀来。
我斩出灭绝与弑神,将白色恶魔如雪人般劈碎,但那个恶魔使始终没有现身。当我们回到诊所时,贝肯已经不见了踪迹。
家中有事,少更一些字,请读者朋友们见谅。
二十五 生命领域
城内多处遭遇恶魔袭击,首先是卡戎重工,它们破开了门,试图破坏晚餐机器人,索坎杀死了入侵者。
深夜酒吧中的人们险些遇害,幸亏拉米亚及时率军支援。所有建筑都是用余烬建造的,并未损失。
另有一些恶魔冲击我们的粮仓以及我的住处,也没能得逞。
愤怒驱使我追踪逃跑的恶魔使与贝肯。
天将破晓,赵洛无法协助我,但这也意味着血族和恶魔唯有任我宰割。
我用奥丁之眼观察他们逃跑的痕迹,他们根本没想着隐藏。途中有一座树木茂盛的破碎城区,城中的地面狼狈不堪,到处杂乱无章,废旧的汽车、碎开的砖石、倒塌的楼宇,中断的高架,挡路的广告牌。
当初有多热闹,现在就显得多糟糕。
我依旧找到了他们的脚印以及血迹。
他们藏在一座居民高楼中,这楼大约十八层,原本似乎就是贫民区,现在更像是个蜂巢,阳光从油腻漆黑的窗口照入,可走廊依旧漆黑阴暗。
现在,天亮了,这些血族正在闷头大睡,要杀他们易如反掌。千万年间,血族畏惧人类,就是因为如此。
我顺着沾有泥土的脚印走向一处房间,他们还藏得挺高,真是麻烦。
我听见有人说话,顿时紧张,服下阿蒙之水。
那人说:“贝肯先生,感觉如何?”他的声音很年轻。
我靠近那房间,朝里张望,现在贝肯无法使用幽魂与灵视,他应该察觉不到我。房间里明暗交错,家具上披着浮灰。一个年轻人坐在椅子上,坐姿端正,他的金发颇长,一张脸颇有阴柔之气,鼻梁、嘴巴、耳朵、颧骨像是精美的雕塑,一双眼中镶嵌着灰色的眼珠。
这又是一个美少年,话说这末世的美少年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或许这是因为上世纪男性整容成风造成的群体效果。人类的潜意识决定了进化的方向。
这少年...不是血族,否则他现在肯定睡得很死。
他的一缕金发飘开,我看见他额头正中有一只眼,他是萨洛特的血族?这怎么可能?他怎能在白天活动自如?而且他的屋子里也并非没有阳光。
贝肯说:“巴提克斯,该死的小子,把窗户关上,我需要...睡眠。”
这个巴提克斯笑道:“不,你失败了,败给了那个朗基努斯,必须受到小小的惩罚。”
他把破烂的窗帘又拉开了些,阳光如砍头刀般向躺在角落的贝肯挪动,贝肯惨叫,虚弱地往更深处躲闪。
他强行不让贝肯入睡,就像审讯官强迫犯人保持清醒那样。
巴提克斯又说:“驯养那些恶魔可不容易,你可消耗了不少啊。我还听说你想取代我成为枢机主教?是不是?”
贝肯喊道:“不!我没有!我很感激你救我了。再说...那些恶魔,他们真正的指挥者是你!若不是你同意,我无法指示他们。”
巴提克斯端起一个精美的茶杯,杯中冒出茶香,他抿了一口,说:“这么说来,你认为这全是我的错了?”
贝肯连声咳嗽,脸色简直像是个白血病患者,他说:“我....发誓永远效忠于你。”
巴提克斯摇摇头,朝贝肯略一欠身,说:“血族的承诺善变若水,难以取信于人。巴尔教的教义中,将你们这些萨洛特族视作大仇,我一直怀疑你是否忠诚,当然,也怀疑你们是否忘了追杀巴尔信徒长达数千年之久。”
这个巴提克斯是巴尔教的,却不是血族吗?那他的灵视之眼又是怎么回事?
巴提克斯将一缕阳光照到贝肯身上,贝肯咬紧牙关,发出撕心裂肺地哼声。这声音让我听着难受,就像我自己成了待宰之鱼。
过了片刻,巴提克斯遮住了阳光,贝肯说道:“疤痕....疤痕她怎么说?你胆敢违抗疤痕统帅?”
巴提克斯冷笑道:“那个屠夫是个疯子,她可不在乎你这区区的琐碎之辈。再说了,她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应该不会计较。”
贝肯是琐碎之辈?他一定指的是地位。萨洛特血族向巴尔教求助才换得生存,因此他们在纪元帝国中只是个小人物。
我干脆把贝肯救出来,劝他投降吧。但这也很可能是他们的苦肉计,送个大间谍到我们阵中。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是否他们已经察觉到了我?
巴尔教、睿摩尔血族、恶魔之女,枢机主教,他们在纪元帝国中究竟是什么关系?是盟友还是上下级?
巴提克斯站起身,踩住贝肯胸口,贝肯不再做声,双目紧闭。巴提克斯笑了几声,说:“算了,没意思。这些血族自以为高于我们人类,可其实不过是一群可怜虫。”
他又说:“如果我能杀了朗基努斯,父亲肯定会为我高兴的,对不对?”
我霎时想要偷袭他,但他回过头,面对着我,说道:“你瞒不了你的杀气,朗基努斯先生。”
他果然知道我在这儿,阿蒙之水的性价比越来越低了,我能不能洗掉技能点重新分配一番?
我问:“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巴提克斯,我的全名太长,以至于我懒得向别人多说。”
“你已经够嗦的了。”
巴提克斯依旧面带笑容,双眸如柳,其中闪烁着残忍与喜悦的光,却又保有理智与克制,他说:“这是我应有的礼仪。”
他说:“这楼里本来有一些人,他们都是些强盗,拾荒的同时抢劫其余拾荒者与定居点。我来到这儿时,他们表现得不那么友好,但他人对我无礼,我岂能与之相提并论?我用最隆重的礼仪对待他们,你想看一看吗?朗基努斯先生?”
这小子话真多,而且是那种烦人的多,不像是迈克尔那样不惹人厌。
我说:“你肯定把他们全杀了,然后摆成了什么样猎奇的造型,想要吓我一跳。省省吧,我见惯了太阳王,你这点伎俩,已经不新鲜了。”
巴提克斯皱眉道:“你可太自以为是了,先生。我巴提克斯是钻研生命领域的法师,我不太喜欢将人杀死。”
我答道:“巧了,太阳王也自称是最完美的生命。”
巴提克斯说:“你屡次将我比作太阳王,对此,我深有同感。太阳王的确是无以伦比的杰作,无论创造这个魔法的人是谁,过程如何,他都值得我最崇高的敬意。”
我问:“你果然是法师?可你为何会有灵视之眼?”
巴提克斯答道:“你以为只有血族的血脉能修炼它?它是灵魂与躯体修炼到高深境界自然而然产生之物。萨洛特的血族确实比人类更适合习练此法,但并不意味着唯有萨洛特能产生灵视之眼。”
他做了个手势,念了句咒语。我蓦然发动激流,在他把咒语念完之前刺中了他,他浑身巨震,厉声惨呼,朝后退避,怒道:“你怎么毫无高手风范?”
我说:“手滑了,抱歉。”再一雷剑刺向这小子的脑袋。他往旁一个翻滚,可躲不过我的长剑,我依旧命中了他的额头,他的灵视之眼。
这小子比贝肯差远了,他的灵视之眼根本没什么用。
骤然间,我眼睛一痛,湿漉漉的血从中流下,我心中震惊,慌忙躲闪,巴提克斯喝道:“我的眼睛比血族的更强,任何伤我者,必也遭到报偿!”
我险些盲了双目,目前只是眼睛剧痛,视线受阻,巴提克斯突进,左右开弓,拳头打向我。我发动暗云,躲藏在层层遮掩之中,巴提克斯说:“无聊的法术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他双拳猛然砸中地面,轰地一声,地面开裂,我们往下坠,他又开始念他的咒语。
似乎他有两种法术,一种通过他的灵视之眼发动,一种则必须吟唱念咒,他的身体不知是怎么锻炼的,似乎更胜于弥尔塞与奥奇德。我不知他的咒语有什么用,总而言之,还是别让他使出来为妙。
奥丁之眼让我感觉敏锐,即使视线模糊,也能察觉得到他的动向。我发动激流,一剑刺中他的心脏,电流让他身子抖个不停,他伸手朝我一抓,我及时逃开了。
巴提克斯揉着伤处,笑道:“我完全高看你了,朗基努斯,他们说你如何如何,连剑盾会和黑棺的长老都畏惧你,但你也就这样而已。你的攻击对我就像是挠痒。”
我问:“这就是你所谓的生命领域魔法?”他拥有超常的复原力,更胜过血族的魔血,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巴提克斯说:“你惧怕我,惧怕我的魔法,是不是?所以你不敢让我念咒,你怕局面失控,你根本不强,你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糟糕,糟糕,糟糕透顶!他看穿了我。
巴提克斯说:“父亲一直阻止我发动全面战争,连疤痕那个疯婆子也受他约束,可现在,我全明白了,黑棺的剑圣没什么好怕的.....”
我顿时朝他斩出弑神,巴提克斯朝旁移动,躲开了这一剑,他喊道:“这一剑还不错,但又能怎么样呢?”
忽然间,一道裂缝撕裂了地面,地板朝上翻的同时又朝下坠,大楼的每一面墙壁都发出轰隆鸣响,石块暴露、分散、粉碎、化作暴雨。
巴提克斯开始流汗,面露惊惧,喊道:“你做了什么?你那一剑....”
我认为大概是这栋楼年久失修,终于要倒了,但我管不了他怎么想。
大石朝我们二人砸落,巴提克斯可不敢被整栋楼的碎石砸中,奋起余力,朝外猛冲,跳出了窗口。
二十六 威胁时刻
我托庇于黑暗,我融入了阴影,我本以为我安全了,然而那间歇性的头疼突然袭击了我,我被卷入了痛苦的漩涡,在梦魇与晕眩中苦苦求生,我奋力向上,结果却向下坠,坠得越来越深,愈发迷惑。
似乎又是晚间,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乱石废墟的夹缝中。我并不是躺着的,而是竖着的。
我试了试,使不出多少力气,我得养上一会儿。
巴提克斯是否洞悉了我的强弱?他逃离时显得很惊骇,他以为我一剑劈开了大楼。
该隐保佑,让这念头在那他脑中挥之不去吧,让我保持那最强之名吧,现在此事不仅仅关乎虚荣,而是一场战争。如若不然,无需大军,纪元帝国只需派遣他们的精锐部队,号泣村就将易主,我的梦想就将破灭。
归根究底,是我太弱,不,责任也并不全是我的,是号泣村太弱小。一直以来,我走错了方向,我相信了血族那一套怪力乱神的理论,未能意识到科技才是最强的国防。试想如果我现在有一打朱诺组成的装甲车队,车上装着能不间断发射神剑弹的火炮,纪元帝国将被我绝杀。
可惜我没有。
反应炉未必是不可重现的,以乏加的研究能力,完全可能复制还原。我无需追求亚伯、康士坦西亚那样的力量,而应该追求至高的科技力。
近处的低哼声让我回过了神,我一扭头,见到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许多人。我被吓出一身冷汗,心脏险些炸了。
头一个人浑身是血,眼睛被改造得像是某种昆虫,他的身体向后延伸,从脊椎处连着另一个人的身体,一个接一个,像是一条二十米长的蜈蚣。他后面的人无疑都还活着,只是看不见他们的脑袋,我不敢想它们藏在哪儿。
这一定是巴提克斯变态的恶趣味,他是不是看过某部电影?
这个怪物用它无数双手攀爬石块,扭动着钻过遂道。他就像太阳王那样能挤过缝隙,可并不能化作血水仍然存活。
我心慌意乱,头皮发麻,想喊:“你别过来!”可又怕起到反效果。它已经没了人性,至少已经发疯,它会不会将我也纳入到它的躯干当中去?我对它的进食方式毫无兴趣。
海尔辛说得对,法师虽非血族,但也不是人类,没有人类会对同胞做出这样的事!他们高高在上的法力反而令他们对自己过去的同类更为残忍。
怪物不停地爬,爬到我头顶,令石块哗啦啦地坠下。这怪物可不轻,再过不久,会引起新一轮塌方,我的脱困便更加遥遥无期。
这时,外头的说话声令这怪物分神,它钻了片刻,不知到哪儿去了。
说话人嘶哑着嗓子说:“巴提克斯....在这儿吗?”这似乎是个老女人,声音像是磨刀机,异常刺耳,又透着一股刁钻恶毒的劲儿,像是那些活寡守了几十年的怨妇,变成了因心理疾病而偷偷摸摸的杀人狂。
一人回到道:“统帅,他通知我们会在这里。”
统帅?是疤痕?
我压低呼吸声,透过石块的缝隙朝外看。那是一个丑的令人发指的女人,不,是令人发指的人类。
她是个光头女子,脸很瘦很老,身躯却极为健壮。她用一个圆环圈住自己的脑袋,准确的说,她的眼睛。那圆环上布满针刺,稍有不慎就会刺瞎了她。
她的身体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穿着健身用的紧身衣,一根根尖针从她体内穿出,也许是后天装饰的,又或许是从体内长出的。她像个刺猬,又像是内外翻转的中世纪猎杀女巫的刑具,更有可能是从那些刑具中活下来的。
除了这些骇然之处,她另外佩戴了不少装饰,比如她脖子上挂着用人鼻子做的项链,她的耳环是人的耳朵,她腰带上挂着一本书。那本书的样子有些眼熟,是不是埃尔吉亚残卷的一部分?
