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城墙山脉13
珍妮特痛苦的低哼声传过来,西格尔无法继续保持平静。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变得粗重,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绷紧。西格尔开始打哆嗦,一股惊恐恶心的感觉从他的胸口蔓延到全身,他差点失去对隐秘行动的控制。年轻的法师学徒在阴影中停顿了一会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上。他努力缓和自己急促的心跳。“要有控制”,他暗暗对自己说道。
缓缓探出头去,他终于看到了矮足殿内部的情况。整个房间布满了杂乱的红色线条,像是某个疯狂的画家打翻了所有的颜料罐子。五把木质椅子均匀地摆放在房间角落,其中四把上面各捆着一个人,用链条一层层绑住,嘴巴里还塞了布条。他们闭着眼睛,似乎都失去了意识。一个红蓝两色混杂的灯神仆役正抓着珍妮特,把她按在第五张椅子上。
血魔法师正背对着西格尔,他看上去又老又矮,皮包骨头,光光的头顶上布满褶皱。他正在专注的刻画魔法阵,鲜血从他粗壮的血管中流淌出来,顺着手指滴在地上。每当两道线条相交,就会有强烈的闪光放射出来。空气中一股腐朽铁锈的气味,令西格尔感到分外难受,五脏六腑似乎都搅在一起。血魔法师正念念有词,非常专注的施展咒语。
我一定要赶快动手!西格尔对着自己说。他踮起脚尖,避开地上所有的魔法线条,以防血魔法师通过法阵的变化有所感应。呼吸、气流、声音、武器的反光都要考虑进去,西格尔一只手高举匕首,另一只手抓着魔杖,他穿过拱门、石柱、木头椅子,一步一步朝血魔法师靠过去。
西格尔迅速挥刀,朝着血魔法师的脖子扎下去。只要一刀……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但是一个魔法师总会有保命的手段,努力求生的血魔法师更是如此。一道魔力屏障在他身上出现,挡住了龙牙匕首。
西格尔手中的龙牙匕首炸成了碎片,同时也把魔力屏障摧毁掉。如果是普通的金属匕首是绝对没有这个效果的,龙的牙齿和一些特定的材料才能够对防护魔法造成这样的破坏。爆炸引发的冲击力让两个人都踉跄一步,不过强壮的西格尔能够更快恢复。他的魔杖发出光芒,能量飞弹正孕育而出。同时黑曜石匕首也被抽了出来,正要开展第二次攻击。
灯神最先反应过来,他在屋子另一端隔空挥手,西格尔的左手腕遭到重击,魔杖被击飞出去。不过黑曜石匕首顺利插入血魔法师的后背,扎穿了他的左肋,从心脏处穿透出来。
西格尔抽出匕首,发现上面毫无血迹。他赶忙趁灯神没有飞过来之前又刺一刀,直接削断了血魔法师的颈椎。那棵光秃秃的脑袋立刻耷拉下来,但是匕首上仍不见任何血迹。
“没有第四刀的机会了,刺客。”挂在胸口上的脑袋发出了声音,然后血魔法师转过身来。灯神赶到,带有闪电的拳头正中西格尔的鼻梁骨,即便以他堪比精灵的反应速度也没能躲开。一大堆血红色的触手从地面和墙壁上冒出来,层层叠叠捆住了西格尔,无数小刺扎进了他的皮肤,微弱但是密集的电流在西格尔全身游走,麻痹住这个学徒法师。
“真是勇敢而愚蠢的行为,你这个偷袭的家伙。”血魔法师用双手把自己脑袋扶正,可以看到他的心脏猛跳一下,一道红线从胸口向上沿着皮肤钻到眼睛之下。血魔法师松开双手,他的脑袋又可以正常的转动,就像没有被刺中之前一样。
西格尔终于看到了这个血魔法师的脸,这才发现此人已经很难称得上是人类了。他的脸色比僵尸还要难看,灰白色的尸斑爬满了额头和脸颊,红色的眼球突出眼眶,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他整个嘴巴都烂掉了,牙床透过嘴唇和下巴显露出来。无数细小的血管在他的皮肤之下蠕动,鲜红的血液在其中不断流淌,而在这其中蕴含着强大的魔法能量。
“你真的以为可以这么容易就潜到我的背后,然后杀死我吗?你心脏中泵动的血液就像鼓声一样,我很远就能听到。”血魔法师从地上捡起黑曜石匕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好东西,龙牙和黑曜石。你能够伤到我,已经值得夸奖。我该给你什么奖励呢?”
西格尔被血触手捆绑的不能动弹,他的皮肤因为这股力量变得青紫,但因为麻痹的作用,他完全觉不出来。如果继续下去,很快西格尔的四肢会因为缺血开始坏死。血魔法师见控制住了局面,就稍稍减弱咒语的力量。他走到西格尔面前,用黑曜石匕首刺穿学徒法师的耳垂,从中取得一滴血,然后用舌头尝了尝。
接着,他瞪大了眼睛,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血魔法师一边嘀咕“完美血统?怎么可能有完美血统的人类?”同时有在西格尔身上刺了好几处伤口:后颈、手指、心尖、右腰。他分别“品尝”了这里的血,然后闭上了嘴,阖上了眼,静静站在房间的中央。他的手指轻轻抖动,似乎是在凭空书写某种咒语。可以看到他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放松,血魔法师遇到了难以决断的选择,正在用心思考和进行计算。
西格尔一直试图挣脱,但是他开始觉得越来越饿。随着体力迅速流失,魔法抵抗的力量换取他可以在瞬间恢复知觉。不过血触手魔法一直存在,持续捆绑着他。于是西格尔会重新被麻痹,仍旧在血魔法师的控制之下。他发现了二十面骰子魔法抵抗能力的缺点:难以摆脱持续性法术效果。
“把那个老头从椅子上解下来,扔到一边,他的血不用了。”血魔法师睁开眼睛,立刻就对灯神下达命令。随后,转过身来,面对西格尔说道:“你的完美血统令我难以舍弃,而你恰好又是一名法师,身体年轻而健壮,真是命运对我的微笑。我将会重生,以高贵而强大的血统再次降临世间。不过我从未奢求能有新的身体,直到现在。小刺客,你应该感到荣幸,我将用你的躯体继续行走下去,直达传奇。”
西格尔瞪大了眼睛,‘这是血脉秘钥法术的效果,我才不是什么完美血统,你的感官被欺骗了而已!’他很想这样喊出来,但是正处于麻痹,别说舌头了,连眼皮都没法眨动。他眼睁睁看着珍妮特被捆在椅子上,在魔法的作用下陷入沉睡。一个强壮的老头从椅子上解下来,像垃圾一样丢在墙角。西格尔被灯神从血触手中结下来,捆在老头原来的椅子上。不过他的待遇比较特别,没有被施法陷入沉睡。所以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血魔法师又开始向地上滴血,新的线条覆盖了一些旧的线条,整个魔法阵更加复杂。尤其是在西格尔的椅子周围,血色线条的密集程度超过其他的和。血魔法师一直沉默着,异常专注地准备这个法术仪式。西格尔不知道他到底流了多少血出来,只能大概估算,要是普通人这样放血,早就成干尸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血魔法师终于完成了魔法阵的改造,站了起来。他用那双血红色的双眸盯着西格尔,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气如同钢针一样刺入学徒法师的脑海。西格尔无法挣扎,于是他的痛苦成倍提高。他看着血魔法师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忽略疼痛,集中精神思考对策。即便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西格尔也要尝试自救。
“一会儿之后,我就会变成你。”血魔法师瞪大了眼睛,深不见底的血红地狱就藏在那双眸之中。他冷冷的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西格尔已经从血触手中被放了下来,他已经濒临饿死的边缘,但是终于从麻痹的状态脱离出来。他深知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不能让血魔法师知道,所以他完全放松自己的肌肉,伪装成不能动弹的样子,不说、不看、不动。然后灯神飞了过来,将他全身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如同他出生的时候那样**。在二十面骰子的帮助下,西格尔的项链、空间钥匙和骰子本身并没有被发现,魔杖和武器则都被灯神扔在一旁。他被丢到第五把椅子里,脑袋无力地歪在肩膀上——西格尔一直伪装自己被麻痹,即使灯神触及他的下体也不作反应。法师专注于魔法阵,结果让西格尔蒙混过关。
血魔法师一边检查法阵,一边用目光挨个扫过在椅子上的五个人,他喋喋不休地发表胜利宣言:“年轻的学徒法师,我真羡慕你,还拥有青春的祝福。你没法想象死亡的恐怖。我掌握了血液,以为能够借此掌握自己的**,但是时间之力仍旧影响着我。除了血液之外,我所有的躯体都在腐朽、死亡。”他扯下自己下巴上的一层皮,嫌弃的丢在地上,接着说道:“在发现这一点之后,我又开始学习死灵的力量。转换巫妖可以逃脱时光的侵蚀,但是我的血魔法却干扰了这个过程,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终到头来,我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就是我创造的血脉移接术。置换血液,逆改命运。这个法术注定震惊世界,而你则由幸成为它的载体。”
随着他话音一落,法阵开始起作用,于是希格尔就看到亚伦王子、埃文、珍妮特和某个晨曦护卫,他们双眉之间都炸开一个小洞,鲜血汇成一条细线,从洞中钻出来。王者之血形成的线最粗,魔裔之血最细,它们汇聚起来,集中到血魔法师的头顶,形成一个逆时针的漩涡,从其脑壳正中钻入。血魔法师双眼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如同两颗火球熊熊燃烧。他用黑曜石匕首割破双腕的血管,把匕首扔在一旁,双婉合拢,让伤口紧贴在一起,任由自己的血流到地上。
血魔法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用两根食指对着西格尔,发出了冷冷的声音:“开始了。”
第七十六章 城墙山脉14
恐惧令西格尔难以呼吸,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站起来逃跑的冲动。为了保证魔法阵的效果能够不受干扰地正确运转,灯神也被遣到远处。现在矮足殿只有血魔法师一个敌人,而逃跑的出口就在身后。
不行,西格尔冷静的对自己说,现在还不是时候。魔法能量的波动仍在加强,但是还没到巅峰,血魔法师的控制力仍在,他还保有余力,可以随时抽得出手来施展其他魔法或者下达命令。而在这种时刻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会被反制。只有等到咒语进行到最关键的一刻,在那个时候,血魔法师需要用到几乎全部专注力来维持法术,就像是举着千斤重物的大力士,他的双手都被占用,已经难以做出防御和反抗。‘只有那个时候才行’,西格尔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只是悄悄把指甲深深陷入肉中,用疼痛来刺激僵硬的肌肉,同时克服恐惧对反应速度带来的影响。
血魔法师那张满是皱纹、腐朽邪恶的面孔越来越近,他身上的血腥气味清晰可闻,令人作呕。距离靠得如此之近,西格尔通过皮肤都已经能够感受到魔法涌动带起的风。
“一切都准备好了。”血魔法师轻柔的说,“进入永恒的安眠吧……”
魔法阵开始运转,绑在椅子上的人都醒了过来,痛苦的开始叫喊。他们不知道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自己头上的血线,面容恐怖的魔法师以及周围弥漫的死亡气息。几个人都在用力挣扎,但是他们身上的锁链难以挣脱,而且随着被抽出的血液越来越多,他们的力气不断减弱。亚伦王子被抽出的血最多,所以他最是虚弱。可怜的家伙皮肤都变得苍白透明,体温不断下降,呼出的空气都是冰冷的,活像一个雪人。
更加恐怖的景象出现在众人面前:血魔法师身上所有的皮肉如同火焰下的蜡油一样融化掉,从骨骼上脱落下来,全身唯一剩下的器官只有心脏。众人面前站立着一个被血管包围的骷髅,心脏仍在跳动,血液仍在流动,骷髅仍在施法。魔法阵的能量随着骷髅心脏的节奏而脉动,如同潮水一样一**拍打在西格尔身上。为了保证新身体容器的完整,血魔法师将自己本身以及从血液中掠夺而来能量注入西格尔的身体内,迅速补充他损失的体力,然后储存起来,准备修补血脉转移可能造成的伤势。
血魔法师相信自己的魔法能力,并没有用锁链困住西格尔。他担心在获得新身体后,所有召唤物和制造物会借机摆脱控制,有很大的可能反叛主人。那个时侯他会无比虚弱,全部的力量都用来压制血脉反噬,没有余力再对抗叛乱。没有召唤物,他就解不开身上的锁链。如果法术成功之后,他再被困死饿死在自己的魔法阵中,那才是最大的讽刺。血触手的麻痹效果足够强大,而且只要等上半个小时就会自然消退。血魔法师相信半个小时之内这里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念诵咒语的声调越来越高,法术进行到了关键时期。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念诵完毕,周围的声音陡然间全部消失。骷髅变成粉尘洒落一地,心脏和血管变成灰白色的渣滓,只有一团人形的血液仍然站立在法阵中央。四条血线贯穿他的顶部,一条血线快速朝西格尔双眉之间射来。
然后打偏了。
西格尔向后仰倒,带动椅子也摔在地上。他把手伸向魔杖,念动密语“施拉克!”魔杖飞入了他的手心,而下一个咒语立刻激发了能量飞弹,射向血液组成的人形。在爆炸的冲击中,血人被炸裂,像是狂风中的灌木那样剧烈扭动。血魔法师现在没有嘴,无法念动咒语,但他可以随意聚合自己的身体,像水流一样包卷、蔓延。他只需要钻进西格尔体内就能完成咒语,所以血魔法师猛扑上来,如同浪涛击打岩石一样。
西格尔一边挣扎,一边念颂咒语,从魔杖顶端释放出寒冷的力量。相比于选用火焰蒸干这些血液,西格尔对寒冷环境的承受能力更强,咒语也更加熟练。一层冰霜覆盖到血人身上,大大减缓了它流动的速度。
一个血团鼓胀起来,就像是血魔法师干瘪光秃的头颅。在他的眼窝位置是两个空洞,让整个血团就像是骷髅一样。死灵法术和血魔法在这一刻完美结合起来,造就了这么独一无二的怪物。它甩出一条血手,一下子按在西格尔的脸上。无数血液灌进学徒法师的嘴巴里,把所有咒语呛了回去。
“最终,我是赢家。”血液灌进了西格尔的耳朵,然后他听到了血魔法师的声音。“王者完美血统、纵贯神魔、跨越生死界线,我将通过你走向不朽。”
“去nmd!”西格尔怒吼一声,一边不受抑制的抽搐,一边咳出好多血沫。他努力拽着身上粘稠的血团,但是他就像是被蛛网越缠越紧的虫子,努力挥动四肢。血水灌进他的鼻子、嘴巴,灌进他的脑袋,然后又被呛出来,吐到地上。西格尔如同溺水之人那样挣扎不休,抽动不止。他感到自己挣扎的力气在不断减小,头脑开始眩晕,但仍旧为了生存不断奋战。椅子上的众人也一个接一个晕过去,最后只剩下珍妮特还清醒着。她的泪水不断涌出,痛苦的看着西格尔被裹成血茧。
然后珍妮特听到“砰”的一声,血茧炸开,西格尔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大量的血液通过血线猛地灌回几个人体内,珍妮特觉得自己的视野中血红一片,许多毛细血管受创破裂,全身都剧痛无比。在这血色的世界中,她看到一个又矮又小的血团缓慢站立起来,空洞的眼眶正对着西格尔的方向。一阵阵类似波涛的声音在珍妮特脑海中回荡,除此之外远方好像还有雷鸣般的声音。
西格尔再一次抵抗了血魔法师的魔法,也将原本灌注在他体内的力量消耗殆尽。这超出他原本承受极限的魔法能量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损伤,二十面骰子的数字一逐渐黯淡下去。西格尔现在还无暇发现,因为血魔法师仍在,通过血液的连线直接在他耳边说话,吸引了他大部分注意力。
“完美血脉的魔法抗性如此之高?”血魔法师声音中充满疑惑,他惊讶的看着趴在血泊中的西格尔。疑惑之下仍有欣喜,尽管他在刚才失败的附体中损失了许多力量,但是魔法阵仍旧在运转,四具祭品仍然活着,他只需要抽取更多的血液就可以弥补。而且他也能感觉到学徒法师已经油尽灯枯,他的身体敞开防御,已经无力阻止融合的过程。
“没有什么完美血统等着你。”西格尔转过身来,坐在地上看着血魔法师。他刚刚趴在地上,已经听到远处有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接近。灯神只会悬空飞行,不可能有这样的声音,只会是智能魔像——西格尔怀抱着最后的希望,向鱿鱼之神祈祷,祈求他派遣战士击败邪恶。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拖延足够的时间。西格尔心跳加快,声音因为重获希望而不断的颤抖。他低声说:“我只是使用了血脉秘钥的法术,可以改变血脉状态,从而应用其中的魔法力量。”
“这不可能!”血魔法师的声音又急又气,但是他从西格尔微笑的双眸间没有寻找到任何答案。“世界上没有这样的法术,血脉只能融合,凡人没能力创造和改变其中的力量。你一个小小的学徒法师怎么会理解血脉中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又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法术?我精通亡灵魔法和血魔法,从不曾听说如此伟力!”
