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求生5
两个人坐在羚牛的后背上,将柔软的长毛当做毯子盖在身上。魔法羚牛的身体中自然散发着暖暖的体温,令双腿得以休息恢复。他们在离开雪山的时候,脚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麻布包裹,这还是出逃的时候随手捡来的。现在有发热的暖毛盖脚,只觉得好像在天堂一般。
向身后看去,雄伟的火山透露出一股阴郁之气,山头也被灰色的云团所笼罩,不时有红色的火光冒出来。也不知道火山的喷发会不会影响那条通道。对于囚禁他的人,西格尔自然没什么好的感觉,‘愿熔岩吞没他们’。只是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其他囚犯,他们会不会被波及。
他们前进的方向上,没有受到火山烟气的影响,天上的星星更亮,好似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一弯新月挂在清朗的夜空中,显得硕大无朋。西格尔盯着星空,通过星辰的图案来判断方向。他发现下山的方向是向北走,如果身后的山脉是城墙山脉,那么他已经穿过了人类的城堡防线,到达兽人控制的区域。
从这里想要回去非常困难,即使是旅行法师威廉-艾力克,他的脚步也极少踏足这片区域。记得在法师联合会的会议室,城墙山脉的地图上也没有火山标志。这里很可能是一片未知的土地,可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西格尔陷入了思考,努力回忆自己出事的情景。他只记得被咒语杖弄瞎了双眼,然后又被骑兵撞下山崖。好像自己并没有摔到坚实的地面上,羽落术生效的瞬间可能是落到河水中,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为什么受的伤如此之轻。
然后可能是河水带着自己漂了很长时间?西格尔想了想,认为这很有可能。虽然自己当时身穿胸甲,厚厚的衣服和披风都是累赘,但是羽落术的确可以使他更好的漂浮在水面上。即使不能像羽毛一样轻,可获得和木头一样的浮力毫无困难。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河水只能从高到低流淌,总不能翻山越岭,把自己带到山脉北侧吧?西格尔只能推测自己掉进了地下暗河,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都要感叹自己命大。
之后发生的事情无非是被发现、被掠夺,被贩卖。西格尔既然已经逃了出来,也就不再想这些事情。他现在唯独担心珍妮特,当然还有比尔爵士,埃文和王子殿下。不知道黑血城堡的史林特家族会怎么对待他们。从交战的情况看,他们应该以俘获王子为最重要目的,不会害其性命。是为了赎金,还是为了政治目的?西格尔不得而知。考虑到繁星王国仍是新旧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王子的安全还是可以指望的。贵族的力量也不容小视,托德伯爵就有两座大型城堡和五座小型城堡,他能动员的力量也远超黑血要塞。再说,贵族战斗之间,支付赎金保住性命是惯例,他们应当没事。
珍妮特,只希望她能够用变身的能力幸存下来。西格尔觉得这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她也是有能力骗人的……就像变身麦芽-小指头那样。
西格尔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向风暴之神祈祷,保佑他们平安。随后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联系上渡鸦魔宠。估计是距离过于遥远,西格尔已经很难再通过魔宠的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只能用意念下达指令,让渡鸦巴隆开始在城墙山脉寻找喷发的火山。只要找到这个地标,那么就可以逐步将魔宠召回自己身边。有了天上的眼睛,西格尔下一步的行动,不管是翻越山脉回去,还是深入兽人领地看看情况,就都会有更多的选择。
火山的爆发吓跑了很多动物,至少他们在下山的过程中没有遇到。两个人饥肠辘辘,其实正想捕猎些动物来吃。可是在完全的冰雪环境中寻找食物实在是太难了,如果不是有羚牛在他们节省脚力,他们的体力根本不足以保证下山的消耗。如果达到那样的境地,西格尔就只能选择开启钥匙空间,冒着完全暴露秘密的风险,取出里面的食物——他实在不想这样做。不过他们经过一夜的跋涉,终于到达林地线。从这里向下,山坡上开始有一些树木生长,大多是松树和云杉,一些裸露的地面上还有苔藓。有植物有意味着可能有动物生活,也就有食物。西格尔决定暂时在这里减慢脚步,寻找食物和避难所。
“我们必须要休息,开始找吃的。”西格尔对哼克半兽人说道:“在雪山环境体力会迅速消耗,我们不能冒险前进了。”
“哼克。”半兽人跳下羚牛的后背,用手指了指牛的脖子,做了一个切开的手势。
“哦,不行,这是召唤的生物,杀了不会有尸体的,没法吃。”西格尔解释道。“我们必须从其他地方找寻食物。”
羚牛哼哼鼻子,它张开嘴示意法师再添加木炭条。西格尔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根,为了还能施放其他火焰法术,就不能再给羚牛了。于是西格尔也跳了下来,拍拍牛头,将它反召唤。羚牛最后哞叫一声,化成粉尘消散在空气中。
哼克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对于这位狱友越来越看不透。他身上具有神奇的力量,就像是村子中的巫祭一样,但是又不尽相同。村子里面的巫祭可不能从胯下变出那么多东西来。在一同被关在牢房的这半个月中,他已经从那里掏出了饼子、瓶子,还用那里的毛织成大网。这个人类在下山的时候居然能够掏出一头牛来,这已经不能用神奇两字简单的概括了。也许这个山脉南面的巫祭与众不同,都是信仰生育之魂的吗?为什么所有的法术都离不开下三路?
而且这个南方巫祭是个男的,他的东西都藏在哪里?他刚被扔进监狱的时候可没穿衣服,上下所有部位都暴露着,早就看过了,没什么可以藏的地方。哼克突然一惊,‘难道他下面那话儿是假的,其实她是个没胸部的女人,所以才能藏东西?’他越想越对,越想越好奇,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好长时间了,今天必须搞明白。
于是半兽人走到西格尔面前,“哼克”的叫了一声,算是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打个招呼。西格尔自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半兽人突然抓向他的下体,狠狠拽了一下。
这下太出乎意料了,西格尔一瞬间以为半兽人露出了邪恶的真面目,要对自己发动袭击。他努力向后闪开,但是深陷至脚踝的雪地影响了他的速度,他还是被抓中了。这种剧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他手中的寒冰法术失去控制,没有能够激发出来。
半兽人抓了一下,感觉那是真的,于是更加搞不明白了。他一边嘀咕着“哼克?哼克?”一边挠着头上的短毛。西格尔倒在地上,手抓住地上的雪,用魔法的力量将它们塑造成冰刃。他正要为生死展开搏斗,就看到半兽人面带疑惑,转身往树林中走去。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西格尔有气没处发泄,只能恨恨的盯着半兽人的背影。“真搞不明白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再敢突然朝我伸手,我就会割开你的喉咙!”
半兽人耸耸肩,“哼克,哼克。”他回答道。
西格尔揉着痛处,又骂了两句,突然有些惊讶的看着手里的冰刃。他回想一下刚才制造匕首的状态,那是完全集中的精神和恰到好处的魔法控制共同完成的效果。这把匕首的形状很像西格尔那只黑曜石匕首,这可能是下意识的结果。他所使用的咒语很简单,只是基本的塑形和变化咒,但是从用咒语制造这把匕首的过程中,西格尔领悟到新的经验:魔法是有规律的学习结果,但更应该是随心所欲的创造过程。西格尔用布缠起匕首,作为握柄,这算是他目前最好用的武器——除去钥匙空间的那些之外。
两个人在踩着布满松针的雪向前走,一边前进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哼克发现了一个蚂蚁窝,可以看到一大堆发酵腐坏的针叶堆成的小丘。半兽人折下一截树枝,调开小丘,就看到无数又黑又大的蚂蚁爬来爬去。
“你不会想说这个能吃吧?”西格尔问道。
“哼克,哼克!”半兽人连忙否认。他把身上的麻布衣服脱下来,挖了一个小坑,平铺在里面。然后他又把蚂蚁窝挖开,用力向下翻找。黑色的蚂蚁到处乱爬,试图避开这场“天灾”。不过哼克不为所动,用棍子一块一块铲开泥土。“哼克!”他轻呼一声,然后用手抓起一大把蚂蚁,放在衣服坑里。西格尔凑过去看,发现里面有很多虫卵、还有一些发白的幼虫。受到惊吓的蚂蚁赶忙将虫卵往回搬运,留下爬不动的幼虫在衣服里面挣扎。
半兽人捏起一些蚂蚁幼虫放在嘴里,用力咀嚼。“哼克!”看上去他很满意的样子。他也示意西格尔尝尝。幼虫又黏又软,吃上去味道非常臭,西格尔只觉得全身都在打冷战。直到好几口之后,他才逐渐适应了这种味道。
蚂蚁幼虫只能解一时的饥饿,而且满嘴都是这个臭味,让西格尔彻底失去食欲——也许这才是吃蚂蚁的要点?哼克半兽人抖落剩下的蚂蚁,把衣服重新穿起来。他又向前翻找,挖开一处陡坡,拽出松树的根。其中最嫩的部分擦干净就可以吃,而这种食物让半兽人看上去很享受。西格尔拿过来,尝试着要上几口。这终于不再是一种发臭的东西,而像是苦涩的老芹菜。总比没有吃的强,西格尔安慰自己。同时他也发现了哼克的好处——他的野外求生能力非常有用。
第九十一章 求生6
两个人一直顺着云杉林向下走,哼克总是能发现吃的东西。他能拨开枯死的云杉树皮,找到隐藏在下面的虫子,他能找到掩盖在树枝后面的松鼠窝。尽管没抓到松鼠,但是里面存着的松子够两个人在路上慢慢吃的了。
西格尔很耐心的观察哼克的行动,学习他的行为方式,努力体会在野外求生的思想要素。他现在还不能像半兽人那样,将这片雪中松林当成自家的田地那般闲庭信步,但是现在在他眼中,荒原也不像过去那样冷漠和危险,这里处处隐藏着生机。
突然,半兽人伏低了身子,用手示意西格尔也这么做。他指着前面,西格尔发现一头漂亮的长角鹿正躲在松树后面,用力拽着地上的枝条,撕开外皮吃中间的嫩芯。这头鹿并不大,但是对于两个人来说可算得上一场大餐。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独自在这里行动,只能认为这是自然的恩惠吧。
半兽人伸出手来,索要西格尔手中的冰匕首。西格尔想了想,就把匕首给了他。作为法师,他还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使用咒语,召唤冰与火打击敌人。所以相对来说,匕首并不是重要的武器。他想看看半兽人有了武器之后会怎样行动,来判断到底能不能信任他。
哼克拿过匕首,掂了掂重量,反握在手里。他往嘴里塞了一把雪,好掩盖呼吸吐出的热气。半兽人悄悄靠近长角鹿,避开上风的方向,也避开鹿的视野前方。他逐渐接近,做好冲锋的准备。
西格尔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但是他也没闲着。利用哼克找来的松子,他可以借助法术的力量加强松子的香气,吸引鹿的注意力。西格尔也不知道长角鹿会不会对松子感兴趣,但是他手边也只有这种东西了。长角鹿一边用蹄子刨地,一边抬起头来朝西格尔的方向嗅。法师躲在雪堆后面,长角鹿看不到他,却被松子的香味迷惑住,完全没发现身后趁机接近的半兽人。
“哼克!”半兽人猛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鹿的腰。长角鹿用力蹬地,头使劲的往后甩,试图用角伤害袭击者。哼克早有准备,用胳膊夹住了鹿的脖子,将它的身子使劲向后对折。只听着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半兽人用蛮力解决了战斗。
半兽人招招手,让西格尔赶紧过去。他用冰匕首划开了鹿脖子上的血管,低下头用力喝起来。血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代表着生的力量,在这野外是上好的食物。半兽人喝了两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把位置让给西格尔。
西格尔以前也常吃用动物血做成的食品,比如血肠和血块的炖菜。他伏下身子开始喝,却意外的感到难受。一阵抽搐感从他的心脏处涌上来,让他的呼吸急促,头脑发晕,视线之内天旋地转。一时间,他觉得这血对他来说就像剧毒一样,根本无法下咽。西格尔赶忙松开鹿,躺倒在地上努力平复呼吸。这不是肠胃引起的抽搐,更像是身体更深层次的抗拒。
哼克以为西格尔不适应喝鹿血,这才倒在地上。他只是耸耸肩膀,低下头自己喝起来。食物可不能够浪费,尤其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哼克从小接受的教育说,任何浪费的食物都会招来厄运,魔鬼和恶灵都会盯上你,寻找机会把你杀死、吃掉。
血液凝结之后,半兽人又开始用冰刃剥鹿皮。这头鹿的皮肯定不够给两个人做成衣服,但是四只温暖的靴子绝对绰绰有余。西格尔这个时候才逐渐恢复过来,他终于想明白刚才的抽搐是由什么引起的:在囚龙洞穴,血魔法师试图钻进他身体的时候,将血液灌进他的口鼻的时候,西格尔就这场抽搐过。
“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呢?”西格尔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还好除了不能进食血液之外,暂时还没发现其他的异常。而且力量、速度、耐力和施法能力各个方面,仍旧和之前一样。西格尔将这件事记在心里,等有条件之后让医师好好检查一下。里斯医师对于治疗血液疾病似乎很有办法,希望还能碰到他。
从雪地上坐起来之后,西格尔就专心投入的生存大计上。他折下树枝,又找到蓬松的黄色蔓藤,只要揉搓一下就可以用作引火的材料。身为一个法师,他自然用不着钻木或者打击燧石来取火,只需要聚集自然界中的火元素。在冰雪覆盖之地,空气中其实非常干燥,生火比在热带雨林之中简单得多。西格尔小心捧着火种,很快将松枝点燃。火苗欢快地燃烧着,不断有松油滴落下来,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
用雪在火堆周围围了个挡风墙,西格尔就放心的去收集大树枝,把树皮剥下来,和树枝分开燃烧。哼克扔过来几块鹿肉,还有肢解出来的心脏和肝脏,西格尔就负责在火上烘烤这些宝贵的食材。过了不一会儿,香气已经飘散开来,闻上去让人仿佛置身仙境。
鹿皮这个时候已经剥好了,哼克将其铺在地上,有毛的一侧向上。于是两个人坐在柔软光滑的毛皮垫子上,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热气腾腾的鹿肉。一大口咬下去,香气浓郁,只觉得全身每一处毛孔都恢复了活力,一切痛苦都被驱离,比世上什么灵丹妙药都能提振士气。西格尔曾经吃过招待王子的晚餐、吃过矮人的盛宴、成为贵族之后的欢庆也算是不错的食物,但是它们加起来都不及今天吃的一半好吃。他们的手里有大块的肉,火堆上还烤着一些,旁边雪地上还有不少仍未处理完成——这种“丰收”的感觉比任何事情都好。雪地的鹿肉迅速填饱了两个人饥饿的肚腹,也为他们添加了行动的信心和活力。
西格尔一直殚精竭虑为逃跑做着各种计划,一路上精神紧张,身体也疲惫不已。不断用劣质的施法材料释放咒语,也大大消耗了他的体力和精力。在这冰天雪地里,他依靠求生的意志不断和大自然对抗,挑战身体极限,努力呵护着生命之火的燃烧,保持它的温暖。经过一夜的极限求生,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能停下来进行休息,好好看看这个地方。鲜少有人类能到达城墙山脉的北方,这其中更只有零星几个能够返回,得以向旁人讲述他们的见闻。
太阳从东方升起,尽管只能带来微弱的温度,但是金色的光辉仍让人觉得亲近。今天没有云朵,也就不会飘雪。放眼望去,头顶上就是一片美丽晴朗的天空。在苍穹之下,北方的林地一望无际,绵延向下的道道山岭上满是松柏和云杉。周围非常寂静,但是如果仔细倾听,还是能分辨出动物活动发出的响声。西格尔黑色的眼睛从树林中扫过,敏锐的博捉到了一个小小的鹿群,两只云豹和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的松鼠。远处的山脚下有一片非常明亮的反光,定睛一望,原来是一条仍未结冻的溪流。西格尔现在躺在温暖的鹿皮上休息,身边有火堆可以取暖,火上有鹿肉可以吃,他的身体告诉他,目前他只想待在这里,一动也不愿动。
但是这里毕竟不能停留太久,危险仍未消失,最晚在火山爆发结束之后,敌人就会派出小队进行搜索——甚至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或许羚牛的脚印会迷惑他们,或许这片松林是最好的掩护,或许依靠魔法的力量西格尔就能干掉全部追兵,但是他不敢赌。两个人很奢侈的休息了一刻钟,然后又分头忙碌起来。
跟随比尔爵士学习的好处又体现出来,西格尔对于制造简单的战斗装备早已轻车熟路,再有了魔法的协助下更是如虎添翼。剥下树枝的皮作为绳索,缠在切削出的木片上形成捆绑点,西格尔很快就做出了简易的鹿皮靴。在咒语的加持下,冰匕首非常锋利,很快就把鹿角削尖,从中间分成两半,正好可以用作双持的多叉戟。如果遇到了敌人或者掠食动物,这种武器要比短短的匕首好用得多。他们又在鹿的膀胱里塞满雪,隔着鹿胃加热,使雪融化,再把这暖暖的膀胱贴身放好,于是就有了水囊。
他们用剩下的鹿皮做口袋,将肉尽可能打包带走。用鹿的骨头和火焰的力量,西格尔再次尝试召唤坐骑,可惜法术失败,失控的魔法能量在他体内四处乱撞。在平息之前,施放咒语的失败几率大大增加,所以西格尔暂时不再做类似的尝试。两个人靠着天赋的双腿,一边啃着烤熟的内脏,一边背着战利品向山下走。
他们的目标是那条山谷中的溪流,顺着它流淌的方向前进,碰到聚居地的可能性要高很多。即便没有村落,溪流也可以提供充足的饮水,说不定里面还有可以食用的鱼。许多动物会到溪边饮水,这也可以增加两个人的食物来源。如果碰上掠食动物,那么还有鹿角戟和西格尔的魔法可以用。
他们走了整整一个白天,路上也没有停下来,吃的是贴身放着的熟鹿肉——虽然没有上冻,但仍旧是又冷又硬。他们穿过三道山谷,慢慢走出了连绵的山脉。在两个人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土地,白雪一直蔓延到远方的地平线。这里只有几个又圆又缓的丘陵,上面除了松柏之外,已经有一些耐旱的落叶树种存在。哼克指着东面的方向,可以看到许多稀薄的烟柱从小丘后面升起。
“哼克!”他指指自己,“哼克!”他又指了指烟柱,然后露出了笑容。
其实西格尔也不确定半兽人是不是在笑,那张长着獠牙和粗眉的丑陋面孔即使笑起来也足够骇人。不过西格尔能够明白半兽人的意思,那几个烟柱所在的位置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哼克的部族。
第九十二章 此路不通1
绕过丘陵,可以看到沿河有不少篝火,点缀在兽皮和羊毡匆匆搭起的帐篷旁边。有几个背靠山丘,用岩石围起来的窝棚,铺上干枯的松枝和毛皮做屋顶,门前装饰着野兽的牙齿和五彩斑斓的石子。西格尔看见几个半兽人在火堆旁淬着长木矛的尖头,一边还掷矛试手;两位穿毛皮的年轻人用棍棒互相击打,跳过篝火追逐对方,口中呼喝不断;十来个大胸脯的半兽人坐成圆圈,给弓箭上羽毛。西格尔起初以为这里没有哨兵,但是从背后的雪地里突然站起来几个矮小的半兽人,他们披着苔藓和树枝做成的斗篷,身上再覆盖上新雪,完美的和环境融合在一起。这些人手里拿着非常简易的弓箭,腰上别着几根削尖的木头短矛。
“哼克!”半兽人大喊一声,把身后的鹿皮口袋解下来,扔在地上。大半只鹿从口袋里滚出来,自然有女人上来收拾。西格尔以为会看到迎接同胞的场面,但是却只从这些村民眼中看到了紧张和疏离。
哼克半兽人毫不在意,或者是在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挥手让法师跟上,带着他穿过营地。几个不怕生的小孩从西格尔身前跑过,好奇地打量西格尔,对他的相貌指指点点。不过在西格尔看来,这些孩子身上属于兽人的特征比这里年长的居民更加明显,显然是不断通婚的结果。兽人的成长速度较人类要快,他们的特性能够最快传递给后代。在属于人类的部分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兽人的血脉已经可以开始延续了。所以半兽人之间的通婚,随着男女结合年龄的降低,兽人特征就会更多从后代身上显现出来。
两人来到营地距离河水最远的地方,这里有一片倒伏并枯萎的松树围成的空地,中间还有一个破烂的帐篷。可以看得出来前不久这里经历了一场大雪,帐篷就是被雪压塌的。除了帐篷之外,这里还能看到拴狗的链子和几个陶罐。哼克半兽人来到这里,一声不吭的开始收拾起帐篷来。
西格尔想上前搭把手,却被哼克推开。半兽人也不用任何工具,只用自己的手挖开雪,重新竖起帐篷的支架,把破布绑好,然后开始清理原先里面的东西。周围的半兽人也没有帮忙的,他们仍旧自顾自忙碌着。鹿肉在村子里被分开,每家都得到了手掌大小的一块。他们也不来找哼克致谢,拿着吃的东西各自回家用火烧烤。
这难道是北方半兽人的生活习惯吗?西格尔拽着下巴上的短须,一边打量周围一边想着。如果互相之间不帮助的话还组成部落做什么,这不合常理。而且半兽人哼克从一路上的表现来看,是个优秀的野外生存者,而这个村子也不见任何种植作物,具备捕猎技巧的成员地位应该比较高才是。一切都是怎么了?