她的审美令我不敢赞同,不过说不定她已经六神装毕业了呢?毕竟对大后期而言....装备的实用性比较重要。
我特么的究竟在想什么?这时候了还在想梗?她是纪元帝国远征军的统帅,她来到这里,等于已经飞龙骑脸了。
我得尽快离开这儿,向黑棺求援,那无疑会暴露我不强的事实,可总比被人端了老家好。
疤痕身边应该是她的护卫,一个个儿看来也极难对付,两个壮汉,一个目光阴冷,一个冷静沉着,各自牵着锁链,拴着几只可怖的猎犬,散发着名为恐怖的情绪。
我熟悉这种感觉,这猎犬是畸形尸,是冥火失败的产物。
而那两个壮汉也让人不适,他们是活尸,而且毫不掩饰自己令人作呕的冥火。
冥火越强,越令人憎恶,以我对他们的厌恶感判断,他们至少都是科洛夫那一级别的活尸。
除了这些活尸,还有两个犬牙毕露的血族,一人高约两米五,变成半人半蝙蝠的模样,似难以变回原形。他身边那个血族满脸戾气,凶相毕露,他左肩扛着火箭筒,右肩扛着加特林冲锋枪。
这一群人活脱脱是噩梦中走出来的马戏团。
疤痕忽然改变了语调,用爱怜的声音说道:“巴提克斯,我的小心肝宝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为什么不与我联络?”这声音就像是掐着猫的喉咙让它尖叫似的,听着令人反胃。
活尸甲说:“统帅,你也太宠他了。这一次他未事先禀报,前来挑衅黑棺的强敌,很可能令我们陷入被前后夹击的困境。”
活尸乙说:“此言有理,可他是皇帝之子,我们无权干涉。”
刚格尔血族说:“正因为他身份高贵,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武器库血族说:“看这里的状况,发生了一场大战,这大楼是新近倒塌的。恕我直言,巴提克斯不具备这样的破坏力。”
另三个跟班同时说道:“黑棺剑圣?”
武器库血族点头道:“唯有这一可能。”
活尸乙说:“统帅,若是如此,巴提克斯凶多吉少。”
疤痕说:“不,不会的,巴提克斯很机灵,巴提克斯的生命魔法很强,既是他浑身的骨头都被压断,他也能活命。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把他从地底挖出。哦,我的小王子,你一直拒绝我,可就在今夜,我要把自己献给你,你也将彻底把你的活力注入我体内。”
我无声地呕了,这姿势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更让我万分同情巴提克斯。巴提克斯,虽然你是个残忍可恨的混蛋,但快逃吧,逃离这花痴般女怪物。
这几个跟班无疑非常称职,疤痕的宣言未能令他们脸上激起惊惧反感之情,这真不容易,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达到了溜须拍马的最高境界,可显然我还差得远。
活尸甲问:“可黑棺剑圣也许仍在这里。”
疤痕脑袋转了转,说:“啊,巴提克斯的宠物。”
她胸口伸出一根尖刺,哗啦一声,刺入地面,一声巨吼爆发,那只二十米的巨大怪物冲破地面,张嘴咬向疤痕。疤痕哈哈奸笑,尖刺离体,如枪炮般一轮齐射,将那蜈蚣在一瞬间变成了肉泥。
她这破坏力比克里斯蒂娜和缇丰更强得多,我心跳加速,更着急地想影遁逃命,可仍无法聚集力气。
四位跟班齐声说:“统帅的魔力,真让人大开眼界。”
疤痕手指朝我这里一点,我被一根尖刺击中,我叫了一声,那尖刺将我拽到了她身前。
武器库血族说:“他不是巴提克斯。”
刚格尔血族说:“是巴提克斯宠物的幸存者?”
我脸上都是黑泥,他们或许认不出我,但我会作为某个无名npc死在这儿吗?那也太憋屈了。
疤痕笑道:“不,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是朗基努斯,是黑棺的最强者。”
瞒不过去,那也没办法,我唯有点头承认,输人头也不能输了这口气。
我微笑道:“是我。”
疤痕问;“啊,英俊的黑棺英雄,你现在的境况可不妙啊,是什么造成的?”
我说:“我习惯残血逛地图,这样更有趣,你懂我意思吗?”
疤痕问:“随心所欲,遨游天涯,你确实是个挺浪漫的人。不过,现在你真的很危险,我不相信任何一个像你这样的强者,会让我的针刺在离你心脏只有一英寸的地方。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对不对?”
这问题是送命题,不好回答,我得好好想想。
我说:“在你刺中我心脏前,我会割掉你的脑袋。”
疤痕笑道:“真的吗?这可让人.....忍不住想试试了。”
我玩脱了!死定了!这老太婆能不能看见我比较英俊的份上把我先那个再杀?
她眼中流露出跃跃欲试之意,就像她毁灭巴提克斯宠物时那样,她将杀戮视作游戏,现在,她又想开始这游戏了。
她的手指轻轻一颤,随后,她的脑袋被人摘了,这个强大的恶魔之女的血如喷泉一样直升半空。
她的尖刺缩回手指,我以为这是她表演的某种马戏团杂技,直至她扑倒在废墟中。
四个跟班发出怒吼和惊呼,刚格尔血族立刻腾空起飞,化作一团雾气,霎时没了影踪。
其余三人与那些猎犬就没那么好运了,在下一秒,他们被某种难以看清的神速所杀。
二十七 三位天使
原来...一切是真的,并不是谎言,我的强大并非虚幻,因为铁证就在眼前。看哪看哪,这可怖的噩梦马戏团五人组,只因我一个念头,几乎在瞬间全灭,甚至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我肯定疤痕的力量不逊于瓦希莉莎,但她的尸体就在我眼前,渐趋冰冷。
我不清楚我是如何办到的。
但强者不需要理由。
也许有人认为我开挂的行为太过恶劣,但我必须说
开挂好爽。
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掌握这新获得的力量,这莫名其妙的武器,我将扫除巴尔邪教,踏平纪元帝国,一手点燃人类文明新的火苗.....
我看见亚伯魁梧的身躯出现在疤痕身后。
他从她身上捡起埃尔吉亚残卷,目光有那么一秒钟落在了我的脸上,随后开始翻书。
我被一个冷冷的巴掌打回了现实。
人不是我杀的,是亚伯。
疤痕的确很强,但不至于被亚伯瞬杀,但当亚伯偷袭时,连最强的恶魔也会为之颤抖。
巨大的失落感充斥心头,让我从热烈的喜悦中跌落,匍匐在地,顾影自怜。
但亚伯救了我,挽回了我的清白之躯,否则,我难以想象那个歹毒的疤痕会对我俊俏的尸体做怎样惨绝人寰的勾当。
我结结巴巴地说:“多谢...救了我....第二次。”
亚伯用苏美尔语叹道:“我能理解你的心境站在高峰太久,试图游戏人间的心境,可我无法像你这样欺骗,欺骗自己,欺骗弱者。你为何要一次次让自己蒙受战败的耻辱?”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做游戏的人会让别人把尖刀刺到心脏旁的咫尺之间吗?我鱼骨朗基努斯或许曾经很强,可我现在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但我的情商让我并未点破,而是也一声叹息:“高处不胜寒,唯有通过这种方法,我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不是吗?”
亚伯说:“与我交手吧,黑鱼的主人,如果你渴望生死之际的愉悦,我能让你切身体会,而不是这样放任自己受弱者折磨。”
我的汗流的像不要钱似的。
我说:“但你我仍有各自的使命,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亚伯愣了片刻,答道:“不错。”
我逃过一劫,赶忙彬彬有礼、又不卑不亢地再一次道谢,他说:“这一回,我并不是为救你而来,你替我吸引了疤痕的注意力,我利用了这一点。”
“埃尔吉亚残卷?你也在找它?”
亚伯说:“我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被其吸引,这是该隐所留真正的文字。它对我而言很有价值。”
“它有什么用?萨洛特族与黑棺的操纵者都在找它。”
亚伯说:“或许它能指引我找到该隐。”
该隐杀了亚伯,人类犯下的第一宗谋杀,世界因此而扭曲,血族起源于黑暗之父。相比于此,亚当和夏娃在天堂所犯下的罪孽不值一提。
可亚伯并未死去,而是成为了血族,他为何会遭受与该隐相同的命运?
该隐,这血族的祖先,他是否仍还活着?
这兄弟二人如果重逢,会发生什么事?光是想象就让我莫名颤栗。
我们走入另一座废楼,我升起一堆火,显然亚伯是血族中的异类,他不怕火,不怕雷电,不怕神剑弹,只怕阳光,可我仍将篝火放在远离他的地方。
亚伯阅毕残卷,将其置于地上,身躯因愤怒而发抖,他说:“你知道另外的残卷在哪儿?”
我说:“据我所知,仍在黑棺里,黑棺的主人不好惹,恐怕连你也....”
亚伯陷入沉默,闭上了眼。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没走几步路,突然心中一凉,埃尔吉亚残卷怎么会在我手里?莫非这残卷自己有脚,对我投怀送抱了?这本书...我又不想要,什么一亿信用额度之类的我想都没想过。
我瞅了一眼亚伯,他坐着没动,可又像是什么都知道。
不,这不是偷,我只是想读一下,读一下总没有错,不是吗?读书人偷书不算偷,这是最正确无误的名言了。
书中写道:
“来了一位天使,他的神通是火焰。
他的金袍千万金缕,
他的双眸红光如炎,
他的长剑也在燃烧,
令人目眩而不敢直视。
我辨认出他是米迦勒,
我父亲崇拜的神的可怕仆从。
他认为我该臣服于他,
可我并没有这么做。
他认为我该露出怯意,
可我并没有这么做,
他认为我应当行跪拜之礼,
可我并没有这么做。
我行走了许久许久,我看清了许多许多,
我父亲的神已不再是我的神,
而我已不再需要对神使卑躬屈膝。”
该隐这时候已经认为自己能与上帝抗衡了吗?这本书是该隐所写,应该假不了,即使他并未把自己摆到上帝的位置,可至少他已经不再畏惧,不惧抗衡,不惧违逆,不惧惩罚,不惧那未知的神力。
“米迦勒说道:‘该隐,亚当的长子,
神赐予你恩泽,只要你向他忏悔,你将重得他的恩宠。
只要你重新顺服于他,你一切的罪孽都将被洗净。’
听闻此言,我涌出愤恨之情,我说:‘我曾经努力劳作,为他奉献一切,可他羞辱了我的供奉。
我依照他的指示,将纯洁无暇的鲜血奉献给他,可他却赐予我放逐。
我对他跪拜,我向他忏悔,可得到的是在黑暗中的漂泊,人类皆离我而去,我为此得到了什么?’
米迦勒面容恼怒,他对我说:“既然如此!”他挥舞长剑,剑上的烈火灼烧着我,那是圣火,象征着上帝的旨意,融化肌肉与身躯,净化人的灵魂。
圣火未能摧毁我,也未能令我弯下膝盖,可却令我面对着火焰变得脆弱不堪。”
所以,血族怕火的诅咒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米迦勒试图摧毁该隐产生的副作用?
该隐喝下莉莉丝的血后仅仅收获了力量,却并未受罪。这是不是暗示了血族食亲的合法性?
我不该过度解读,而是继续朝下看:
然后来了另一名天使,
他驾驭晨光。
世上所有的色彩,横布于地平线上,
夜间的邪魔也在这目光之前退缩避让,
我认出了他是尤利尔,太阳牧者,
当他在我面前落到地上时,
我并未后退一步。
尤利尔说道:‘该隐,想想你的父母吧,想想你兄弟的子嗣,
只要你低头认错,你尚有救赎的余地,
你可以回到你父亲的怀抱,亚当的后裔赛斯的后代们将崇拜你,爱戴你,这远胜过你所拥有的孤独。’
对于此,我答道:‘神将我置于黑暗,让我容身孤独,令我忘却了岁月,忘却了温情,忘去了人性,
现在,他又让我去找回这一切?让一个怕火的异类回到我的敌人之中?
不,太晚了,神明的爪牙,我早已经放弃了这些,
我将用鲜血编织王冠与圣袍,
我的子孙将统治赛斯的后裔。
黑暗未必低于光明,
我们将在黑暗中启发人类,走出光明的骗局。’
尤利尔勃然大怒,面无人色,目如炽阳,
他说:‘你自作自受!’
刹那间,太阳的光芒让我浑身燃烧,皮肤变得焦黑如墨,火焰也未能让我如此痛苦,
我慌不择路,躲入黑暗的树林,至此,我得以喘息。
我仍未向他们臣服,向他们跪拜。”
是天使尤利尔令该隐畏惧阳光,也就是说,之前他被流放于黑暗,并不是他不容于阳光?真正的诅咒那时才开始?
我朝下看:
“当夜幕降临时,我走出了藏身地,第三位天使已在等候,那是加百列,他的目光如同黑色的玉石,他的羽翼像是黑色的绸缎。
他是随黑夜到来的使者。
加百列说道:‘该隐,你仍未明白么?
你杀亚当,不仅仅夺走了他的性命,你修改了宇宙的法则,你让谋杀由此存在。
但神并未真正抛弃你,你仍有救赎的良机,
只要你再一次投入神的怀抱,再一次向神祭祀,一切都将被扭转,
那改变的因果,那亵渎的罪恶,那曾经的背叛,那永恒的放逐,
都将如不存在一般。
不要受恶魔的诱惑,
回归神这一边。’
我伤痕累累,精疲力竭,走投无路,面对着强敌,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昂首答道:‘我为我经历而熬过的这一切而自豪,无需多费唇舌了。’”
加百列的眼神变得冰冷而严酷,犹如那些冬季的黑夜,他说:
“那么,我将赋予你上帝最后的咒印!