“我的确不知道其中的道理。”西格尔说道,他眼神中的嘲讽刺痛了血魔法师。“我的确没有这样的力量,但是这不影响我进行应用。你听说过一个叫做贾坤的法师吗?”
“炼金术师贾坤?”血魔法师的声音开始颤抖,就连血团中的红色都开始消褪。“他只在传说和野史中出现,在游吟诗人的歌曲中被传唱,没有任何法师组织有这个人的资料,唯有我们血魔法师才知道此人的确存在。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字?”
“我读过他的法术书。”西格尔继续拖延时间,将血魔法师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书上只有两个法术,血脉秘钥和大破锁之术。”
“快告诉我听!”血魔法师大声喊叫:“你将法术告诉我,我就饶你的性命。你的身体既然不是完美血统,我就放你一条生路,用那个老头子的身体罢了。这是交易,法师都明白的交易。”
“我如果告诉你两个法术,那你肯定还是会杀了我。”西格尔讨价还价:“而且我的这几个朋友都不能死,我就是来救他们的。”
“椅子上的这几个?他们死不了。”血魔法师尖声大笑:“只要我不让他们死,他们就没事,只要长时间的休息就能恢复。他们在魔法阵中被我激发了血脉力量,很有可能因祸得福。说吧,年轻人,法师之间的交易是神圣的。”
“我要先告诉你一个,然后等你完成你的那部分交易,才会告诉你第二个,如何?”西格尔假意考虑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看着血魔法师的双眼。他心中担忧那脚步声被血魔法师发现,这种担忧从他眼神之内有些许显现。血魔法师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但他误以为这是学徒法师对交易是否能够执行的忧虑,是求生者最真实的感情流露。于是血魔法师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好的,我同意这个交易。来吧,告诉我血脉秘钥的作用。”
第七十七章 城墙山脉15
当粘土魔像出现在矮足殿的那一瞬间,血魔法师就明白了西格尔的想法。它发出尖利的叫喊声,然后变成薄薄的一层,覆盖在学徒法师身上。粘土魔像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血魔法师,而在这个时候灯神听到召唤,呼啸着从通道远处飞来。它双手燃烧起明亮的火焰,猛扑向粘土魔像。
不过魔像并不在意这样的攻击,他是为战斗而制造出来的人偶,灯神只不过是为服务而构造的仆役。他任凭火焰拳头击打到身上,然后用蠕动的黏土将其覆盖、熄灭。魔像抬起手臂,抓住了灯神的的双肩。
红色的灯神变成虚影,从指缝中溜走,重新在空中变回原形。它发出沙哑的笑声,闪电在他的手掌中跳动。
粘土魔像扭过头来看着西格尔,瓮声瓮气的说道:“一个男人说生死高于思考,某人同意。某人要拯救生命,男人说应如何做?”
“我不知道!”西格尔在地上打滚,努力挣脱血团的覆盖。此次碰到的敌人都是非实体的怪物,很难用一般的方法对抗——拳头、刀剑都没有什么作用。西格尔脑筋飞快的运转,然后大声对粘土魔像说道:“先把链子扯断,把大家放下来!”
闪电击打在粘土魔像的后背上,电流直接被引导进大地,一点效果都没有。魔像根本不理会灯神下一个准备的寒冰法术,径直走进了魔法阵中,伸出大手抓向捆绑众人的链条。血魔法师怒吼一声,猛地从“祭品”那里吸收大量血液,甩开西格尔,扑向魔像。他就像胶水一样粘着在魔像身上,从关节的缝隙中向内渗透,直接将蕴含在血液中的魔法能量向构装符文发射,意图破坏魔像的结构。
“你这个邪恶的怪物。”魔像声音平静无波,不过他加快了身上黏土的变形速度。黄褐色和深红色的粘稠物质在他身上展开了阵地战,互相扭曲摔打着,都想占据主动。
西格尔终于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他高高举起魔杖,就像擎着火把一样。刚才魔像那句“邪恶的怪物”让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咒语。
“闪耀光辉,护佑善者,阻挡无形邪物!”
一团乳白色的亮光从魔杖顶端扩散,就像是被吹涨的气球。在这团光芒之中,蕴含着安宁、平和、幸福以及所有人类谓之以善的感情。这个法术可以驱散邪恶的意念,保护使用者的意识不受伤害。在光芒照耀之下,血魔法师终于受到了伤害,不断有黑色的烟雾从它的血团中升腾而起。
尽管法术起到了作用,但最终的效果还是要看施法者之间力量的对比。血魔法师即使变成血团,所拥有的魔法能力也高于西格尔。他在白光之中发出尖利的笑声,如同指甲划过玻璃一样。然后,他没有在浪费时间,高声命令灯神前来帮助。一道音波袭来,把西格尔掀翻在地,从魔法阵的一端摔倒另一端,撞上了埃文的椅子,这才停下来。二十面骰子毫无动静,一点魔法抵抗的效果都没有发挥出来。
“你这个愚蠢的奴仆!”血魔法师大声喊道:“别毁了我的容器,难道要我去附身一个垂死的老头?快点把魔像困住,或者把他传送出去!”
西格尔倒在地上,刚才他的头磕到了椅腿上,冲击力让他双眼直冒金星。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踢了一脚,抬起头来正看到埃文-金葵正盯着他,使劲挤动一只眼睛,示意西格尔解开他的链条。
西格尔赶忙爬起来,用咒语招来掉在地上的匕首。趁着粘土魔像正与敌人厮打,他斩断了埃文的链条。
“不!”血魔法师大喊一声,连接埃文与他的血线随之中断。魔法阵出现异常,地面开始不断颤抖,灰尘持续从屋顶上被震落。西格尔重新施展咒语,让防御邪恶的光芒点亮整个房间。借助这光亮,埃文拾起了西格尔的弯刀,扑向敌人。
他的武艺远高于学徒法师,连绵不绝的刀光如同龙卷旋风一般,切向血魔法师和灯神。不断有血团从粘土魔像身上被斩下来,不断有红蓝相间的碎块从灯神身上被削掉。埃文越战越勇,刚脱离禁锢的他还有些虚弱,可是现在已经变得动作矫健有力。
“没有了咒语,法师什么都不是!”埃文一边喊叫,一边战斗:“邪恶的东西,伤我哥哥,杀我朋友,囚我自由还想要夺我兄弟!死,死,死!”
灯神飞过来掩护自己的主人,却被粘土魔像和埃文联手攻击。被刀光限制了行动范围,然后它的构装核心被粘土魔像一拳击碎。灯神哀嚎一声,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淡。
血魔法师觉得形势不好,他看到西格尔正要去解开魔裔女人的锁链。如果让这个该死的学徒法师做成,他就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持血团状态,会立刻化成血水,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为了活命,血魔法师以最大速率快速抽取祭品们的血液能量,让法阵最后一次开始运转,将自己射向正逐渐消失的灯神躯体。
这是他无奈的选择。不管是金龙血脉还是学徒法师,他们的身手很有可能避开这次附身。被捆在椅子上的家伙提供了法阵运转所需要的能量,收到咒语的限制他们不能作为附身目标。而粘土魔像是个死物,连血液循环系统都没有,附身必定会失败。只有灯神,虽然也是魔法造物,但是他算得上是生物的一种,具备简单的身体构造,还有魔法亲和力,原本的控制核心被毁灭,而且它无法躲避附身过程。这是个冒险的过程,但是血魔法师别无选择,最终钻入了灯神的体内,他努力控制咒语,重新适应这个新形态世间。
法阵停止运转,珍妮特等人头上的血线消失,不会再被抽取力量。不过他们仍旧在昏迷之中,丝毫帮不上忙。
灯神迅速被染成纯红色,它漂浮在屋顶处,像是一团烟雾般不断翻滚。西格尔身为一个法师,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烟雾中不断增长的魔法力量。他无力阻止,只能赶快把椅子上的人解救下来。埃文砍断了王子的锁链,西格尔抱着珍妮特,粘土魔像站在他们身前,像是一堵墙一样保护着身后的众人。
很快,从翻滚的烟雾中射出闪电,在矮足殿的墙上炸裂。空气被点燃,恶臭充满了整个房间,石头碎块如雨飞溅。之后,红色和紫色的火焰在屋顶燃烧起来,顺着墙壁和石柱四处蔓延。整个房间如同地狱一般,到处都是危险的元素能量和诡异的扭曲黑影。
“这可怎么办?”埃文把亚伦王子放在地上,手中攥紧了弯刀。他看着西格尔,目光坚定的说:“如果你有办法,就赶紧说。我会去办,一点迟疑都不会有。”
西格尔摇摇头,先是深深亲吻了珍妮特的嘴唇。魔杖仍旧散发着乳白色光芒,但是在这魔法能量的风暴中摇曳不定,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西格尔无奈的说道:“那魔法师的力量现在更加邪恶、极端,但是越来越不稳定,咒语随时可能失控,将他仅存的意识消灭。如果我的力量再强些,也许能够通过驱散他的邪恶意识,让魔法效果崩溃。”
魔像红色的双眼闪了闪,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西格尔。从他的黏土躯体中发出低沉的声音:“你需要我驱散邪恶吗?”
“是的,如果你可以的话。”西格尔点点头。
魔像转过头去,红色的双眼看着血魔法师。他高举起双手,沉闷的祈祷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造物之神,我尊你为父,敬你为主,愿你的造物永存世间,不受邪恶侵袭。”随着这个声音,一团如同太阳的光芒从粘土魔像身上放射出来,照亮整个房间。闪电和火焰都被熄灭,阴影无所遁形。西格尔和埃文不由自主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沐浴在难以名状的幸福感中。只有血魔法师疯狂的尖叫着,在光芒中翻滚扭曲,然后消失不见。
光芒散去,矮足殿恢复了平静和安宁。西格尔惊讶的看着魔像,他觉得自己脑子中的知识完全不够用了。法师联合会的书籍中介绍,制造出来的魔像是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例如火焰拳头或者毒云护甲之类,但是从没有听说可以施展驱散邪恶的。而且西格尔刚才非常清楚的感觉到,魔像释放的驱散邪恶比自己使用的多了一种神圣感,里面蕴含了更多更强更纯粹的善念和神力。这种法术已经属于神术,是神赐予他们牧师的力量,只有坚定的信仰者才能使用。可一个有信仰的魔像牧师?