哼克半兽人收拾好帐篷,跪着走了进去。西格尔低头向里看,发现他朝身前的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子磕头,每次都把额头重重撞在地上。他还把寒冰匕首拿了出来,放在布袋子旁边,就像是牧师敬献祭品一样,非常虔诚。
做完这一切后,哼克又爬了出来,将帐篷的门重新关上,用雪压住防止被风吹开。他拉着西格尔来到那个背靠丘陵、用岩石围成的房子前面。三个怀孕的女人正在门口用火盆烧烤几串肉,看上去似乎是松鼠和某种鸟类。他们见到哼克前来,就掀起房子的兽皮门帘,让开了通路。
西格尔跟着半兽人低身进入,就看到里面的那个中年人类。他矮小而粗胖,大约有四十多岁的年纪,眼神灵动得很。一串松鼠头骨做成的项链穿在脖子上,毫无威慑感。他粗壮的胳膊上则套着雕刻有符文的牛角环,身上穿的则是保暖用的厚毛皮,外面居然套着一件沉重的黑色环甲。他正坐在火盆旁边的木头圆凳上,津津有味吃着一串烤松鼠,热腾腾的油脂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来,淌进灰黑色的山羊胡里。他一边吃一边欢快地嘻笑着,露出一嘴黄色的牙齿。
他看到哼克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笑着。“你这个不死的灾星,这次又把哪里祸害了?”等西格尔进来的时候,他笑得更欢畅了:“这是谁?你的战利品?上次是条养不熟的癞皮狼,这次直接捡了个人回来?”
“哼克。”半兽人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
“你说这人是个巫祭,还是生殖之神的?我们正缺少一个巫祭,应该好好招待不是吗?快点来吃些烤肉串,从火山上下来你们差点被烤熟了吧?”吃烤肉的男人突然开口说道。在西格尔震惊的表情中,他站起身来。“我是林科-半掌,这里的老大,如你所见是个人类。你是谁,从哪里来的?”
“你说什么?为什么说我是巫祭?”西格尔皱皱眉头。在半兽人的社会,巫祭就相当于人类的牧师,所以他否认道:“我不是巫祭,而是一名法师,我叫做西格尔。”
“好吧,西格尔,欢迎你来我的部落。你是倒霉鬼哼克带回来的,如果不是巫祭的话可会吃苦头的。记得上次他带回来的癞皮狼,居然解开链子偷吃村子里面的鸡,被好一顿打,现在逃进原野去了。你不会也这样吧?”
“不,绝不会。”西格尔摇摇头,他决定抢回话语权。“这个村子在什么地方,最近的兽人大镇是哪里?”
“村子在雪原上,而这片雪原只有一个北方名字,叫做日泪荒原。法……法师西格尔,周围没有兽人的大镇子,不然我们早就加入大军前往温暖之地了。而且你看我的这幅相貌不可能在兽人那里受到优待吧?”
“你长着人类的面孔。”西格尔点点头。兽人崇拜强者,但是认为所有半兽人和人类都是弱小的残废,不会在意他们的生死。尤其是长相偏向人类的家伙,即便他是个半兽人,也会受到歧视。“在兽人那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你真的是人类吗,不是血统较轻的半兽人?”
“我不仅有人类的面孔,我全身都是人类零件组成,包括裤子里的部分!”林科像是受到了侮辱,差点解开衣服以证实清白。
“别,我不想看到什么躶体,你还是穿好衣服吧。”西格尔摇手,半兽人哼克也表示同意。“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去城墙山脉以南的道路怎么走?”
“城墙山脉。”林科砸吧砸吧嘴,然后说道:“一听就知道你来到山北侧没有多久,在这里,我们都把它叫做羊圈山脉,而不是城墙山脉,所有人类都是兽人圈养的羊,过上一段时间就去割一下羊肉剃一下羊毛。而且年轻人,你别想着返回南方,现在所有的道路都不通。兽人正在行军,你不想一头撞进去吧?等到战争结束,或许才有安全的道路。”
“兽人已经在调动兵力了?有多少,他们都朝什么方向走了。”
林科斜着眼睛看了西格尔一眼,然后说道:“你还真把我当成有问就答的学士了吗?你如果管不好自己的嘴,胡乱问一些问题,会惹上**烦的。村子里面虽然没有兽人,但你仍旧要小心祸从口出。”
“哼克!哼克。”半兽人上前一步,挡在西格尔身前。
“行了,我只不过是口头说两句,不会真把他怎么样的。”林科坐回椅子上,用力拍手。外面大着肚子的孕妇闻声进来,放下手上的烤肉串,然后又拿出两个皮囊分别给了西格尔和林科。哼克面前什么也没有,不过他也不在乎。自从进了村子,他既不吃也不喝,只分享东西,却什么都不取。西格尔有些口渴,就打开皮囊。里面的液体还是温暖的,他小心的闻了闻,却无法分辨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喝吧,这些都是安全的雪水,放了些云杉的叶子煮过。”林科先喝了一大口,然后舒服的长出一口气。“虽然不是真正的茶,但是没有酒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最好的东西了。”
西格尔和了一口云杉茶,发现这饮料表面有一层苦涩的味道,但是深处却有丝丝甜意,显然身体很喜欢里面的成分。这让他想起了之前遇到过的另一种饮品,所以他问道:“你知道金药水吗?”
林科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你干嘛提那邪恶的东西?我们这里可没有上瘾的半兽人。”
“上瘾?”西格尔追问道:“金药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金药水的酿造方法,只知道那东西很邪门。金药水只能从兽人那里换的,口味也奇怪,一种比麦酒更醇厚,闻起来很香甜,但是尝起来又苦又黏,初次尝试会感到非常难喝。不过金药水有很强的疗伤效果,还可以让饮用者保持温暖,变得勇敢并且力大无穷,大家都喜欢这种感觉。许多半兽人都回去囤积金药水,作为治疗用品和储备粮食。可是他们会发现越来越离不开它的味道和效果,宁肯不要吃喝也想要饮用。只有极少数半兽人能够抵挡金药水的诱惑,大部分最终都成为药水的稳定购买者,用大量物资去交换。他们会从牛羊开始卖起,后来是武器和衣服,然后会将妻子卖掉,最后一贫如洗,把自己卖为奴隶。别碰金药水,也别在我的村子里提这个东西。你只要说了,就会招来厄运。就像是哼克一样,只能说哼克两个字,其他什么都不能开口。”
“也就是说,哼克其实会说话,只不过他不说?”
“哼克!”
“可以是怎么知道他要表达什么的呢?”西格尔问道:“什么巫祭,什么从火山上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一个通灵术士,可以和魂灵说话,他们会告诉我一切。”林科解释道。“我能看到大家身后的先祖之灵,而哼克的先祖们会告诉我这可怜孩子的想法。但是你背后却空无一物,也没有魂灵敢说和你相关的东西。这真的非常奇怪,也许和你是个法师有关。毕竟在获得通灵祝福之后,你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法师,说不定正有神秘之处。好了西格尔,欢迎来到冰封的土地——日泪荒原。”
第九十三章 此路不通2
西格尔暂时在顽石村住了下来,林科拍拍他房子依靠的大石头,告诉西格尔这是从天地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原本能孕育出石中之灵,但是它却放弃了,成为一块不朽的顽石。村子就以此命名,寓意长久平安的存在。后来这个村子果然一直很平安,但是几百年来毫无发展:村落还是五十多人的水平,大家勉强能保证吃喝,总是会有一个巫祭驻守的村子里。直到上个月,哼克在村子里误食了醉酒苔藓,乱发酒疯,出言诅咒了赶来为他治疗的巫祭。结果没出三天,巫祭大人在冰河边捉鱼的时候滑落下去,莫名其妙的被淹死了。于是哼克选择了自我放逐,对自己发下了“为赎巫祭之死的罪恶,将受尽折磨而死”的诅咒,离开了村子,把自己卖给了奴隶贩子。村子里的人谁也没想到他能活着回来,因为哼克的诅咒会让周围的人带上无穷厄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呼呜。不过当他们听林科说“被哼克带回来的人是个巫祭,所以诅咒已经应验而完成,找到新巫祭已经赎了害死老巫祭的罪过”,他们才恍然大悟。然后,村子里的人才敢重新接近哼克,给他送来吃喝的东西,帮助他收拾帐篷。
西格尔则被他们拽到原来巫祭的帐篷里面,“快住下,什么都别操心,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你准备。”大家非常热情,目光中充满期盼:“一会儿就有火盆,还有食物和衣服。如果巫祭大人需要有人暖一暖被窝,村子里的姑娘都会很乐意的。”
西格尔尴尬的朝周围看看,半兽人女孩儿和他的审美习惯相差太大,最后一条就谢绝了。大家七手八脚的准备好东西,目送西格尔进入巫祭的帐篷。根据村子里的惯例,除了巫祭本人和受到邀请的人外,其他人不能进入。
掀开被彩色布条装饰的五彩缤纷的门帘,一股恶臭差点把西格尔熏了个跟头。想想也是,这里已经接近两个月没人收拾,里面的东西早已经腐烂变质。如果不是帐篷里盛放着一些有毒的草药,估计里面都会爆发虫灾。
西格尔捏紧鼻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施法也是一种考验。他把帐篷门帘全部打开,让空气流通,同时不断吟唱清洁咒语。那些腐坏的、发臭的的东西都被清理出去,扔在外面熊熊燃烧的火盆里。跳蚤、蠕虫和几只快要被毒死的老鼠也丢了出去,一起烧为灰烬。很快,屋子里面的气味就好多了,灰尘和其他污物也被收拾干净。西格尔重新换了一个火盆,这才端着走进去。
现在帐篷里充满了其他气味:苔藓、蘑菇、松油和藏红花,还有一些稀奇的材料,看上去像是用动物内脏制作的标本。火盆被摆放在帐篷正中间,温暖的红色火焰照亮了这个直径三米多的空间。烟气从尖顶帐篷的开口处朝外飘去,所以屋子中不会留存炭火毒气。西格尔弯着身子,在帐篷中四处打量,欣赏着老巫祭的收藏。这里墙上挂着许多动物的骨头标本,一些兽牙、几瓶泡在黄绿色药水中的眼珠、一木盒子假牙、装在皮囊中可疑的黑色液体。在所有东西中,数量最多的就是用细鹿皮细致包裹的一大堆烟叶,闻起来芬芳怡人,肯定添加了其他的药物成分。在一个铁皮盒子中,西格尔还找到几个烟斗,有新有旧,他们都同样精致,一看就知道出自优秀的手工。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皮,完全隔绝了地上的寒冷,西格尔坐上去,突然有种负罪的感觉。他不是巫祭,现在却霸占着最好的地方。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误会,开始于哼克的错误理解,被林科村长利用,满足了顽石村民的要求,但是最终受益的还是西格尔。他坐在温暖的床上,盯着火盆想了好久。从目前的情势来看,否认自己是巫祭会对哼克不利,而他毕竟是一同坐过牢并逃出来的朋友,所以目前只能硬着头皮冒充。但是其他的东西不能享用,这违背了他的良心。
这个帐篷最大的好处就是隔绝了视线,西格尔终于可以放心打开钥匙空间。他找出御寒的衣服,装备上龙牙匕首,取出一些酒水、糖和宝石。由于不知道金币在城墙山脉北侧是否有用,他只能用糖和宝石用来交易。可惜他的胸甲、矮人腰带和黑曜石匕首丢了,肯定是被发现他并卖给奴隶贩子的拾荒者捡走,现在说不定在什么人手上。以后还能找到吗?西格尔不太肯定。也不知道没有了矮人金腰带之后,摩拉之巅的图书馆还能不能让他进去。
他正准备出门去找林科村长,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返了回来。在这个地方,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只有一把匕首防身实在是不够。西格尔从帐篷里翻箱倒柜,把可以用作施法材料的东西收集起来,能挂在腰带上的就挂上,能放在小口袋里的就藏好。他一遍又一遍记忆身上所有材料的位置,在脑海中冥想它们都和那种法术相关联,遇到敌人可以用什么样的法术组合。再三确定自己完全记住了之后,他才掀开门帘,来到林科的帐篷。
岩石房子里面传出来一男一女欢快的声音,西格尔隔着很远就听得面红耳赤。不过周围的半兽人似乎习以为常,不管不问依旧在做自己的事情。几个小孩子好奇的想去看看,但是被林科的老婆们像赶鸭子一样赶走。西格尔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林科的声音:“啥?巫祭来了?快快有请!”
石头房子里依然是原先的臭味,只不过多了一些湿滑液体的腥气。西格尔努力不去看躲在被子下面的半兽人女子,他实在是怕自己被吓到。林科**着身体,只在腰间系了一圈兽皮,大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他用刀子切下一块烤肉,大口塞进嘴里,喘着粗气说道:“做完运动总是让我饥饿。”
“那祝你胃口好。”西格尔说道。他指了指被窝,然后说道:“有些事情我想还是私下给你说比较好。”
“哈哈,不用。我的女人不会乱说一个字的。”林科用力拍拍被子,下面的女半兽人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西格尔想了想,抓起一把细沙,施展了睡眠术。以他现在的魔法控制水平,他能够将法术持续不断作用在同一个目标身上,直到其被法术效果征服或者施法者失去注意力为止。
那女人本来就很疲劳,所以很快就发出了鼾声,沉沉睡去。“行了,现在可以说话了。”西格尔盘腿坐了下来,摆出一个可以随时站起来的坐姿。“我想要回到城墙山脉以南,不可能在这里久待。”
“已经给你说过了,向南的道路走不通。”林科又吃了一块肉,用云杉茶水送下喉咙。“你是个南方人,不了解北方,这里的荒原要残酷的多。平时就会有各种猛兽四处游荡,专门挑落单的行人开胃。但是这一切的凶残都比不上兽人的军阀,尤其是剥皮者瓦嘎!他手下有超过一万的兽人,每次劫掠都可以派出至少四千的队伍。他们所到之处会把一切东西都吃光,只把皮留下。现在这群疯狂的家伙已经开赴城墙山脉。虽然不能说遍布每一处山谷,但是你也没法判断哪条路是安全的啊!”