你将沦为非生非死之物,
你将永远行于黑暗之中,
我消除你正常死亡之权,
你将只能以鲜血为饮食,
你将被强烈的**所支配,
你体内将存活着蠢蠢欲动的野兽,
你将不断犯下谋杀,不断重复你曾经的过错,
你将杀害人类,亦将恐惧人类,
你是暗夜的僵尸,亦将在白昼沉睡,
到了那时,即使幼儿也能杀你。
而你的子嗣也将继承你的罪恶,你的咒印,
你们将一代代犯下弑亲的罪过,
因为亲友的血十分美味,令人愉悦,
先祖强大的力量,蕴含于血液,
子嗣谋杀先祖,便可获得这力量与权威。
而作为一切罪孽的始作俑者,
你将永世孤独,
被所有人抛弃,
被所有人遗忘。
你的名字是该隐,但谁也不知道何人是该隐。
所有人都将避讳这受诅咒的字眼,
因上帝的意志将催眠他们。”
二十八 魔窟考验
一阵寒风将书页吹得哗哗作响,我注意到亚伯正看着我。
我说:“该隐复活了你,他是如何办到的?”
“那是一个骗局。远古时,天堂会降下猎杀的天使,狩猎血族。该隐让他的那些后裔们认为自己能够制造一个守护神,那个守护神能对抗并战胜那些天使们。
他暗示他们,守护神名为亚克墨慈,并遗留了仪式的方法。于是,那些第三代的血族各自奉献了法器与魔血,创造了我,他们用亚克墨慈称呼我。”
我问:“该隐是否想借助复活你消除诅咒?”
亚伯伸出一只手,借着火光照亮了它,在那只手中,血液像是蚯蚓或小蛇那样在血管中流动。
他说:“或许。”
我说:“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亚伯?他怎么知道这么做能成功?”
亚伯说:“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不知道,我只是活着,成为凡人,成为血族,终于有一天,我彻底记起了我自己是谁。”
“你既然复活,第一次谋杀就不存在了。”
亚伯摇头道:“那件事已经发生,即使复活我也无济于事,而且,他将我复活成了这么一个受诅咒的怪物。起先,我尚不畏惧阳光,他们称呼我为白昼行者,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我完全染上了该隐的诅咒,我嗜血如命,当我狂性大发时,我能吸尽整座丛林生物的血液。黑夜成了我的避难所,我.....”
我说:“我去过一座城堡,在城堡中,似乎他们也在做着复活你的实验,而且那应该是该隐主导的。”
“我曾经被毁灭过一次,这么说,在那期间,该隐仍未放弃他那可恨的阴谋。”
“如果你找到了该隐,你会怎么说?”
亚伯露出向往的表情,露出快意的微笑,但那微笑令人感到危险,令人想立刻钻到地下,逃离美洲大陆。
他说:“我会为第一次谋杀画上闭环。”
“在第一本残卷中,该隐说上帝禁止任何人类伤害他,否则将遭遇报偿。”
亚伯说:“我已非人类,这是他自找的。”
我说:“能不能把这本埃尔吉亚残卷卖给我?我出....一百万金元。”
亚伯一双红色的眼紧盯着我,令我头皮凉凉的。他不像纪元帝国那些投鼠忌器的蠢货好骗,即使我真如传闻中那般厉害,他也根本无惧。
我说:“两百万金元。”
亚伯问:“金元是什么东西?”
真是一场悲剧,上帝创造了不同的语言与货币,分隔了人类,导致我无法收买他。
我说:“金元就是钱,你用这钱可以在黑棺买许多东西,比如房子,比如老婆,你想不想找个妻子什么的?”
亚伯问:“你之前说萨洛特的血族也在找它?是什么人?”
“一个叫轻蝉的女人,她自称是东方的萨洛特一族。”
“轻蝉?”
我听出了一丝苗头,经过了这许多事,我对彩蛋很敏感,我问:“你要不要去....见她?”
亚伯没有回答,因为他人已经不见了,埃尔吉亚残卷仍在我手里。
哼,男人,真是没用,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怀揣着这件圣物,这件象征着血族祖先记忆碎片的古董,这件字字泣血、句句扎心的远古文书,这价值一千万金元的好买卖。
我打算先把它交给轻蝉,让她誊写记忆之后,再卖给黑棺中的干尸祖先。
当我迈步时,我腿脚发软,脑袋沉重的像是被绑了石块,那场风暴中莫名发作的头疼又再一次开始折磨我。
我常常服用毒剂,是不是副作用累积发作了?可我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人,不会像奥奇德那样罹患绝症吧...应该。
我撑不住了,想使劲儿也无力可用,我找到一小片影子,确定它在白天不会消失,躲了进去。
梦境重现,我又成了剑盾会的一员,我是萨尔瓦多,见他所见,闻他所闻。
他跟随着弥尔塞、荷蒂以及另外几个侍从,他们面对着一个深渊,深渊中冒着幽暗的光,升起黑色的烟。
像是地狱的入口。
弥尔塞说:“我们到了。”
这是剑盾会称为“魔窟”之地,也是初级骑士们锻炼念刃的地方,魔窟中将不断出现恶魔不知原先是人类还是异空间的恶魔攻击魔窟中的人类。
通常由一位有爵位的师父,带领年轻骑士们进入魔窟,师父袖手旁观,让徒弟们应对恶魔们的袭击。
他会一边谩骂学员,一边密切注意他们的表现。他们的动作是否连贯,他们能杀几只恶魔,他们在绝望中是否会丧失斗志?他们能穿着沉重的外骨骼活动多久?
他会保住学员的性命,但乐于见到学员受伤以至于不支倒地。
学员们显得很恐惧,因为这一刻起,他们将真正面对最凶残的敌人,用刀剑去尝敌人的鲜血。
尼丽问:“这魔窟有多深?里面有多少恶魔?”
荷蒂说:“大约二十米,威胁评定级别为轻微,温度五十摄氏度,但外骨骼装甲内是恒温的,你们可以放心。”
这么说来,当初剑盾会关押亚伯的深海大监狱,威胁级别为至高,难道还有其余的监狱?
她走到萨尔瓦多身边,说:“萨米,别那么紧张,你可以办到的。”
萨尔瓦多左右张望,颇有些害羞,他低声回答:“荷蒂师姐,你不必如此关照我。”
荷蒂说:“你救了我的命,我永远记得,所以别假装没事一样,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这位漂亮的女教官在那危急的夜晚,险些命丧恶魔之手,是萨尔瓦所救了她。
萨尔瓦多这小子的运气真特么的太让人羡慕了,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的萨尔瓦多小草人呢?扶我起来扎他几针.....
高志这个与我志同道合的年轻骑士,因萨尔瓦多的女人缘而愤愤不平,他说道:“弥尔塞大人,荷蒂长官在给萨尔瓦多私下指导!这难道合规吗?”
是的,萨尔瓦多虽然是我的亲人,我和她的姐姐....同床共枕,可高志这一番话却激起了我同仇敌忾之心,英俊的小鲜肉是全世界男性共同的敌人,在我们心底回响着对他们无声的唾弃与无情的诅咒。
弥尔塞说:“现在不是顾虑这些小事的时候。”
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也是凭借颜值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在这一点上,我与高志是统一战线的。
荷蒂笑道:“放心,大人,程度轻微,不会出幺蛾子的,一些白色恶魔而已。”
弥尔塞说:“这个魔窟并未经过第三次评测。”
荷蒂说:“奇怪了?为什么总部会安排在这儿?”
弥尔塞的气质变了,他一贯神色正义,近乎天真,此刻却蒙上了一层阴沉之色。他很少皱眉,现在却始终双眉紧皱。他说:“行动。”
剑盾会的外骨骼有喷气装置,他们平稳落在坑底。
半分钟后,恶魔的怒吼声响起,白色恶魔从异空间的破口处狂奔而至。
这是一场考试,不到最后关头,爵士们不会出手。
剑盾会骑士们长剑出鞘,迎面斩向恶魔,他们运念刃驱使外骨骼,令剑刃更加锋锐,能够劈开恶魔们如犀牛般的皮肤,咬它们的血肉。
恶魔又扑又跳,从四面八方撞向骑士们。骑士们布成方阵,迎接这猛攻。吼叫声不绝于耳,呼喝声也连续不断。
恶魔们不懂得战术,骑士们却丝毫不乱,他们确保每个人面对不超过两个恶魔,而彼此能够协作,至少将恶魔逼退。
他们的外骨骼并非牢不可破,如果露出缝隙,被恶魔接连撞中是会破损的。他们必须全神贯注,格外出众者不能贸然出击,武艺不佳者也决不能退缩,否则阵型松散,恶魔会钻入圈中,到时就会出现伤亡。
然而,长剑毕竟不如枪械,即使他们使用念刃,威力也仅与自动步枪相近,这就是剑盾会死板之处,他们坚信枪械会阻碍他们的修为,贬低他们的传统。他们如果先用枪再用剑,战术威力还能有巨大提升。
大约半小时后,有学员摔倒,被恶魔压住。荷蒂出剑替他解围,另一位资深骑士替他站住了位置。此后,力竭的人越来越多,年轻骑士们撑不住了。
弥尔塞说:“最后五分钟,坚持一下!”他开始出手,我看出他武艺大进,游刃有余,瞧这进步幅度,看来他应该是黑化了。
我是开玩笑,哈哈,当然不会是真的了....也许....
萨尔瓦多挤出每一分力气,将长剑重而准确地落在恶魔身上,他的剑比旁人更胜一筹,魔窟中仅有他还能令恶魔忌惮。他护住了几位同伴,将他们从恶魔的猛攻中救出。
弥尔塞说:“时间到,立即撤离!”他启动对讲机,呼叫魔窟上的援军。
就在此刻,地上升起一个诡异的身形,那是个黑色的恶魔,体型却与白色恶魔相似,她长着向后的双角,身体婀娜玲珑,脸色微紫,双眼像是蒙着一块黑布,却露出红色的眼珠。
她在弥尔塞面前,向弥尔塞露出笑容,似乎说了什么话。
萨尔瓦多喊道:“小心!”
弥尔塞目光惊异,朝她劈出一道石杉,女恶魔被他一剑断首,但她的身躯也瞬间瓦解。
弥尔塞睁大眼睛,蓦然朝前摔倒。萨尔瓦多急忙上前扶着弥尔塞,朝魔窟角落那儿飞奔。
二十九 前往本撒
我担心弥尔塞的安危,但这梦境并未让我纠结于此,仿佛蒙太奇般,画面一转,他们已经回到了剑盾会。
弥尔塞躺在病床上,护士撬开他的嘴,将秘药送入他口中。
萨尔瓦多问他的状况,医生说:“他身体上并无大碍,你们见到的女恶魔只是针对他的精神。”
荷蒂说:“我们问的是他有没有事,无论精神还是身体。”
医生说:“精神上的事,谁知道呢?只能等他苏醒。”
萨尔瓦多也负伤了,缠着绷带,医生说:“让爵士静养吧,你们都出去。”
走出诊所,瑟斯卡站在拐角,叹道:“弥尔塞能撑住,他是我所知最坚强的汉子。”
荷蒂问:“你为什么不进去看他?”
瑟斯卡答道:“他对我意见很大,你想必也有所耳闻。我怕他察觉到我,影响他的康复。”
萨尔瓦多听说过瑟斯卡与弥尔塞的争吵,两人从那时起就形同陌路。萨尔瓦多赞同弥尔塞的看法,认为瑟斯卡不该利用奴隶满足自身的**。但奴隶中并无萨尔瓦多关切的人,他也无力改变现状。
世界是灰色的,萨米,我们都早已看清事态了,只有弥尔塞这死脑筋仍为此纠结。
兵营中,伤兵满员,剑盾会骑士铠甲起了一定防护作用,而秘药十分灵验,极大地缓解了伤痛。他们都在咒骂,咒骂恶魔,咒骂伤痛,咒骂秘药,甚至有人小声嘀咕,咒骂援军。
他们险些丢了命,咒骂是应该的,而且,现在并没有长官在场。
男生女生的医疗场地仅隔着一层厚布,厚布那一边,传来女生痛苦的低吟。这世道越是残酷,战场上越不该有女性的位置,她们应该被留在后方,从事后勤,从事....养育。
可是这些女孩儿有念刃天赋,她们未来的战斗力不逊于男子,她们得通过战斗增强念刃,哪怕仅仅是为了将来生儿育女。
有一位军官的皮鞋声在走廊上踢踏作响,军营瞬间安静下来,咒骂声不复,负伤的少年们即使仍很不爽,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话语中更不露丝毫痕迹。
军官叫保尔,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子爵,他说:“经过此次考核,已知各位成绩。参与作战者四十人,耗时一小时三十分***出现白色恶魔共计203只,斩杀115只,减去军官斩杀,共101只,团体作战成绩优良。”
青年骑士们爆发出一阵欢呼,自己给自己打气,有些人拿起水壶,用饮酒的动作往嘴里灌。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混入其中,激情之余,又增添了几分温柔。
保尔又说:“接下来宣布各人成绩,以姓名顺序排列,阿迪,坚持一小时二十分钟,杀死恶魔五只,成绩优秀。”
人们望向阿迪,看着阿迪面露微笑,他右腿骨骨折,于是用手拍着左腿,随后又握紧拳头。
保尔继续报:“阿杨,坚持....杀敌....成绩合格。贝茨....成绩合格。蓓丽雅.....成绩优良。”
由于整体作战成功,每个人几乎都过关,除非没撑过50分钟,那实在说不过去了。
保尔说:“高志,杀敌5只,坚持一小时三十分钟,成绩优秀。尼丽,杀敌四只,坚持一小时二十分钟,成绩优秀,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
尼丽嚷道:“别提我爸,好烦呢!”
她的话激起人们的笑声,场面像是庆功会没人死亡,就是好消息。他们都已承受了生死历炼,从心里层面上脱胎换骨了。
迈克尔即将成立游骑兵军校,可如何与剑盾会残酷的锻炼方法相比?