‘我已经见过变成一团血还能施咒的法师,就别再对魔像牧师大惊小怪了。’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以骑士的风度向魔像表示感谢:“感谢你的援手,我欠你一条性命。”
“造物之神说你们命不该绝,于是某人执行。”魔像回答说:“其他人应离开,安静的回归,某人要继续思考。”说完,魔像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埃文大喊一声:“某人,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好记得你!”
“可以叫某人瑞德”魔像转过拐角,走向了地城深处。
第七十八章 城墙山脉16
矮足殿终于安静下来,尽管这里被战斗和魔法破坏的一片狼藉,石柱倒塌、墙壁破裂、地板碎开,魔法阵被烧得一塌糊涂,不过西格尔还是长舒了一口气,战斗结束,终于暂时性的安全了。
珍妮特安静地躺在他的怀抱里,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全身软绵绵的,已经虚弱到了极限。西格尔把她轻轻放在地上,从钥匙空间中找到保存下来的红酒,加上半瓶糖,喂进珍妮特的嘴巴里。然后看着她的脸色变好了一些,呼吸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他把剩下的酒递给埃文,金发的青年接了过去,先灌进王子的嘴里。“这次多谢你救命。”埃文说道:“没想到这次居然还能活下来。”
“别再招惹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西格尔看着胸前的二十面骰子,上面的数字一已经完全黯淡下去。魔法抗性已经救了他很多次性命,但是却在这次冒险中毁掉了,这让他非常伤心。不过西格尔也不怨恨别人,毕竟进入洞穴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有好多次他可以选择离开,不过有是什么让他一直坚持下来的呢?西格尔扪心自问,也许是死板的骑士精神?
“有的时候大家都身不由己。”埃文应了一句。他发现被吸血的晨曦护卫已经死透,于是便把他的尸体拖到一旁。托德伯爵幸运的活着,他被倒塌的柱子砸倒,头部和背部受伤,暂时昏迷着。他躲过了被血祭、被魔法攻击、被附身,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埃文为他清洗了伤口,用水将他唤醒。托德伯爵低哼着醒来,谨慎的看了一下周围的形势,然后勉强站起身来。
“小伙子,谢谢你的援助。”托德伯爵弯腰致意:“繁星王国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哦,谢谢繁星王国,我只是在帮助我的主人,比尔爵士,我想你们都认识他。”西格尔没有站起身来回礼,不过大家看到他怀里的珍妮特,也就没有在意这点。英雄总是有些特权,救命恩人更是。托德伯爵点点头,说道:“所以你就是比尔男爵的扈从?你多大了?”
“十七。”
“我在十七岁的时候可没有机会救王子的性命,否则我早已经成为公爵了。”托德伯爵笑笑,短短的白色胡须随着他的微笑而抖动,他说到:“十七岁的时候我还在为追求马琳娜小姐而努力,想要在舞会上获得她的青睐。那个时侯我不知道什么是荒野,什么是危险,什么又是骑士的责任。你瞧,我第二年便成婚,再三年便从亡故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伯爵头衔。”
他静静的听完伯爵的话,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珍妮特。随后西格尔笑笑,说:“你年轻的时候很幸运,不过别在年老的时候置身险地了。那边躺着的是王子,有太多人的福祉还维系在他的身上。”
“说的没错,小伙子,责任总应该是第一位的。”伯爵回答道:“我成为伯爵之后好多年才明白这个道理,我相信王子在这次之后也会吸取教训。成长固然重要,可回报善意比成长要重要得多。小伙子,你想要什么?”
托德伯爵静静的看着西格尔,目光炯炯有神。很多人都会在他这双明亮的眼睛面前心生惧意,因为他可以洞察人心。如果在王子清醒之后再让西格尔提出要求,那么王子只能答应,这是一个未来国王面对救命恩人的必要姿态。如果这个年轻人要求过分,会让殿下十分尴尬。托德伯爵打算先问清楚,好有个缓冲铺垫。
“我这次来完全是为了比尔爵士,他一直想成为封地领主。”西格尔终于抬起头来,直视伯爵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我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尽快达成,让比尔爵士成为比尔领主。”
“他是我的骑士,我的封臣,这件事没有问题。”伯爵说道:“我会将河沿城安排给他——原本那是给我次子准备的,是一座富裕而平静的城镇。我相信比尔领主先生会成为一个好臣子。至于你,小伙子,你是我封臣的扈从,你愿意也成为我的骑士吗?”
西格尔很惊讶,刚想要答应,却看到埃文朝他使眼色。埃文站在伯爵身后,急促而隐蔽的摇摇头,又伸出一只手指着还在昏迷中的王子,然后才点点头。西格尔突然笑了,他明白了朋友的意思,于是他说到:“如果我要成为骑士,也应该由王子册封,不然怎么突显殿下的恩典?”
伯爵嗯了一声,对于没有将两个人都纳入麾下有些失望。不过他也不会喜形于色,毕竟最基本的探底目的已经达到。“咱们离开这里吧。”伯爵说道。西格尔穿着晨曦护卫身上的衣服,终于结束了**的状态。他收拾好地上的东西,除了随身带着的匕首和魔杖外,其他都扔进了钥匙空间。埃文过来帮忙,把散落一地的东西——包括没有毁于战火的属于血魔法师的东西都交给西格尔。“以后要学着轻装上阵,好朋友。”他故意说道:“都拿好了,别再乱丢了。”
西格尔并不在意其他东西,但是当他看到血魔法师的四本魔法书全都完好无损的被扔进钥匙空间的时候,还是非常开心的。刚才的战斗让他有些头晕,差点忘记了打扫战场。估计是珍妮特的受伤,让他满脑子都是‘尽快离开这里,去外面找个医师’的想法。他低声向埃文表示感谢,然后等整个空间被塞满之后,重新抱起珍妮特,与扛着王子的一老一少一同向外走去。
他们以最短的路径回到了头骨大厅,这里除了没有珍妮特之外和之前一模一样。西格尔想到自己的承诺,于是从平台上拿起龙头。“隆克拉迦?”他轻声呼唤,然后就看到颅骨眼眶中重新点燃了火焰。
“年轻的法师学徒,你回来了。”龙头说道:“很抱歉不能保护你的女人。我不能在血魔法师面前展露行迹,那样太危险。”
“我明白。”西格尔说道:“如果你被他发现,我们就没有一丝获胜的希望。”
“谢谢你的理解。”太古巨龙的灵魂回应他道:“你是来摧毁我的吗?”
“如果你仍旧这样希望的话。”
“终于,我可以安息了。”巨龙平静地说:“我欢乐过,幸福过,愤怒过,悲伤过,然后又经历生死,被无尽的岁月磨平了所有情感,我的灵魂已经没有颜色,和死物无异。我只要求能够解脱,进入永恒的平静睡眠。为此,我将会报答你。”
“别再说了,隆克拉迦,否则我的内疚感会破坏你的愿望。”西格尔把龙骨放回台子上,掏出了黑曜石匕首。“你觉得这样能够起到作用吗?”
“对准双眼之间的位置。”龙颅骨说道:“你的匕首脱胎于在虚空中凝结的龙炎,所以它有能力终结我。”龙骨眼眶中的火焰最后闪动几下,然后渐渐熄灭。太古巨龙隆克拉迦最后的一句话就是:“不要内疚,学徒法师,这不是永别,你会带着我的祝福。”
匕首刺穿了龙的颅骨,然后就看到无数裂纹从破口处蔓延开来。西格尔再次呼唤巨龙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巨龙和他的对话只发生在西格尔的脑海中,旁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当这是法师神秘行动的一部分。几个人重整精神,踏上了回程的路。
有了精确的地图后,西格尔一行不必再经过漫长的骸骨通道,他们只用了半个小时便从山谷的另一侧离开。这里距离他们的营地隔着整座要塞的废墟,尽管地面被雪覆盖之后有些湿滑,但是营地的守卫远远看到了他们,赶忙带着拖车骑马赶来。
“天神在上,王子殿下和伯爵大人都没事!”大家围拢上来,可以看出他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快去叫里斯医师,营地赶紧烧上热水,准备好最大的帐篷!”
贵族爵士和佣兵们七手八脚脱下毛皮披风铺在拖车上,然后把王子殿下放在上面。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殿下和伯爵身上,只有比尔爵士上来拍了拍西格尔的肩膀,欣慰的说:“你平安回来就好,这次多亏你了。”
西格尔开心的笑着,能够让比尔爵士满意就好。这个时候珍妮特醒了过来,她一直处于魔裔的状态,并未用天赋能力伪装自己。她嗅到西格尔的气味,把头往爱人怀里拱了拱,尾巴轻轻缠在西格尔的手腕上,安心的睡着。
比尔爵士皱紧眉头,他在看到魔裔的第一时间差点下意识掏出武器来。“这是珍妮特?”比尔爵士问道。
西格尔点点头,这个秘密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下去。
“你知道魔裔有多危险吗?怎么还……”比尔爵士想了想,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机。他用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带着怀抱魔裔的西格尔绕道回到了营地。
第七十九章 城墙山脉17
(血之血)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王子殿下身上,他们清理好大床,给里斯医师让开空间,然后安静的等在外面。医师是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人,他扛着药箱急匆匆的进入大帐,然后又把里面围观的骑士们驱赶出来。“都出去,这里没有你们的地方。”
王子周围终于有了新鲜的空气,里斯在精心的服侍他。没有佣兵和“外人”在眼前,托德伯爵的脸色变得非常阴沉,他一声不响地换上了备用的链甲衫和铁手套,装上佩剑,守护在殿下身旁。在他身边,只剩下最后一个晨曦守卫,还是实力最弱的一个。他被安排留守营地,专门看护王子等主要贵族的食水安全,这才避免在山洞中死亡的命运。
“王子气血有亏,暂无生命之危。”医师检查了之后,对托德伯爵说道。“我可调配生血之药,但需要时间才能见效,我担心拖延会损他之内脏。故需给殿下输血,以求尽快治愈。”
“输血?这是什么意思?”伯爵问道。
“即将他人之血注入殿下体内。”西格尔医师回答道:“血液中有人所需养分,可尽快补充损失。”
伯爵闻言大怒,唰的一声把剑抽了出来,架到了医师的脖子上,吓得他立刻跪下。“你安的什么心,竟想污染王族血脉?你是觉得此剑不够锋利吗?”
里斯医师全身颤抖,双手合十告饶道:“请勿误会,伯爵大人,我绝无此意。在营地里,有一个人亦身具王族血脉。尽管埃文之姓氏不是繁星,但他确为国王之子。”
埃文此刻正在营帐内取医师的绷带自行包扎手臂的烧伤。即使没有抬头,他仍可以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样的目光在他的一生中早就习以为常,作为一个“金葵”,这种注视是对我的祝福,伤不了我——他这样自我安慰道。不过把我的血输入埃文体内?我也在不久前被血魔法师抽取了身上的大量血液,可谁会关心?私生子只能在心里这样想,他知道自己的利益在哥哥面前毫无意义,正如这件事情其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没问题。”埃文头也不抬,平静的回答道。
伯爵的剑稍微往上抬了一点,但是仍在医师的耳朵旁边。他思考了一下,然后问道:“除了这个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急切之间这个办法最有效。”医师点点头,然后又对伯爵说道:“对王子也最安全。”
“那就这样吧。”伯爵把剑收起来,让医师站起来。然后他转身对埃文说道:“王国需要你的服务,殿下也是。”
王国总是需要一个私生子的服务,埃文心里想着。他伸出手臂,露出苍白而虚弱的胳膊,暗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医师先生,你看着用吧。”
“请所有人离开,这也包括您,伯爵大人。”医师一边在胸前用力揉搓双手,一边低身行礼并说道:“营帐内只留下两位王室血统就可以了,避免发生污染。”
晨曦护卫一步未动,仍然坚守在王子身边。医师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的说道:“手术的时候,我的刀就在他脖子上,若我要伤害王子,你也是来不及救的。你留在这里毫无用处,还会危害殿下性命,何不速速退开!”
年轻的晨曦护卫不知所措,他还没有独自执行任务的经验,这里也没有队长可以下达命令。他将询问的眼光投向伯爵,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医师不断催促他,问他能否承担治疗出错的责任。这个晨曦护卫只好妥协,“我会守在营帐门口”,他只能这样说。
“别让人来打扰我们。”医师说道:“除了治疗之外,所有的事情让他们都去找伯爵。”
晨曦护卫手持长枪,站在营帐之外,里斯医师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关上了帐门。“躺在地上,把衣服掀起来。不论有什么感觉都不要乱动。”
埃文掀起衣服,可以看到他的身上遍布伤痕。他的剑术并不是凭空掉下的,而是凭借艰苦的训练逐步获得。在繁星王国的首都,只有长剑是他唯一的兄弟。凭借这钢铁兄弟的帮助,他击败了一位又一位剑客,不过也在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伤口。有刺伤、砍伤、切伤、锤伤还有爪痕、齿印,层层叠叠错综复杂,就像是被涂鸦的地图一样。缝合的痕迹又细又密,基本上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
看到衣服下遮掩的伤口,即使是里斯医师也倒抽一口冷气。
“有这么夸张吗?”埃文吸吸鼻子,用嘲笑的语气说道:“只要我的脸依旧英俊潇洒,身上的伤口又能碍到什么事?”