“四千?城墙山脉那么广大,还是可以试试的。”
林科嗤笑一声,接着说道:“剥皮者人数众多,但是他们的武器装备很差,只有部分在使用金属武器,而且也没有什么纪律性,你的确可以试试。但是瓦嘎并不是唯一的军阀,还有铁足福尔特、双头狼王沃夫悍。他们一个具有精锐的强兽人军队,可以攻击任何城市;另一个拥有北方最多的狼骑兵,即便是城墙山脉也不能消减他们的机动性,在北方平原上更是来去如风。四大兽人军阀有三个现在在城墙山脉,足有上万的军队,这还不算座狼、食人妖和山丘巨人。别说是人了,就是只老鼠也钻不过去,迟早被嗅出来,踩死然后剥皮!听一句劝吧,别去送死。”
西格尔皱皱眉头,没想到局势发展如此之快,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深水城大张旗鼓的进攻,果然引起了兽人的注意。兽人也许做着将深水城军队消灭在城墙之外的打算,看来要用雷霆一击来确立战场上的优势。希望作为诱饵的军队不要头脑发热,乖乖待在草原上千万不要冒进,一有问题就应该立刻后撤。只要掩护山脉东侧前往玛卡布嗒的突击分队就好。
“那军阀锤魄在哪?他没有出兵城墙山脉吗?”西格尔追问道。
“锤魄已经挂了,‘三只眼’隆特杀了他,成为第四大军阀。他借口刚上位不久,需要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将军,所以只派了几百人的部队。剩下的几千人,大多收缩在玛卡布嗒周围,欢迎任何不服气的首领前去挑战。如果局势稳定下来,说不定他们会乘船直接绕到南方去登陆。我看这次深水城凶多吉少。”
新的兽人军阀?不知道这个消息联合会的法师们是否知晓。被重兵守护着的海港城市,突击分队还有机会进去放火吗?希望联合会的法师能够展现法力,召唤天火烧毁船厂,不要像自己一样被困在冰封荒原上。
“看来兽人不从城墙山脉上挪窝,我是没希望过去了。”西格尔叹了一口气,说道:“短期内我只能住下来,但我并不是一个巫祭,根本没法演戏啊!”
林科放下手里的肉骨头,挺直了身子盯着西格尔说道:“在这个顽石村,你只能是巫祭。我是从城墙山脉以南来的,我知道什么是法师。兽人一直在抓捕法师,如果你不是巫祭你是什么?一个显眼的奸细吗?”
西格尔无奈的摇摇头。除非他有珍妮特那样改换装束样貌的能力,否则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身份。不管是在这里整理法术,还是尝试配合深水城的军队采取行动,他都不能以一个人类法师或者骑士的身份去做,甚至流民都不可能。只有巫祭的身份可以暂时给他安全,这一点西格尔明白了林科的意思。
“那么巫祭都需要干什么?”
“施展法术,护佑我们。”林科抹去下巴上的油脂,一脸轻松的表情。
西格尔的表情则完全相反。
第九十四章 此路不通3
与法师的咒语相比,巫祭的法术更接近自然之道,伴随着生机和活力,而不是简单的元素运行。巫祭利用各种动植物的残骸施展法术,他们可以治疗、加强被施法者的身体能力,也可以下毒或者用蛊术害人。除此之外,他们可以预测天气,占卜未来。巫祭声称可以从死亡之地将灵魂拉回来,将其重新带回凡间,不过生命神殿的牧师强烈反对这一点,认为巫祭的复活能力只是一种传说,是他们夸大其词的故事。只有生命神殿的牧师和大德鲁伊才能复活亡者。
以上就是西格尔对于巫祭的全部认识,整个法师联合会的图书馆里也就这么寥寥几句。想要短时间学会像巫祭一样的能力,对西格尔来说是天方夜谭。他现在只能用烟雾、闪光和奇怪的声响糊弄一下顽石村的人,然后说上几句祝福的话,就算是将他们打发了。剩余的时间他就阅读钥匙空间中的魔法书,准备施法材料。
好在顽石村的人很少来打扰巫祭,即便有事,也不过是出门打猎求保佑、回家睡老婆求祝福之类的事情。西格尔会使用持续时间很长但是效果减弱的轻灵术给前一种人,而将增强体质耐力的法术给后一种人。一来二去,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夸奖新来的巫祭,说他是一个受祝福的强大施法者。
这种欺骗的行为让西格尔感到非常难受,他有好几次都想一走了之。为了减轻这种负罪感,他将身上钥匙空间里面可以分配的东西拿出来,改善村子里穷苦人的生活。在寒冷的北地,盐巴、糖和卷心菜都是非常奢侈的东西,而西格尔拿出的一小瓶胡椒简直称得上价比黄金。林科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赶过来收走了胡椒,小心翼翼的藏在石头房子中的隐秘处。西格尔也不在意,继续分发东西。除了他自己的之外,他还把原来巫祭睡觉用的毛皮给了几个孕妇,好让她们能够抵御严寒。不过这进一步坐实了他“生殖之神”的巫祭,经常会有女性半兽人偷偷跑过来祈求孩子,最好能是巫祭“亲自”祝福的小孩。对于这些人奔放的生活习惯,西格尔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拒绝,最多用幻术制造施法的假想,给她们聊以安慰。
但是很难解释为什么那个冬天村子里怀孕的母亲是历年来最多的。
西格尔曾经三次想要离开村子,一次是因为遇到了暴风雪,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无法前行。另两次则遇到了兽人,都是超过一百人的队伍,其中还有真正的巫祭。
西格尔能感受到巫祭所释放的范围性结界,只要他施展魔法很可能就会被对方发现,可单凭自己生疏的潜行能力不可能躲得过兽人的视线。想来能够翻越城墙山脉的道路上,肯定比这里防护还要更严一些。至少要飞行和隐身结合才能有些许机会偷渡。
隐形法术毫无问题,可飞行咒语西格尔还没来得及学习,他手头的咒语书中也没有记载。‘别人能研究出来的法术,我为什么不行?’西格尔下了狠心,开始尝试研究属于自己的法术。
时间转眼过去了两个月,已至初冬季节,来自南方的消息少之又少,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双头狼王沃夫悍已经进军大草原,狼群正在捕猎,剥皮者紧随其后。铁足军阀仍在城墙山脉,提防从城堡防线过来的人类军队截断后路。兽人的目的仍旧是劫掠,包括食物、武器和奴隶。西格尔听说已经有一批东西运回了山脉以北,心里只能暗暗希望大草原上损失不要太大,寒鸦部落别在被劫掠的部族名单之内。
西格尔除了每天扮演巫祭,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冥想和练习咒语。他已经看完了《幻术与元素魔法初论》,现在开始翻看血魔法师的法术书和笔记。虽然里面有些咒语显得阴森邪恶,但仍能够增长见识,提升西格尔的魔法水平。特别是一些对生命体目标施法的技巧,血魔法师有独到的见解,而通过血液施加诅咒的方式也让西格尔叹为观止。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魔宠渡鸦终于找到了主人。一个月的飞行,巴隆经历了暴风雪、冰雹、剧烈的霜冻和兽人捕猎者的箭矢,身上多处受伤,好不容易才坚持到目的地。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城墙山脉防守力量的严密。西格尔一边喂它东西吃,一边将魔法能量布在手掌心上,轻轻为它梳理羽毛——这样可以加速魔宠的恢复,也能增强其魔法亲和的程度。
有了魔宠的眼睛,西格尔能够侦察的地方就更广阔了,方圆一百里都在他掌握之中。每天渡鸦都会飞上高空,巡视领地。在顽石村周围,还有五个规模差不多的小村落,半兽人和兽人混居,一样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这些村子里大多只剩下老幼,看来成年的村民,不论男女,都去参加远征的大军了。
除了这几个村子之外,还有一座木头城寨就在河流的下游,距离顽石村一百里的距离。林科说那里叫做腊肉镇,是一个兽人将军卡卡的领地,不到八百的居民,但最多的时候能够聚集四百人的部队。这个兽人将军隶属于剥皮者瓦嘎,不过他更喜欢金钱多过敌人的皮,打仗不如交易的水平高。所以一些其他的兽人将军会去腊肉镇贩卖东西,互相交换所需。
久而久之,在腊肉镇就形成了一个市集,一个用拳头维护秩序的地方。在可交换的价值不足时,补上老拳也可以谈妥交易。西格尔通过渡鸦的眼睛看和听,知道半个月后就会有一批有价值的货物运回来,将军也会带他的剥皮护卫回归。
西格尔将这件事告诉了林科村长,他听到之后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西格尔,我听说了这件事情,剥皮将军卡卡邀请了周围很多镇子和兵团首领去腊肉镇参加庆祝仪式,不过顽石村并不在邀请之列。这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看来兽人在城墙山脉以南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掠夺成果不少。你也知道在这次行动中,大军阀三只眼并没有参加,他手下的兽人将军肯定颇有怨言。除此之外,一些留守的兽人也需要尝尝甜头,不然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对回来之后的同胞下黑手?所以前线的兽人会运送战利品回来。而腊肉镇集市,是日泪荒原为数不多的可以进行交易的地方,估计这次卡卡亲自回来,应该是要遍邀附近有实力的所有兽人头领,分享南下军团的成果。一方面可以换些急用的东西,另一方面可以向全体兽人展示力量和财富。毕竟兽人强者为尊,通过这样的方式经常能招募到其他部族的精锐。”
“也就是说,那里会是货物聚集和消息聚集的地方?”西格尔想了想,他目前还缺很多东西,如果那里面能碰巧发现特定的施法材料,或者天降好运能够找到魔杖,那就可以大大提高西格尔下一步计划的成功率。即便没有,也能打听到南方草原上的战况、城墙山脉的形势,或许可以以此为根据来推测兽人的行动计划。总之对西格尔来说,腊肉镇是非去不可的。
“西格尔,你想去?”林科问道。
“是的,这是一个好机会。”西格尔眼中闪动着光芒。“不论是情报还是物资,都是我现在急需的。”
“你想拿来做什么?用来对付兽人吗?”林科摇了摇头,隐藏他真实的意图。西格尔几次溜走的情况,他都一清二楚。若是这个法师被兽人抓走,透露出顽石村怎么办?也许当初为了做出保护哼克的姿态,争取村庄中半兽人,特别是上一任村长亲信的半兽人支持,所付出的风险太大了。西格尔越来越难以控制,他的野心和行动能力迟早会威胁到村子的安全和他村长的地位。林科的视线飘向帐篷里的兵器,可惜在和女半兽人的激情肉搏中,他脱下了盔甲,身上毫无防护,手边唯一可是摸到的武器是藏在毯子下面的长匕首。他看着西格尔,想到听说过的法师的能耐,知道他们不好惹。虽然被刀子插中心脏法师一样会死,但是自己能有那样的机会吗?林科想了想,目前还不能动手,只有找更好的机会来处理麻烦。但如果西格尔还能听他的劝说,也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至于对付兽人这种事情,法师可以做,但是顽石村的巫祭不能做,林科不能把全村老少的性命弃之不顾。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的法术速度比你拿武器更快。”西格尔猜出了他的想法,然后说道:“我和你一样是人类,在别人眼中这已经决定了立场,兽人不可能把你我当朋友。我最近清点了下人数,发现顽石村完全没有派人参加南征的军队。如果兽人将军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会怎么做?林科,清醒一下吧,不论兽人的胜败,顽石村都可能遭受大祸。这不是哼克的诅咒,只是简单的推论。”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并不是我不派人参加军团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我们想办法避开了抓丁的兽人。这里不是南方,领主委派农民出征,每个村子出几个人就可以了。这里是野蛮荒凉的北方,将军们最喜欢免费的奴隶兵。尤其是剥皮哇嘎,他手下的将军每个都是凶残的打手,像我们这样村子里出去的士兵鲜少能够活着回来。我们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们每次都能躲起来。”
“躲能躲到什么时候?”西格尔耐心的和林科讲道:“现在城墙山脉已经陷入了动荡的战争状态,很可能咱们在这里进行谈话的时候,草原上和山脉中已经处处战火。你觉得兽人能攻破深水城吗?能对抗法师联合会吗?能够面对人类、精灵和矮人的联盟,在城墙山脉南侧站住脚吗?”
“兽人的目的本就不是土地。”
“对,你说的没错。”西格尔点点头:“你觉得兽人什么时候才能回军?他们懂得适可而止吗?这场战争到最后,兽人必然回到山脉北侧,深水城的士兵无论如何也不会跟过来,毕竟这里的土地对南面的人没有吸引力。战场上不论胜败,唯一的区别只是剩余军队数量的问题。兽人天性混乱,每个将军都会趁机吞并其他将军的势力,补充兵力和人口,争夺霸权。等他们回军的时候才是日泪荒原的灾难,才是顽石村的灾难。三十年前的大河战役,兽人固然战败了,但是逃回荒原之后战争并未停止,又持续了至少三年。法师联合会对此的记载很少,但推测有几万兽人和半兽人在后续的冲突中死亡,然后才是新的一批军阀和将军兴起,开始下一轮的循环。顽石村能躲多久?”
“照你这样说,我们村子必死无疑?”林科哈哈大笑,在空中摆了摆手,来掩饰自己的想法。“你的话毫无道理,整个冰原都会陷入铁与血的考验中,这我相信,但是听你的话也不会改变我们要想办法躲起来的事实。这里哪有安全的地方?难道全村都去城墙山脉以南吗?”
“你终于明白目前的处境了。”西格尔点点头:“但是帮助我,我就有办法为你们在温暖的南方找到生路。”
第九十五章 此路不通4
“这地方简直糟透了。”西格尔揉揉僵硬的膝盖,掀起兜帽打量目前的腊肉镇。
“荒原上有的是比这更糟糕的地方,你只是没见识过而已。”林科朝地上吐了一口黑色的唾沫,顺便把牙齿缝里的烟叶渣子一起清理掉。“你以为每个地方都像顽石村那样舒适吗?那可是我十五年的心血。腊肉镇,这里只不过是个交易中心,除了维持买卖秩序之外,卡卡才不会费心思整理这里。”
从魔宠渡鸦的眼睛中,西格尔俯瞰过这座城市,当时他只觉得这里杂乱、**、污秽,远远地就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城镇将污泥的黑色、兽人的黄绿色、血迹的紫色和呕吐物的灰白色全都混杂在一起,组合成这个毫无美感的地方。现在以亲身接近,这座城市的气味和噪音一股脑包围上来,西格尔只觉得头晕目眩,只想远远逃离这个地方。
可是他还有事情要做,来这里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总不能还没进大门就掉头回去。他再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束,确保每一处可能裸露出来的皮肤都用衣服盖住:手套、护腕、围巾、披风、兜帽,最重要的还有一张面具。西格尔使用制造玺戒时同样的手段,利用银币、铜币、锡和铅制造了一张凶恶的面具,来遮掩自己人类的面容。
除此之外,他还佩戴上了原来巫祭的项链、腰带和戒指,还顶着一个兽牙头箍。只要没有人掀他的面具,应该不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在日泪荒原,轻易不敢有兽人向巫祭动手,他们害怕巫祭的法力,害怕被诅咒,更害怕受伤之后没有人治疗。所以林科带着西格尔大摇大摆走进了腊肉镇,门前的兽人岗哨根本不敢收钱,还巴巴的跑过来,跪在地上亲吻西格尔的戒指。
西格尔好不容易才忍住拔刀自卫的冲动,才让兽人的嘴巴亲吻了自己的手指。他说了几个祝福的词语,摆摆手让卫兵离开。兽人乖乖听令,兴高采烈的去搜查其他排队进城的人。
兽人不事生产,他们基本上只靠掠夺而活。其实他们也有农田、果树,也饲养了牲畜,开凿了矿山。但是干这些活的没有一个兽人,全都是奴隶,大量的奴隶。奴隶来自战争,所以兽人征战不止;也来自于贩卖,所以大海上会有那么多兽人贩奴船。奴隶也会生出奴隶,世世代代为兽人辛苦的工作。不管是新大陆还是旧大陆,兽人的地盘上就是这样的场景,整个社会就建立在奴隶的生命上。
从一出生开始,根据新生儿四肢的健康程度和兽人血统特征的多寡,奴隶们就被分配了工作。兽人在他们额头上纹身,草是农夫、骨头是驯养员、斧头是樵夫、铁镐是旷工、三角形是杂工和苦役,圆环是ji女。半兽人身上暂时不会纹图案,如果他们能打仗,就可以用军功和战利品赎买自己,摆脱奴隶身份。
街头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吵嚷、骂架和打架的兽人。看热闹的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用泥巴投掷正在泥里翻滚的两个兽人。几个兽人小孩儿哈哈大笑,用他们的语言和伙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几个无辜的奴隶被卷入斗殴场,几秒钟之后就被打得头破血流。
这不是介入的时候,只能一件事一件事来办,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将探听情报和拯救奴隶一起做好。西格尔现在只能选择闭上眼睛,为奴隶们祈祷,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如果能够让兽人吃个大亏,也许这里的奴隶才有可能摆脱目前的困境。城墙山脉以南的人不知道这里的奴隶制度吗?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出于种种考虑——尤其是对兽人军队的战斗力考虑,才一直没法推翻这种制度。
西格尔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跟着林科向镇子中心走。他努力不去关注那些吊在绞架上的奴隶尸体,而是去记忆整座镇子的布局和功用。但是那些尸体实在引人注目,他们大多是因为逃跑行动的失败而被抓住,连同家人一起被剥皮,染后吊在显眼的地方以警示其他奴隶。有的时候很长时间都没有逃跑者,兽人也会随机的抓出一家奴隶,剥皮之后吊起来。所以只要是剥皮军阀哇嘎的地盘,绞架上的无皮尸体就不会缺乏。西格尔细细感受了一下,不知道是何原因,这里似乎没有侦测魔法的结界,意味着可以使用魔法的手段。
“到了,这里就是交易区,咱们先住在这里。”林科突然指着一片空地,说道。
“这里?”西格尔只看到一排排算得上露天的大通铺,勉强离开了泥巴和污水的困扰,上面还铺着填充了稻草的双层草席。兽人把一些木杆子插在床边,然后支撑起布满补丁的帆布顶棚。这里没有墙,自然也就没有门窗,每个住宿者紧挨着另一个,毫无**的概念。西格尔还看到几个兽人正在光天化日之下交媾,其他兽人习以为常,还会品头论足。
这里也没有厨房和餐厅,大家只能吃自己带来的食物,或者让奴隶生火做饭。唯一出售的东西是酒。有麦酒等粮食酒,也有红酒等果子酒,还有用土豆和蘑菇酿造的土酒和混杂了鲜血酿制的“蜜酒”,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掺水掺得厉害,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里面是井水还是雪水,但是仍旧销路很好,兽人争相恐后的购买,用来浇灌各自干渴的喉咙。林科也不去喝这些东西,他说这酒“低劣得厉害”,毫无品味。他会与西格尔分享云杉茶,还会挤上几滴蜂蜜,他管这叫“最后的享受”。
法师打量着这里,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整个腊肉镇没有比这里更加人多眼杂的地方了。现在足足有二十多兽人聚集,他们的奴隶是自身两倍的数量。别说施法了,掀开面具吃饭都做不到。西格尔用审慎的目光打量林科,可从表情上什么也观察不出。
“没有一个僻静的角落,可以清静一下的?”