保尔说:“....萨尔瓦多,杀敌十只,坚持一小时三十分钟,恭喜你,你的杀敌数十分可观,在历史上的新兵中也是排的上号的。”
人们齐刷刷地扭头看他,静了几秒,哗地一声,声音炸开了,男生为萨尔瓦多鼓掌叫好,连女生也掀开布帘,探出脑袋,瞪大眼睛,露出倾慕的目光。
不知谁带了个头,他们开始欢呼道:“萨米!萨米!萨米!”没人再叫他间谍,没人再阴阳怪气,没有人再冷嘲热讽,连高志都微笑着拍手。萨尔瓦多是与他们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同伴了。
在剑盾会中,武艺超群的战士晋升很快,地位很高,组织鼓励人们崇拜这些战士。就像瑟斯卡等老将能在奴隶中随意传宗接代一样,会中出众的人物也极受女生欢迎。当然,出色的女性战士也受众星捧月。
贝蒂,你看看,萨尔瓦多现在混得怎么样?你是不是被打脸了?我看再过不久,他就会被如狼似虎的追星女同学所淹没。
接下来的名字不多,保尔很快报完了,他说:“你们会有五天假期,好好休息,也许不久会有大行动。”
骑士们一起问道:“什么大行动?”
保尔摇头道:“目前还不确定,相信很快就会有端倪了。”
....
剑盾会庞大的地下都市之间通过铁轨相连,用烧煤的地铁互通往来。剑盾会有一个大煤矿,奇迹般地尚未被污染,只是烧煤时气味儿很大,灰尘漫漫。因此,即使地铁的窗口紧闭,又有层层过滤的排风系统,车厢里仍显得很脏。
萨尔瓦多和尼丽、高志等几个同学,跟随荷蒂,像是毕业的大学生般离开校园,前往外面的世界。
他们将在那儿踏入社会,成为庸庸碌碌的社畜....不对,开始拓荒,成为出生入死的剑盾会战士。
高志说道:“我还没去过本撒呢。”
尼丽说:“我随父亲去过,那里的晚上,灯是不灭的,酒吧里不间断地供应啤酒,我们可以喝到很晚,尽情狂欢。”
另一个年轻骑士说:“那儿的平民都是些什么人?”
尼丽说:“也都是奴隶,不过地位很高,他们会像疯了一样对我们好,让我们觉得自己是神一样好。”
萨尔瓦多问:“你多大年纪,已经在那儿参加过狂欢了?”
尼丽脸上一红,忙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女孩儿了?”
萨尔瓦多只知道尼丽的父亲是剑盾会中的一位大人物,但具体细节却不明。她不愿意让教官们多说,萨尔瓦多也不便打探。
尼丽显然对萨尔瓦多很有好感,确实有几次表现的非常明显,高志本对此颇有微词,可现在已经欣然接受了。
因为萨尔瓦多在坑洞中救了他,他们已是朋友。
唉,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真是血淋淋的教训。
可惜萨尔瓦多仍忘不了贝蒂,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只是个侥幸逃离魔爪的舔狗之一,一旦再遇上贝蒂,他又会像以前一样。
舔与被舔,似乎也存在着这么一条食物链,这经历异常痛苦,令人在绝望之余仍发疯般消耗自己的生命,只为了高高在上的心上人。然而,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存在着某个时刻,在一瞬间,你会得到救赎,或是被扶正,或是看破这食物链的险恶与荒谬,从此不再留恋。
我记得有个叫阿飞的似乎就是这么个套路。
永不见面,对他和贝蒂都好。
萨尔瓦多变得开朗了一些,他打趣道:“尼丽,我又不会管你,我们去本撒就是为了放松的,不是吗?”
尼丽笑道:“那好!到时候我们喝酒,你可不许退缩!不然就是个孬种!”
荷蒂走近他们,握住萨尔瓦多的手,说:“身为剑盾会的骑士,即使享乐,当有节制。”
尼丽震惊地看着她,说:“道理我都懂,你为何这样?”
萨尔瓦多颇感意外,他的脸也红了,可又不便挣脱荷蒂。
荷蒂说:“为什么?因为他是我罩着的。”
尼丽恼道:“谁说的?他是我罩着的!”
荷蒂说:“你还只是个新兵,毛手毛脚,心浮气躁的新兵,你什么都不懂。”
尼丽喊:“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没见过世面吗?我父亲教我许多东西,你根本一辈子都没机会学!”
荷蒂笑了笑,说:“你....父亲?”
尼丽的表情很复杂,一方面,她想表现出自己的尊严与魄力,不想沦为依靠父亲势力争风吃醋的庸俗女孩儿。可另一方面,她这辈子从没在这事上吃过亏,也从没有人会与她争抢意中人。她咬紧了嘴唇,紧皱眉头,一时沉思不语。
好戏上演,我觉得萨尔瓦多有麻烦了,这是一场梦,是我的梦,我应该能召唤些瓜子花生什么的....
荷蒂蓦然笑了几声,说:“我在逗你们呢!瞧你们这小两口。”她松开了萨尔瓦多,萨尔瓦多与尼丽同时松了口气。
尼丽仍有些生气,因为在那一时刻,她确实被整得走投无路,既卑微,又难看。
萨尔瓦多又显露出那优柔寡断的缺陷,试图和稀泥,他说:“好了,玩笑开到这儿,都别放在心上,我们还要去本撒玩呢。”
玩?玩你个头!你没嗅到其中的火药味吗?这个梦似乎都要炸开了。
荷蒂做了个动作,她将手深入萨尔瓦多的胸口,在其中摸索了一会儿,取出萨尔瓦多的军用小水壶。
她拧开小水壶的盖,张开嘴缓缓喝了一口,她红润的嘴唇与瓶口完全接触,似在品尝萨尔瓦多残留在上面的味道,又似竭力把自己的味道留在上头。
她说:“很解渴,多谢了。”又将手深入萨米怀里,归还了水壶。
我细看尼丽,尼丽似乎快气晕了。
三十 风中情缘
我从未想过荷蒂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作,竟能显得如此亵渎般神圣、如此污秽般纯洁。
我记得我也有这么个小水壶,也许该让拉米亚替我好好舔上几圈,或者更进一步......
梦境中移形换影,他们到了地下都市本撒。这是一座挖空的地下城,无数低矮的房屋亮着霓虹灯,从高处看去,这庞大广阔的城市在黑暗中煜煜生辉,粗鲁的欢声笑语不断传入耳内,泄露着唯有黑色地带中才有的机密,暗示着唯有罪恶之城才有的诱惑。
这就是剑盾会商业中心的本撒地下城,在这里,连谨慎保守的剑盾会也不仅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鼓励并纵容人们在此寻求快乐。
剑盾会的统治者明白压抑人性会有恶果,所以,他们容许奴隶和骑士们在这儿找乐子,就像中世纪那些繁华都市,最高贵的骑士也会出现在低贱街巷的女人床上。
萨尔瓦多步入酒吧,立刻吃了一惊,他并非没见过黑棺低层那混乱而愉悦的景象,可剑盾会的场地大得多,穿着少得多,音乐响亮得多,设施更丰富的多。
地上的小孔会喷出火焰,升得老高,五颜六色的彩球散发出变幻的光芒,舞台上的一个奴隶掌控着音乐的播放,人们在此放下了阶级与地位,贫穷与富有,尽情地舞蹈着。
尼丽喊道:“与我跳舞吧!”她拽着萨尔瓦多,更不看荷蒂一眼,快步走入舞池。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认为萨尔瓦多今晚会摆脱他珍藏已久的童男之躯,沉沦于湿润与温柔的荷尔蒙之海,堕落于尼丽带来欢乐的渊薮之中。
我替他惋惜,就像哀悼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纯洁者消失般难过,我想要拯救他,可却无能为力,在我心底,我悲叹着,呐喊着,却唯有一个卑微的要求。
希望他到时能让我看看现场。
不知谁递过来两杯酒,尼丽喊:“一口气喝干了,不喝不是男人!”
萨尔瓦多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尼丽发出尖锐的欢呼,推了萨尔瓦多一把。随后,她背对着萨尔瓦多,伴随着音乐,开始用她某处蹭他的某处,她的动作很生疏,却体现出一往无前的冲劲儿,像是向荷蒂报复,又像是想要使命必达,一举拿下。
我觉得这很没意思,太露骨了,她就像是在哀求萨尔瓦多的施舍,像是某种情况下的雌兽。她越狂野,越显得她与荷蒂的魅力天差地远。
萨尔瓦多随着她跳,始终不敢碰她的身子。尼丽恼了,转过身,又找来了酒,灌萨尔瓦多,也灌她自己。
萨尔瓦多喊:“别喝了!”
尼丽说:“你是男人,喝到死也得喝!”
萨尔瓦多大声说:“我去上厕所!”
我心想糟糕,萨尔瓦多不是个东西,尼丽已经喝得烂醉,按照本书的狗血剧情,应该会有一位黄毛登场,趁萨尔瓦多不在,引发牛头人现场。
尼丽吃吃地笑了,她在萨尔瓦多耳边说:“我们一起去,这里人太多了。”
萨尔瓦多扫视周围,见到一些不便描述的场面,还见到了一些虎视眈眈的男人。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尼丽已经拽着他的手跑向卫生间方向。
突然间,两个穿轻甲的剑盾会男爵出现,推开人群,其中一人一拳打中了萨尔瓦多,萨尔瓦多晃了晃,站稳脚跟。另一个男爵捉住尼丽,喊道:“小姐!大人得知你来本撒了!”
尼丽怒道:“你们两个混蛋!我已经成年了!不用他管!”
其中一人说:“这不行!大人不能容忍你这么糟践自己!”
尼丽说:“糟践?我怎样是我的自由!他怎么知道我的?是有人告密了吗?不对,不对!是荷蒂那个表子!”
他们开始把尼丽往外带走,尼丽喊道:“萨尔瓦多,救命!救命!”
萨尔瓦多没听明白,他以为这两人是劫匪,他大喊道:“放开她!”
左边那人重重的一拳,萨尔瓦多结结实实地摔倒,鼻血流淌。那个男爵恶狠狠地说:“我是高登男爵,是那位公爵大人的手下,小子,你昏了头,胆敢对尼丽下手?我劝你管好你那玩意儿!”
尼丽叫道:“你别这么说他!我喜欢他!我要他!放开我!不然你俩今后没好果子吃!”
他们不理,就此消失在萨尔瓦多视线中。
萨尔瓦多好不容易起身,愤怒地朝外追去。如果说他本对尼丽并无爱意,可现在在酒精与挑衅的作用下,他想要把尼丽追回来。
他的同伴拦住了萨尔瓦多,喊道:“萨米!算了!他们真是公爵大人的心腹!尼丽没事的,你...不值得拼命。”
萨尔瓦多愣了一会儿,回到吧台处,拿着酒杯无所事事,有男男女女向他搭讪,他并不理睬。
荷蒂出现在他身边,说:“你还在想着她?”
萨尔瓦多说:“不,我只是....”
荷蒂笑道:“到了这里,你该开心一些,和我来吧,去外面透透气。”
但这里是地下城,外面和里面只怕没差多少。
他们上了楼,走过红色的走廊,在走廊尽头,他们到了露台上,从地下城巨大通风管吹来了强劲的风,荷蒂长发飞扬,用手试图压住,可仍然散乱得很。
她说:“这风吹得人头发都乱了。”
萨尔瓦多点点头,来到军营后,他留着平头短发,因为长发会挡住视线,不利于作战,不能像上世纪的动漫或小鲜肉电影那样秀发飘飘、潇洒随意。
荷蒂说:“我的心也很乱。”
萨尔瓦多问:“为什么?”
荷蒂说:“不知道为什么,但有些时候,就是会心乱,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会换来怎样的结果。”
这表白太直了,简直就差投怀送抱,献上香吻。萨尔瓦多却问:“想要开口说什么?长官?”
荷蒂笑道:“长官你个头?你们男人真奇怪,有的迫不及待,有的却装傻充愣。”
有的迫不及待?她这么年轻,难道她已经.....虽然她与我无关,可我不能接受,剑盾会这群骑士真是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盗女娼。
不,这么说未免太地图炮了些,可以管窥豹,由此可见一斑。
萨尔瓦多目光躲闪,他确实是在装傻,而且十分蹩脚,他说:“这儿的风太大,我们回去吧。”
荷蒂说:“风能消灾,风能避货,风能消除心里的忧愁,风能消除心里的思念。吹吹风,就能平静,忘了前半生的苦难。来吧,与我面对着风,任由它吹吧。”
她握住萨尔瓦多的手,手法很高明,不急躁,很柔和,让男人无法抗拒,无法抗拒她的手,无法抗拒她的爱,无法抗拒她的人。
在风中,他们拥抱为一,萨尔瓦多终于放下了贝蒂,接受了荷蒂。
我为萨尔瓦多高兴,即使他们仅仅抱着,下一步再无后续,我也不觉得乏味无聊。
荷蒂问:“你以前有过喜欢的人吗?”
萨尔瓦多告诉他自己曾喜欢过贝蒂,但贝蒂抛弃了自己。
荷蒂笑道:“那样就好,那样你会懂得珍惜,珍惜我们在一块儿的时光。”
她引导萨尔瓦多亲吻了她。
我心潮澎湃,又怕过于激动导致梦醒,啊,这美丽的爱情,如果我醒来,我会不停地亲吻拉米亚,我要告诉她我是多么的爱她。
有几个人跳上了阳台,走向正在接吻的他们。
萨尔瓦多顿时警惕,将荷蒂挡在身后,摆出拳击的架势,他曾被人在眼前抢走了贝蒂,又被人夺走了尼丽,这让他充满了奋战的决心和意志。
来者是剑盾会战士,穿着便携轻甲,身手矫健,动作灵活,当先一人说道:“荷蒂,我们又找到了个据点。”
萨尔瓦多愣住了,问:“找到了...据点?这是什么意思?”
当先一个短发的粗豪女人扫了萨尔瓦多一眼,说:“他是你的....”
荷蒂与萨尔瓦多双手紧握,她答道:“是的。”
粗豪女人点头道:“那就是了,要不要把他也算在内?”