里斯嘴角抽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打开药箱中的一个精致木头小盒,里面铺着灰色的海绵碎片。在盒子的底部,几个手指长短粗细的蠕虫正在休眠。医师小心翼翼的用镊子挑出一只,放在面前仔细看它细密的牙齿和尖锐的刺针。蠕虫受到打扰,不安地扭动身子,黄褐色的液体在他半透明的皮肤下流动。
“我倒宁愿是你的脸乱七八糟,身上完好无损。”里斯医师伸出一个指头按按埃文心口的皮肤,仔细感受下面心脏和血管的搏动。“我需要用这水蛭吸血,用药物刺激它们将血输送到王子体内。与一般水蛭不同,我为输血准备的蠕虫会带来强烈的痛苦,需不需要先喝下麻醉的药物,睡一觉?”
“不准麻醉我。”埃文非常坚定地说道:“我怕我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不会的,埃文殿下。”里斯医师注视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的微笑着:“你不会死的,因为只有活着的王族之血才有用处。要我为你准备皮带和棍子吗,至少疼痛的时候可以咬在嘴里。”
“我不是什么殿下。”埃文说道:“给我一只匕首,皮带和棍子不是剑客应该用的东西。”
“那我就需要把你绑在床上,而且请尽量不要叫出声来,会影响效果的。”医师如同照顾自己的孩子般细致,检查了每一只蠕虫。然后他准备好几根细针,干净的空碗,,在两人身边各点燃一个火盆,然后动手清洗两个人的胸口。随后,他撒上药粉,用手指均匀地涂抹。“一边是刺激它吸,一边是刺激它吐。”他最后检查了一遍捆绑用的皮带,确保埃文无法挣扎起来。然后他把一只水蛭放在私生子身上,把另一只干瘪的蠕虫放在了亚伦王子的心口。
水蛭缓慢的吸血,除了有些麻痒外,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埃文有些奇怪的看着医师,那眼神就在询问他:“就这样?”
医师笑了笑,用镊子夹起已经鼓胀成红色的肥大水蛭,假装放在王子身上,却手腕一抖将其扔到火盆中。火焰瞬间吞噬了水蛭,将它烧成黑灰,然后医师小心翼翼的钳起亚伦王子胸口的蠕虫。此时的蠕虫露出凶恶的样子,在它细密的牙齿中还隐藏着另一套口器。王子的心血在虫子腹腔内翻滚,染上一丝丝黄褐色。里斯医师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刚才只是第一只水蛭,后面的需要在旧伤口上不断挖深。做好准备吧。”
怪异的蠕虫被放置在埃文的胸口,受到药物的刺激后疯狂地往他身体内钻。埃文想要大声尖叫,但是疼痛让他只能紧紧咬著嘴里的匕首。他用两只手使劲敲打床铺,一次又一次。在医师用带子捆住他的手腕后,又用指头紧紧抠着床单,把它撕得粉碎。
一只蠕虫之后,又是第二只,第三只。医师不断将王子胸口的蠕虫吸血运送到埃文体内,然后又把药物灌进王子的嘴巴里。亚伦的身体呈现出怪异的潮红,血液被努力压榨出来。一股紫黑色的阴影笼罩了王子殿下的双眉之间,这是诅咒和厄运的征兆,但是里斯医师浑然不觉。
不管如何坚持,不管心中对于一睡不醒的可能有多么恐惧,他仍旧昏厥过去。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旁边就是木板床的碎片。医师已经将他的身体擦拭干净,正在把用过的“水蛭”全都放在火盆里烧掉。
“都完成了吗?”埃文虚弱的问道。他刚觉自己的心脏正在努力跳动,好把“所剩不多”的血液输送到全身各处。“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过程了。”他发觉嘴里都是咸腥的味道,应该是用力咬匕首造成的伤口。
“已经完成了,等一下我来处理你嘴巴的切口。”里斯医师再次往王子口中灌药,然后为他盖上毛毯。忙完这一切之后,医师跪在埃文身前,用针和羊肠线为他处理嘴角的伤口。他语气柔和,一双褐色的眼睛里透着关切的温暖,只是嘴角挂着奇怪的笑容:“殿下应该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输血之法不可再来了。”
埃文正在手术不能说话,所以他简单的眨眨眼睛。
“幸好有你在身边,不然血脉如何保存下去?”医师一丝不苟的缝合伤口,然后又拿来烈酒浇上。“多喝点烈酒吧,对恢复也有好处。”他说道:“好好休息,明天将是新的开始。”
第八十章 城墙山脉18
“你不能和珍妮特结合。”比尔爵士对西格尔说道。
“爵士先生,为什么?”西格尔慌慌张张的问道。在将珍妮特带回营地安置好之后,比尔爵士让杰夫-金币守着帐篷,如同给王子守卫营帐的晨曦卫士一样,不准任何人进出。然后比尔爵士拽着他的扈从来到营地的边缘,这里没人打扰,也没人会偷听。
“我喜欢珍妮特,她对我也是一样。”
“我会给你说这只是年轻的激情,不是爱情,但是我不会用这个理由说服你。”比尔爵士摇摇头,目光诚恳。“她是个魔裔,这就是最根本的理由。我才不会管她是一个贵族小姐还是一个乞丐,我也许会关心她在认识你之前是不是一个处女,但是我不会教你分辨爱情和激情的界线,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我阻止你们在一起的唯一原因,就是她的血统。”
“血统?爵士先生,我又不是一个贵族出身,只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我的头发是黑的,我的眼睛是黑的,没有人是这样的。也许只有神才知道我的血统是什么,到底还是不是个正常人。珍妮特是个魔裔,没错,她告诉我这一点,但是我仍然愿意接受她。”
“好啊,小崽子,你可以抱着她,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天天抱着她,但是你们不能结合,不能有孩子。知道为什么吗?你和魔裔的后代,只会是魔裔!听着,西格尔,我是一个男爵,我有一座城堡,但是我没有孩子,将来也不会有——我尝试过无数次了。你就是我的孩子,西格尔-比尔,或者你可以叫自己西格尔-乌贼-比尔,无所谓。你会继承我的名字和爵位,然后传给你的孩子:一个你娶的合适的女人给你生下的可爱的孩子。这个孩子不该是魔裔,也不该有一个魔裔的兄弟或姐妹。魔裔的血统实在太危险了,随时都可能向邪恶的方向转化。骗子、杀手、强盗,然后被吊死,这就是魔裔的下场!”
“珍妮特不会的。”
“不要这样充满自信,小崽子,你怎么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比尔爵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相信公正自在人心,战场上的荣耀是最伟大的追求。杀死敌人、拯救弱小、力挽狂澜、受人尊敬,我多么坚信这一点,直到……”爵士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直到我独自杀死十二名兽人,拯救了精灵友军,然后被判违抗军令,再也不能成为实封骑士。在那之后我就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是最重要的,土地和血统。武技、正义、善良、公正都是为了这两样东西存在。孩子,你喜欢珍妮特,行,没问题。但是你不能娶魔裔,也不能生下魔裔的孩子。你不能让魔裔污染了血脉!”
西格尔非常悲伤,不是为了自己和珍妮特,而是为了比尔爵士。在他看来,比尔爵士就是一座坚韧的黑色高山,矗立在广阔的大地上,风吹雨打岿然不动。但西格尔不是,他是海。他在海里出生,在海里成长,而大海是包容一切的。
但有时候一座高山除外。
“不,爵士,我很敬爱你,但是我不会成为西格尔-比尔爵士先生,我会一直是西格尔-乌贼。请你找其他的继承人吧,这样就不会有魔裔血脉的风险了。”
比尔爵士高高扬起手来,但是却没有抽下来,而是朝西格尔的屁股踢了一脚。“滚,不知好歹的小崽子。去给我拿些酒,我伤心了,我要喝酒!”
西格尔没有去拿酒,比尔爵士也没有为这件事情喊他。他一个人坐在营地的边缘,静静地看着飘雪的天空发呆。他想要冷静一下,刚才有些冲动了,对于一个法师来这样不好。可到底有什么不好他也说不上来。西格尔觉得自己无依无靠,自从老船长死后他就有这样的感觉。有的时候他会遗忘这点,有的时候却在不经意间重新浮上心头。他知道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孤星,“你是独一无二的”,易形者这样说,他是个疯癫的人;“我的完美血统”,血魔法是这样喊叫的,他错了;“你不能让魔裔污染了血脉”,比尔爵士的话最让他伤心。如果让他知道在离此不远的帐篷中,正在进行一场换血的好戏,估计也不会再感到惊讶。血统,似乎是新大陆和旧大陆永恒的主题,除了人类,矮人、精灵、侏儒,甚至龙,都逃不开这个主题。但是血统是可以被欺骗的啊,西格尔真想大声的呼喊,我就会一个伪造所有血统的法术,你们这些偏见者能奈我何?
他幻想自己是大海,但实际上他只是天上飘落的一片雪花。他往下看,整个世界平铺在他坠落的方向上,如同一幅五颜六色的织锦。金黄色的是王族,紫色的是贵族,绿色的是精灵,青色的是矮人,蓝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和灰色的,整个世界和行走其间的各色人等都在这张织锦上。无数雪花掉落其上,融入各自的色彩之中,呈现出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西格尔向四周看,只有他自己是黑色的。
你会被染成什么颜色?一个声音问他。西格尔听得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黑色也会被染?他反问道。
黑色能包容一切颜色,但是你不能。你只是一片雪花,对抗不了整个世界。那个声音说道。
但我可以一直飞着,俯视这个世界。我就是织锦上空那个永恒的黑影。
凭什么?那个声音最后问道。
“魔法。”西格尔说出声来。他感觉到自己血液里魔法的力量正在沸腾,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从灵魂深处苏醒。身体周围所有的元素都在欢快的笑着、舞着,庆祝法师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魔法觉醒。
这和血脉无关,是灵魂层次的一次认同。西格尔知道这个时刻非常重要,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掏出匕首,刺破了自己左手的食指。伤口很浅,只有淡淡的血痕,但是随着西格尔不停念颂咒语,一滴非常粘稠的血液从伤口处挤出来。还没等它滴下,就已经凝固,成为一个椭圆形的坚硬固体。西格尔没有试用魔杖,而是非常小心地准备施法材料,纯净的水、沙子、火药、铁片和风干的肉。西格尔将凝固的血滴放在这些材料中间,然后便用心念诵咒语,细致的操控周围的魔法能量。
法师可以拥有自己的魔宠,有人说那是创造,有人说那是召唤,但是西格尔现在觉得那是一种认同,是魔法能量对使用者的认可。随着咒语的不断加强,代表地水风火四大元素的材料在实体层面上结合,以施法者之血为核心,变换成新的生物。这个生物天生与法师心灵相通,可以为他带来各种施法上的便利,是绝对忠诚的同伴。每个法师都有自己的魔宠,但不是每个法师都能在魔法觉醒的时候获得魔宠。觉醒是很突然的,有些法师直到年老体弱的时候才能真正拥抱魔法,得到苏醒的机会,甚至有些法师一辈子都没有觉醒。
咒语完成,一只黑色的渡鸦站在西格尔面前,用灵动的双眼大量四周。西格尔伸出手去,渡鸦乖巧的停在他的掌心,然后展开翅膀,扭动身子,让西格尔看个清楚。渡鸦比常见的乌鸦体型要大,也更加聪明,它的尾巴成菱形——乌鸦是扇形,所以很好分辨。西格尔的渡鸦则更有特色:虽然渡鸦通体黑色,但是它的羽毛呈现一种蓝紫色的金属光泽,鸣叫的时候下巴上的羽毛会竖立起来,显得很有威严。它的爪子非常有力,卷曲的指甲更像是龙而不是鸟。在层层叠叠的羽毛之下,西格尔还摸到了粗糙的鳞片。
最奇怪的是渡鸦的喙,又黑又亮,边缘还有一圈淡红色的花纹。渡鸦轻轻咬着西格尔的手指,让主人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大。西格尔带着他的魔宠来到饭堂,从储藏箱中找出一颗核桃。渡鸦鸣叫两声,用爪子捏碎核桃,用锋利而坚固的喙啄食。
“以后我叫你巴隆,愿你永远在天上飞翔。”西格尔摸摸渡鸦柔顺的羽毛,让它飞上天空。“做我的眼睛俯视这片大地,让黑色保持纯净。”
渡鸦巴隆欢快的鸣叫着,轻轻拍打翅膀,借着风势在空中滑翔。通过他的眼睛,西格尔以翱翔之态俯瞰城墙山脉,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要塞的塔楼废墟变得又矮又小,困龙的通道变成了山间的细线。他看到里斯医师从王子殿下的帐篷里出来,托德伯爵拥抱了他,然后急忙忙钻进帐篷。他看到有三个人离开了营地,正向山下走去,即便是路上的风雪也没有减缓他们的步伐。
越过云层,飞跃风雪,渡鸦越飞越高,但是丝毫也不费力,好像高空才是他的领地。往南,大草原上寒鸦部落正在迁徙,巨人克里带着男女老少让出了水草最丰美之地,也避开了战争。那只鸟正在舔舐伤口,总有一天也会重临天空。深水城的军队像几条长蛇,正缓慢的跨越广阔的草原。西格尔看到鲜衣怒马的骑士,看到旌旗飞舞,每个人似乎都带着必胜的信心。
回过头往北望去,他越过城墙山脉,看到了山的的另一侧。兽人正在大山里集结,数量十倍于人类。他们从熔岩中分得武器,兴奋地互相击打,眼睛里都是嗜血的光芒。再往北,他看到一片闪亮的光芒,如同蓝色水晶一般,被无边无际的白雪包围。这片光芒缓慢而坚定的向南移动,越过冻结的湖泊和河水,覆盖了森林和高山,正在向城墙山脉前进。西格尔努力睁大双眼,但是他仍不能看到光芒中到底是什么,只觉得滚烫的泪水在眼窝里涌出,顺着两颊滑落。
“西格尔。”一声呼唤将学徒法师的精神叫了回来。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躯体,用同样黑色的眼睛观看。珍妮特醒了过来,变回了熟悉的样子,披着厚厚的毛毯靠在帐篷上,正温柔地看着他。西格尔感到一股暖意直上心头,驱散了风雪带来的寒气,他又想好好抱着珍妮特,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
渡鸦飞在高空,发出低沉的鸣叫声。它张开黑色的喙,在空中吐出一道黑色火焰。
第八十一章 城墙山脉19
“珍妮特,你还好吧?”西格尔皱着眉头问道。
“好吧?还好吧?”渡鸦停在主人的肩膀上,歪着脑袋学舌。
“你已经是第七遍问我了,我很好。”珍妮特依然是同样的微笑。不过她撒了谎,所以才用了一模一样的表情掩盖。虽然珍妮特是被抽取血液最少的人,但是她本来身体就最弱,所以恢复起来就最麻烦,需要吃掉好多种药物。除了总感到饥饿和缺乏营养外,珍妮特总感到自己属于魔族的血脉开始蠢蠢欲动——她经常会觉得小手变成了爪子,牙齿变得锐利。她需要用手摸一下牙齿才能确定这不过是幻觉而已。但是这幻觉好逼真啊。
“你怎么样,西格尔。”小猫立刻转移话题。
西格尔又是眉头一皱:“差点被血魔法师附身,更是差点把你给害死,还能怎么样?”他抚摸着渡鸦的羽毛,喂给它核桃吃。他发现这样的动作不但能使魔宠感到开心,也同样可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不能告诉珍妮特有关爵士反对他们结合的事情,所以心中一直有压力存在。“下次我不会让你涉足这样的险地了。”他说道。
“王子殿下将会封你为骑士,这是真的吗?”