“只有胆小鬼才会去无人的边缘。”矮胖的村长诚恳地说道:“所谓清静的地方会不断有人来占便宜,反而更加烦扰。你跟着我,我知道哪里最好。”
他们径直来到中央,这里空着一小片地方。许多兽人对这里虎视眈眈,但是却不敢太靠近。只有将军级别的兽人才敢使用这块最好的床铺,其他人则必须做好面对刀剑的准备。如果够强悍,自然也能争得一席之地,甚至获得某些将军的青睐,一步晋升为千夫长也不无可能。当西格尔来到这里的时候,他隐约还能看到泥地里未干的血迹,污泥里还有牙齿和内脏的碎片。
“作为巫祭,你的地位比千夫长要高,一些将军也不如你,所以你可以呆在这里。如果有人敢来闹事,别客气,直接杀!”林科恶狠狠的说:“兽人其实什么都不懂,只明白杀是什么意思!所以,杀!”
“杀”字让西格尔心情矛盾,一方面心存疑虑,另一方面却也热血沸腾。战争中,他这个年轻人一直压抑着杀意,尤其是一路上看到悲惨的奴隶,更是对邪恶的兽人激起了杀戮之心。他从血魔法师的法术书上读到了不少新的法术,尽管其中有一些残忍而恐怖,但是西格尔觉得用在兽人奴隶主身上未尝不可。所以他内心中的热血青年跃跃欲试,就差高喊一声:“谁不服?!”可属于法师的理性思考的一面却总是在提醒他,多看、多听、多想。可即使这样,充满杀气的目光仍旧从面具之后射出,在周围兽人的身上扫来扫去。兽人对于这种气氛非常敏感,下意识的躲远了一些。
“然后咱们做什么,等吗?”西格尔压低声音问道。
“除非你想去奴隶市场换东西。”林科把屁股挪上床铺,揶揄到:“这里有时候会有漂亮的妹子出售,我一直想要一个,毕竟看半兽人实在是对眼睛不好——尽管黑灯瞎火的时候都一样。不过,你有钱吗?”
西格尔点点头。‘宝石、魔法卷轴以及龙牙、龙骨,相信这都是可以卖上好价钱的东西。’法师心想,但是他也不知道拿出这些东西会不会带来风险。
“那咱们现在也不能去。”林科摇摇头,说道:“咱们在这个位置上至少要呆上半天,直到没有挑战者为止。你相信我,过一会儿就有不开眼的家伙上来。你想要情报,好的,你必须先有名气,不然没人会和你交易。”
“那好,我拭目以待。”这句话既是指周围的兽人,也是对林科所说。
西格尔盘腿坐好,闭上眼睛开始冥想。渡鸦魔宠停在他的肩头,负责侦察周围的情况,也防止有人偷袭。这样的态度令兽人摸不到头脑,他们本能害怕巫祭,但是不上去打一架也不符合规矩。几个兽人在心里咒骂道,怎么会有巫祭来到腊肉镇这个地方,还占了将军的位置?这以前没遇到过,该怎么处理?腊肉镇从来没有管理细则,所以只有卡卡才能决定应该怎么做。眼看着时间渐渐流逝,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几个兽人开了盘口,用麦酒诱惑“矛男”阿库斯上前挑战。“那只是个巫祭,但也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你放心,只要隔着拳套,不被他的血溅上,你就不会有事。记的第一拳一定要命中他的嘴巴,这样他就不能出言诅咒了。”
渡鸦看着布洛克喝掉了两杯麦酒,喝得又快又急,就和饮酒者的心跳一样。矛男肌肉发达,长着宽大的下巴和巨大的酒糟鼻子,手里提着一把长刀。他不是用长矛的,那么他“矛男”外号的来历可想而知。西格尔睁开眼睛,只观察了一眼,就估算出了矛男的臂长以及武器的威胁范围。长刀只是幌子,根本不适合近身缠斗。真正的威胁只能来自于他的铁拳套,看上去似乎是某件全身甲的一部分。
是战利品还是拾荒捡来的,西格尔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矛男一步步朝他走来,而西格尔手指摩挲着挂在他腰间的一块血红色石头,已经开始默默施展法术。
第九十六章 此路不通5
血魔法脱胎于死灵法术和变化系法术,是一种专研生物身体结构,从而起到控制和削弱作用的一系列魔法。按照法师联合会的一般观念,血魔法有其独到之处,在发掘法师自身力量的做出了贡献,但也仅此而已。用鲜血充当施法材料的技巧广为流传,同时为了防止搞出血祭仪式,联合会规定只能用施法者的血。对于血魔法系列的咒语,大部分使用了过多诅咒和折磨效果,已经偏向邪恶,可能会造成一般民众对于法师的恐惧,这对于法师联合会的发展是不利的。所以联合会“建议”,不要滥用血魔法术。
西格尔现在伪装成一名兽人巫祭,他肯定不能乱用元素类法术,而他所知道的诅咒法术全都是血魔法。对兽人使用这类咒语,西格尔没什么心理负担。他一边用手搓着血髓石,一边低声念咒。面具正好掩盖了他嘴唇的动作和念咒的声音,除了坐在西格尔身边的科林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正在施法。
借助咒语的力量,西格尔清晰的听到矛男心脏的跳动声,也清楚地看到了血液在他身体内流淌的轰鸣声。这是一个强壮的兽人,皮毛、肌肉、内脏和骨骼都锻炼的坚韧有力,但是他能锻炼血吗?西格尔集中精神,震动兽人的血液,让其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血管中肆意流动。
效果立竿见影,矛男身子一歪,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跪倒在地上。他的脸一半涨得通红,另一半白如蜡纸,下一秒钟两侧的异状又进行了交换。矛男张大嘴巴,努力呼吸,但仍觉得全身疲乏,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觉。西格尔很快掌握了窍门,用自己的声音控制兽人血液的震动,并将咒语的焦点对准矛男耳朵的细小血管。对于兽人来说,他立刻听到了低沉的轰鸣,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他头脑内回响:“服从!”
再加上一点恐惧术的效果,西格尔便击垮了兽人的自信心。只见矛男丢下武器,跪在地上,头重重的磕了下去。“我臣服!”兽人猛吸一口气,用全身的力气说道:“我愿成为巫祭大人的仆从,奉献鲜血和生命,兽王神见证我的誓言!”说完,他匍匐过去,作势要吻西格尔手上的戒指。
不过西格尔可不愿让他真的发誓,否则兽王神很可能会听到这段话,然后降下怒火。西格尔是个人类,兽王神非常骄傲,不会让他的子民服侍任何其他种族。西格尔把手收回袖袍中,不动声色的掩盖起来,然后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忠心。我需要的是狼,不是狗。你用什么办法证明自己的能力?”
“我会为您而战。”矛男阿库斯说道:“任何想要威胁您的人必须先踏过我的长刀和我的尸体。”
“很好。先从守住这个位置开始做起。”西格尔站起身来,反转法术效果,让兽人的血液能够携带更多的养分运送到身体各处,这令矛男感到精神抖擞,全身充满活力。他在地上重重一磕头,然后抓起长柄刀,站直了身子,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的兽人,用凶恶狰狞的面目呵阻潜在的挑战者。
“守在这里,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位置没有了,那我希望你要么已经死了,要么逃之夭夭。但如果你还活着保护这个位置,我会奖赏你。”西格尔站起身来,对林科摆摆手,让他带路。不能被困在这里,还有大半个镇子没见识过,什么东西都没买到,什么消息都没听到,我要掌握主动,不能让这个狡猾的矮子糊弄,西格尔心想。
做戏要做全套,林科只能跟上。他体型矮,但是步伐很快,结果让他身上的链甲哗啦哗啦抖个不停——这件盔甲还不如我在侏儒杂货店制作的那一件,西格尔心里笑到。林科几步就赶到了前面,引导西格尔走向奴隶市场的方向。而“巫祭大人”在他身后,在众多兽人的注目礼下,带着自信和威严,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离开了住宿区。西格尔故意做出这幅毫不在意威胁的姿态,暗中用渡鸦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有手段,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把安全寄托在兽人的“规矩”或者“承诺”上。
整个腊肉镇最嘈杂的地方莫过于奴隶市场,平时这里会有用驴车拉过来,装在铁笼中的奴隶不断被贩卖,兽人会用牛羊或者铁器叫价。这里也会有南方的钱币,都是通过劫掠获得。兽人没法在人类城市用它购买东西,所以只能作为金子和银子使用,造成了钱币的大贬值。不少心又黑、胆子又大、廉耻又少的商人会到兽人这里用酒和铁换金币,然后再从币值上大赚一笔。不过那种商人大多会去东面的沿海港口,很少深入内陆。至少西格尔在腊肉镇没有看到一个人类商人。
因为听说兽人将军卡卡将会带着一大批战利品回来,消息灵通的也知道了战利品中会有很多新抓的奴隶,所以集市上的兽人正在努力“清理存货”。西格尔看到有三家贩卖奴隶的展台,每个台子下围着五六家潜在买主,带着护卫和训奴头目,而台子上的奴隶则和观众数量差不多。
“商品”有老有少,大多营养不良,无精打采的站着。他们的手上只绑着粗麻绳,只有两三根皮鞭看管,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反抗,乖乖的服从命令,上前、张嘴、深蹲、转圈、跳。西格尔深吸一口气,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把人性扭曲至此。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自由的,这是生命的天性和美好,而奴隶制度扼杀了这种美丽。
“巫祭大人。”林科似模似样地问道:“你想买点什么?”
“材料。”西格尔轻声道:“先从药草和兽骨开始。”
城墙山脉北方生活着许多特有的动物,长期生活在寒冷的气候中,它们经常会具有寒冰抗性或者火焰亲和。西格尔缓步行走在泥泞的地上,目光扫过地上的摊子。兽人会选择会算数的奴隶,派遣他们过来出售东西。只有卖得好,才会免于皮鞭,说不定还能有块肉吃,所以奴隶们都很卖力的叫嚷着。他们大多把一块布铺在地上作为摊子,将东西一件件摆放出来。很多东西即便是出售者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西格尔听到的大部分吆喝都是关于物品的主人的。
“布噶千夫长曾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击败了精灵边巡首席游骑,这些都是他的战利品!”一个奴隶大声叫喊着。西格尔低头一看,才不相信精灵游骑会越过深水城控制区域,来到城墙山脉和兽人单挑,而且使用的是矮人风格的装备。不过货物里有一块符文石,看上去状态还好,有修复的可能。西格尔多停留了两步,那个奴隶以为自己吸引了买主,叫嚷得更响亮了。
西格尔皱皱眉头,放弃了那块符文石。他觉得自己有些思虑不周,用巫祭的身份来集市有些招摇,而他又不愿如同真正的兽人那样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兽人会用拳头教育卖主,什么时候应该闭上嘴。西格尔心里明白正确的做法,但是他就是下不了手。
他决定加快行动的速度,以免时间太久露出破绽。西格尔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大小不一的银块,是从血魔法师的银锭上切割下来的。银子虽然软,不能用在武器上,但是用来制作护身符却是好东西。而且南方来的黑市商人会收银子,所以用这个交易也比较方便。“林科,快步走,我指什么,你就买什么。”
“好嘞!”
西格尔很快就挑选了一些药草,动物的骨头和牙齿,一些色彩斑斓的石头。他还买了几个护身符,倒不是需要上面“护身”的能力——如果曾经管用的话,那么它们也就不会在这里被贩卖了。西格尔看到几个护符可能使用了比较稀少的添加料,可以用来制作一些法器。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法器也是一种替代方法。例如用黄色刚玉为主料,用将硫磺、金粉添加在融化的铝液中刻画魔法阵,然后镶嵌在铁戒托上制作的法器,就能让法师施展大部分火焰元素法术,如同有魔杖一样。现在很少有法师这样做,毕竟魔杖可以代替全系法器,而且更便宜好用。
西格尔有血髓石,他的空间中还有龙血,在集市上他又凑齐了剩下几种材料,回去就可以尝试制作血魔法的法器。其他的法器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也做出来,但是西格尔转了两圈,都没能凑齐材料。
这里毕竟不是深水城,没有那么发达的商业。西格尔决定适可而止,告诉林科开始返程。也不知道住宿区的情况怎么样了,兽人阿库斯是不是还活着。正当他马上就要离开集市的时候,四个兽人拦住了他。
这几个家伙明显不是一般的兽人,他们身上穿着式样类似的铁壳甲——仿照人类胸甲制成的,在北方算得上不错的防护装备。每个盔甲的胸口都用红色的油漆印上一个只有三根指头手掌的标志。他们停在西格尔面前,先是微微鞠躬,然后说道:“这位巫祭大人,我们的卡鲁格·血手大人请你过去一下。”
“他是一位将军吗?”西格尔问道。
“不,他也是一位巫祭大人。”兽人让开一条道路,其中一个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
看来这是一场不得不赴的约会。
第九十七章 此路不通6
兽人费扎今天为卡鲁格大人站岗,他的职责非常简单,站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为了能够显得强壮,他特意穿上一件稍微小一点的铁壳甲,好造成肌肉紧绷的感觉。不过这件盔甲让他全身痒痒——或者是臭虫引起的?
西格尔进入巫祭的木头房子的时候,兽人费扎还在为瘙痒的事情发愁。他看到有人进来,赶紧停止扭动,站直了身子,活像一具努力变得威严起来的小丑。“巫祭大人有令,施法时候谁也不得打扰。”
“你在开玩笑吗?”西格尔站在兽人面前,厚重的面具也遮不住他锐利的眼神。“卡鲁格巫祭要见我,却不让我进去?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想想应该做什么。”
“巫祭大人不希望有人打扰。”费扎舌头打颤,好不容易才说完这句话。他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恐惧得不断发抖,而且居然感觉不到痒了。
林科曾说,整个兽人社会中最危险的角色莫过于巫祭。那些掌握了施法能力的巫祭,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不像是兽人将军,他们除了打就是杀。巫祭比他们狡猾得多,手段也更加多样。林科说过:“西格尔,我们都不知道一个巫祭在面对另一个巫祭的时候会怎样做,不过幸好巫祭之间很少见面。但如果碰上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西格尔打量着兽人守卫,若要刀剑相向,这个家伙坚持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但是刚来镇子就宰了本地巫祭的护卫,以后几天怎么得了?但是话说回来,假如就这么让卡鲁格的下马威得逞,后面几天也没什么威慑力,又何谈获取情报?于是他靠近这个兽人,几乎是胸口贴着胸口,然后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巫祭大人不希望有人打扰,但是你不会伸手阻止我的,是吗?”
费扎全身僵硬,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无数毒蛇吐信的声音。他小时候曾误入雪蛇冬眠的洞穴,被激怒的蛇将他咬个半死。从此他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同龄兽人那样健壮,所以蛇对他来说是最可怕的生物。西格尔用上了血魔法中的恐惧诅咒,兽人的血液中残存了当时对毒蛇的记忆,直接被引发出来:费扎的身体快速产生抗毒的元素,心跳加快,大量出汗——这些曾经在过去在蛇毒下救了他的性命,但是现在却不断加深他恐惧的感觉。
西格尔见法术产生效果,于是大步越过兽人,进入了卡鲁格巫祭的屋子。当房门关上的时候,费扎瘫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吐着白沫。他那件缩小号的盔甲几乎都要把它勒死了。
巫祭的屋子陈设都差不多,药剂台、储藏柜、火盆、床,一切都是为了施展法术和配制魔药服务。卡鲁格的屋子更大一些,里面的宝物也更多。看到西格尔进来,原本盘坐在地上的巫祭停下了正在施展的法术,站了起来。“是你!”巫祭的语气一半是兴高采烈,一半是厌恶嫌弃。西格尔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是怎么调配出来的,只能归结于兽人本性上的怪异。
“你来这里做什么?”卡鲁格用一双细小的碧绿色眼睛审视着他。这双眼睛的瞳仁很小,几乎缩成了一个小点,就像只蛇。
西格尔自然不会回到“是你让我来的”,这回显得他愚蠢无比。“我来这里自然是有使命,但这与你无关。”西格尔想了想,决定说的故弄玄虚些比较好。“这是对我的考验,别插手,别损害我胜利后的奖赏。”
“腊肉镇是属于卡卡将军的,而我才是他的巫祭。”
西格尔摇摇头,说道:“你是属于兽人神灵的,不是一个凡夫俗子所能拥有。”
“哼,面具人,别摆弄口舌。”卡鲁格说道:“一个千夫长的镇子只能有一个神的代言人,这是巫祭最古老的规矩之一。一个巫祭如果没有收到邀请,是不能进入另一个巫祭的区域。”
“哼!我自然没有破坏规矩。”西格尔针锋相对,立刻说道:“剥皮卡卡邀请镇子首脑来腊肉镇,所以我可以来。你又邀请我来到你的房子,所以我才到这里。怎么,你想要挑起争斗吗?”