萨尔瓦多不知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但他只关心荷蒂,他答道:“当然,无论什么事,我都和她在一块儿。”
荷蒂小声说:“谢谢。”
粗豪女人说:“那就快一些,我们先前往藏身处取装备,随后行动。”
萨尔瓦多跟着他们跳下酒吧顶楼,跑了有一会儿,到了另一间房子,他们打开箱,将箱中的铠甲与长剑分给萨尔瓦多与荷蒂。
萨尔瓦多酒醒了大半,也意识到异样这些人无疑是剑盾会的人,可现在却打算瞒着剑盾会擅自行动。
他问:“我们是要去作战?”
荷蒂笑道:“是不是不那么浪漫了?你不必跟着,还是留在这儿的好。”
萨尔瓦多答道:“我势必跟着你,我愿意为你而战,只是我想知道敌人是谁。”
众人露出仇恨的表情,荷蒂说道:“隐藏在剑盾会中的恶魔。”
萨尔瓦多大吃一惊,他问:“是恶魔使?就是袭击我们的那些恶魔使?你们查到真相了?”
荷蒂点头道:“至少接近真相,必须做个了断。”
三十一 替天行道
萨尔瓦多远离了地下都市的繁华热闹,置身于清冷和沉寂中。本撒分隔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由殷勤的奴隶与纵情的奴隶主们营造出的虚幻世界,一个真实的、贫穷的、简陋的,仿佛被吸干了血的尸体一般的真实世界。
在这荒凉的真实世界中,他们到了类似郊外的地方,前方高地上是一座坟墓。
头顶洒下苍白的光,坟墓的每一棵树都像是骷髅的骨架。
荷蒂说:“我是奴隶的女儿,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他也永远不会认我。”
萨尔瓦多说:“你小时候一定受了很多苦。”
荷蒂说:“高庭狱门。”
“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那是存在于剑盾会地下城的一个隐秘组织,类似高层人士俱乐部,或者说....”
萨尔瓦多接口道:“一个邪教。”
荷蒂微笑点头,说:“一个幕后的兄弟会,邪恶得令人背脊发凉,心惊胆颤。剑盾会的高层分为两党,一党是血族,一党是法师,两党之间暗地里争斗着,双方都在找寻古代的科技,增强自己的力量。”
“高庭狱门就是追求力量的法师组成的?”
荷蒂答道:“是。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大,现在的年代,到处都是离奇古怪的异象,比末日之前更加严重。剑盾会在不断进步,为了进步,有些人宁愿疯狂。而有些人以进步为名,做着疯狂的勾当。”
坟墓上升起一团鬼火,尸体的气味儿传来,尖锐的叫声响起。
萨尔瓦多拔出剑,说:“我们行动吗?”
荷蒂摇头道:“再等等,我们还有时间。”
萨尔瓦多沉住气,等待着有人一声令下,这些擅自行动的骑士都伏低身子,防止被察觉。
荷蒂说:“看见那火焰了吗?”
“是什么?”
“召唤恶魔的法术。”
萨尔瓦多屏住了呼吸,咬紧牙关。
荷蒂说:“他们找一些年轻的女孩儿,让恶魔的咒印落在她们身上。然后,他们让这些女孩儿....怀上孩子,他们认为这样的孩子必将成为奈法雷姆恶魔之子,能练成极高深的念刃。”
萨尔瓦多问:“你就是....她们的孩子?一个奈法雷姆?”
荷蒂笑道:“我看起来像是奈法雷姆吗?不,成功的几率不高,大多数孩子只是具备念刃的天赋,但并不是他们期望的天才。我们这些落选者会被集中送入本撒的、或者各地的孤儿院,运气好的,能成为骑士。”她说话时指着其他人,她告诉萨尔瓦多他们自称野骑士,暗中刺杀高庭狱门的人。
萨尔瓦多又问:“运气好?”
荷蒂说:“有些血族喜欢喝孩子的血,孤儿院是他们赞助的,我们是他们饲养的牲口。”
萨尔瓦多从不知道剑盾会有这样的阴暗,我却知道光明之下必有阴影。
那个粗豪女人说:“他们开始玩了。”
荷蒂说:“动手。”
一个脸颊凹陷的男人说:“新来的,不能留活口,必须全部杀死,他们都是些大人物,大富翁。”
萨尔瓦多拔出腰间沾有毒蛇之血的匕首,点头答应。
他们蒙上脸,悄无声息地上山,走向那些骨架般的树。
坟头上,仪式正在进行,罪恶而奢侈,诱惑人心而又令人愤怒。她们似乎很高兴,很欣悦。他们则皱着眉头,像是加班加点、辛勤地发放恩泽。
荷蒂一个突进,长剑刺穿一个背部肌肉健硕的男人,他没法施展念刃,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那里了。
短短几秒钟,这些擅自执法者将刀刃置于高庭狱门的成员体内,鲜血打湿了男人,打湿了女人,女人惊声尖叫,男人则垂死地哀嚎。
萨尔瓦多横剑斩掉了一个男人的头颅,女人像条狗一样爬开。他们已杀了十多个男人,剩下还有两个。其中一个老胖子大声求饶:“要什么都可以,饶了我这条命!”他连滚带爬地跑到萨尔瓦多身边,萨尔瓦多一剑刺中这人的脑袋。
另一个男人拿起身边的剑鞘,拔出剑来,一道石杉击中了其中一个野骑士,那人的左半边肩膀与身体分离了。
野骑士们都在喝骂,分左右前后袭击那个男人,灯光下,萨尔瓦多看清这人年纪不小,至少五十多了。
男人朝左刺出石杉,右边发动铁莲,左右的野骑士们被他击退。萨尔瓦多正面一剑斩向男人的头顶,男人一个扫荡腿,萨尔瓦多摔了一跤。他爬起身,见男人已转过身,剑刃上下翻飞,荷蒂与另外三人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不一会儿,一个野骑士直接从高地滚落下去。
男人使出一招“旋风”念刃,刀刃随着手臂与身体旋转,将各个方位的攻击全部荡开。之后,他大步向前,由上至下一招重劈,导致另一个野骑士的惨死。
这个男人很强,和现在的弥尔塞差不多,比一些伯爵更棘手。十余个武装齐整的野骑士奈何不了他。
荷蒂高喊:“决不能让他跑了!”
男人倒退,剑光化作圆弧,又杀了两个野骑士。荷蒂奋不顾身地一个鱼跃,剑刺中男人后背,男人大吼,发动石杉,荷蒂的长剑断成了好几截,她连连翻滚,撞在一颗石头上停住。
这一刻,萨尔瓦多浸染毒蛇之血的匕首割开了男人的手臂。
除我之外,任何人类的血液沾染毒蛇之血后,第一时间就会麻痹。男人的身体变得很不协调,他咬紧牙关,用强大的念刃缓解体内的毒素,他出现了极大的破绽。
萨尔瓦多喊道:“趁现在!”荷蒂他们赶到,许多剑刃一起刺入男子身躯,男子吐了口血,随后伤口处和嘴里一同朝外喷,他倒在地上,死了。
有人说:“是莫希科伯爵,他是有名的英雄。”
荷蒂说:“不再是了。”
我想提醒萨尔瓦多毁尸灭迹,他们虽然戴着头盔,可莫希科体内有毒蛇之血,至少弥尔塞是知道的。
但荷蒂他们早有准备,从山下搬来汽油桶,浇在尸体上,点燃了火,墓地化作一片火海。
野骑士们逃离现场,返回藏身处,他们选偏僻的小路,没人注意到他们。
在房间中,他们脱去甲胄,呼哧呼哧喘气,有人表情哀伤,有人很是兴奋。荷蒂示意萨尔瓦多坐在她身边,他们靠在了一起。
荷蒂抑制不住地开始大笑,萨尔瓦多看着他,想要开口,却没了话,静静开着她笑。
荷蒂在他耳边说:“我们开工吧。”
萨尔瓦多问:“开工?什么...什么开工?”
荷蒂把他带到后方的一个房间,将萨尔瓦多推倒,萨尔瓦多跌落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荷蒂动人地微笑着,坐上萨尔瓦多的身体。
在这一刻,我十分感谢萨尔瓦多,感谢这第一人称的视角,感谢这莫名其妙的梦境。我无法感受到萨尔瓦多的感受,可这么近距离的感官已足够刺激,足够我回味,待我全神贯注,好好欣赏一番。
哦,萨尔瓦多,你的动作看起来是如此的生疏。啊,荷蒂却似乎已经很熟练了,不要紧,她会是个好老师,你们会相得益彰的。
然后我醒了。
我这辈子做噩梦都没叫得这么惨过。
我不记得梦里的事,可我总觉得自己在梦里至少损失了两个亿,我的心在狂跳不止,巨大的空虚感令我心神不宁。
对,我怀里是埃尔吉亚残卷,我受了伤,躲在阴影里修养。
我没带治疗针,瓦希莉莎之血也已耗尽,我无法自愈身体,我离号泣很远,这一路上只怕有罪受了。
我现在在哪儿?
这里已不是那城市的废墟,似乎我顺着阴影移动到了另一个地方....
我看见了铁栅栏,不知为何,我在一个监狱里。
不像是纪元帝国下的手,不然我不可能毫发无损。他们不弄断我的双手双脚,已经算是看不起我了。
他们搜走了姆乔尼尔与药水,手枪和步枪,这不要紧,我能顺着阴影逃脱,还能把东西找回来。
楼上的门被人打开,走来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还有几个拿着枪的人。
他们走到牢狱前,与我对视,我打算腼腆一些,免得说错了话。
我问:“这里是哪儿?”
老头身后的男人大声道:“闭嘴,现在是我们问你问题!”
好吧,我搞错了立场。
老头问:“你....是谁?”
“朗基努斯,你可以叫我鱼骨。”
“奇怪的名字。”
“随便吧,爱叫我什么都成。这里是哪儿?”
老头说:“你不知道这里,为何会出现在村子里的仓库中?”
那个大嗓门又喊:“他一定是那些恶魔强盗的奸细!甚至就是他引来强盗的!”
我大概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我顺着阴影漂流,就像在海上遇难者一样,扒着个木筏不知方向地游荡,穿透了空间,到了这里。
他们以为我是小偷窃贼一类,所以把我捉了。
而这里似乎有麻烦。
老头问:“你与外面那些恶魔有关系吗?”
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恶魔。”
老头问:“仓库的门始终紧闭,你怎么进去的?你为什么要进去?”
这件事的倒霉之处在于,我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三十二 陈旧戏码
那个凶狠的男人叫嚣:“杀了他,留着他太危险了。”
我不禁低笑了几声。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问:“很滑稽吗?”
我问:“请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这里究竟是哪儿?”
老人终于回答:“布拉姆。”
名字没有任何意义,布拉姆村还是什么的,这里是在异空间还是在正常世界?离号泣有多远?是否另有纪元帝国的恶魔使袭击号泣了?埃尔吉亚残卷一定在他们这里,我得设法找回来。
凶狠的男人说:“父亲,打开牢笼,我下手很快,一瞬间就完了。”
我的腿还在发软,头脑迟钝,仿佛患上重感冒,喉咙里有血腥的味道,但经过休息,我恢复了不少,至少我不会被他手里的长管散弹枪所杀。
老人说:“鲁坎白,杀人很容易,但如果能问出些什么,对后续的战事很有利,你觉得呢?”
鲁坎白低下头,露出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错误的表情,他说:“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时间审问他。”
老人说:“如果他和恶魔强盗一伙儿,审问或许没用,可如果并非一伙儿,他可能是神使,是神对我们施以援手了。”
.....
真是太方便,太巧合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他们遇上了困境,他们相信神,我神秘地出现在他们的密室,如果我能帮他们摆脱困境,他们就相信我是神使,会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这道理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精确无误。
老人命人打开了牢房,我站起身,衣服上的血腥味儿让我晕眩了片刻,他们的枪还对准着我。
我拿出冰霜残剑的气派,用冰霜残剑的眼神扫视他们,这起到了反效果,他们的枪上膛了。
我有些气馁,也许我弄错了人设,我本质上是个擅长卖萌的搞笑艺人。
我露出微笑,说:“今日多云转雨,局部地区会有恶魔,请有意出行的朋友小心带雨伞哦。”
他们的枪离我又近了些,真是够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老人说:“你是鲜花之恩派来的吗?”
我说:“是的。”
老人凝视着我,说:“错了,我们的神根本并非鲜花之恩,你第一句话就是谎言。”
我惊出一身冷汗,这老头竟然耍诈?
我摇头道:“错了,那并非我与你说的第一句话,而且神的姓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赐给你们的恩惠,我是否能替你们解决这场危机。”
老人说:“跟我上来。”
他们前后夹着我,枪片刻不离我脑门,真是没礼貌,在一瞬间,我很想用干脆利落的手法将他们的枪全部缴械,随后拆卸成零碎,可我没有把握能做的很漂亮,万一没成功,那可就更丢人了。
走到一个圆形的仓库,他们给我看了我那些装备,枪已经被他们没收,他们无法启动姆乔尼尔,大概以为它是个没有电的手电筒,把它交还给我,还有埃尔吉亚残卷,他们看不懂那文字,但至少知道它并非凡物。
老人走到窗前,手指窗外,给我望远镜,我对准远处,这里是一座峡谷中的村庄,村外有几座山,我在山间稀稀拉拉的丛林中看见了恶魔的身影,我能数得到的大约有两百来个。
如果全是白色恶魔,而我完好无损,我也许能杀退它们。可现在的我是办不到的,更何况他们说那是些恶魔“强盗”,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巴尔教的恶魔使?
老人说:“接连好几天,恶魔在晚上袭击我们的村子,被我们打退,这件事很不寻常。布拉姆这地方很隐秘,十五年内都不曾有恶魔来过。”
我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鲁坎白怒道:“看吧,你暴露了!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村子的半点状况!”