“是的。我想应该很快了。里斯医师的医术果然厉害,王子殿下已经能够扶杖行走了。”西格尔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也许我应该让里斯医师再看看你,亲自为你开药。”
“别。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个魔裔,只要普通的补血药物就足够了。”珍妮特摇摇头,神色非常坚定。“别为我担心。如果真的不好,我会告诉你的。”
“嗯,好的,你说的也对。”困扰西格尔的不是珍妮特的伤病,而是其他的事情。他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给爵士说自己将被王子册封的事情,两个人自分开后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西格尔一直呆在帐篷里照顾珍妮特,趁机避开营地里的琐事,也正好躲开比尔爵士的视线。
不过营地里的事情还是传入了他的耳朵。有三个雇佣骑士逃走了,还带走了三匹马和一袋子钱币。不过他们并没有从保存粮食的地方偷到足够补给,只顺走了几根腊肠和一袋子面饼。现在又是大雪时节,其他人诅咒他们会被冻饿致死,或者被山上出没的雪妖杀掉。西格尔想到自己通过魔宠之眼看到的情况,知道他们并未骑马——也许是另外的人吧,西格尔猜测。大家都不知道这三个人是何时离开的,动机又是什么。
王子的回归意味着任务告一段落,至少可以下山了。雇佣兵们正在检查雪橇、收集路上引火用的干柴、努力积存食物。比尔爵士忙个不停,他需要居中协调大大小小的事务,而他能把杂物处理的井井有条,这种能力受到了托德伯爵的赞赏。“河沿城将会在你的手中更加繁荣。”伯爵对男爵说道。比尔单膝跪下,发誓绝不辜负这份信任和荣誉,会用自己的生命做到公正和慈悲。“河沿城男爵”,这是比尔爵士的新称号。
伯爵完成了他的承诺,接下来就应该轮到王子殿下了。西格尔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见一下比尔爵士,至少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穿过营地,在一堆货箱中间的桌子后面找到了比尔爵士,当时他正在最后清点补给的数量。看到西格尔走过来,爵士抬起头来。尽管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是仍可以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慈爱和关切。
西格尔咳嗽一声,然后说道:“爵士先生,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情。在山洞中,托德伯爵承诺,将会为我讨得王子殿下的受封骑士身份。这是我之前不接受成为你继承人的原因。”
“其实珍妮特才是你的原因。”比尔爵士非常直接,同时也非常诚恳的说道:“不过我不想为这件事情和你再次争吵。你将成为骑士,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我尊重这一点,即便是我非常反对的事情。”
“谢谢。”
“成为殿下的骑士后,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想我会跟着王子行动,也许会参与到招安半兽人的事情中去,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继续提高实力。”西格尔搬来一个木箱,做到了比尔爵士的桌子对面。渡鸦巴隆从他的袖子中探出头来,跳到了桌子上,用黑色的眼珠盯着打量周围的一切。“爵士,这是我获得的魔宠,现在我已经称得上是一位正式法师。你们也夸奖我的剑术,我曾经暗自高兴。但是这次历险中我险象环生,差一点就死了。我见识到更高更强的力量,深感自己的不足,要想做一番大事,我必须提高实力,做出正确的选择。而剑与魔法之中我只能选择一样,我选了魔法。”
“从来没有一个魔法师的骑士。”比尔爵士说道:“你选的这条路实在太难。我承认许多法师都很强大,但我也知道这条路需要太多的精力和时间。魔法师作为顾问尚可,但作为骑士能做什么?他懂播种和收获吗?他有时间管理领地吗?他能指挥军队、提升士气吗?”
“爵士先生,由太多敌人仅靠利剑是无法解决的,只有魔法。”
“你错了,孩子。你要成为强者就必须记住一点,朋友才是你的解决敌人的方法,利剑只不过是你最后的选择,魔法也是。几千年来,贵族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正是这样才维持了繁星王国的稳定和发展。正是因为这样,法师从来没有建国,神殿不能掌管凡俗事务,这些靠的不是剑和魔法。”
“可是……”西格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一名穿着繁星服饰的侍从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对男爵行礼之后说道:“王子殿下将很快主持西格尔先生的册封仪式,请诸位爵士莅临见证。西格尔先生,请衣着得体,即刻觐见。”
“西格尔,这次你必须穿着盔甲前去,把法师的长袍收起来。”比尔爵士非常严肃地说道:“这是必须的礼貌。”
西格尔点点头,让侍从跟着他,赶快回去换衣服。
王子的营帐平时只有三个人可以进去,他本人、托德伯爵和埃文。身为保镖的晨曦护卫可以跟随王子出入这里,除此之外其他人还从来没有进来过。这里的空间堪比旅馆的厅堂,所有的用品既舒适又奢华:柔软而暖和的羽毛床垫,厚厚的蚕丝被子,终年燃烧的无烟炭炉。铺着毛皮的环形座椅,摆放着墨水瓶和鹅毛笔的书桌。营帐中央的半空中悬挂着一个魔法餐篮,所以房间随处可见精制的食物。在这风雪交加的初冬,大山深处,这里仍可以看见红润的苹果、饱满的梨子、晶莹的葡萄。葡萄酒壶永远是满的,旁边的银盘子中也总是会有上好的干奶酪和火腿片。整个房间只有一个角落不是用来享受的东西,那里摆放着一堆精心打造的兵器,包括长剑、巨剑、长弓和斧头。几件崭新的盔甲搭在架子上,分别是亚伦、托德和埃文的备用装备。
王子殿下正在品尝葡萄酒,这总是能给他虚弱的身体提供能量。在得知自己是被埃文的血液所救,王子殿下与他父亲的私生子关系更加紧密,整日形影不离。他拿出宫廷最好的回复药剂与埃文共享,两个人一起品尝蘸盐的面包,然后再对着滚盐炸脆的美味小鱼和填满洋葱、蘑菇的火鸡大快朵颐。不过这些食物显然不适合大病初愈的王子殿下,导致他上吐下泻。所以现在他只能吃一些南瓜、豌豆和火腿制作的粥,然后就是葡萄酒。
“西格尔-乌贼,真是奇怪的名字,他是一名私生子吗?我不还应该给他一份血统证明书,让他摆脱这个身份吗?”王子殿下在红酒的作用下精神清醒了很多,他询问托德伯爵。
“西格尔并不是私生子,他出生在船上,不知道父母是谁。”托德伯爵细心为王子整理好衣装,为他在脸上擦粉,掩盖疲惫的神情。“他只是一个孤儿,将成为他名字的第一人。”
“很好。一个没有家族拖累的骑士,能够更好地为王室服务。”亚伦王子面色潮红的说道,然后又喝了一口酒。“伯爵大人,我怎么记得皇室不能册封魔法师?”
“是有这么一条法令,王子殿下,你的记忆力真好。”托德伯爵拿来王子的佩剑,是所有武器中最轻最短的那一把,小心翼翼的将它挂在王子的腰带上。“二百多年前,百日叛乱中,叛军的首领克雷刚就是法师子爵。当他发现叛乱必定失败的时候,就抛弃爵位,躲到了法师协会中,宣布永不出塔,从而逃脱了叛国罪应得的斩首处罚。法师们非常强硬,只是将叛徒的盔甲和衣袍交了出来。国王非常生气,于是下达禁令,繁星国内,法师不得被册封,不得有封地。据我所知,西格尔是个学徒法师,仅限于简单的咒语,主要是为了学习各种知识。他的剑法高超,师承比尔男爵,一直是名合格的骑士扈从。”
“嗯,那就好。”亚伦王子带好手套,放下酒杯,对伯爵说道:“将我的新骑士带到营帐前面来吧。”
第八十二章 城墙山脉20
艾伦王子神情肃穆的站在营帐前面,风吹动着他的繁星图案披风,雪落在他的黄金色盔甲上。在他身后乃是托德伯爵,随后几位有头衔的贵族——持剑之鹰、骑马少女和跃出水面的鱼——分列两侧。
西格尔站在王子对面,神情略有些紧张。他从未亲眼看到过骑士册封的仪式,惟一的知识都是从戏文中得到的,大多描写的夸张或者浪漫。他整了整胸甲的带子,用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看到珍妮特正躲在人群之中注视着他,并对他露出微笑。
比尔爵士作为西格尔的骑士导师,引领西格尔上前站好。西格尔刚要单膝下跪,便被爵士一把拉住。“还不到时候。”他说:“听殿下的指示。”
“你做得非常英勇,繁星王室感谢你的努力。”王子说道:“你是否愿意成为王室骑士,继续以荣誉和英勇书写你的历史?”
“这将是我的荣幸,王子殿下。”西格尔回答道。
亚伦王子点点头,拔出长剑,插在地上用手拄着剑柄。“跪下,西格尔-乌贼。”
西格尔单膝着地,低着头,露出后颈。
“西格尔-乌贼,出生在大海之上,行走于繁星之下,英勇而忠诚,谦逊而正直。以世间所有善神之名,以人类共尊繁星国之国王,自由人民的守护者,繁星家族的阿斯塔三世国王赋予我的权力,我,亚伦-繁星,王位的继承者和守护者,晋升你为骑士,并赐新星男爵爵位,你可以将此爵位传与你的长子,再传于你的长孙。你明白了吗?”
“是的,王子殿下。”
然后亚伦王子端起长剑,先后碰触了西格尔的双肩和后颈。他的手有些发抖,在西格尔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几滴血珠渗了出来。靠在近处的比尔爵士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在册封仪式上被剑刺出血,是种不祥的征兆,象征着主臣之间将会有血光灾祸。好在其他人离得远些,并没有看到。冰冷的剑身滑过肌肤,西格尔纹丝未动,仍旧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是获得骑士或者爵士的平民爵位,没想过自己会进入男爵的序列。从现在开始,他算得上是一位新晋贵族,有资格成为领主——如果他能再获得封地的话。
“起来吧,西格尔男爵。”王子殿下把剑插回地上,伸手扶起了西格尔。“以后你在爵位和领地方面有什么想法,直接向繁星王室报告即可。在深水城有贵族办事处,他们将会为你服务。”
托德伯爵向前一步,接着说道:“西格尔男爵,你需要尽快确定你的徽章和玺戒,我会给你办理公证手续并存档,这样你才算完成了整个流程。”
“都是一些必要的手续。”王子殿下微笑着说道。“去忙吧,晚上会有一场宴会来庆祝这件事情。”
说完之后,亚伦王子转身走回了营帐,赶紧解开披风的领口,倒上一杯葡萄酒喝了下去。鲜红色的液体从口腔滑落进腹,让他感到好受了许多。我只是需要补充能量,对抗这该死的寒冷天气,不会喝醉的。他一边这样想,一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倒在椅子温暖的毛皮靠垫中,小口啜饮起来。
“我的徽章想用乌贼的标志。”西格尔掏出一张纸,上面用墨水清晰地画着黑色的二十触手乌贼。在学习魔法阵的过程中,所有法师都会慢慢成为好画师,尤其对于线条和构图的把握,更显的精确和优美。
“触手太多,放置在旗子上还可以,做成玺戒就太难了。”伯爵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这幅图画。“我建议你制作旗帜的时候,在乌贼身上加上一些星星,这样可以表现出你属于繁星王国王室骑士;然后加上一面盾牌,表示守护骑士,为保卫王室效力。”
“纹章学?”西格尔问道。
“是的。”伯爵直视西格尔的双眼,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微笑着说道:“虽然你的男爵头衔只能传三代,但是你现在还很年轻,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只要继续为王室效力,立下功劳,获得更高爵位或者永久世袭也是可能的。新大陆到处都充满机会,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你觉得怎么样?”
西格尔点点头:“好的,伯爵大人。”
“你对城墙山脉的半兽人怎么看?”伯爵突然问道。
“我觉得他们很可怜。”西格尔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怜?遇到天灾没有收成的农民才叫可怜,根本不去种地的家伙那叫自作自受。”伯爵撇撇嘴,叫来随从,让他去行李中找一份蓝色套筒包裹的文件。瘦弱的随从迈开八字短腿,赶忙找到了文件,递给伯爵。不过托德伯爵抬了抬手,让随从把文件直接递给西格尔。
“这是繁星王国的赦令,征召半兽人作为终生民兵,并允许他们进入繁星王国领主的人类领地,以平民生活。每一个民兵可以带四个他的半兽人亲族进入市镇。这件事情会耗费太长的时间,王子殿下的身体需要疗养,不能继续在城墙山脉这种恶劣的地方耽搁。你能完成这件事情吗?”