说完,他运用血魔法技巧,让双眼变得通红,从面具后面射出骇人的光芒;他调集火元素,加热口袋中暗藏的毒芹和曼陀罗。一股甜腻的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出去,就像是在运用毒素法术一般。
卡鲁格没想到面具巫祭真敢动手,闻到气味之后以为已经中毒,赶忙后退一步,运用驱毒的法术为自己治疗。法术自然毫无效果,只是让他的鼻子好过了一些,闻不到空气中的甜腻味道。“住手!真是岂有此理!”卡鲁格抓住胸前的护身符,上面散发着几个攻击法术的危险光芒。巫祭厉声道:“你一点规矩都没有,居然敢在我的主场施展法术。说,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为什么能绕过我的法术防护?”
还有法术防护?西格尔心里一惊,但是面具完全遮挡了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巫祭根本看不出来。幸好没有真的使用攻击性法术,否则肯定会被周围不知名的法术防护所阻,反而将底牌暴露得一干二净,现在这种情况就很好。西格尔心想,能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就达到目的了。
“因为我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让我的神满意。”西格尔回答道:“倘若你像我一样虔诚,能够仔细聆听指示,那你自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西格尔看到卡鲁格眼中的目光改变了,此刻显露出的是疑惑,犹豫还有惊恐。他在害怕什么?这很不正常。西格尔从面具后面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寻找这里和顽石村巫祭屋子陈设的区别。和刚进入屋子时候看到的一样,这里的东西杂乱并且数量巨大,西格尔需要非常集中精力才能看得仔细,记得牢靠。这种专注令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声的威严,令巫祭更加琢磨不透。
鲜少有事物能逃得过西格尔的黑色双眼,他发现了一个施法材料袋,袋口还打开着,正放在刚才巫祭停止施法站起来的位置旁边。如果继续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兽人巫祭的拇指和食指非常干净,不过无名指和小拇指上还沾着施法材料的粉末。西格尔从未听说过除了法师之外还会有谁使用施法材料袋。尤其是为了能够用更灵活的其他三根指头做出法术瞄准,施法者所接受的用无名指和小指从袋子里取施法材料的训练,更是法师独门技术。兽人巫祭的诅咒和治疗法术力量来源于他们种族的神系,和神殿的牧师一样,基本不用瞄准施法,也就不会去锻炼无名指和小指。西格尔心中存有怀疑,但是完全不动声色。如果他是巫祭,为了兽人的利益他会调查对面这个人的真实情况。但他只是个人类法师,兽人内部越乱越好,与他何干?
“卡鲁格,你让我到这里来,为了表示对本地巫祭的尊重,我来了。可你却问我为何而来?”西格尔站直了身子。他本就比较高大,最近的冒险让他又长高了一些,所以现在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巫祭。他已经逐渐掌握了主动权。“我的时间有限,我的任务很急。别浪费时间,有什么事快说。”
卡鲁格微微鞠躬,避开西格尔的目光。“我年轻的时候在荒原中寻找信仰,曾经见到一群狼。头狼强壮无比,他的兄弟姐妹又很服从,所以总是能捕猎到足够的食物,喂养整个狼群。”巫祭缓缓地说道:“可是有一次,一只饥饿的熊趁狼群外出的时候,袭击了狼窝,将小崽子和怀孕的母狼全都咬死,从此这个狼群便分崩离析,在荒原上消失了。连自己的狼窝都照顾不好的狼,有什么用处?”
西格尔皱皱眉头,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你就是那守窝的狼?可我不是饥饿的熊,我是天上的鹰。我的目光不在狼窝,而在大地的尽头。如果我的影子吓到你了,也不过是你我之间一个短暂的交汇。我不会在你这里停留。但是狼若是不断朝空中乱吠,那鹰也不会留情。”
“很好,看来共识可以达成。”卡鲁格点点头,说道:“鹰在狼穴,不要乱伸爪子。这里有很多防熊的陷阱,不要被夹了翅膀。”
西格尔明白巫祭所说的可能是某种法术防护效果。法师联合会的三巨头也曾说过,巫祭的力量更偏向于区域覆盖和加强,在他们自己的区域内对各种法术效果都会有感应。说不定有些巫祭可以布置针对性反击的结界。西格尔点点头,觉得没必要再说什么,于是转身离开。
卡鲁格目送西格尔离开,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变成了一只绿色、一只红色,头上的血管鼓起来,似乎有东西在里面蠕动,把头皮拱出一个个小包。守门的费扎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他以为两个巫祭发生了争斗,某种诅咒正在发挥作用。卡鲁格不想自己的状态被别人看到,于是伸手轻抚兽人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红色的漩涡,重组他的记忆,更改他的命运,为我所用。”法术发挥了作用,一道黑线从费扎头上升起,像是烟雾一样上升,然后在空中停滞凝聚,好像一团黑云。卡鲁格继续念颂咒语,黑云不断翻滚,冒出紫红色的闪电,然后重新缩回到兽人守卫头脑中。费扎不再惊恐,他只记得两个巫祭进行了友好的谈话,其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九十八章 此路不通7
西格尔自然没有看到巫祭对费扎施法的这一幕,否则必然会认出这是诺克斯共同会的法术手段,他们的修改记忆法术相当高明,而且深具特色,西格尔不会认错。尽管漏掉了这个线索,但是他还是从其他方面发现了破绽。
西格尔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卡鲁格是一个法师,假扮成巫祭的样子,和自己的情况类似。也许他的伪装用来欺骗兽人战士足够了,但在另一个法师面前却还不够精巧。不像西格尔,由于没有法术材料包,再加上一直用血魔法术中的诅咒类咒语,所以从西格尔身上很难看出法师的特征。反观“卡鲁格”,也许他注意到魔杖会暴露身份而不会使用,法术材料包也不携带在身上,但是西格尔还是敏锐地发现了。
那么这个“卡鲁格”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西格尔一边走一边思考。找两个问题中,为什么找西格尔比较容易推测。在卡鲁格是个法师的假设下,他肯定会担心自己法术的波动被另一个巫祭察觉,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试图让外来的“巫祭”尽快离开,或至少不要再使用巫术以及建立巫术领域。
但是卡鲁格的目的是什么就比较难以推测,西格尔只能从他们之间的谈话中寻找蛛丝马迹。不论怎么掩饰,一个人总会在自己的话语中泄露出线索。为什么他要讲那个狼群的故事?西格尔思索着。乍看起来,他说这个故事的目的是警告西格尔:“这里已经对饥饿的熊有所防范。”但是结合他是一个法师的假设,那么他在故事中其实不算狼群的成员,何来守护狼窝的责任?
‘他想做那只熊!’西格尔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可能。自然而然引出下一个问题:‘这人是谁,会不会是联合会的法师,来北方执行特别任务的那些人其中的一个?是不是因为玛卡布嗒被三眼军阀重重包围,所以需要在兽人后方制造大混乱将其引出大本营?’西格尔思路突然变得开阔,一步步把线索串联起来。‘这个和巨龙袭击寒鸦部落类似,趁大部分兽人将军、千夫长在镇子集结的时候发动袭击,起到斩首的效果,调动整个北方的局势。这个计划非常大胆,我要不要揭示身份,去帮帮他呢?’
西格尔停下脚步,好好思考了这个问题。与另一个法师相认的好处立竿见影,施法材料包、魔杖、咒语杖、卷轴,以及可以互相学习魔法的机会。西格尔手头只有血魔法师的法术书,里面的咒语很实用,但是也让他感到难受,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那么血淋淋的手段。即便只学会一些火球、闪电束和冰雹也好,他的能力已经将低级咒语发挥到极限,必须补充更多的新知识了。他往回走了几步,把林科吓了一大跳,赶忙回过头来追上。
“西格尔,你要去哪?”林科疑惑的问到:“又要进行巫祭之间的会面吗,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能骗一次已经不错了。”
西格尔猛地一惊,倒不是因为“欺骗巫祭”,而是突然想到林科之前说过的关于巫祭之间鲜少见面的话。腊肉镇现在的两名巫祭,一天之内两次碰面,会引起将军们的注意的,谁知道会不会导致连锁的影响,给计划增加失败的风险?
小心弄巧成拙,西格尔心想。我又不是真的巫祭,自然不会干扰到他的计划,说不定还可以在暗中帮手,谨慎些没有坏处。所以他又调转方向,返回了住宿的区域。世事就是如此巧合,诺克斯共同会的法师也投鼠忌器,害怕“面具巫祭”发现他的真身,又不敢动手杀掉他——毕竟他孤身一人,没有另一个同伙再次假扮巫祭。如果不是卡卡将军离开了腊肉镇,他也不敢下手除掉卡鲁格巫祭,还用他的身份在镇子里布置陷阱。现在马上就要到收获成果的时候,为谨慎起见,共同会的法师决定暂时先留着西格尔的小命。
还不知道逃过一劫的西格尔回到了住宿区,矛男阿库斯仍就守着他的位置,可以看出这里经历了一场打斗,不过矛男毫发无伤。几个人类奴隶正抬着一具兽人的尸体往外走,一道从肩膀直到腰间的巨大切口让他一命呜呼。西格尔点点头,坐回通铺上,然后让阿库斯过来。
“做的不错,我承诺给你奖励。”西格尔指指林科,说道:“这里有一瓶药水,可以治疗你简单的伤势并恢复一些体力。如果你还想给我效力,就先为林科服务,听他的命令行事。”
兽人接过药水,小心翼翼的放进腰包中,然后提着长刀,站在林科的身后。不过村长一点都不放心身后跟着一个强壮的兽人战士,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背后中刀。于是他让阿库斯站在前面,好一直用眼睛盯着他。
西格尔这才算是在腊肉镇站稳了脚,而通过林科和阿库斯,它很快就打听到了很多南方的消息。草原上的游牧民群龙无首,赶走寒鸦部落占据了核心地带的奔马族根本无力统和草原诸部,所以兽人的军队不断胜利。在各自为战的情况下,很多部落都被双头狼王沃夫悍突袭,一个都逃不出来,所以缴获颇丰。而铁足军阀福尔特正与深水城联军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剥皮军阀瓦噶趁机大肆掠夺,仗着自己人手足,分成几十个百人队,散在平原上。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抓,见到小股军队就杀,见到大队就跑,让人类一方烦不胜烦。根据兽人的说法,这次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好时光,除了这次卡卡将军带回来的东西外,后面还会陆续有战利品运到。
腊肉镇很快就热闹起来,各路兽人齐聚于此。他们的肤色从偏黄到青黑,有的高有的胖,有些还能从外形上看出食人妖或者山丘巨人的血统。西格尔很快就练就了分辨兽人面貌的能力,过去他只能通过体型和发型简单的分辨,现在看得多了倒也有了心得。放眼看去,到处都是兽人丑陋的面孔,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气味。发霉的衣服、**的食物残渣、酸臭的酒和浓烈的汗臭味,简直比法师的毒云术还要可怕。西格尔找来布条,用少许芳香的材料处理一下,塞进鼻孔。反正有面具的遮挡,谁也看不到简易的鼻塞,只不过让西格尔说话的声音变得奇怪。
西格尔大部分时间都在住宿区,靠思考咒语打发时间。作为巫祭他很难亲自探听消息,普通的兽人天生畏惧他,而他又不能撇下这个身份不管,化妆成半兽人四处游荡,所以只能依靠越来越古怪的林科。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再次犯下了错误:这是西格尔第一次孤身一人的冒险,没有人告诉他应该做什么,也没有非常明确的目标,更无人陪伴。失去了能够放心商量的人,西格尔就像瘸了一条腿,让自己的行动步履艰难,如陷泥沼之中。城墙山脉似乎与他格格不入,为他的每一个行动和选择都设下层层障碍。他正处于尴尬的时期,实力和见识都处于一个瓶颈,遇到的一些问题没有好的解决手段。目前他能做的,唯有尽快提升实力,让自己的魔法手段更丰富、威力更强,才能逐步摆脱这种感觉。
在噪杂的地方进入冥想本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西格尔不断的尝试,小心掌控清醒与沉思的界限,才一点一点取得进展。空气中飘散着一种奇特的能量波动,与魔法结界类似,但是却更具生命力。这股能量像是淘气的熊孩子,大部分时间隐藏起来,却总是出其不意的出来搞破坏,扰乱西格尔刚刚稳定下来的思绪。西格尔被折腾的不胜其烦,于是下决心找到这能量的源头。他抬起头来,将注意力自我冥想转到探知能量波动上,用双眼寻找隐藏起来的信息。在龙狮崖的时候,他曾经无意中进入过这种状态,从而发现了悬浮在空中的骷髅头。后来成为法师之后,他知道这种能力叫做以太视觉,就像矮人可以看穿黑暗、天使可以识破幻象一样,一些法师经过训练可以发现弥散在周围的能量痕迹。对于立志于学习结界和魔法阵的法师来说,这是必学的技巧。西格尔连咒语都没学全,更没有资金投入各种技巧的学习,所以他现在只能靠摸索,试图重现当时的以太视觉。
起初是视野中出现淡青色的线条,就像是淡淡的雾气一样。有时会有光束从眼角一闪,但是追过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现。普通人通过视觉接收的信息,占他所有接收信息的八成以上,但是仍旧有太多东西并不能被双眼识别。法师相信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想要成为一个强大的法师,必须想办法扩展自己的视野,看到更多层次的东西。预言师的目标是命运之网、塑能师专注元素通道、死灵师观察灵魂之火、咒法师探查位面裂隙,每一种专研的方向都需要相应的观察手段,这就是铁匠的熔炉、农夫的锄头和骑士的战马。
西格尔认为林科能看到“魂灵”,也是一种特殊的视觉能力。法师曾就此事专门询问过他,意图学习这种技艺。不过林科也说不清自己的能力是怎样获得的,只说是大地母亲的馈赠。“我在大海上遭遇风暴,被带到北方的冻原上,奄奄一息。为了能够活命,我想大地之母祈祷,向她忏悔赎罪。在我亲吻大地之后,睁开眼睛之后就有了这种能力。新大陆是片神奇的地方,我根据神母的指示,在顽石旁定居下来。我日日祈祷,在魂灵的帮助下将村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半兽人难得可以安居乐业。你要问我怎么才能学会这种技巧,我却要劝你早日拥抱大地母亲,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这种能力自然而然就会有。”
这就是法师和其他法术使用者最大的区别:如果一个能力和技巧不能通过学习和练习的方式传承下去,那么法师是不会关心的。除此之外,一切知识和技能都会被记录下来,进行分析,然后在不断的研究中进步,法师的强大就根植在这样的理念中。
经过几个小时的不断努力,西格尔终于进入了以太视觉的状态,只看了一眼,他就被惊骇的摒住了呼吸。
第九十九章 此路不通8
整个镇子被一层铅色的雾气笼罩,无数张脸从其中浮现出来,张大嘴巴哀嚎,但是去没有一丝声音传出。西格尔看到了属于人类的脸、半兽人的脸还有更多的兽人的脸,他们都经受着同样的痛苦,被困在雾气中不得解脱。
所有的脸都在溃烂,从青春到衰老到最终腐朽。当面孔变化成骷髅的时候,它就会退入雾气之中,给下一张脸让出地方。云层不断翻滚,面孔来来去去。他们全都在表达一种情绪:永不结束的痛苦。云雾被怨气和痛苦填充,颜色不断变深,体积不断扩大。在以太视觉内,不仅仅是镇子,方圆二十多里地的范围都被云雾盖在下面。而通过以太视觉,这个法术也被提前触发,怨气找到了宣泄通道,开始影响法师。
西格尔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被一阵痛苦所席卷,一张张雾气面孔就像印在他的脑海中,连哀嚎的声音都开始清晰可闻。咆哮着、怒吼着:如果所有生命都是在等待死亡的折磨,那生命的意义何在?西格尔心知不好,努力从灵魂中寻找力量,挖掘并试图回忆生命中快乐的一面,好驱散怨灵带来的不安。可是他的身体在发抖,思绪混乱的跳跃,很难集中精力去回忆美好。西格尔又转向魔法,想从中获取支撑。咒语跳入他的脑海,但是在他来得及捕捉这些文字之前,咒语又全部消失了。他无依无靠,心绪被这里的法术影响,如同落入风暴之海的水手,在浪涛和狂风中挣扎不休,但终将耗尽体力,被死亡吞噬。
他想脱离以太视觉的状态,但是发现自己无力控制,甚至连闭上眼皮都做不到。一丝丝雾气从他的双目之中钻入,强行维持着以太视觉的运行。西格尔头疼欲裂,眼球涨大,几乎快要从眼眶中跳出来。如果他有老师指导的话,就会知道以太视觉的危险性和强行退出的方法。可西格尔就像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一样,贸然使用还不完全掌握的技巧,而恰好又触动了危险的法术结界。
慌乱中,他抓住了胸前的二十面骰子,希望抵抗魔法的力量能救他。但自从数字一的那一面黯淡下去之后,抵抗魔法的效果再也没有出现过。西格尔急促的呼吸,感觉自己快要溺毙一样,从他的眼睛和耳朵中开始流出鲜血,生命之火正在逐渐熄灭。
被怨灵控制了精神之后,他甚至没法呼救,连发出痛苦的呀呀声都不可能。旁边的兽人看着面具巫祭正在不断颤抖,以为他在沟通神灵,全都安静地退开,让出一大片空地。西格尔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自救。
以太视觉的状态必须结束,否则迟早会被怨灵的力量吸干,但是血肉是不能阻挡以太视觉的,所以用手捂眼毫无意义。西格尔只剩下一只左手勉强能够活动,他也只剩下一种选择——把自己戳瞎。