我决定靠卖萌蒙混过去,吐了吐舌头,鲁坎白觉得受了侮辱,想用枪轰掉我的脸。
老人打断他说:“山谷有消散不掉的雾气,地形很复杂,恶魔通常是在谷外转悠,十五年前,我们很幸运才能找到这山谷,十五年内从来没有过状况,可最近却出了问题。我本以为只是偶尔的状况,可并不是。直到今天早上,我们发现整座山都是恶魔,孩子们都很担心。”
我说:“恶魔怎能在白天出没?”
老人说:“是雾的原因,雾会减弱阳光,阴天保护我们免受阳光的变异,但同样的,也许这些恶魔也不怕了。”
我说:“恶魔找上门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们有没有在多年前侮辱过某个误入村子的女恶魔,令她产子,还想要杀掉她生的小孩?”
老人摇头说:“没有。”
我看着他,眼神充满怀疑。
鲁坎白喝道:“你这样看着父亲做什么?他是最正直的人!你胆敢对他不敬?”
我骂道:“你是吃了火药吗?我又没说他干过!但你这小子越看越可疑!”
鲁坎白喊道:“你说什么?你这恶魔派来的奸细!”
我被他一直吆三喝四地惹恼了,于是口吐芬芳,舌若莲花,一套素质三连,他火气上涌,老一套地架起枪管,我一把把他的枪抢到手中,反而顶着他的脑门儿,于是另有四柄枪瞄准我,四个人扯嗓门叫道:“给我他妈的把枪放下!”
鲁坎白其实是个孬种,他的脸惨白惨白,叫嚷:“你别冲动,不想死就放下枪。”
我拔出姆乔尼尔,小规模地使用灭绝,除了那个老人之外,其余人被电光击中,全都麻痹摔倒。鲁坎白惨声道:“我就知道....父亲,他是恶魔...恶魔强盗一伙儿的!”
我答道:“我当然不是,否则你们还能活命吗?”
老人低头道:“我叫尤登,你果真是神使?”
我笑道:“实话实说,我不是神使,又也许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神的摆布。”
我又朝外看去,说:“白天,恶魔的活力降低,不发动攻击,但到夜晚,这两百多个恶魔就会总攻。”
尤登叹道:“我也这么想。”
说实话,我不想管,我也管不了,我不清楚恶魔的虚实,一旦有意料之外的敌人,我自身难保。
我问:“你们火力怎样?能挡得住吗?”
尤登说:“三百人,五十杆枪。”
“有神剑弹吗?”
“神剑弹是什么?”
我又看了看村子,围墙很低,两米不到的木墙,只有少数哨塔,而且已经很旧,多处都是凹槽,他们已经很久不曾被袭击,防备松懈。
我说:“即使是狙击枪,运气差些,也得两枪撂倒一个恶魔,像你们手里的玩意儿,近距离贴脸,也得三、四枪一个。你们守不住,趁着恶魔还在打盹,趁早逃吧。”
鲁坎白大声说:“去你的!我们守得住!这里是我们一直住着的家园,我们的庄稼,我们的房子,我们的财产,我们的心血,就在此地!我们不能撤!”
尤登思索了片刻,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与恶魔作战过了,但我知道恶魔的厉害。”
“既然你心里有数,就知道只有撤走一条路可走。”
尤登显得很苍老无助,他说:“但孩子们都不愿意走,更不愿意让恶魔占据这里,他们说,只要杀死这些恶魔,我们仍然能继续太平的日子。”
鲁坎白喊道:“草他马的没错!我们杀了这些恶魔,然后我们会造更高的墙,更多的高塔,培养更多的猎手,准备更多的枪。父亲,别听这人的话,我们坚守在此,宁死不屈。”
我想了想,问:“你们这儿有多少粮食?是什么粮食?”
尤登说:“是一种玉米,这儿的土壤适合种植玉米。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能明说,其实,我想等战事结束后跑到这儿来偷偷将这些粮食运走。恶魔不太会吃这些玉米吧....大概,至少在几天内不会吃。
如果他们执意坚守,他们就死定了,我未来将看到的是人类被屠戮殆尽的恶魔巢穴。作为人类,我会继承他们的遗产。
这么想很卑鄙吗?不,这只是很正常,我是被无辜卷进来的,我劝他们走,可他们不走,这也怪不到我头上。
我说:“我很想帮忙,真的,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你们执意不走,我就告辞了。”
突然间,尤登抓住我手腕,他说:“你展现了神奇的力量,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我没有其余办法了,鱼骨先生,请拯救我的村庄,拯救我这些孩子们。”
我往地上看了一圈,觉得鲁坎白这些狠三狠四的乡巴佬根本不值得我半点同情。
一个小女孩儿推开了门,她澄澈的双眼流露出惊惧之情,喊道:“爷爷,爸爸!妈妈,快拿枪来,有坏人制住了爸爸他们!”
我受够了,为什么总是安排这种戏码?在我打算放手不管的时候,来这么一个纯洁无辜,柔弱无助,长得又还算可爱的小女孩儿?这是为了激起我的同情心吗?
上一次我做这种傻事,险些被密苏里整成神经病。
我问:“村子里有多少孩子?不超过十四岁的。”
尤登说:“七十五个。”
他记得很清楚,这意味着如果我放手不管,等回来时,甚至不会留下七十五个尸体,他们全都会成为恶魔胃中的食物。
三十三 出走故土
如果我带着所有孩子逃跑呢?之后怎么办?即使回到号泣村,谁来抚养他们?我又如何摆脱食物短缺?
我试图催促体内的力气,可却更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儿。我就像是游戏中影响平衡性的人物,被毫无道理地被补丁削成了狗,却可见设计者的无能。
这些恶魔中肯定有恶魔使,布拉姆挺不过去,我也撑不过去。
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可村庄黑的飞快,阴霾开始在各个屋顶蔓延。
咔嚓一声,数个大探照灯亮起,照着远处的山林,恶魔们开始动了。
那探照灯的灯光十分刺眼,过度的光明让人盲目,映衬得周围愈发黑暗。
我感受到心中对光明的畏惧,以及对光明的向往。
血族朗基努斯,圣徒朗基努斯,真的是圣子之血让你实现了数万年来血族梦寐以求的转变吗?
你是如何在死寂的黑夜中拥抱阳光的呢?
你是如何在阴冷的镇魂曲中体会快乐的呢?
让恶魔来吧。
村子里的男人在外喊道:“村长,它们要开始了!”
尤登对我说:“求求你!不要袖手旁观。”他不再多说,率先跑出屋子,鲁坎白他们爬起身,也都冲到屋外。
我跳上木墙,体会到了外面的局势。恶魔的吼声漫山遍野,令人心惶惶,山体颤抖,它们冲下山坡,发动攻势。我看见了那个恶魔使,他打扮得像是个时尚的小丑,脸上一半黑,一半白,像是半月,黑的那一半在眼睛之下有一颗白星,白的那一半眼睛之下一颗黑星。
他笑吟吟地坐镇后方,四只红色恶魔环绕着他,还有一只黑色恶魔在他的不远处。
单单这黑色恶魔,用光整个村子的子弹才能差不多解决。
在木墙的内侧,他们搭建了个平台,村里的男人爬上平台,拿着气势十足的突击步枪,朝靠近的恶魔射击。枪口吐出火舌,击中狂奔的恶魔,我看见恶魔摔倒,可立即又爬起。
他们的火力太分散了,枪法更不行,远距离射击像是买彩票,等恶魔离近后又打不中要害,我看见恶魔中枪的部位,都是身体胸腹处,那是它们皮层厚实的地方。
鲁坎白端着个大家伙,一个加特林机枪,这机枪被固定在架子上,鲁坎白扣动扳机,弹壳叮叮当当,如雨点般落地。这枪射速极快,一瞬间能撂倒一个恶魔,于是恶魔们分散开,不给他扫射的机会,是恶魔使在操控它们。
我跳下木墙,并非到外面,而是到村内,恶魔们到了木墙下,开始攀爬,数下就冒出脑袋。村子里的老弱妇孺看见了,吓得尖叫不已。而平台上的男人忙不迭一梭子子弹,将这恶魔打回地面。
但来不及了,白色恶魔本就高大,根本不把这两米多高的木墙放在眼里,转瞬间,至少二十个恶魔爬上了墙,男人们来不及处理,被恶魔的利爪一下一个,拉下了墙的另一边,下场不言自明。随后,又是一波恶魔翻墙而过,守卫村庄的男人们前后转头,大喊:“保护后方!”“继续压制!”
后方的男村民们躲在一些防御工事背后,这些工事是由木头造成的尖刺桩头,是第二层也是最后一层防御网,他们喊:“开火!不停开火!”“别让他们越过一步!”然后,枪口吐出火焰。
大约五个恶魔负了伤,这就是恶魔全部的代价,随后,它们冲垮了那些防御工事,把村民撕碎,骨头打折。男人们的喉咙里响起怒吼声与惨叫声,盲目地射击一通,可开不了几枪就被撂倒,惨死在恶魔的爪牙下。
一个白色恶魔朝我扑来,我发动石杉,将它与它身后的家伙一并解决。这一幕被一个抱着小孩儿的老婆婆看见了,她指着我喊道:“他...他能保护我们!”在这种时候,消息传得特别快,人们很快就聚集到我身边。
我朝后退了几米,他们像是跟着母鸭的小鸭,排着队跟着我动。我喊道:“朝村子里面退!有没有大屋子?”
人们都喊:“有大木屋,到大木屋去!”
我们走入小巷,赶往大木屋,恶魔们紧追不舍,出现在巷口,连成一条直线,地形有利,我劈出弑神,一击杀死了五、六个恶魔。
人们喊道:“天哪!他办到了!”“他做了什么?”“他杀恶魔比杀小鸡还容易!”“他是神的使者,是个英雄!”这话传开,他们的话语中充满激动与希望。
心境,是心境不同,因为心境,我进入了圣徒朗基努斯的状态,我清心寡欲,心如止水,仿佛刚刚用双手解决了生理问题。我不憎恨恶魔,也不同情它们,我只是观察,了解,并将它们杀死。
圣徒朗基努斯,你是否曾憎恨黑暗中的那些怪物,就像憎恨你自己的命运?
你是否曾杀戮它们,在这杀戮中变得麻木?
随后,你是否在它们身上发现了人性,发现了值得怜悯之处?
你为此饱受良心上的折磨,在自我放逐无数岁月之后,你选择了释然?
你不再审判,不再仲裁,你接受了这些异常,就像你接受了自身的诅咒?
随后,你找到了自己的道。
圣徒的双眼平静得近乎无趣,他看着那些照明的强光,恶魔们并不畏惧这些光芒,它们将这儿照的像是白天,可毕竟并非太阳。
恶魔们并不好骗。
身后的村民又叫:“它们在后面!后面,英雄!在后面有恶魔!”
圣徒回过头,红色的恶魔,三米多高的身影,挡住了大木屋的通路。
圣徒举起圣枪,一道弧形雷电击中了红色恶魔,那红色恶魔浑身巨震,身上浓烟滚滚,圣徒再发一道灭绝雷电,雷电中饱含念刃,红色恶魔被击中后并没有死,却狼狈地逃了。
毕竟鱼骨还受着伤。
圣徒带着剩余的村民们到了大木屋,大大小小的恶魔也已到场。圣徒像是一道分界线,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恶魔,后方是颤栗不安的村民。其余地方,还有零星的杀戮,但大多都在这儿了。
探照灯在这儿是最亮的。
圣徒将枪尖对准天空,枪柄矗立在地面,他将脑袋贴住枪尖上那一抹血迹,自己的额头上也流下了血,两者混合为一。
他释放出璀璨的金色光芒,这光芒像是染坊的水,融入探照灯的灯光中。
灯光变成了阳光。
恶魔们举起手遮挡,被阳光烫了,一个哆嗦,刹那间,它们惊骇地叫喊起来,想要找没有阳光之处,可探照灯覆盖了大半村庄,它们无处可躲,只有逃向村外。
恶魔能被阳光伤害,就像血族一样,程度远不如吸血鬼那么严重,可却在心中激起同样巨大的恐惧,连恶魔使都无法轻易压抑得住尤其是这么多恶魔。
它们慌不择路地逃,撞塌了脆弱的茅屋,撞碎了栅栏与庄稼,它们的目的地在外头,它们直朝外面跑,尽量远离这光源,甚至不想在屋里暂时避避风头。
村民们惊诧地看着这一幕,经过短暂地沉默,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他击退了它们!”“感谢光明,感谢神使,你是我们的英雄!”
他们朝圣徒走近,可心中仍维持着敬畏,怕惊扰他这神圣的仪式。
圣徒只是改变了光的属性,这本花不了多少力气,当恶魔们远离后,他结束了这暂时的阳光。
圣徒问:“发电机能持续多久?”
尤登走出人群,答道:“蓄电池还能坚持大半天,随后我们要再用风和水力充电。”
圣徒说:“那明天晚上,这里就会失守。”
人们朝圣徒跪下,祈求道:“请杀了那个幕后黑手,替我们一劳永逸地解决危机。”
圣徒摇头道:“你们必须撤离,否则你们将被恶魔吞噬,甚至是更悲惨的结局。”
人们开始哭泣,求得更加卑微,更加可怜,但圣徒不为所动,他始终庄严而沉着,却不停地摇头。
尤登问:“我们能去哪儿呢?”
圣徒说:“一个叫号泣的地方,带上你们所有的粮食,带上那些玉米的种子,等到白天时随我走吧。”
人们仍然恋恋不舍,圣徒说:“如果你们不走,我将在明天一早独自离开。我已下定决心,不会再更改。”
他们面面相觑,起先是窃窃私语,随后争论的声音大了些。有人说:“这里是我们一直住的地方,是我们落地生根的地方。”“我从小到大都住在这儿,难道我们真的要永远离开这儿?”