“伯爵大人,我很乐意为王室分忧,但是我并没有领地,无法安排半兽人的生活。”
托德伯爵点点头,摊开一张纸,用洁白的鹅毛笔在上面书写:“比尔爵士说的不错,你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我会给你一道命令,允许你的半兽人民兵在为王室和人类的战斗后,多获得四成的战利品,作为日常生活所用。西格尔男爵,只要你将半兽人民兵带好,那么本地的领主们,尤其是南方的开拓领主们,都会很乐意收留这些半兽人,你说是吗?”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西格尔只能点头应下来。
托德伯爵写完了文书,盖上自己的玺戒和印章,又在之后用王子殿下的私人印章作为旁证。他让西格尔收好这两份文书,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去问比尔男爵。“你们应该多交谈,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托德伯爵教育他说:“贵族之间要互相扶持,尤其是新晋贵族,更应该互相守望。你既可以在新大陆发展,也能回繁星王国啊。你们两个年轻都不大,武艺又好,长得也很不错,通过联姻也许很快就能拥有领地,切实的提高地位。怎么样,需不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下?”
“呃……”西格尔从来没有考虑过联姻的问题,其实主要是因为他还完全不能适应身份地位的改变。男爵,还有男爵夫人?西格尔想到这两个称呼就愣了一下,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托德伯爵仍然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所以西格尔赶忙应付道:“比尔爵士是我的导师,他还没结婚呢,我现在还不考虑这个问题。多谢伯爵大人关心。”
“也好。”伯爵也没多说什么:“这件事情我会记得,你还是先把纹章和玺戒做好吧。”
“立刻就能完成。”西格尔可不是普通的骑士,他还是一名法师。手指握着黑色魔杖的熟悉感驱散了“男爵”头衔带来的陌生,魔法能量流过血管的兴奋比受到册封更显真实。在他的咒语下,纸面上的乌贼图案好像活了起来,墨水在背景流淌,形成一面上圆下尖的盾牌;乌贼的头部变得比原图胖大,留出空间绘上三颗六芒星,算作向繁星王室致敬。然后西格尔拿出五枚银币,放在坩埚中用魔法火焰将其融化,然后又用塑形法术将其做成戒指。借助咒语的细微变化,西格尔可以精确控制玺戒的外形。托德伯爵说的没错,二十只触手的乌贼的确在戒指上难以体现,所以西格尔只刻画了九条腿。这样的手段让伯爵也渍渍称奇,“我家的顾问就从来没有这样的咒语,他只能修好打碎的镜子,仅此而已。”伯爵这样说道。
于是旗帜和玺戒都登记完毕,托德伯爵写明西格尔受封的原因和过程,并用印以作证明。这个文件还需要王子殿下用印,并由在场的几位爵士共同见证。不过这些琐事就不需要伯爵亲自出马,他叫来随从,让他去跑腿。
“好了,西格尔男爵,我就不留你了。”伯爵站起身来,西格尔也跟着起身。“去庆祝一下吧,这本来就应该是你快乐的日子。”
西格尔行礼之后,出到门外,只见不断有人从营地里走来走去,显得非常混乱。不过这些人的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因为他们刚刚听到了好消息。埃文-金奎从王子那里借来了无尽餐篮,将会为所有人准备上好的食物。虽然餐篮不可能变出足够一场宴会的全部食品,但可提供一些城墙山脉没有的好东西。自由骑士(雇佣兵)已经快吃够了风干肉、土豆和胡萝卜,非常期盼而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到的鸡、鱼和葡萄酒。正是托了晚上宴会的福,大家都记住了西格尔-乌贼的名字。
“乌贼家的男爵,西格尔。”他们都这样称呼他。一些人纯粹是为了好玩而起哄,另一些人则想得更多。一个男爵不算罕见,坐船从溪木镇向南,跨过沼泽区域,南方的领主那里有好多都是男爵。不过西格尔身边还没有追随者,他有那么年轻,看上去和王子殿下关系又很好,将来肯定会有发展的空间。再者,西格尔还会咒语,虽然佣兵们很难分辨两个法师咒语能力的强弱——除了看火球的大小之外——但他们非常明白实力的重要性。有些佣兵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从这个新晋男爵手上找到挣钱的工作——如果他的钱袋子还不错的话。
第八十三章 城墙山脉21
宴会之中,佣兵们大声吵闹,嚷嚷着各种口音的污言秽语。他们把营地踏得泥泞不堪,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摔得全身是泥。几个人为了一根圆火腿吵起来,从争执升级成骂战,甚至还拔出了刀子。旁边还算清醒的同伴按住了他们的手,把他们拽到雪地里,好好用冰冷的雪水洗脸。在王子殿下附近拔刀,已经够得上砍头了。
贵族和佣兵们泾渭分明,他们并不在意晚宴的食物,只是礼节性的出席便各自回去了。如果王子殿下出现的时间长一些的话,那么留给贵族们的桌子也不会冷清地那么快。可惜亚伦王子仍在恢复之中,仅在开场的时候祝酒,然后就由托德伯爵陪着回到自己的营帐。
在室外吃饭的好处就是通风良好,声音也不会让人觉得头疼。西格尔和比尔爵士、珍妮特以及埃文坐在一起,频频举杯与那些前来祝福的人对饮。不过大家都控制着饮酒的速度,每次都只是轻轻沾上一点——除了埃文。
“西格尔男爵,真是个好名字。”这句话埃文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可他仍旧没完没了。“在溪木镇相遇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想到有这一天。”
“世事难料。”比尔爵士皱着眉头回答道。他看出埃文已经有些醉了,就悄悄把酒瓶拿的远一些,在他面前摆上面包、洋葱和肥美的蘑菇。“不得不说,无尽餐篮的食物还真的很不错,吃很多次也不会腻。”他一边说,一边将乘着棕红色、流着热酱汁烤肉的盘子放到埃文面前,转移他的注意力。
“放心大人,我自己能吃饱的。”埃文灵活的绕开所有美食障碍,抓住了红酒瓶子:“你放心,我不会醉倒的。”
“你不能再喝了。”西格尔也劝他:“喝多了就没法说话了,我好不容易可以和你聊聊”
“你这句话我爱听。”埃文放下酒杯,把脚翘到桌子上,靠在椅子上不住的摇晃。“西格尔,我想出去冒险,靠我的剑术混饭吃,会不会更自由?”
“也许咱们可以一起去冒险,到各个地方看一看。”西格尔兴奋地说道:“我听说城墙山脉之中还隐藏着好多宝藏,还有通向地下世界的隐蔽入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埃文一听,也有了兴趣,双眼放光,正要答应。比尔爵士却打断了他们,压低声音说道:“现在还不行。西格尔,埃文,现在不是你们去冒险的时机。”
“为什么?”埃文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身子摇晃得更快了。“我想走就走,我又没有什么骑士誓言,更不是有合约的佣兵,你可管不了我。”
“殿下身边现在只有一名晨曦护卫,那个家伙最多只能对付新手,根本就是个摆设。”比尔爵士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就是在西格尔和埃文耳边说话:“我相信你们可以真心保护殿下,除了你们之外还能有几个人?”
西格尔向周围看去,佣兵们打闹的更欢快了,有的人还唱起了淫词滥调。这些人大都是些拿钱办事、没钱免谈的人物,要说责任和忠诚,根本不可能从他们身上寻到。即使支付了足够的钱财,佣兵们也没有足够的纪律,根本无法达到护卫的水平。只有在吓唬蟊贼、防御野兽的时候,这些人才帮得上忙。
另一面,随行的贵族,他们每个都信誓旦旦,一切为了王室的利益,随时可以牺牲。但实际上他们的心思最多,也最容易出问题。而且贵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专门研究贵族历史的人也判断不出每个家族的忠诚程度。王子身边现在没几个人可用——这就是比尔爵士的判断。在接管营地杂务之后,比尔爵士就在观察所有人,看他们是不是危险,会不会成为不安定的因素。
“他们敢?”埃文哼了一声,说道:“王室和晨曦神殿的结合足够威慑所有敌人,谁敢动手?”
“血魔法师,或者其他疯狂的人。”西格尔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现在可以施展让人加速移动的咒语,随着力量的提升可以保持更长的时间。不过如果能掌握传送的力量就好了,那么随时可以将殿下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幸好这种法术并不常见,而且神殿也会提供保护。”比尔爵士说道:“不然没有一个领主能在城堡里睡的安稳。行了,别多说了,打起精神来注意观察。万一有人作乱怎么办?”
西格尔点点头,从珍妮特手中接过渡鸦巴隆,让它飞上天空。尽管很享受小猫手指的抚摸,但是魔宠和法师是一体的,所以也不存在误工和抱怨的情况。在西格尔成为男爵之后,似乎珍妮特在他面前变得害羞起来,一下午都没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地跟在西格尔后面。只有西格尔主动问她的时候,她才会用“是”,“好啊”之类的简短回答,
西格尔正想抓住机会问问她的情况,却从渡鸦那里感到了异常。他凝神联系上自己的魔宠,通过空中的眼睛发现一行四人正骑马靠近营地。其中三人披着黑色的斗篷,遮住其下的盔甲和武器;另一个则在后背上绑了一条红色的披风,在雪地里显得非常显眼。四个人骑术都很熟练,即便顶着风雪,也应该很快就到达营帐。
西格尔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爵士,他立刻警觉起来,招呼几个平时还比较本分的家伙补充到哨兵的位置上去。埃文负责将此事报告托德伯爵,顺便准备好盔甲和武器。如果来的是朋友,那这里正好有宴会可以招待。如果来的是敌人,那也不能毫无准备。
托德伯爵还没来得及出现,那四个人就已经策马进入营地。尽管心里痛骂那些毫无责任心的站岗佣兵,但是比尔爵士仍要面不改色,硬着头皮迎接上去。
“嘿,兄弟。”一行四人跳下马来,站在泥泞的营地中央。其中一个黑斗篷露出一口又黄又破的牙齿,挤了一个可怖的笑容:“找个人帮我们看着马,我家少爷要晋见王子殿下。”
“不知道是谁要求这个荣幸?”比尔爵士扶着剑柄,如同岩石般站在四个人面前:“我从你们的盔甲上没看到任何徽章标记,你们是属于哪里的?”
穿红披风的瘦子走上前来,笑嘻嘻的说:“原谅他们,他们只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头兵,只觉得我们城堡的领主就是世界上唯一的贵族,他们唯有忠诚和服从值得表扬,礼貌从来不是。我是卡寇·史林特,布拉夫·史林特子爵、黑血城堡的领主是我的父亲。以兽人的黑血明证,我们都是英勇的战士和坚强的守卫。”
“很抱歉,上次途经黑血堡的时候,我没有见过你。你身上可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南方人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死脑筋吗?”红披风摇摇头,说道:“这里距离战场不远,盔甲上的家徽只会让兽人的箭更多的射过来。要不是为了来见王子,我才不会穿着这件傻乎乎的红色披风呢。身份证明什么的我没有带,我只问到底让不让见王子殿下?”
“这我不能答复你们。”比尔爵士只能这样回答。“不过我们正在举办宴会,欢迎你们来品尝一下我们的食物,看看这里的酒水适不适合你们的口味。”
“看起来果然不用我们提供食物,你们过得也很滋润嘛。”卡寇解下披风,扔给身后的同伴。他从比尔爵士身边走过,径直前往饮宴之处。
“泥腿子们,你们都吃的什么?”他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从盘子里捡起一根肉肠大口咀嚼。“嗯,这蒜味不错,肉也是真的猪肉。你们从哪里搞来的?”
“王室永远为忠心服务的人提供奖赏。”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托德伯爵快步走到了卡寇身后,周围的佣兵都安静下来。
卡寇根本没有停下咀嚼,直到整根肉肠全都消失之后,他才扭过头来看着头发花白的伯爵大人,酸酸的说到:“你不是王子殿下,他的爷爷还有可能。这里的伙食看上去很不错,你也要来一点吗?”
“史林特家族是这样没礼貌的吗?”