这是一个艰难且无奈的选择。西格尔左手松开了骰子,如同得了颤病的老人一样,抖抖索索将手指伸向自己的双眼。他感觉离开了骰子之后,胳膊越来越僵硬,马上就要和身体其他部位一样失去控制,他唯有努力集中精神,把手臂抬起来,再抬高一点。这是一种恐怖而痛苦的经历,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承受。手指在视线中越变越大,就快就能接触到睫毛。
骰子的第三面亮了起来,然后以太视觉停止了。西格尔的视野中再也没有什么怨灵雾气,天空重新变得明亮晴朗,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充满兽人臭味的空气也可以变得美好。
又是骰子救命?西格尔用手指抚上数字三,很快就知道了这一面的作用:以太视觉。骰子将西格尔的以太视觉技巧封存起来,变成根据他的心意生效和关闭。只要接受过专门技巧训练的法师都会这个能力,可偏偏西格尔不会——现在他“终于”可以通过骰子做到了。西格尔一直不明白骰子的原理,他成为法师之后也尝试解析上面的咒文。但是在数字二“隐藏物品”的作用下,任何法术都没法瞄准骰子,包括西格尔的解析咒文。它虽有实体,但只在西格尔的视野中存在,其他人看不到也摸不着,因而法术无法作用。
占用了一面数字三,获得一个西格尔本就能够通过学习掌握的能力,让他心情稍微消沉了一下。不过在想到自己捡回一条命的时候,他又释然了。他听说过许多故事,讲的大多是那些自学成才的法师,如何如何变成**师。可西格尔发现,除了不可思议的好运气之外,那些人根本没有可以学习的地方。西格尔只是尝试了一下以太视觉就差点丧命,那些在无人指导下召唤生物的,在无人保护下试验元素魔法的,甚至自己尝试控制死灵的,都死了。累累尸骨堆积起来,足够把“自学成才”的那屈指可数几个法师完全淹没。
野路子的法师基本靠运气活着,而学院法师的教育成本又太高,所以导致法师的数量很难提高。处于顶尖的法师固然强大,但在神庙牧师和领主军队面前,法师也算不上强势。成为强大的法师是一条艰难的道路,稍有不慎就会丢失性命。与剑士不同,战场对法师来说并不是唯一危险的地方,有很多法师却在练习咒语的时候一命呼呜,可有谁曾听过剑士劈砍木桩的时候丧命呢?西格尔紧紧握住骰子,心里默默的感谢它。
感谢之外,西格尔却要开始思考对策了。在他看到头顶云雾的那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诺克斯共同会的“巫士”——本质上就是法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有巫士的自称。在龙狮崖,天空中悬浮的骷髅头虽然规模小,产生的效果也不同,但是魔法的波动几乎一样,定然是同一法术的不同变种。既然诺克斯共同会在这里掺了一脚,那么西格尔便准备离开。想到在龙狮崖,共同会巫士都会对自己的雇佣兵施展邪恶的控制法术,还把他们的尸体做成巫灵傀儡,这种手段让西格尔不寒而栗。不管那些巫士要对兽人做什么,西格尔都不想受池鱼之祸。
可此时林科并不在身边,他和阿库斯正在镇子里四处闲逛,从奴隶商人和士兵那里打听消息。据说卡卡的队伍距离镇子只有半天的路程了,天黑的时候剥皮将军就会在他的营帐招待兽人领导者。从那个时候开始,头顶的怨灵法术随时都会发动。
西格尔站起身来,准备去寻找林科,不能把他留在这里。腊肉镇就那么大,除去假巫祭盘踞的房子,找一个矮胖的半兽人村长能有多难呢?西格尔负责地面,观察那些棚子下面的酒水店和杂货摊;渡鸦巴隆则飞上天,从空中寻找两人的线索。西格尔从镇子的南头走到北头,渡鸦也来来回回飞了三遍,却都一无所获。他只有回到住宿区,在座位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用矮人字母写着:“到哼克那里找我。”(兽人语的书写部分使用矮人字母)
在做完这些之后,西格尔决定立刻离开这里。他将布袋藏在披风下面,里面装着制作法器的各种材料。他将干粮、酒囊和铺盖等东西留在原地,做出还会回来的假象。然后西格尔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将面具和巫祭所用的东西都摘下来,一边回忆着珍妮特曾经给他化的半兽人妆,草草的做了一张假脸,在下嘴唇和牙床间塞上假牙齿,然后再用兜帽遮住大半脸庞。“希望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了。”西格尔心想。
“你这样是没法离开镇子的。”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西格尔身前响起。法师抬头一看,面前有一团朦胧的灰色影子,看不清面容,但是能分辨得出他修长的四肢。“不用害怕,年轻的法师,我没有恶意。”
西格尔的一只手掐着护盾法术的手势,另一只手抓着二十面骰子。通过手指的接触,他发现骰子的数字2和3都微微发热,似乎正在生效。以太视觉和不可见的隐形,两种有些矛盾的功能居然同时作用,这一点西格尔从未想过。不过他现在看不到头顶的怨灵云雾,那也就代表以太视觉的作用发生了偏转?神秘的骰子总是带给他惊喜。
“你是谁?”西格尔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身份可以作伪,目的可被掩饰,唯有身下的脚印才是真实。”那声音缥缈悠远,而且难辨雌雄。“在无数可能的未来中,你此时此刻到达此地,于是便具有了命运的眷顾。跟我们来,年轻的法师,你选择的道路不通,但我们会指引你正确的道路。”
西格尔觉得还是谨慎为好,所以他回答道:“谢谢,我自己也可以走。”
“当然。我们相信你的能力,也尊重你的选择,但请你不要拒绝我们的好意。”那个声音说道:“我们从生到死,从有到无,然后又经历了灭世的火焰和创世的闪电,直到大地重新塑形,海洋重新注满,直到遇到合适的双眼,我们才能显形。我们为遗世之魂,不为现世所容,只有借助命运的眷顾才有一线机会。让我们帮助你吧,法师,就像你给无形绿龙艾诺瑞一个机会一样。
第一百章 此路不通9
跟着前面灰白色的影子,西格尔在腊肉镇的巷子中不断穿行,他能明显的感到他们所行走的路线很有规律,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卫兵和充满敌意的目光。现在西格尔一身半兽人的打扮,但是却没有任何部落或军团的标志——这些东西都在影子的建议下摘了下来。西格尔相当于没有身份牌,如果碰上捕奴队的兽人——这在日泪荒原很常见——他很可能就会暴露身份。
“林科已经把你出卖了。”那影子说道:“他泄露了你的行踪,现在已经有一个小队的兽人前往住宿区试图逮捕你,很快整个腊肉镇都要封闭,只准进不准出。给出的理由就是迎接卡卡将军回归。”
“你是怎么知道的?”西格尔之前有所预感,但仍保持怀疑。
“我们一直在天上观察整个镇子。每一个阴谋,每一句话语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那影子回答道:“不过你放心,我们不向巫士汇报,他是我们的敌人。”
西格尔的手摸上了龙牙匕首,然后又松开来。他还没有掌握灵界武器的咒语,单凭匕首本身很可能无法杀伤影子。一路上他也发现了,那影子完全没有实体。它可以从兽人身上穿过,像墙壁、地面等东西对他的行动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而且除了西格尔,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察觉这个影子的存在。很多人能够感觉到幽魂等不死生物,在它们接近的时候会打冷颤,寒毛直竖。但是西格尔面前的影子完全不会引起这种反应,仿佛只存在于法师自己的世界中。
能在天空不断监视村镇的只有那团怨灵云雾,但是面前的影子却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也感觉不到邪恶的力量。虽然不邪恶,但也绝称不上善良,因为善良的人会让人感到亲近、温和,这在影子身上也感受不到。它就像是一个洗白了的画布,所有的颜料,不论是喜怒哀乐,还是癫瞋痴贪,都褪去了颜色,只留下深深的印痕。“为什么头顶上的云雾带有那么大的仇恨,而你却没有?”
“一个不能安息的灵魂会让房间阴冷,十个不能安息的灵魂会让村落阴森,一百个不能安息的灵魂连你们的牧师都束手无策,那么一千个、一万个、一亿个呢?”说着这话,那影子的颜色逐渐变深,越来越像铅色。西格尔开始变得紧张,心中默念驱散邪恶的咒语,准备随时激发出来。
那影子晃了晃,一缕黑色的烟雾从他身上飘起,消散在天空中,而影子的身形又回归了原本的白色。西格尔听他接着说道:“我们心中有极大的仇恨,但是又无法自己化解。巫士们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我们宣泄怨念,但我们并不完全赞同他们的做法。”
“亡者神庙不能帮你们吗?死神管理所有的幽魂和怨灵。如果他们不行,晨曦之主也能净化灵魂,尽管那种方法和湮灭差不多,但也是一条出路。”
“他们不是我们的神。”那影子说道:“我们的神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同样无能为力。”
西格尔继续问下去,可是那影子不再给他回应,只是说“还未到时候”。可什么时候算是“到了时候”?西格尔一直不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方式,他喜欢刨根问底,直到找到问题的解答,所以他更喜欢做一名法师,而不是牧师。当然,他一直向风暴之神和鱿鱼圣者祈祷,从未得到回应,也绝了他成为牧师的想法。
即便没有兽人上来盘问,西格尔也觉得镇子里的紧张气氛开始增多。仅仅不到五分钟,他就看到三队全副武装的兽人巡逻队。他们正在驱赶街上的行人,特别是那些衣衫褴褛的奴隶,把他们一个个扔到街边的泥潭中。巡逻队高喊着:“为卡卡将军让开道路!贱民全都滚蛋!”几个兽人卫兵朝西格尔的方向看过来,但是眼睛只能抓住他消失在拐角的一小片衣袍。在白色的影子带领下,西格尔就像是幽灵似的飘过镇子,最后停在了一处被火烧毁的房屋废墟前。
影子走进遍布焦炭的残垣断壁,指着地基旁边一处倒塌的柜子,说道:“这里是法术相对比较脆弱的投影地点,而且下面还有一个地窖,可以躲避武器。你要躲在里面,直到明天第一束阳光出现为止。”
“我以为你是要带我离开镇子,而不是像老鼠一样躲起来。”
“如果林科没有出卖你,那么外面还是安全的,因为没有兽人会关心一个独行的半兽人。”那影子说道:“可现在,搜捕你的兽人已经出发,他们还有狼骑。在雪原上你跑不过他们,而你的魔法会引起波动。腊肉镇里面只有一个假巫祭,但是外面却有几个真的。他们会循着咒语的波动找到你藏身的地方。”
“可是我不就处在法术作用的区域了吗?我可没忘记头顶上那些怨灵。”
“是的,所有活物都不能在怨灵的侵蚀下安然无恙,但是你却有可能。”那影子指着西格尔的胸口,正好就是二十面骰子的位置:“通过它,你可以变化成为亡灵生物,那样我们就不会影响你了。”
“什么!你能看到这骰子?它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在我身上?”西格尔查看骰子,发现数字12已经发亮,处于可以使用的状态。“亡灵躯体”,这就是骰子此面的作用,可以让西格尔变成骷髅或者僵尸,或者随着使用者力量的增强,能变成更多种类的亡灵。西格尔非常震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面会被激活,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于是他赶忙上前,甚至伸出手去抓影子,可不出所料抓了一个空。那影子晃了晃,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你是四者之一,那骰子是沟通逝去与未生的钥匙。当你知道自己的真名,便可知晓一切。”
影子挥动手指,倒在地上的柜子滑了出去,露出下面的暗门。这座废墟过去应该是酒馆,依稀可见那些桌椅的残骸和陶盘的碎片。门下面也许是地窖,也许是密道,这要下去看看才能知道。影子最后对西格尔说:“藏好,法师,你在下面是安全的。”
“喂,你说的那些我不明白,给我详细解释清楚啊!什么是真名?我叫做西格尔-乌贼!四者之一又是什么意思,另外三个是谁?”西格尔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是影子始终不予回答。在展示了密门之后,那影子便逐渐变的暗淡模糊,如同一阵青烟,开始慢慢消散。
“至少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叫你怨灵吧!”
影子消失之前最后传过来一个回答:“我们是逝灵黯影。”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武器碰撞盔甲的声音。西格尔知道那是兽人巡逻队奔跑时发出的噪音,对于奴隶和乞丐来说如同警钟一样响亮——对一个“逃犯”也一样,西格尔心想。林科如果去举报,也没什么错处,毕竟自己的确是一个法师联合会的成员,与兽人本就分属敌对的阵营。不过林科会怎么说呢,他怎么解释我假扮巫祭的原因?如果是我,我会说法师杀死了巫祭,强迫村子里的人听他的,不然就施展邪恶的法术。也许还会把顽石村没有派人加入军团的事情也推到我头上,让这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西格尔不知道林科在向兽人举报他的人类同族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他的面容还是人类,血液却早就不是了。
西格尔一边想,手下却没有丝毫停留,他掀开暗门,用最细微的魔法能量点亮指头大小的光球,堪堪能够照亮密门下面的台阶。底下果然是个酒窖,在火灾中保存完好,只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炭灰。西格尔把渡鸦魔宠留在外面,把它藏在酒馆废墟黑色的房梁上,用阴影遮住身形。他则迈步走进酒窖,将暗门在身后关闭。然后他通过渡鸦的眼睛对暗门施展咒语,重新让周围的残骸掩盖到门上,并且消除他走进屋子后一连串的痕迹。兽人巡逻队的脚步声接近了废墟,简单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他们丝毫没有停留,又哐哐哐的消失在远处。西格尔长舒一口气,开始打量这个藏身的地方。
除了大大小小装满麦酒的罐子之外,这里还堆放着两袋子芜菁块根,一袋大麦粉,一小袋苹果干和几串烟熏肉肠。不过这里没有任何引火和照亮的东西,如同矮人一样,兽人也拥有黑暗视觉,地窖没有灯火也很正常。可能酒馆的经营者葬身火海,所以也没人回来收拾这些东西,倒便宜了西格尔。
他搬来袋子当做座椅,利用钥匙空间打开后的光来照明。西格尔有个想法,如果将手伸进空间中施展咒语,那么魔法波动还会传出来吗?只要不是和开启、折叠、扩展空间相关的法术,应该不会导致钥匙空间的故障。他试了试,法术仍能正常运行,波动却一点没有。
这样他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制作他的法器。先是火焰法器,然后是诅咒法器,至少可以缓解没有魔杖和施法材料的尴尬。法器的制作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个人都会在其中加入自己对于咒语的理解,西格尔也不例外。对于施展火球、火箭和火焰射线,西格尔并不拿手,不过利用火焰能量召唤生物他却很有心得。在制作火焰法器的时候,加强元素塑形便作为主要的制作方向。
诅咒法器主要以血魔法师的咒语为核心,偏重于制造恐惧和心灵幻想为主。血魔法师的法术书中还记载了很多对于敌人身体上的诅咒,比如血肉溃烂、器官坏死、扼喉窒息等法术。西格尔记住了法术的咒语,不过却不喜欢这种风格。所以他的诅咒法器中没有这些咒语,而是加入了幻术的技巧,形成自己的咒语风格。
时间在注意力集中的时候流逝的很快,而冬天的太阳起得晚、落得早,黄昏的霞光已经在地平线上升起。从魔宠那里传来了信息,兽人将军正在进城,许多兽人都在向南门方向移动。西格尔想了想,命令渡鸦去看看,但是要小心隐藏行踪。
第一百零一章 此路不通10
狭窄的街道上,两边站立着兽人卫队,他们用长矛挡住人群,还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加上老拳和臭脚作为辅助手段。西格尔看到了逐渐走过来的队伍,他不认识这些兽人,但是通过他们的装备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在最前面的是举着旗子的先锋官,卡卡将军的战旗上是一把插着刀子的心脏,画风非常抽象,西格尔看了许久才明白。在四名百夫长之后,骑在灰色座狼身上的应该就是卡卡将军,它绿色的脑袋上戴着一顶骷髅冠,比他的脑袋都大上一圈,很可能是巨人或者食人妖等大体型生物的头骨。骷髅冠的颅骨部位用黄金打造了一个王冠,似乎是要表明这个头骨的身份,但是显得兽人好像是有了两个脑袋的怪胎。卡卡将军穿着半身甲,也就是在硬骨头、兽皮和厚棉布外面安装铁皮制作的盔甲,看上去接合的手艺还不错,这在兽人军队中非常罕见。卡卡将军舒适的在宽阔的狼背上扭动身子,不断朝围观的人群中吐痰。他吐得又高又远,每一口都会让他的卫兵齐声喝彩。
两名千夫长跟骑在他的身后,嘴里还咀嚼着干肉和烟草混合起来的零食,狰狞的长刀放在膝盖上,两双嗜血而冰冷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周围,就像是择人而噬的鳄鱼。在他们之后,是长长的一排队伍,兽人和半兽人混合的士兵押送着四十多辆车子,一些装载着奴隶,在铁笼中哭喊呼救,一看就是还没有认清形势新奴隶;更多的车子上面装载着战利品,有粮食、各种铁器、布料和衣服,还有些封死的箱子,里面很可能是金银财宝。武器和盔甲几乎没有,应该是补充前线的兽人军队了。至于缴获的牛羊,因为很难驯服它们翻阅城墙山脉,所以大部分都留做随军的粮食,并没有带回来。
在卫兵长矛后面,肮脏邋遢、丑陋而凶残的兽人正用兴奋的眼光看着凯旋的士兵,并用更热情的目光打量那些战利品。他们心里盘算着,把手里的奴隶卖了,换成武器盔甲,也上前线去杀、去抢;也有一些现在就想杀和抢,只不过忘记了携带刀斧。
半兽人和奴隶们躲得远远的,他们属于更低的层级,掠夺的成果也和他们关系不大。当兽人高喊“卡卡将军万胜!剥皮氏族无敌!”的口号时,他们大多保持沉默——除非正好有兽人战士看过来。西格尔很想用渡鸦施展一个幻音术,就喊:“大家一起分财宝啊!”也不知道效果如何,说不定会引起围观兽人的贪念,然后造成一片混乱?