圣徒听见一人低声说:“他救了我们的命,可万一他是恶魔使的同伙呢?他想让我们不战而降,把我们的家园拱手相让,而且,谁知道他会把我们带到怎样的一个地方去?那或许是恶魔的巢穴,甚至更糟糕呢?”
圣徒朗基努斯早已习惯了人类的多疑与愚昧,他深知这是无法解决的,即使最森严的制度,最蛊惑人心的说辞,也无法打消人类的狡诈与自以为是。
他改变了自己的心境。
我说道:“就这样吧,我会收取酬劳,你们剩余的玉米种子,随后独自上路。等过个几天,我再回来,看看是否能替你们收尸。我所能做的不多,你们也不必感谢我了。”
他们闻言惊慌,劝阻道:“这怎么可以?你不能不负责任!”
我笑道:“这话说得,难道我欠你们钱了?”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无法说服我。恶魔大约杀了三分之一的村民(大多是男丁),剩下的都同意跟着我走。
三十四 灵魂之花
直到天亮,恶魔们都再未袭击。村民们表情悲苦,咬唇含泪,开始了他们的迁徙。
山谷的地形很复杂,山路时而狭窄,时而宽阔,时而曲折,时而笔直,迷宫般的地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让人全无方向感。
但尤登他们找得到出去的路。
由于担心恶魔们追来,我们白天赶路,晚上也赶路。村民们一辈子没这么迈动腿脚过,很快脚底起了泡,又被磨破,痛得难以忍受,却又不能停下。
我说:“他们大概只是想占领村子,那里适合恶魔生存吧。”
尤登答道:“我不认识那个首领,他也从未试着和我们谈话,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针对我们。”
鲁坎白奇迹般地活着,不过躺在担架上,他说:“他是想赶尽杀绝来着,而且他知道进出山谷的路!”
我问:“村子里究竟有什么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村民们露出那种莫名敬畏鬼神、畏畏缩缩却难以启齿的表情,我说:“现在说不说都一样,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尤登说:“有时候,我们会在山间遇到山神,我们依照过去的习俗,叫他布拉姆。”
“恶魔使就是冲着山神去的?”
“我怀疑是这样,布拉姆....拥有令植物快速生长的法力。”
我停下脚步,问:“令植物快速生长?”
“是的,但我们必须...向他奉献一些东西,一些鲜血。”
一个能令植物生长的血族?很有可能,听起来像是这么一回事。血族的魔血能引发训诫之力,这神奇的力量有多种多样的效果,能操纵植物也不足为奇。
我问:“他长什么样子?”
尤登说:“我们从未见过他的真容,有时,我们会觉得他....是女子。在我们定居于此的第一天,马车上被他留下了字迹‘给我一碗血喝,我会让你们有好收成’。”
我说:“这要求根本不合理,你们怎么会照做?”
尤登:“是有原因的,我们原先的定居点因为地震毁灭了,我们逃出后,就一直受奇怪的梦境指引,我们之所以能闯过迷雾山谷,抵达布拉姆,也是因为梦境的作用。我们认为有神保佑着我们,所以,当天由我向那位神奉献了鲜血。”
“这么说,山谷中的神一直盼着你们到来,与他进行交易?”
尤登点头道:“确实如此。”
不对,更有可能是,山谷中的神一直混在村民当中。那地震是他引起的,他带村民来到他早就知道的地方,因为这里隐秘,方便他操控与躲藏。
我问尤登:“十五年一直活到今天的村民有多少?”
尤登叹道:“据我所知有二十人,神使为什么这么问?”
我指了指一块岩石,两人到岩石背后,我低声问:“其中有没有患病的,那种害怕阳光的疾病,只能在晚上出门的人?”
尤登摇头道:“不,并没有,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肯下力气劳动的好人。”
难道我猜错了?我望向人群,试图从百余人中找出那可疑的布拉姆,但那当然是徒劳的。
到了差不多凌晨时,我听见脚步声震动山石,人们也很快听见,他们骇然道:“恶魔追来了!”人群大乱,使出全力朝前跑。
尤登喊:“你说过撤离是唯一行得通的方法,你承诺过我们能够获救!”
我说:“没签过白纸黑字的合同,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
他异常绝望地看着我,神色就像是当初被面具骗了的我一样。他长时间的注视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咬牙道:“我会拦住他们,你们继续前进。”
尤登问:“去哪儿?”
我说:“总之远远离开.....朝东方,如果你们分得清东南西北,就朝东方....”
村民立即动身,我看见他们好几人推动一个极高的篷车。我心中一动,问:“车上是什么?”
那村民喊道:“神树。”
我问尤登:“神树是什么?为什么没人和我说过这儿还有棵神树?”
尤登说:“那是传统,是习俗,我担心你会让我们将神树抛弃....”
我掀开篷车的门,看着那神树,它仅有一米五左右高,位于一个大花盆内。
我看了几秒,喝下奥丁之眼,听到极细微的声音。
有人躲在树上,很瘦小,像是一只猴子。
我深深呼吸,接过一个火把,说:“我可以把火光变成阳光,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尖叫道:“不,不要这么做!之前在村子时你险些杀了我。”
村民们又惊又喜,喊道:“是布拉姆?”“哦,布拉姆神,请拯救我们吧,请赶走恶魔吧。”
他们还没意识到吗?这个布拉姆根本不管用。
我钻入篷车,关上了车门,面对着树后的女血族。
她喊道:“你出去!”
我说:“为什么?”
她说:“我...什么都没穿。”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君子不欺暗室,而我又是个圣徒。
我伸手成爪,一招念刃龙爪手抓向了她,由于什么都看不见,如果抓错了地方,那么场面将会很难看,我清白的名誉将会不保,但为了弄清原因,为了济世救人,我唯有牺牲我这纯洁的肉身,去试探她危险的谜团....
她一脚将我踢下了车,车翻了,这是什么破车。
她从车门中跃出,是个颇瘦小的女人,佝偻着身子,她一把抢过一个男人的大衣,穿在身上,她的五官还算端正,肌肤发绿,头发像是红色的玫瑰与蔓藤。
我问:“你就是布拉姆?”
她说:“废话,你有空管我是谁,还不去阻挡他?”
“他?你认识那个恶魔使?”
布拉姆尖叫道:“是,是的,你满意了吗?他就是为了我而来,而且他会把我们全部赶尽杀绝!因为他是个喜欢杀人的疯子,他会让他的恶魔把每一个活人杀死吃掉。”
村民们被她突然揭露的秘密吓傻了眼,布拉姆指着我说:“看!揭穿我有什么好处?现在他们都糊涂了!”
我说:“你是血族?什么族群的血族?和那个恶魔使是什么关系?”
布拉姆说:“我是一个刚格尔,但不是野兽,而是植物。我们来自纪元帝国的边缘地带,那里完全是恶魔的王国。最危险的恶魔在那里出没,与那里相比,这里和平得简直让人昏昏欲睡。”
“你是纪元帝国的人?我听说纪元帝国的巴尔邪教擅长操纵恶魔。”
布拉姆说:“不,白痴!我逃离了纪元帝国,因为我看不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你们很幸运,纪元帝国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边境处,抵抗那些凶悍绝伦的恶魔,不然,你们早就被纪元帝国吞并了。”
我暗暗心惊,认为她没有必要吓唬我,照这么说,纪元帝国已经强盛得超乎想象,而他们为人类的幸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但纪元帝国仍然是敌人,对于这一点,我也不必纠结。
我问:“和我说说那个恶魔使,他有什么弱点?他为什么非追杀你不可?”
“纪元帝国吸收了北方极地恶魔中的一支叛党,叫做巴尔教,并通过一些血族和法师操控巴尔教的恶魔。我和你说的那个恶魔使‘火葬’原本都是恶魔使,我是他的手下,但后来,我偷了他的东西并逃到这儿。十五年,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可想不到他如此小心眼儿。”
“那个东西才是关键,是什么?有什么用?”
布拉姆说:“那是一朵魂之花,它充满生命的魔力,能够汲取植物中的养分,转化为奇迹的治愈能量。”
我和她同时沉默,我将目光对准我身上的血迹,这已经是明示了。
布拉姆说:“你是让我给你治伤?”
我怒道:“废话,快点,不然我对付不了那个恶魔使!”
布拉姆从头发上摘下一朵玫瑰,说:“但它的魔力很珍贵的,我得把它放在植物中吸收养分,很久之后它才能恢复法力。”
“现在不用,它就是个废物,火葬会把你杀了,把它抢走,那你就高兴了?”
布拉姆叹了口气,将那玫瑰在我身上点了点,我闻到一股芬芳,问:“然后呢?”
布拉姆说:“然后,他在那边啦!你这磨蹭的白痴!你害得我们逃不掉啦!”
我闻言大怒他们简直将我当做背锅侠,而且是吃力不讨好的那一种。在我想痛斥她时,却发现伤势一点儿也不疼了,用手一摸,已经愈合。
恶魔出现在我们身后,停住了脚步,村民惊恐地聚在一起,我想让他们逃走,但在这空旷的平原上,他们逃不了多远。
恶魔们不动,村民们也不动。
火葬在四个红色恶魔的保护下走到最前头,他露出笑容,嘴角刚好与黑星白星齐平。
他问:“你是谁?”
我说:“朗基努斯。”
他的笑容消失,眼睛瞪大,他问:“哪个朗基努斯?”
我说:“黑棺的朗基努斯。”
我注意到他的手攥紧了拳头,他又一次笑了,但笑容像是挤出来的一样。
但愿他听说过我的名声,而且但愿他能相信。
他说:“如果杀了你,皇帝陛下会很高兴。”
我说:“已经有很多人这么想过,可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三十五 吞噬之雷
火葬说:“我喜欢看着恶魔吃掉人类,看着他们咀嚼人类的身体,看着人类的部件从零散地落在地上,看着鲜血飞溅,看着苍蝇在人类的残躯上举行盛宴。因此,我此行非但要取回我失去的东西,我更不会放过这儿的任何一个人。”
我问:“你本来也是人类。”
火葬说:“我们还能算是人类吗?血族、恶魔都以人类为食,法师眼中的世界与人类截然不同。我们内心都空白了一大片,如果承认我们是人类,这空白将无法填补。”
他笑道:“就像我一样,附身于我的恶魔叫麦杰利尔,他赋予我强大的法力,也让我明白了人类的可憎与低下,只有看着他们惨死,我才高兴。只有看着他们流血,我才能平静。”
我听着他的话,并不因此愤怒,就像听着恶虎吼叫,毒蛇嘶嘶一样。但他是个必须除去的威胁。
我取出姆乔尼尔与鱼刺枪,说道:“懦弱的老鼠,那恶魔草了你,草了你的精神,将你草得神智错乱了。现在,你躲在更多的恶魔身后,出卖你的烂肉,才让它们愿意替你卖命吧!”
我必须激怒他,让他脱离恶魔的保护,却又表现自然,润物细无声,不让他察觉到我在用激将法,只是单纯的嘴臭,这是喷子的最高境界,这个恶魔精神不正常,情绪也应当不怎么稳定。果然,他愤怒至极,表情气急败坏,脸上青筋毕露,他怒道:“我会亲手将你粉身碎骨!”
他脱离了红色恶魔的包围,朝我疾冲,他变成了一只黑白相间、双角向后弯的恶魔,向我喷出白色的火焰。
他是类似坛奇、伊克斯的、被恶魔附身的人类,保留了自己的神智,却完全丧失了人格。
我使出铁莲,挡住这火焰,他震动黑白双翼,在空中向我抓出一爪。我用姆乔尼尔挡住,他不惧电流,可我另刺出鱼刺枪,火葬被弑神击中,从空中跌落,身体破开一个伤口,流出了血,我这一剑未能杀死他,只造成轻伤,倒也让我意外。
火葬不再靠近,朝我吐出两颗白色火球,我劈出石杉,将它们在半空中引爆,轰隆作响。火葬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连续吐火,但他烧向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村民。
我挥剑将它们在半空击落,火葬趁机发动攻击,他拔出一根叉子,刺向我后背。我使出激流,回身以神速巨力反击。我们兵刃相撞,不相上下,他在近身相斗的间隙朝我喷吐火焰,我则用姆乔尼尔发动灭绝,以雷电击破他的白火。
这恶魔使难以对付,就像那个巴提克斯与贝肯一样。
他忽然哈哈大笑,说:“我高估你了!他们还说你如何如何可怕,原来仅此而已,我可以放心了,我很快就能宰了你!”他飞起一脚,爪子锋利得宛如剃刀,我侧身避过,他用尾巴追击,“哗”地一声,将一棵粗厚的大树连根打断。
他开始像个熔岩恶魔那样浑身喷火,火焰罩住了他的双手,罩住了他身上的尖刺,罩住了他的叉子,罩住了他的尾巴,他的攻击范围由此剧增,甚至擦中一点儿都会将皮肤烧穿。
现在的好消息是他打算单打独斗,而不是指挥那些恶魔一拥而上。我不再多想什么威名,什么威慑,只希望能尽快杀了他,永绝后患。
杀了他之后,随便我怎么吹嘘,怎么解释,那些恶魔并没有智力,怎能向纪元帝国解释火葬的死法?
重要的是在此时此刻,结果了火葬。
骤然间,我发动灭绝,火焰与雷电从我体内向外喷射,将火葬的白火抵消,他吃了一惊,朝后倒飞。我再使出弑神斩他脑袋,随后接连不断出手,他中了一剑,咆哮着躲闪,越飞越高。灭绝的灼烧和电击不停落在他身上,他忍耐疼痛,脱离战场。我后续的念刃没击中要害,他逃脱了。
情况不妙,如果被他逃走,我对纪元帝国的威慑力(如果这玩意儿真的存在)就会减弱,我苦心经营的剑圣传说也将蒙上污点,纪元帝国将会放心大胆地进攻防备薄弱的号泣。
此战不容有失,决不能让这恶魔使活着。
我双手将兵刃一齐刺出,拉森魃的阴影像一层壳般将他笼罩,但火葬的双翼之火将暗影摧破,我的枪与剑又一次徒劳无功。
他退到远处,我的火焰与阴影一齐消失。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他回过头,同样露出丧胆的表情。
那些恶魔全都死了,像是被雷劈死似的,所在之处,地面焦黑,冒着黑烟,那黑色恶魔的头颅像块滚圆的大石般骨碌碌滚动着。
火葬心胆俱裂地喊叫道:“你....你的目标不是我?是它们?”