“我身上还没继承到爵位——再说我也不着急。我只是个送信的,有事情要对王子殿下说。”卡寇抢过身旁佣兵的杯子,大口灌着麦酒。黄褐色的泡沫顺着他无须的嘴角淌下来,显得非常野蛮、无理。不过他故意摆出这样的形象,就是要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他发现佣兵们对于这种故意冒犯的行为并不在意,仍旧忙活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几个人伸手去取食物,几个人端起了酒壶灌酒。雇佣兵们仍旧很小声,但这也就是他们礼貌的极限了。卡寇发现,刚才只有四五个人皱紧了眉头,或者手向剑柄的方向移动。这些人才是和王子利益相关的——至于忠诚,还要另说。
“如果你要对王子说,那么对我说也是一样。我是托德伯爵,王子的侍从官和发言人。”
卡寇得到了自己所要的东西,所以站起身来,一边剔牙一边说道:“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他依旧保持着酸溜溜的语气,对着伯爵说话,眼睛却瞟着周围的佣兵。“我来就是要告诉王子殿下,已经有一百左右的兽人前锋队伍封锁了下山的路径,你们不要一头撞进去。别用古怪的眼神看我,我们足足杀了他们三百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不想出现意外的话,应该赶紧来黑血城堡避避。我们的食物没你们的好,不过城墙坚固。”
他转身从桌子上抓起一长串肉肠,扔给黑衣服的随从。“另外,我们也欢迎所有用剑的好手。别以为杀兽人没什么赚头,跟着我们史林特家族,我们会教会你如何从兽人身上赚钱。”
他行了一个夸张的礼,深深地鞠躬下去,最后说道:“我吃饱了,也拿够了,将在黑血城堡欢迎各位的光临,请务必前来。”
说完,他立刻转身上马,离开了安静的营地。
第八十四章 城墙山脉22
直到黑血城堡的四名骑手离开,王子殿下也没有出现。城墙山脉突然降下雪花,一开始只是又少又凉的小雪点,慢慢变成了纷纷扰扰的雪片。从营地往外看去,一切都迷蒙在漫天飞雪之中。宴会进行到这个时候也应该结束了,餐桌旁只剩下三四个喝醉了的酒鬼在雪地中呼呼大睡——他们错过了整场好戏。
托德伯爵对于史林特家族的行为嗤之以鼻,说他们是“缺乏教养的乡下贵族,在兽人的影响下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礼貌”。雇佣兵们对于礼貌方面看的没有他那么重,他们更关心兽人先锋队的威胁。他们不敢直接面对托德伯爵提出质疑,只能在背后窃窃私语,互相传递似是而非的消息。不过第二天就有命令从王子营帐中传出:所有人收拾行装,后天后开始下山。
一些佣兵认为时间还早,仍旧无聊的在营地周围晃悠。不过已经有几个精明的雇佣骑士开始默默收拾行装,他们把武器放到了最外面,多带粮食,又把长久不穿的盔甲拿出来清理,然后穿在外套之下。很快,大家都有样学样,营地开始忙碌起来。
托德伯爵正和比尔男爵及另外几个随军贵族讨论军务,营帐的大门一直关闭着,谁也不能靠近。西格尔不在这场会议的邀请之列,他也乐得自己清净。由于有钥匙空间存在,所以西格尔能够携带远超别人的补给。前提条件就是,他得整理一下空间中的杂物,尤其是埃文后来扔进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叫上珍妮特,把帐篷拉上,在隐蔽的地方打开了钥匙空间。首先是几本书,这是最好整理的,其中有法术书也有试验笔记,里面记录了血魔法师的知识结晶。这对西格尔来说是最有价值的财宝,不过需要时间好好研读,目前只能放在一边。一些瓶瓶罐罐散落在空间中,里面盛放着不知名的药剂和药粉。这些东西看上去就充满危险,还是等找到炼金术师研究一下再说。血魔法师的财物中并没有什么金币,只有五块胳膊长短的银锭——既可以作为财富,也可以融化之后作为制作魔法阵的材料。
除此之外,几张卷轴和两根咒语杖可能是最大的收获了。与魔杖不同,咒语杖是用来储存魔法能量的,里面有成型的魔法阵,使用者只需要使用咒语的最后部分就可以引发里面的能量,将特定咒语施展出来。尽管法师通过咒语使用魔法的时候会带上各自的特点,魔法的效果也会因此出现差异,不过咒语杖大多会摒弃个性,选择使用最简单有效的魔法阵来释放法术。这样一来法师一上手就能明白咒语杖的作用和触发方式。
“闪光爆和解除魔法,不错的咒语。”西格尔把咒语杖随身携带。他看看珍妮特,突然有一个想法。作为流淌着魔裔血液的人,会不会有足够的魔法亲和能力来使用咒语杖?
“珍妮特,我教给你如何念最后的触发咒语,你试试能不能用闪光爆。”西格尔把咒语杖递给她,然后细致地教给她瞄准的手势。珍妮特非常紧张,拿着咒语杖的手哆哆嗦嗦,好像那是一个危险的东西。“我不是法师,还是别学了。我听说乱动法师的东西会遭到诅咒,变成丑陋的怪物。”
“你放心,不会的。我就在你旁边,不会有什么危险。”西格尔安慰她说:“释放成功后别忘了闭上眼睛,这是一个强光法术。”
珍妮特咽了咽口水,按照西格尔的指示将咒语杖对准无人的地方。在做间谍的时候,珍妮特也饮用过魔法药剂,比如轻灵药剂和隐形药剂。和使用咒语杖相比,药水只需要忍受怪异的味道然后吞咽下去就行,不会让她感到这么紧张。
“莱特……布拉斯?”她念咒语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发音是正确的。在咒语杖瞄准的区域,先是凭空出现一片粉尘,闪耀着星星点点的漂亮银光。西格尔喊了一句“闭眼!”然后这些粉尘猛烈燃烧,如同正午的太阳突然出现在帐篷之内。一瞬间,所有阴影都被驱散,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到外面白茫茫一片。
闪光来得猛烈,消失的也迅速,几秒之后光线就恢复到之前的水平。“真不错,珍妮特,你果然能够引动咒语杖的能量。”西格尔感到非常高兴,因为这就代表小猫有了一定的防身手段。闪光爆没有杀伤力,但是可以让敌人目盲,是种非常好的辅助法术。等以后西格尔学会制造咒语杖的知识后,肯定会为珍妮特准备一套护身的咒语套装。城墙山脉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与兽人的战场,多些手段总是好的。
“我,还是好紧张。”珍妮特先是长出了几口气,然后开心地笑了。“原来使用咒语是这样的感觉,和我变身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西格尔,这咒语杖能用几次?”
“只要不放在隔绝的空间中,咒语杖就能缓慢恢复能量。上限是连续使用三次,不过七八个小时就能恢复一次使用次数。”西格尔拿起解除魔法咒语杖,这一根就不交给珍妮特了。“我这个法术解除杖每天可以使用两次,只要你能知道对方的咒语类型,就可以尝试抵消或者压制其效果。这个需要相应的魔法知识,我就不给你了。”
“本来就该你拿着,我又不是法师。”珍妮特回答道:“你看我的手现在还在发抖,这里怎么变得越来越冷?帮我准备些热的东西好吗?”
西格尔伸手摸摸珍妮特的额头,只感到如同冰雪一般。“你是不是病了,我去找里斯医师。”
“别去,我只是觉得很虚弱。”珍妮特把咒语杖收起来,在西格尔的搀扶下做好,披上厚厚的斗篷。“我感到肚子空空的,需要吃些东西。晚上真是凉得要命。”
“好的,我立刻给你准备。”西格尔变得非常担心,他迅速升起篝火,然后找负责给贵族准备补给的人要了一小罐上好的葡萄酒,并将之倒进壶中。随后他将水壶搁在火上,并在火堆旁插上几个土豆。“我看到了他们还有蜂蜜,等我去拿。你看着葡萄酒,别让它被煮沸了,只需要热了就好。”
说完,他就离开帐篷,径直去找里斯医师。他把魔宠渡鸦留下来看门,这样就能时刻知道珍妮特的情况。营地里一片罕见的忙碌景象,好多人聚集在补给官那里索要物资,为一条毛毯或者几个口袋争执。西格尔从这些人中间挤过,却发现医师的帐篷是空的。
他拽过身旁经过的人:“你知道医师在哪里吗?”
“宴会之后我看到他去埃文-金葵了。”那人紧接着问道:“你那里有没有多余的保暖鞋子?”
“没有。不行你就用厚毛皮自己做一双。”西格尔甩开他,又走向埃文住的地方。
西格尔找到埃文的时候,他正在点火炖肉。他一边用长长的木勺搅动锅子,一边滔滔不绝的说话:“要说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吃什么最好,我说肯定是热腾腾的炖肉。医师,如果你不多吃点的话,下山很快就会没有力气了。再说,山下说不定会有兽人,大平原上的部族一定都躲起来了。想要吃些真正的食物可就难了。餐篮的东西虽然味道很好,但是吃起来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吃出奇怪的感觉的?”里斯医师饶有兴致的问道。
“就在这两天。可能是我吃餐篮的次数太多了吧。”埃文看到西格尔到来,脸上露出了笑容,一边招呼他过来,一边为他盛了一碗炖肉。医师低下头,眯着眼睛观察埃文——他要判断换血脉手术是否完全成功。真王的命运是凡间一种强大的力量,除了一些强力神之外谁也查看不到。但是血脉却是可以调查掌握的,通过这种手段影响命运之线却是可行的手段。
“埃文,等等再吃。我是来找医师的。”西格尔也不啰嗦,进来之后就说道:“珍妮特,就是另一个被抽血的人,她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冰冷,好像从内而外要被冻住一样。你有什么办法吗?”
还不等医师回答,埃文就说了:“这和我做完手术之后一样啊。医师,你给我的那种药就很管用。喝了之后,我精神恢复了好多,甚至感觉比以前都健硕了。”
‘当然,那是用来稳定并增强血脉的药剂,自然会起到作用。’里斯医师心想,‘愚蠢的血法师梅格一心只想夺取血脉,只有他创造的血脉增强药剂是真正的好东西,用来温养王者之血正合适。珍妮特是个什么东西?小小男爵的情妇而已。夺血魔法的后遗症再等两天就能杀死她,一了百了。’想到这里,他就说到:“药剂我需要现配,需要等我一天的时间。”
一天之后再给她随便什么药剂应付过去就行了。
“不用等,我这里还有一瓶。”埃文转身从腰包中掏出个盛着蓝色药剂的小瓶子,正要递给西格尔,被医师拦住了。
“这是你昨天最后一次药,怎么到现在还没吃?你给了出去,自己吃什么?”
“有什么关系?”埃文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表情:“我昨晚喝的有点多,所以忘了吃。不过你看我一切都好啊,活蹦乱跳的。再说,你明天就配出新药来了,我才不担心呢。”说完之后,他就拨开医师的手,把药塞进西格尔手里。“什么也别说了,先吃下去,我就是吃这个好的。”
“行,我去去就回。”西格尔把药拿好,然后问里斯医师:“还有需要注意的吗?”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医生也就只能顺水推舟的说:“放心吧,药到病除。多给病人吃些汤水多的食物,不要喝烈酒,葡萄酒却很好。”
西格尔点点头,离开了埃文的营帐。
第八十五章 城墙山脉及第一部分结
幸运的珍妮特就这样躲过了死亡的命运,并凭借药剂增强了魔裔血脉的力量。在西格尔的照料下,她只用了一个白天就稳定下来,身体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已经有力气进食了。西格尔学着埃文的样子,用瓦罐炖了一锅肉汤,里面有大麦、萝卜和洋葱,几片煮得烂熟的咸牛肉,以及一只松鼠。魔宠渡鸦一早就被派出去打猎,用一束火焰射线准确穿透了松鼠的脑袋,然后叼了回来。松鼠身上的肉完整保留下来,剥皮之后扔在瓦罐里使劲炖,不一会儿便飘起了浓厚的香气。
松鼠洞里储存的坚果和松仁成了渡鸦的战利品。
能吐火的渡鸦,这已经称得上是奇闻了吧?西格尔想,随即忆起魔法觉醒时候。那是一种兴奋和舒爽的感觉,难以形容,只有在拥抱珍妮特的感觉才能相提并论。往火堆中添加新柴,让火焰驱走寒冷,再看着心爱的女人逐渐好转,这已经是此趟冒险中最悠闲和幸福的时刻。
离开营地的时候,风吹的很强烈,地上的雪又被重新刮起来。王子殿下和贵族先行出发,并带着所有的战斗人员。十几个侍从被留了下来,在寒风中处理最后的工作:帐篷的绳子被冻得僵硬,有几头骡子不愿在风雪中赶路,如果追不上先头部队遇到危险怎么办。这都是随从们需要操心的事情。
西格尔扶着珍妮特在风雪中慢慢前进,正走在队伍的正中央,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比较好走。前面的队伍会把血踩平便于通过,而且还没被太多人通过,不会过于泥泞。
大风吹来一阵呼嗥,微弱而遥远,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狼群在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出洞觅食,而且声音也不会这样清脆。伴随着风雪呼啸的声音,这奇怪的呼喊起起落落,仿如一首凄迷而寂寥的歌谣,让人汗毛直竖。西格尔将魔宠派出去,但是大风影响了渡鸦的飞行能力,它很快就疲惫不堪的飞了回来。黑色的眼睛在空中并没有任何发现,整个城墙山脉显得无比荒凉。
“不知道是什么怪东西,希望不会来袭击队伍。”西格尔咬着珍妮特的耳朵,这样他的低语才不会被风吹去。“一般野兽都会躲开组成队伍的行人,但如果是兽人的话,我就用法术把你藏起来,不要担心。”
“我能变成兽人的样子蒙混过关。”珍妮特紧紧抓着西格尔的胳膊,递上一吻。“你才是需要注意安全的人。”
他们互相依偎着,悄悄说着暖心的话。
队伍行走的速度很慢,半天的时间仍在山路上行走。风中奇怪的声音不仅从前方传来,现在也隐隐飘到了后面的方向。一些佣兵说是城墙山脉的雪人怪在捣鬼,他们能够制造雪崩。不过城墙山脉这一侧没有厚重的积雪,雪崩的可能性很小,于是佣兵又改口说是山崩。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吓唬小孩子的传说故事,但还是提高了警惕。
中午并没有休息,狭窄的山路上也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无法生火做饭。贵族们也是一样,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展开餐篮,也就无法提供热食。大家只是把肉干和硬面饼放到嘴里,等温暖之后再慢慢吃下去。西格尔一边行走,一边用魔法加热酒囊,让自己和珍妮特能够有温暖的饮料。旁边的旅伴看到了这一幕,很客气的请西格尔帮忙。在大家来到平整山脊的时候,队伍中部的人们就能喝上口滚烫的烈酒,身上暖和起来,行走起来也越发有力。
可是队伍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三十多名骑兵挡住了队伍,他们正好停在平整山脊出口。从这里继续向前的话,一条是下山的路,另一条通往黑血城堡。对方有意在这里埋伏,挑选了这唯一一个可以让骑兵冲锋的地形。骑兵们都带着长枪和砍刀,手里却拿着弩弓,把所有人都笼罩在射程内。比尔爵士站在队伍靠前的地方,他眯起眼来仔细搜索,发现在两侧山脊上应该还有隐藏起来的步兵和射手。这些人明显是冲着王子殿下来的,意图不轨。可这个时候只有一名晨曦护卫,也不知道他的保护神术能坚持多长时间。如果王子殿下不是在一意孤行的探险中损失了法师和晨曦护卫,这些弩弓和长枪根本就造不成实质威胁。
“又见面了,托德伯爵。”领头的骑士正是黑血城堡的少主人,他这次全副武装,骑在一匹矮壮的灰色山地马上。他停在队伍的最前面,也不下马,故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山下有很多兽人出没,已经非常不安全了。为了王子殿下考虑,我父亲决定抛弃地域的成见,为繁星王室提供避难的住所。托德伯爵,请带领队伍前往黑血城堡吧,那里已经准备了舒适的房间和热气腾腾的食物。”
“史林特家族的热情真令我们感动,不过王子殿下有自己的行程,黑血城堡不在其中。”托德伯爵忍着怒气,盯着骑手说道:“至于兽人,些许杂碎威胁不到我们。你们快些让开道路,队伍还要继续下山。”
“托德伯爵,如果王子殿下在这里受到了兽人的袭击,我们家族也难辞其咎。与其那个时候在嘴上争执,还不如直接解决这个麻烦。所以,请你们务必前往黑血城堡。”
“如果我们不去呢?”托德伯爵的手已经扶上了剑柄,鹦鹉长剑缓缓抽了出来。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王子殿下和您落入兽人之手,那样会对整个城墙山脉的战略造成严重影响。用请的或者用领的,我都要带你们回黑血城堡。”少领主脸上露出了微笑,有恃无恐的说道:“托德伯爵,你以为这些人就可以阻挡骑兵吗?他们有很多其实是愿意去黑血城堡的。”
话音刚落,几个佣兵突然抽出剑来,刺向身边的同伴。好几个人猝不及防,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倒在了血泊中,场面变得非常混乱。有人扑向西格尔,却被他抓住了持剑的手腕,然后就是一拧。西格尔夺下了他的武器,然后用魔杖刺进了他的心脏。
几个得手的用兵迅速后退,离开混乱的中心。西格尔一愣,突然明白过来敌人的目的。他一把将珍妮特拽倒,塞到了骡车下面。就在这个时刻,弩箭袭来,那些隐藏在山脊上的射手开始发威。西格尔努力躲闪,但还是被射中了右肩。血液流得并不多,但是肌肉收到了损伤,一时之间根本拿不住长剑。
“笨蛋,别射死贵族,还要留着性命要求赎金呢!”少领主大声叫嚷:“普通佣兵死多少都无所谓!”