他好不容易才压下这个念头,只是因为觉得周围的兽人连武器都没有,根本没法对护卫们造成威胁。对于造反的家伙,兽人一点都不留情面,会举起刀子直接朝致命的地方下手。西格尔的想法最多造成七八个兽人惨死,就会被镇压下去。
队伍走到街道中央,只见一名缺了一只眼睛的兽人从收尾间挤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老的女兽人,手里用铁链牵着三名人类奴隶。独眼兽人匍匐在地上,在卫兵把他拉起来之前,大声喊道:“强大的卡卡将军,让我加入你的军队吧!我献上我仅有的三名奴隶,祈求你的同意!”
剥皮卡卡停下来一摆手,让卫兵放开这名兽人,他说道:“我要你的奴隶干什么?又干又瘦,什么活都干不了,还不能操。我有的是奴隶,仅这次运回来的,就有一百多!”
独眼兽人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奴隶旁边,大声说道:“听见了吗,你们都是没用的东西,害得我身价降低!”他突然抽出旁边守卫卫兵的短刀,一个个捅死了三个奴隶,然后把刀扔在地上,匍匐在血泊中,又大声喊道:“强大的卡卡将军,我将生命和一切都奉献给你,只求长刀一把、前线一战!”
“好!我就收下你了。”卡卡将军一摆手,队伍继续前进。
西格尔总觉得这像是安排好的,如同拙劣的戏剧表演一样。不论是演员、剧情还是台词,都有着刻意的味道。不过兽人还是非常兴奋,不知道有多少人萌动了去杀去抢的冲动,或许明天卡卡将军队伍的规模就能继续扩大——如果他们还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然后长长的队伍来到了住宿区,停在了核心的地方。赶来的兽人武者和百夫长们围拢上去,纷纷向将军表达仰慕和赞美之情,这和人类军队凯旋的情景差不多,只是之后便有了很大的分别。伴随着饮酒、斗殴和混乱的(屏蔽字),兽人还从囚车上拽下来几个奴隶,钉在木架上开始剥皮,一边动手一边讨论,可怕的哀嚎声和兽人的笑声混在一起。西格尔看不下去了,召回了渡鸦,继续加快手中法器的制作。
外面的糟杂声不断从门缝中传进来,西格尔集中精神不去理会。当太阳消失在地平线后,庆祝的宴会逐渐进入了**,整个腊肉镇都欢腾起来。兽人们疯狂的庆祝着,笑声和欢呼声震耳欲聋,但是仍不能掩盖被剥皮者恐怖的哀嚎。
‘怨灵的力量肯定会被加强’,西格尔心想,‘说不定那可怜的被剥皮人自己就会变成怨灵。’不知道何时诺克斯共同会的法术就会发生作用,为了安全起见,西格尔停下制作诅咒法器,关闭钥匙空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拿起了二十面骰子。
‘变成亡灵。’西格尔心中默念,然后他开始向骷髅的方向转化。他只觉得眼前突然失去了色彩,一切都只剩下黑白灰三种,不过没有光亮他也能看清地窖里的一切。听觉被加强了,最细微的振动都能被捕捉并分辨,似乎他全身都可以接收声音。不过他失去了嗅觉,这倒是好事,兽人的恶臭已经折磨他好几天了,现在终于可以轻松些。味觉肯定没有了,嘴巴下面是一个大洞,根本没有用来吃东西的地方,要味觉何用?虽然没有舌头,但他还是能通过共振说话、念咒,只不过肋骨和头骨震动的感觉并不好,连带着视线都在不断晃动,还是少说为妙。
幸好触觉还在,只是感觉不到温度而已,但是施展法术和使用武器都不受影响。在确定了感官能力之后,西格尔玩心大起。先是观察只剩下骨节的双手,看它们屈伸的动作。他尝试打个响指,但只能发出撞击的咔咔声。骷髅身上一点肌肉都没有,骨骼之间的软骨也全都消失,很多关节之间是不直接接触的。但是变化咒语的力量维持着躯体完整成一体,所以不会有某根骨头散落的危险。
观察完手之后,西格尔就开始用手指戳自己的眼眶。骷髅的视野不需要眼球,所以眼窝里空空如也,当然颅骨内也是空心的,所以可以尽情戳个痛快。然后再把手指从鼻孔或嘴巴里伸出来,或者反过来,把手从嘴巴里塞进去从眼窝里探出来,总之有太多有趣的玩法。把头颅当钟敲的方法很不舒服,会导致全身都嘎啦嘎啦响个不停。不过肋骨长短不一,发出的声音类似音阶,倒是给西格尔提供了不少乐趣。要不是害怕不小心把骨头敲下来,他真的准备尝试演奏乐曲。
变成骷髅之后整个身体轻快了许多,变得更加灵敏,也不知道原本躯体的重量都到哪里去了。西格尔握住骰子,重新变了回来,只觉得脑袋和肋骨一阵疼痛。虽然这疼痛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但是也让西格尔明白骷髅状态的脆弱。既然随时可以变回来,那最后一点担心也就烟消云散。西格尔又重新变回去,借这个机会好好研究死灵的状态。
很少有法师能拥有这样的体会,因为变成骷髅的法术非常难学,选择这样来进行死灵能量研究的更是稀少。西格尔发现自己的思维运转不受影响,但是情绪变得越来越平静,就好像随时随地都能进入冥想状态,这一点有利有弊。死灵没有感情,在一段时期内能够专注于做事,但长久下来会失去做事的动力。当完成了既定的目标却没有一丝成就感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十有**都会变得疯狂。强要变强而变成巫妖的法师,最终的结局都是疯狂。据说有将守护全族作为目标的巫妖,千百年后他们还能勉强保持心智,但是也没人能够保证他们不会落的同样的结局。西格尔告诫自己,不能再亡灵状态下保持太长时间,在感性消失之前必须变回去。他害怕只剩下单纯的理性,那个时侯他的心灵中就只能听到“唯一正确”的声音,很大可能就不会选择变回原状。
为了保护骷髅状态的身体,他又打开了钥匙空间,将备用的皮甲穿上,然后又配备上武器。原来合身的皮甲现在像是个放大的罩子,挂在身上不断晃荡。没有了肌肉填充肩洞,没有了脖子固定衣领,西格尔根本无法确保皮甲的效果,还会阻碍手臂的活动。他无奈只能用绳子把盔甲绑紧,虽然显得更加滑稽,但总算不会对行动造成什么影响。
头盔完全带不了,一晃就会掉下来,不过面具可以绑上,再戴上兜帽就不会一上来把人吓死。其实最有用的还是长长的斗篷,能够把大部分骨架都遮挡起来。西格尔只剩下两把龙牙匕首,不过他也不打算招惹是非,更不要说和兽人战斗。
因为他感到诺克斯共同会的法术已经开始发动,怨灵四处游荡,兽人已经有了足够的敌人来战,那敌人就是兽人自己。
第一百零二章 此路不通11
一开始兽人还在狂欢之中,将军们互相吹嘘战场上的表现,用尽言辞贬低他们的敌人;商人们则在打听奴隶和战利品的价格,想为自己的头领多多争取利益;奴隶们不断端上食物,然后赶在被砍掉一部分身体前赶忙溜走。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懦夫!”然后两个兽人就扭打起来。其他的兽人哈哈大笑,让开地方让他们互相攻击,时不时还递上杯子或椅子。一个兽人拉过正在旁边的人类奴隶,扔进了战场。倒霉的奴隶很快就头破血流,然后倒在地上死去。
随着打斗的进行,场面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围观的兽人也开始互相推搡。在怨灵的诅咒下,负面情绪被不断放大,愤怒、憎恨和狂躁构成的浪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整个镇子吞没。“懦夫!”有人高声尖叫。“叛徒!走狗!”另一种声音又高涨起来,逐渐形成了主旋律。很快整个镇子就成了兽人语谩骂词汇的大集合,许多词根本没法用其他语言翻译。所有人都变得狂躁、盲目,所以没有人能够嗅出危险的味道。大家拼命宣泄着心中的躁动,用污言秽语、用拳头牙齿,直到成了一场大械斗。
腊肉镇变成了真正的战场,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不管是空手还是有武装,都推挤着涌向住宿区的绞肉场。石块、木头甚至粪便和污泥都成为武器,他们高喊着“杀死叛徒!”和“为了兽王的力量!”当他们冲开了武器库,纷纷抢到刀枪剑戟的时候,口号又变成了“杀死半兽人杂种”以及“干掉兽人蠢蛋,我们当家做主”。奴隶们趁乱逃跑,但是随手在镇子四处点燃火焰。整个镇子中全都是血与火、杀与操。
原本兽人强加于其他种族行为,在这一天于兽人自己身上重现。西格尔通过渡鸦的眼睛来观察这一切,就像是惊涛骇浪中不动的礁石一样,是唯一冷静的旁观者。他庆幸自己现在是不死生物形态,几乎没有情绪波动,否则这种疯狂会像瘟疫一样也感染他,让他失去自控。
如果我还是人类形态,即便不被法术影响,也会为这可怕的情形变得疯狂,西格尔心想。曾经很多次他设想过消灭兽人,让他们的恶行随着死亡一同从世界上消失。‘这是一个已经堕落的种族,除了作恶什么都不会,让他们统统下地狱吧!’西格尔一直以为自己会硬下心肠,为消灭邪恶而感到愉悦。可是他现在目睹着兽人的毁灭,却一点愉悦的心情都没有。
相反,如果不是在亡灵状态下,他甚至还有可能为兽人流下一滴眼泪。
西格尔仔细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矛盾的心理。是所谓骑士精神?怜悯?还是虚伪?在亡灵状态下的好处就是能够极端冷静的进行思考,只有绝对的理性存在,不会有冲动和不安来影响。他过了好久才终于明白,那是他残存的人性。
作为敌人,西格尔会毫不犹豫的将武器插进兽人的心脏,不论是用刀剑还是用法术,堂堂正正交战或是使用阴谋诡计,这些他都可以接受。但是他仍会为生命的消逝流下眼泪,感到痛苦。战斗和屠杀是有区别的,正是这种区别让正义和邪恶划出了界限,让人区别于兽。
西格尔看到了卡卡将军,他刚刚杀掉一名百夫长,结果把长刀卡在了尸体的骨缝中,抽不出来。一块凹凸的石头从人群中扔过来,重重砸在他的盔甲上,结果被撞得四散飞溅。几名奴隶捡起燃烧的木块,不断朝卡卡投掷,那场面就像一道道流星划过天空。刀插心脏的大旗被扯烂,一些愤怒的奴隶还把碎片吃了下去,那种凶狠的表情就仿佛在咀嚼奴隶主的血肉。不过他们很快就得偿所愿,在混乱之中,好多兽人被人类奴隶拉倒,拽倒小巷中,砸烂、撕成千百块碎肉。吃下兽人肉的人类似乎觉醒了,他们大汗淋漓,口吐血沫,就像狂暴的凶兽一样扑向兽人和半兽人。即便是武技高超的千夫长也难以在这混战中存活下来,他们很快就被不断涌上来的敌人围攻,失陷在血肉组成的杀戮漩涡中。卡卡将军见他的两名千夫长护卫先后死亡,而周围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掏出一块护身符,高高举起,大声念诵:“瓦拉杜猛哒!”随着一阵黑色的烟雾飘起,卡卡将军从混乱的战场上消失。
逃兵、懦夫、叛徒的叫喊声不绝于耳,还有几个兽人将军勉强保持清醒,他们目睹了卡卡的逃离,认为这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剥皮军阀准备清除异己,在后方扩充势力。他们想到了剥皮哇嘎现在正控制着城墙山脉的通道,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让双头狼和铁足失去退路。这种猜测在他们脑海中生根发芽,而这也是诺克斯共同会的杰作,要让整个日泪荒原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这些被影响的将军就是下一步暴乱的火种。在特别关照下,有着这样思想的将军被放了出去,得以逃离镇子。
西格尔冷眼旁观,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改变局势,即使他想趁机拯救那些脱困的奴隶,可是凭借他目前的能力,不论是武力还是法力都做不到这一点。他不可能带这些人杀出一条血路,更不要谈如何穿过城墙山脉的封锁回到文明世界。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进入战场,会被第一时间死亡,不管遇到的是兽人、半兽人还是人类。西格尔骷髅形态实在太脆弱,他觉得武器很容易就能将骨头敲碎或劈断。他有些不确定在骷髅状态下的损伤,再变回血肉之躯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但肯定不会完好如初。整个事件中对西格尔来讲最痛苦的,正是无法拯救那些可怜的奴隶。
正当西格尔这样想的时候,他看到一团黑烟来到了酒馆的废墟。卡卡将军从黑烟中重新显露出身形,捂着嘴巴努力忍住咳嗽。他手中的护身符已经变成了碎片,应该是耗尽了力量。
“叛徒,全都是叛徒!”将军激动的低吼:“我要先把你们的皮剥下来,然后把头统统砍掉!”
一群兽人吵嚷着接近,将军立刻闭上嘴巴,一双明亮的眼睛藏在废墟的残骸后面观察。等那些兽人加入混乱的战场后,他才放心的坐下来,打开腰包,开始在里面翻找。
渡鸦悄悄飞到房梁上,偷偷朝下张望。只见将军的小口袋里满是各种护身符,大部分是兽人风格,但其中也有矮人和人类风格的魔法物品。西格尔察觉到整个魔法阵没有影响到卡卡,但绝对不是因为能力不足或者卡卡足够强大,而是单纯因为放走卡卡会引来整个荒原更大的混乱。
可西格尔不想放任他离开,他忘不了这个恶毒的将军是如何用剥皮来残害奴隶的。在傍晚的庆祝大会上,正是卡卡竖起了剥皮架子,并亲自操刀进行这项残酷的刑罚。他一边动手,还一边教育其他将军和千夫长,要把剥皮这件事情发扬光大。西格尔忘不了当时传过来的声音,不能容忍这样的邪恶继续存在,他等不到“今后的正义”,他要审判在今天执行。
西格尔快速在脑海中形成一个计划,然后就让渡鸦从卡卡头顶飞过,引起他的注意,然后落在密门之上。用鸟嘴敲了几下之后,西格尔就让渡鸦飞走,去另找藏身地点。
这样的异象果然引起了将军的注意,他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很快就发现了密门。西格尔在下面做好其他准备:他把几桶酒洒在地上,自己则躺在一旁,用毯子盖住半截身子。他想到用骷髅的形态在伪装现场的时候存在破绽,比如不可能这里的食物保存完好的时候,尸体却已经变成只剩骨头架子,又比如从尸体到骷髅,没有留下足够腐臭的气味也不真实。于是他解开了捆绑皮甲的带子,放松身上的束缚,利用骰子的力量转变成另一种亡灵生物——僵尸。
和骷髅相比,这次变成僵尸让他有了气味,而利用简单咒语加强从身上散发出的腐臭并不困难。他还将一把龙牙匕首扔在地上,特意引起将军的注意。
密门被打开了,卡卡将军走了下来,手持一个硬头锤——这是他失去长刀之后的备用武器。他的目光首先看到了西格尔,但是一具散发着恶臭而且完全不动的尸体很快让他失去了兴趣,这里的酒吸引了他的目光。经过混乱的战斗,他变得非常干渴,正需要饮料润润喉咙。
卡卡走向酒桶,在半路上看到了龙牙匕首。匕首独特的造型让他见猎心喜,连酒也不管了,赶忙上前拾起匕首。龙牙匕首品质卓绝,不论是锋利程度还是卖相都属上佳。卡卡将军的目光完全被这把精美的武器吸引,于是没有察觉到角落的僵尸已经站立起来。
西格尔自然不会像真正的僵尸那样缓慢迟钝,他甚至还能拖着一身烂肉做出精灵舞步。没等地窖厚厚的炭灰飞扬起来,西格尔已经握着另一把龙牙匕首刺进了兽人将军的心脏。
“死!”半身甲盔甲在龙牙面前没有丝毫抵抗力,西格尔很轻易就能刺透,也很容易拔出。他紧接着刺下了第二刀,并在卡卡耳边用兽人语说道:“死吧,恶徒!”然后是第三刀,彻底为那些被剥皮的人复仇。
兽人将军试图挣扎,但是死神在他抬起手来之前就带走了最后的一口呼吸。剥皮将军卡卡死在了地窖的炭灰和尘土中,至死也不知道到底谁杀了他。
西格尔用法术关闭了密门,静待清晨第一缕阳光来结束腊肉镇的混乱。
第一百零三章 此路不通12
清晨的阳光出现得特别晚,在北方的冬天这并不奇怪。腊肉镇燃烧的浓烟遮天蔽日,在空中久久徘徊而不散。镇子里到处都是血肉以及木头燃烧的味道,这种燃烧及味道将会持续很长时间,直到天上降下大雪,将它们掩盖为止。
西格尔从废地窖中爬出来,为防万一他依旧保持着僵尸的形态。共同会法师的法术让兽人们自相残杀,这些强悍的家伙在搏斗中丝毫没有留手,所以周围要么是死人,要么是已经没有什么希望的濒死者。经过一夜的混乱,现在镇子终于安静了许多,除了房屋燃烧的声音外,连**声都极少能听见。西格尔漫步在这片废墟中,踏着混合了血水的泥土,小心翼翼的避开四处散落的残肢断臂。直到周围的气味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他选择使用骷髅形态来将其屏蔽。一边走,西格尔一边收集武器和装备。尽管兽人的铁匠手艺很一般,但是他还是从几个死去的千夫长身上找到了精致的长剑——看做工这些应该是某次劫掠的战利品。
西格尔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诺克斯共同会巫士所处的房屋。除了被故意放跑的兽人之外,那里应该是唯一还有可能存在活人的地方了。西格尔想要问问共同会到底有什么样的计划,他们是不是法师联合会的盟友,下一步是否可以进行合作。
在距离巫祭的屋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西格尔就已经感到前面巨大的能量波动,他也第一次在骷髅的视界中发现颜色。在黑白灰的世界里,一团紫红色的火焰徐徐升起,停在半空中熊熊燃烧,它发出的光芒可以穿透墙壁和泥土。当光线照到西格尔身上的时候,他有种亲切和向往的感觉,这对于骷髅形态来说非常罕见。西格尔想了想,开启了以太视觉,于是他重新看到了头顶的怨灵云雾。
云雾虽然存在,但是没有那些痛苦的面孔在里面翻滚挣扎,现在看上去那只是一团黑色的乌云。紫红色火焰的燃料就是这团乌云,它越烧越快,渐渐超过了乌云向中间汇聚的速度。这时一阵咒语声起,乌云形成了漩涡,奋不顾身的向火焰中冲去。
西格尔循着咒语的声音找了过去,果然看到共同会的光头巫士正在施法。如同手艺精湛的铁匠总会仔细端详他们制造的长剑,那个巫士也细致耐心的控制火焰的燃烧。紫红色的光芒越来越明亮,越来越集中,渐渐降低高度。当怨灵乌云燃烧殆尽的时候,火焰立刻熄灭,变成一块晶莹璀璨的红宝石,落在共同会巫士的手上。
为了避免自己打扰那个人的施法过程,西格尔一直站在旁边,什么话都没有说。
“成功了,这一定是最完美的炎魂晶。”巫士用充满爱意的目光仔细打量手中的宝石,就像是父母在看新生的婴儿一般,神情专注一点都不为外界所扰。西格尔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啪啪声终于引起了那巫士的注意。他的表情先是一惊,然后又放松下来。
“你来得真快,我实在没有料到。”那巫士说道:“看来大师已经预见了我的成功,所以才派你来的吧?”