我的目光变得宛如北极的寒冰,我的背脊变得宛如北极的冰脊,我的手冷得宛如背脊的冰石,我的血冷得宛如北极的冰河。
我的反应很快,我的演技很真实。
虽然我并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冷笑道:“我喜欢让人吃一惊,我喜欢看见别人脸上恐惧的表情。”
火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步步远离我,怕我突然神奇至极地召唤天雷,将他烤成焦炭。
我说:“你可以走了。”
火葬颤声道:“我...可以...你放过我了?”
我说:“记住今天的一切,畏惧我,憎恨我吧,强迫自己变得愈发强大,下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希望你能让我体会到战斗的快乐。”
火葬喉咙咕咕作响,似在说:“魔鬼,魔鬼。”
他飞上天,消失在峡谷的雾气中。我如黄药师面对李莫愁一样站着,双手负背,昂然矗立,俾睨天下,笑而不语,似乎随手能出手杀他,却碍于身份而不动手。
其实我一动手就会露陷,我没有一击杀他的手段。
当我转过身来,村民们全都跪下了。布拉姆像是个紧张的猫,身子紧绷,双目瞪得圆滚滚的,她叫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叹道:“我不知道。”
布拉姆说:“你怎能不知道?一下子无数雷电从天而降,把它们全杀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第二人格?”
布拉姆“嗯”了一声。
她很困惑。
她很敬畏。
我说:“世界上曾有一种人,他们体内隐藏着另一份人格,与平时的性格截然不同。当人格发生切换时,潜力也会随着人格迸发出来,那力量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掌控。”
布拉姆问:“所以,那是你的第二人格造成的?”
我笑而不答。
因为我是一块冰。
一块无法融化的冰。
连嘴巴都被冻结的冰。
因为恶魔无一幸存,所以杀人者拥有强大的力量。
因为战斗者只有我,所以是我将敌人全部杀死的。
因为没有任何其他解释,所以我接受了这一原因。
因为,所以,事实就是如此的简单。
我拥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神秘力量。
我打算称我的第二人格是吞噬雷电之龙、暗黑的破坏者....
直到我看见远处,海尔辛大师躲在一棵树后,朝我微微点头。
我从云端跌落凡间,我上辈子一定是折翼的天使,这辈子才屡次大起大落。
我抬起头,眼角有泪滑过。
他并未现身,而是做了个手势,那是他教我的暗号,示意我们在离此两公里的西面碰头。
我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安然撤离,请朝东面一直走,危机已经解除了,你们不必太过着急,可以适当休息。”
尤登问:“大英雄,你去哪儿?”
我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鲁坎白说:“如果恶魔死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乡?”
我喊道:“火葬仍然活着,你们回去,下一次就自生自灭吧。”
一个村妇说:“英雄,你为何不杀了火葬?”
我说:“我无法掌控我的第二人格,而且,听我的指引,你们唯有在我的城市才能安全。”
他们不再嗦,乖乖听了我的话,村民们缓缓动身。
我离开他们,海尔辛在一片树林的中央,我赶忙向他鞠躬,说:“大师,那是你做的吗?”
海尔辛说:“是,这就是我使出的灭绝。”
我对他的敬佩之心又更深了一层,他在几秒钟之内毁灭了两百只恶魔,只怕连瓦希莉莎都做不到。
我问:“你是专门为我而来的?”
海尔辛说:“我跟随尤涅抵达号泣,将瑶池安置在拉米亚家中。你去了很久未归,拉米亚很担心你,我们受你们夫妇照顾良久,而且她又肯替我照顾瑶池,所以我可以放心外出。”
“真是不胜感激,如果不是你赶到,那可真的麻烦了。”
海尔辛笑道:“不,你仍能击退那恶魔,只是后续会有些麻烦。”
我决定向他坦承一切,不再隐瞒:“大师,你...也许听说过我在外面的名声,可其实我徒有虚名,我根本没有那样的力量,你才是守护黑棺真正的剑圣。”
他点头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在我教导你时,你念刃的强弱瞒不过我。”
“可你仍决定替我隐瞒?”
海尔辛说:“我认为你的强弱无法判断,念刃....并不算是你克敌制胜的最终手段。何况一个无敌的传说可以消弭战争,而我的身份可能引起剑盾会与黑棺的纠纷,还是隐瞒为妙。”
三十六 恐惧传说
这么一大群人,想要旅途安全,不受恶魔的注意,是完全做不到的。但我已经恢复,海尔辛也加入了我们,并贯彻白天赶路,夜间藏身的方针,即使恶魔来了,也会被我们赶跑。
我问海尔辛:“瑶池她病情怎么样了吗?”
海尔辛神情萧索,回答:“有些不乐观。”
“补魔...补充魔力的药吃完了?”
“不,还有一些,可这样不是办法。我打算带她去找一位医生。”
“上哪儿去找?如果能帮上忙,我义不容辞。”
海尔辛说:“我听到一些传闻,也许那位医生近期会路过号泣这一带,不,他必然会路过。”他显得心里很没底。
我问:“这可奇了,我从没听说过什么医生能孤身穿越荒野的,他肯定并非凡人。”
海尔辛咀嚼着口中的茶叶,将它吐在地上,他说:“他是瘟疫医生,我在剑盾会时似乎遇到过他一次。”
“瘟疫....好吧,号泣这名字本来也不怎么吉利,不过瘟疫可就....”
海尔辛说:“瘟疫医生亦正亦邪,时好时坏,我对他知道的不多,无法擅自判断他的善恶。我只是听说他会路过号泣而已。”
“你听谁说的?”
海尔辛说:“梦境海洋。”
我吃了一惊,问:“什么?梦境海洋?”
海尔辛:“当练习念刃达到一定境界,神识会触碰到某个....空间,就像是进入到某个领域,某个地界似的。我们称呼它为梦境海洋,用古代巫术的说法,那是星界,是人类梦境的集合。”
我心想:“好吧,看来我还没达到那‘一定境界’。”
海尔辛说:“即使在浩劫之后,瘟疫医生也会造访人类的定居点,研究瘟疫爆发的可能性。他会用匪夷所思的方法治愈人的疾病,疾病越重,他越高兴,但有可能,他会散布某种瘟疫,并通过治愈这种瘟疫取乐。前些时候,我通过梦海预见到他将要前往号泣,我不能错失这次根治瑶池的机会。”
我忽然想到了我那些醒来就忘的梦,我极少记得梦境中的事,可我知道那些梦异常真实,像是某种亲身经历一样。
我说:“我经常做那种身临其境的、非常连贯的梦,可醒来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似乎我能到我关心的人的身边,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海尔辛显得很诧异,他说:“这是....疯网!末卡维的疯网。”
“疯网又是什么?”
海尔辛说:“疯网是梦境海洋中的一部分,听说是某个古老的疯子创造的,他将世界上所有疯狂人的念头现在一块儿,在梦境海洋中常驻,如此,他实现了不朽。疯网是梦境海洋中唯一已知的人类建筑。”
我没好气地说:“我没疯,怎么会连进疯网?”
海尔辛笑道:“那你的精神一定也有些异常。”
我说:“难道我的亲人的神经也不正常了?不然我怎能偷窥....瞥见他们?”
海尔辛说:“其中的运作原理我不清楚,但疯网的主人非常危险,你最好别多用。”
我心有余悸,点头说好,随后,我又告诉他纪元帝国入侵的迹象,那一个个可怖的恶魔使者。
海尔辛说:“巴提克斯是纪元帝国的王子,皇帝的幼子,想不到连他也成为了恶魔使。在纪元帝国中,恶魔崇拜非常盛行,因为他们的起源就是‘恶魔之女’法师协会。”
“我听说他们在帝国的边境对抗着恶魔的入侵,这是好事,不是吗?”
海尔辛叹道:“他们借助恶魔的力量对抗恶魔,使恶魔无法灭绝人类,这是他们的功劳。然而,他们将恶魔的血统视为神圣,崇尚恶魔附体,不择手段,卑劣歹毒,这使得他们比血族更疯狂。”
我说:“麦宗就在研究这种。”
海尔辛喃喃道:“真是疯狂的时代。”
我迟疑再三,终于还是问:“你和瑶池是剑盾会与纪元帝国的背叛者,我曾经问过你,可你当时没告诉我为什么。”
海尔辛说:“我的血统....在剑盾会中是有罪的,我的一位祖先曾在梵蒂冈圣国内犯下弥天大罪,所以,即使我为剑盾会立下再大的功劳,剑盾会的‘权杖’始终将我视作潜在的叛徒。”
“所以你就真的背叛了?干得漂亮,做人就要争口气。”
海尔辛摇头道:“瑶池曾经是纪元帝国的一位大祭司,我与她的相恋结合本视为叛国。在我们逃亡的过程中,瑶池使用了禁忌的魔法,致使她受到了反噬。这全是我的错,是我诱惑了她,所以,我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让她好好活着。”
他像挤牙膏似的又挤出这么一点儿,不过我也不便多问,晚上还是睡足一些为妙。
海尔辛认识回去的路,我看着地形变化,也渐渐更为熟悉,终于,在某天上午,我脑中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问候。
乏加:“欢迎回来。”
我现在已经在乏加的广播范围内了。我喜悦地回答:“你好啊,我的小天使,你想我了吗?”
“拉米亚、卡拉和马丁他们很担心你,还有所有的市民。”
乏加岔开了话题,她本人一定也担心至极,这可真让人感动。
“在我离开期间,号泣有没有再被攻击过?”
“是的,在那之后,尤涅赶到了,海尔辛、废钟、索莱丝以及游骑兵们,还有你收留的那些客人击退了几次恶魔袭击。所以,目前一切安好。”
我回头对布拉姆她们说:“我们就快到了!”
人们卖力地大喊,眼中燃起希望,经过危险的长途跋涉,他们只想停下歇歇,顾不得前方是地狱还是天堂了。
当然,我的城市肯定是天堂,至少我本人过得很舒适....
乏加说:“现在,我已经可以通过卡戎重工的网络直接与黑棺进行电话会议,等你回到号泣时,黑棺的贵族们想与你讨论一番。”
我下令加快行军步伐,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回到了家园。
市民看到我又带回了一群难民,表现出欢迎的姿态。我的妻子和儿女抢出来拥抱我,随后是废钟与索莱丝,我见到他们脸上的笑容,便感到了幸福与责任。
但随后我见到索莱丝的那个男人,以及废钟的那个男人,看着他们勾肩搭背,握手搂腰,心情又变得非常苦闷。
人生总不能事事顺心,不是吗?
拉米亚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说:“你随我来吧,我正要和黑棺长老们开个会,会上我会全说出来的。”
我仍得把无敌的剑圣扮下去,所以哪些该说,哪些该保留,这其中很讲究。
我们进入卡戎重工的机房,这里已经被机器人改造成了会议室,桌子中央有个装置,当我和拉米亚坐定,乏加用一种非常“人工智能”的声音说:“会议已经接通。”
迈克尔在那一头问:“鱼骨,欢迎回家。”
缇丰说道:“听说你和纪元帝国大闹了一番,是不是?”
我说:“很高兴听到你们的声音,公爵们。”
迈克尔说:“这一次是纪元帝国谋划的一次入侵,虽然规模不大,可这只是一次前奏。剑盾会和我们都遭到了攻击,克里斯蒂娜公爵,还请将剑盾会截获的敌方通讯让我们聆听一番。”
我心想:“截获通讯?剑盾会还搞这一套?”
克里斯说:“好的。”
装置中响起滋滋的电流干扰声,过了一会儿,声音响起:“我是巴提克斯。”
就是他,纪元帝国皇帝的幼子,他的声音试着维持镇定。
他说:“我需向至高无上的大帝报告,请将我的话尽快转告。”
对方答道:“是的,殿下,请问战况如何?”
巴提克斯说:“我与贝肯、火葬两位恶魔使汇合,我们都遇上了黑棺的鱼骨朗基努斯,并与他交战了。”
对方问:“战果如何?”
巴提克斯苦笑了一声,声音很轻,有些无力而伤感。
他说:“我们....活着。”
对方问:“活着?”
巴提克斯说:“是的,活着,他...像是在故意戏耍我们,他有意让我们活着。”
“殿下,请不要妄自菲薄。”
巴提克斯说:“不,请听我说完。我在与他交战的废墟中发现了疤痕的尸体,她被干净利落地杀了,一击毙命,没有反抗。”
对面沉默了片刻,问:“疤痕统帅?没有反抗?”
巴提克斯说:“还有疤痕的小队,她手下的那些精英,几乎全部丧命。幸存者说...说当时他们以为已经制住了那个人,疤痕的尖刺击中了那个人的要害,但那个人....却满不在乎,他像是享受处于绝境的乐趣,他反过来笑着威胁疤痕,就在疤痕决定处决那个人的一瞬间,她死了。”
他开始不说“朗基努斯”或是“鱼骨”,改用“那个人”代称。
“幸存者有看见‘那个人’是如何出手的吗?”
巴提克斯说:“不,太快了,幸存者只感到有风擦过,随后,只剩下尸体,他不敢逗留,而是飞起逃生。”
火葬补充道:“他喜欢炫耀他的力量,并留下幸存者,让幸存者说出他所见到的。他对我说,他想让我们....让我们...”
“让我们怎样?”
“让我们恐惧。”
对面答道:“似乎他办到了,恶魔使,他办到了。”
火葬低声道:“是啊,他办到了。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