看来巫士将我认成另外一个人了,不过还有别人可以变成骷髅,还是那个人本来就是骷髅?西格尔想了想,正好利用这个误会探听下他们的真实想法,只不过语言要注意些技巧。
西格尔点点头,简单的回答:“成功是必然的。”
“但这炎魂晶的品质无与伦比,卡斯帕大师会高兴的。”那人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红宝石扔了过来。西格尔敏捷地抓住,放在手中端详。他只能感受到强大的魔法能量,以太视觉则还能看到宝石内如同心脏般跳动的核心。他们似乎是把某种东西封在了红宝石内,然后又注入怨灵云雾产生的能量,好让它激活并运动起来。不过西格尔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怎样使用这个红宝石,也不知道里面的力量能做什么。他只是顺着那巫士的话说:“是的,令人赞叹的品质,大师一定会非常满意。”
“请务必向他说明这是来自他谦卑学生萨多的敬意。”
“我会转告的。”西格尔装模装样的说到。他把宝石攥在手里,然后问道:“你知道下一步需要做什么吗?”
“大师的意志将被贯彻,赤焰照耀寰宇!”巫士萨多说道:“城墙山脉将会有第二块炎魂晶,红塔将一座座竖起。”
“选好目标了吗?”
“黑血城堡。”萨多低头致意,然后得意的说道:“那里聚集了足够的尸体,非常有利于施展聚魂法术。而且人类的灵魂品质要高于兽人,我有信心制造更加完美的炎魂晶。”
幸好骷髅的脸上不会有任何表情,否则西格尔肯定会露出破绽。在听到黑血城堡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对方是敌非友。在兽人的镇子施展杀戮法术没什么问题,战场情况复杂救不了那些奴隶,虽然无奈但西格尔还可以理解。但是毁灭人类的要塞算什么?这已经称得上是叛徒和内奸了。西格尔推断出诺克斯兄弟会的目的,他们似乎是要用各种手段将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混乱,让杀戮不断持续下去,然后去收集炎魂晶,好去建造红塔。西格尔还不知道炎魂晶和红塔都有什么作用,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巫士前往城墙山脉,因为珍妮特等人很可能就在黑血城堡。
要想办法把他留下,西格尔心想。他依着自己的推断,试探着说道:“日泪荒原的事情就这样做完了?你能保证几个落荒而逃的兽人就能引起这里的动乱?”
“日泪荒原?”那巫士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戒备的神色,魔杖也被抓到手里。“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知道我的名字。”西格尔回答道。他明白了在问话的时候应该多用代词,因为实际的名词很容易破坏伪装,被人识破。看来战斗不可避免,但西格尔仍要争取先手的优势。他暗暗命令骰子使用亡灵变身的能力,将自己朝僵尸转化。那个巫士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他警惕的目光中染上了好奇的神采,而渡鸦巴隆正从空中悄悄接近。
“我是四者之一,我跨域了生和死的界线,既是阳光下的长剑,也是黑暗中的火光。”西格尔开始胡编乱造,并慢慢踱步,悄悄拉近和巫士的距离。“我代表大师感谢你的杰作,并奖励你。”
“谎言!”巫师高举魔杖,红色的光芒在魔杖尖端聚集:“去死,然后把炎魂晶换给我!”
西格尔命令渡鸦发起攻击,原本的计划是向下喷吐火焰来干扰巫士的动作,但是注意到那高举的魔杖,他心里瞬间有了新的主意。只一甩手,西格尔将红宝石朝身后扔去,然后用腐烂的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巫士多说了一句:“真乖,我会奖励你一个痛快的死亡!”
虽然说一句话并不占用很长时间,但对于法术决斗来说却能造成严重后果。
魔法能量很快汇成汹涌的洪潮,很快就要从天而泻。这时巴隆更加接近,他的影子划过巫士的眼角,引得他抬头去看。“觉醒法师!”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能力。渡鸦的爪子狠狠刺入了巫士的手腕,卡在腕骨和掌骨之间,同时割断了好几根肌腱。同时巴隆锋利的喙狠狠啄向敌人的手背,从几根指骨中间插进去,精确的切断了肌肉和血管。这也是西格尔变成骷髅之后的好处,对人体骨骼的构造变得非常熟悉,尤其是手部的结构和运动,正是这种“了如指掌”,才能让西格尔准确指挥渡鸦的动作。
巫士的右手鲜血直流,指头不由自主的松开,魔杖掉了下来。他强忍着疼痛,敏捷的用左手接住了魔杖,将咒语向西格尔甩过来。一道火焰组成的大网笼罩了西格尔附近的空间,想要靠双腿跑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估计是因为顾虑骷髅免疫寒冷伤害,所以巫士选用了火焰魔法,而这恰恰给拥有火焰法器的西格尔反击的机会。
火焰组成的大网没有实体,不可能用武器挑开或者拨开,但是对于火焰生物来讲却可以触及。借助法器的特殊设计,西格尔可以非常迅捷的使用元素召唤咒语。尽管只是几个还不到拳头大小的小火元素,但是却能够撑开火网的一角,留出足够逃走的空隙。
法师在地上翻滚着,堪堪躲开了火网的范围。而这时巫士已经甩开了渡鸦,他的右手多了五个窟窿,现在只能垂在身侧不停颤抖,没办法再施展法术。诺克斯共同会巫士最擅长的就是心智控制类法术,但是在面对骷髅和僵尸等亡灵生物时毫无作用,这让西格尔在战斗一开始就占了大便宜。
渡鸦被甩飞,在空中吐下火焰细线。巫士正在念颂咒语召唤防护护盾,但仍然感受到渡鸦喷出火焰中所蕴含的强大破坏力。他瞬间做出反应,让防护更加集中反映火焰,从而形成一个元素偏转护盾。渡鸦的喷吐打在护盾上,被卸到一旁,只是在地上烧出一个深深的小洞。西格尔看到这个护盾的作用,知道自己仓促间使用的火焰法术不会起到什么作用,还会浪费战机。
诅咒法器被拿了出来,西格尔亲吻法器,念出咒语,双眼紧紧盯着巫士。由于遮挡着嘴巴,巫士无法判断西格尔使用的到底是什么咒语,而且僵尸眼中散发的银色光芒让他感到一阵心悸。他觉得全身血液流动突然加快,而且右臂的血管出现剧烈的肿胀感。他赶忙低头,就看到极为骇人的一幕:从被渡鸦啄坏的伤口里,像喷泉一样射出大量血液,迅速在地上汇聚正一个小血池;一张狰狞的面孔正在血池中扭动,张大嘴巴露出尖牙。巫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张面孔正和自己一模一样,然后他就感到一阵眩晕,连站立都变得非常困难。
第一百零四章 此路不通13
其实西格尔的法术并没有那么强大的效果,喷血的景象是利用血魔法和幻术共同作用而造成的。法师还在其中添加了部分诅咒效果,可以让巫士感到疲劳乃至虚脱,在加上其右手上真实伤口带来的持续疼痛,组合起来才达到了欺骗的效果。
但这种手段不能重复使用,否则必然会引起敌人的怀疑,很可能会导致连锁的反应,使其更容易看破前面的法术效果。于是西格尔将诅咒法器收起来,重新使用火焰法器。他既然抢占了先机,自然要乘势进攻,这原本是鲁莽的举动,毕竟不为自己施加防护法术的法师过于脆弱。现在西格尔没有魔杖,只有两种法器,可以用来施展的法术太少,他唯有选择不断的进攻才有可能胜利。
更何况敌人身上也只不过一层防护法术。诺克斯共同会的法师在布置魔法阵的时候,为避免被“面具巫祭”发现,并没有固化太多的防御力量。所以两个法师一个仓促、一个准备不足,所以形成了这种诡异的战斗。
西格尔一边缓缓的后退,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瞬间,周围四处都是熊熊火焰,耀眼的光芒让人很难睁开眼睛。巫士冷笑一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屑的微笑。他用左手举起魔杖,将火元素护盾的能量催至极限,然后向外面推出去。一个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护罩猛地膨胀开来,将层层叠叠的炽热火浪湮灭。
西格尔预计到敌人会这样做,他所释放的火浪并不依靠温度杀伤,而是另有用途。一开始爆发的耀眼光芒就是为了掩盖他接下来的行动,而被元素护盾湮灭的火焰全都变成黑色的浓烟,再次遮挡了巫士的视线。
这样足足有接近五秒的时间,巫士失去了法师的行踪。他意识到这一点,本能感到了危险。一个扭曲光线的咒语正在念诵中,他也要设法隐藏踪迹。‘距离足够。’他心想,‘那个法师后面正好有一座废墟断墙,他会到那里去找掩体。’
移形换位的咒语还没有念完,西格尔已经从烟雾中冲了出来。他假装后退、使用火焰然后用烟雾遮挡都是为了掩盖前冲的意图。而让巫士在他接近的时候无法释放正确的咒语也在他的算计之内。西格尔手持着长剑置于腰间,大踏步通过布满火苗的土地。在他的双眼中闪动着灵能视觉的光芒,正是这种能力让他能够透过烟雾定位巫士魔杖的光芒,保证冲锋的路线不会出现错误。
防护护盾发出了亮光,西格尔感到动作一滞,但用蛮力重新掌握了平衡并恢复了速度。太过于偏重火元素的防护使得这个护盾对于其他攻击形式的防护能力下降,而西格尔本身就比较强壮,和剑士没太大区别,更不要说他的精灵步伐可以瞬间将速度提高。西格尔只用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冲到了巫士的面前。
“该死的,你到底是法师还是战士!”巫士大声怒喝,并用尽全力向一侧闪避。他也命令护盾立刻收缩,最好能够紧贴皮肤,来获得最大的防护。西格尔双手向前一递,长剑毫无凝滞的刺入那人的腰腹,从后背透了出来。可惜没能直接切断他的脊柱,但是被刺穿的肠子也会要了他的命。
“我投降!”那巫士大喊道,同时踉跄着扔掉了自己的魔杖。“饶我一命,我投降。”
西格尔眨眨眼睛,松开了长剑,任由这把武器留在敌人的肚子中。他展现一个笑容,尽管通过僵尸形态的脸来表现,这个笑容中只有恐怖,但是他依旧是在笑:“你要怎么投降?”
“我愿意……”
巫士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把龙牙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嘴里。西格尔手腕一扭,确定匕首搅烂了巫士的舌头和喉咙。大量的鲜血从那人嘴巴里喷出来,顺着匕首的柄向外流淌。巫士瞪大了眼睛,想用他最后的力气念出咒语,好激活身上的魔法装备。但是他完全不能说话,血沫和碎肉塞满了他的嘴巴和喉咙。他最后的动作是跺了三下脚,然后带着满面的不甘和对死亡的恐惧,软软向后倒去。
西格尔顺势拔出长剑,然后横斩,砍下了巫士的头颅。直到这时,西格尔才真正放心。只要一个法师还能说话,还能做出动作,那么他的威胁性就不会降低。即便是面对丢没了武器的战士,还要时刻小心他的拳头和膝盖,更不要说手段丰富得多的施法者。
他没有时间休息,腊肉镇不断冒起的黑烟会引来太多注意,必须赶在兽人巡逻队赶来之前离开。不过他不会忘记搜刮战利品。魔杖,西格尔终于重新有了一根魔杖,尽管有些不太顺手,但是足够施展各种咒语。当然他也不会忘记带上法术材料包和巫士身边所有纸质东西,现在也不是细细分辨那些是魔法书或者其他什么。巫士的戒指似乎是件魔法物品,刚才在求饶的同时,西格尔就看见戒指发出了微微的反光。有些狡猾的法师会把魔法物品的激活咒语设为“我投降”,“求你放了我吧”之类的,也许这枚戒指也是其中之一。
巫祭屋子里面的东西也被大致的打扫了一下,西格尔拿到了一个钱袋,里面是兽人用的骨币,他终于摆脱只能用银锭和宝石付账的窘境。他变回人形,将保暖的衣服穿上,把各种瓶瓶罐罐放在钥匙空间里。在巫祭的屋子中,他还找到了一根不错的投石索,只是没有合适的弹药。他很想有一把弩弓,这样不论是打猎还是自卫都会安全得多。想到这里的时候,渡鸦巴隆生气地大叫,提醒主人它所拥有的喷吐能力。西格尔抚摸下它的羽毛,遣它飞上天空,盘旋侦察周围的动静。
有了亡灵形态之后,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西格尔可以变成骷髅来避免饥饿、干渴、困倦,他甚至可以不用呼吸,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可能会失去生物的活力,变成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但无论如何,巴隆需要吃的,而且它的胃口很好,和一个三岁的男孩相当。
西格尔还想去卡卡将军的车队那里看看,但是时间恐怕来不及,谁知道荒原上会不会有狼骑兵巡逻?而且镇子外面被大雪覆盖,看天气几日之内不会有新雪降下,他还要考虑掩盖足迹的问题。用精灵步伐可以使双脚避免陷入雪里,但是同样限定了负重的上限。西格尔尽可能将重的东西放在空间里,可这样也不会让他的随身物品增加多少。
毕竟衣服、链甲和武器加起来就已经很重了,西格尔心想如果能有可以代步的东西就好了。这时他回忆起卡卡将军用来拉奴隶车队的牦牛,那些动物如果被拴起来的话,很可能会幸存一些。西格尔立刻让渡鸦前去侦察,结果他没有看到还活着的牦牛,这些可怜的动物早就被疯狂的兽人看成碎块。不过他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活人:林科。
这个南方来的人类,顽石村的村长,并没有得到他出卖情报时想要的待遇。因为兽人的巡逻队完全没找到他所声称人类间谍法师,所以卡卡将军命令将这个满口胡言的家伙锁在笼子里,等庆典的时候用来剥皮。从那时起,林科就一直处于极大的恐惧之中。铁笼中一个又一个奴隶被拉了出去,绑在架子上接受剥皮的酷刑,那种欲死而不能的惨叫几乎让他崩溃。当笼子中只剩下他一个的时候,共同会的法术发动了。
他的精神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而疯子的思想很难干扰,所以怨灵们没有过多关注。铁笼又保护了他,免于被那些疯狂的兽人砍死的下场。当清晨的太阳升起,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林科却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他双目无神,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以前帮助他的众灵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对他的祈祷毫无响应。
西格尔站在他的面前,手中还提着沾血的长剑。他看着瘫成一团的林科,看到他脸上满是一道道的伤口,全都是他自己用手指抓出来的,伤口里还有翻卷的指甲碎片。西格尔叹了一口气,对他施展了可以稳定情绪的法术。血魔法中的诅咒法术既可以让人兴奋疯狂,也可以让人消沉胆怯,这些都是咒语的不同表现。西格尔只需要选用合适的方式来使用就可以了。
林科低下头来,面色平静的看着西格尔——在法术的作用下,他想要害怕、激动都很难。
“你有没有向兽人出卖我的信息?”西格尔问道。
林科闭上眼睛,回忆起找到在镇子的小巷内,向兽人千夫长汇报情况时的情景。那个人不是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走上歧途的傻子。报应总在不经意间迅速而准时赶到,大地之母说的没错。就像砍伐之人会失去水土,滥捕之人会失去食物,出卖客人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估计是一剑穿心吧,至少是个干净利落的死法。
可是林科不想死,凡是叛徒总有所贪,不可能做到直面生死。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哆哆嗦嗦的说道:“西格尔,我没有出卖你……”
天上的众灵转过身去,不再看着林科。这时他才幡然醒悟,知道自己错上加错。死亡固然可怕,但是血肉之躯必有一死,死去之后的灵魂会怎样?众灵也会审判并惩罚那些罪恶的灵魂。他赶忙求饶,向西格尔说:“我错了,是我……”
话还没有说完,西格尔就把长剑刺进了他的心口,干净利落。他一直用法术来维持林科思绪的平静,自然能感受到他一切情绪的变化。不论是惶恐、胆怯还是心虚,他都能立刻察觉。在林科把谎言说出口的一瞬间,西格尔就已经知道。对于出卖朋友的叛徒,西格尔没有任何理由手软。
林科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