贵族们纷纷抽出武器,但是三个骑手往他们脚下发射弩矢,其他人则引而不发,继续保持瞄准威慑。托德伯爵高喊着:“为了王室的荣誉,现在是你们兑现誓言的时候了!”他抽出宝剑率先冲了上去,比尔爵士紧随其后。
弩箭扫过,全都瞄得很低,专门攻击贵族们的腿部。骑手们射完一轮,立刻抽出砍刀开始冲锋。他们也怕撞死贵族会违背少领主的命令,所以砍刀只是为了挡开对方的武器,马匹也是只求撞倒,绝不会踩踏。
贵族们在骑兵面前毫无优势,几个试图上马作战的家伙被弩箭集中照顾,坐骑很快就被射死,又重新变成步兵。队伍被冲得很散,敌人的剑盾战士也从山脊隐蔽处下来,加入了包围圈。场上的形势变得非常不利,对方足足有王子这边三倍还多的人手,而且配合默契,行动有序。这些都是和兽人战斗过的精兵,上过很多次战场,早就经历了血和火的考验。王子的随行贵族很多只是在比武场和竞技场有过经验,战场之道完全停留在脑海层面,基本帮不上忙。
“立刻放下武器,不然我就要下命令自由射击了。”少领主并未冲锋,正面对着虎视眈眈的托德伯爵。老伯爵挥舞着长剑,一直试图冲上来挟持少领主,好改变场上的局面。但是少领主的三名黑衣护卫一直挡在伯爵的面前。
有个叛变的佣兵拿着斧头,在献血的刺激下开始发疯,没头没脑的大叫着冲来。珍妮特投掷狼牙匕首,正中此人面门。西格尔看了一下形式,他的右肩受伤无法用武器,想要杀出去实在太难。他收起魔杖,从腰后面的袋子中摸出一张卷轴。这是他在深水城购买的隐形卷轴,可以让一个人在视野中彻底消失。
他把这个法术留给珍妮特。
“藏好,别被抓住。”西格尔展开卷轴,从中引导魔法的力量。他的行动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一个持剑的步兵冲上来想要将西格尔劈死。刚才喝过热酒的一名佣兵跳了过来,替西格尔挡住了敌人。
咒语即将成功,但是一枚弩箭射穿了胸甲,刺入西格尔的腹部。如果没有盔甲,弩矢不会只刺入不到三厘米。尽管西格尔努力掌控,但是咒语还是失去了目标,没能让珍妮特变成隐形状态。
“西格尔小心!”珍妮特突然大喊。两名黑血城堡的士兵互相配合着杀死了阻路的佣兵,朝西格尔杀来。珍妮特赶忙掏出闪光爆咒语杖,视图目盲敌人。她念诵咒语“莱特!布拉斯!”咒语很对,但是语速太快,闪光没有缓冲的立刻出现。而且她也没有正确的瞄准,把西格尔也笼罩在法术的范围中。西格尔现在失去了魔法抵抗的能力,还没来得及闭眼就被强光刺入眼睛。他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借印象往一侧躲闪,希望能够拖延一会儿时间来恢复视力。
他刚刚改变位置,就听到马蹄声和坐骑的嘶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上了他的身体,然后他就感到自己凭空飞起,不断下坠。
隐约从头顶上传来了珍妮特的惊呼,然后就被呼呼的风声覆盖。他赶忙集中精神,用魔杖施展缓降法术。这个法术又短又快,只有四个音节就能发挥作用。西格尔刚刚念完咒语,就觉得全身一痛,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八十六章 求生1
一场噩梦,西格尔迷迷糊糊的想到,但假如是梦境的话,为什么会有如此剧烈的疼痛?
坠落从未终止,风雪声仍在耳边,西格尔朦胧之中好像又恢复了视觉,看到悬崖边小猫痛哭流涕的双眼。这不是你的错,西格尔很想跟她说,只是我的运气不好,不要再哭了。他张开了嘴巴,却有更多的风灌了进去,结果什么都说不出来。可悬崖一眨眼就消失了,周围又变的一团黑暗。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湿的,雪化成的水顺着鼻子、耳朵往里灌,只有嘴巴是干渴的。他渴极了,冷极了,又疲惫得不想动弹。朦胧之间,他看到眼前的雪,想伸出手去抓一把塞在嘴里,可发现手腕被绳索绑着,绳索被寒冰冻结,像是铁铸的一样结实。西格尔无论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他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围总有些影子走来走去,有时声音朦朦胧胧,有时又像是雷鸣一般,但总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一个皮囊送到了嘴边,西格尔就像婴儿一样使劲裹住,用力往嘴里吸。那液体非常腥,但是喝下去之后身体感觉好多了。西格尔还想要,皮囊就被粗暴地夺走了。
他觉得全身都疼,不过疼痛是好事,证明他还活着。他努力想要恢复清醒,看看周围的影子到底是谁,但是都是徒劳的。他感到自己就像一袋子土豆,被扔来扔去,每天都会移动位置。有的时候西格尔觉得自己在牲畜的背上,脸朝下,看着地面不断后移。有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被扛在肩膀上,一股令人作呕的体臭从鼻子中钻进来。他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有些骨头断了,因为每一次颠簸胸口都像是遭到重击,手臂就好像又被棍棒敲打。“比尔爵士?珍妮特?”他总是含含糊糊的说话,试图引起影子的注意。不过他的声音太轻,听不大清楚。
最后,一切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到处移动了。
他又做梦了,这次梦见自己在大海之上,幸运的索斯号还是一艘新船,正要进行他的处女航行。西格尔-马琳船长正直壮年,胡子还没有白,正大声吆喝着让码头的脚夫赶紧装船。西格尔如同一只鸟,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一切。他听到耳边有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看!”
他突然不再是一只鸟,而是变成了船舱中的一只老鼠,正趴在角落躲避水手的视线,他现在正通过老鼠的眼睛往外看。西格尔记得船上曾经为杜绝鼠患养过一只叫做杰瑞的猫,直到他十岁的时候那只猫抛弃了大船,在靠港的时候上岸跑掉了。不知道这个时候杰瑞在不在,它可是一个捕鼠好手。
一个轻盈的脚步从老鼠的面前走过,白色的丝质长袍下赤着双脚,看上去像是一位女子。之后又是一双沉重的铁靴子,褐色的披风。老鼠总也不抬头,西格尔也就看不到他们的样子。这两个人走到一个仓房门口,木质的大门自动为他们打开了。
那是盛放渔获的地方,里面现在满是海水的腥味,还有鱿鱼特有的臭味。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西格尔在梦境中挣扎,但是老鼠一直畏缩在角落,它的目光总是盯着掉在桌子下面的一小块面包屑。“让我看看那两个人到底是谁,我发誓给你一整块面包!”西格尔在脑海中怒吼。不知何故,老鼠开始移动,离开了墙角,走向了过道。虽然仍旧躲躲闪闪,但是西格尔终于看到了那一对男女。
男人身上穿着全身甲,斜挎长剑,褐色的披风一直拖到地上。他背对西格尔,戴着头盔,但是从头盔边缘露出来的头发是黑色的。那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子用兜帽盖住了面孔,怀里有一个用亚麻布做的襁褓。西格尔记住了那双手——皮肤光滑白净,手指又细又长,一定是生活优越的贵族小姐的手。在那手背上有个精美的纹身,三个互相套起来的圆环,里面装饰着无尽的星星。
襁褓举了起来,在那女子的唇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就被轻轻放在乌贼舱室里。那女人缓缓关上了舱门,然后身子一软,瘫倒在墙壁上。那男子扶着她,半拽半拉的将她带走。西格尔要求老鼠必须冲上去,他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和他说:“再加一块肉干。”这个时候不论什么西格尔都会答应,于是老鼠冲上去,撞在了那女子的脚上。
长剑出鞘的声音,西格尔抬起头来,他终于看到了那男女的脸:男的是比尔爵士,女的是精灵莉亚。可现实中的比尔爵士不是黑发,精灵莉亚没有纹身,所以这终归是一场梦。在被闪耀着亮光的长剑斩下鼠头之前,西格尔终于看到剑刃上繁复而精美的纹路,以及隐藏在纹路之中的一个明亮的“天”字。
即使是在梦中,他仍然能感到脖子被砍断的痛苦,又尝到了死亡的滋味。他在老鼠的尸体中努力挣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驱壳内——这里只有胸口和手臂的疼痛,脖子并没有感觉。
趁着难得的清醒机会,他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环境。他被赤身**地扔在一间石室内,一道坚固的铁笼门将他与自由隔离开来。石墙上有一个小窗户,雪花和微弱的阳光从那里飘进来。地上潮湿又冰冷,离他嘴巴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小水坑——他仍旧渴极了。尽管他的手腕疼得要命,但是西格尔还是努力爬向水坑,试图接一点水喝。
一只长毛的大脚破坏了他的努力,啪唧一声把坑里的水都踩没了。西格尔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凶恶狰狞的脸,额头倾斜、下颚突出,牙齿外露并且皮肤粗糙的很。唯一可以称道的是他具有健硕的肌肉,手腕和脚腕又粗又壮,是个合格的半兽人。
“哼克,哼克。”他鼻音颇重,但是声音听上去短促有力。在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他又坐回房间的角落。西格尔看着他,努力爬起来。借助这里微弱的光线,他看到自己胸口好好几处青紫的痕迹,肋骨肯定断了几根。他的手腕上被绳子磨烂,又在冰雪之中加深了创伤,已经形成溃烂的创口。好在他的手脚都还能移动,脖子上的骰子和钥匙仍在。
费了好大力气才坐直身体,他的两个膝盖都很红肿,影响了腿部的行动,不过这伤势应该几天就能恢复。西格尔用手仔细抚摸胸前的伤口。断骨已经对接起来,只需要时间和影响就能恢复,这他并不担心。可手腕上的伤口只会越来越坏,除非能够拿到钥匙空间中的药剂。只要钥匙和骰子在一起,就不怕别人发现,但是开启空间肯定会引起注意。西格尔不敢相信半兽人,所以只能等他睡觉的时候才能动手。
在目前的情况下,除了继续虚弱的依靠在墙上,他也没什么好做。没有魔杖、没有施法材料、没有盔甲、没有武器,不知道身在何处。对面半兽人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绿光,就像狼的眼睛,希望他的听觉和嗅觉不要像狼一样,不然打开空间的风险就更高了。西格尔集中精神联系自己的魔宠,发现渡鸦正停在山下一片松林之中,举目望去周围都是无尽的针叶,从脚下一直蔓延的天边。天上的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没法借此分辨方向,更无法知道地点。借用渡鸦的眼睛,西格尔也没能发现周围有任何人造建筑的痕迹,也没有像是牢房外墙的石头山。魔宠一时半会儿帮不上忙,所以西格尔从魔宠身上收回了注意力,闭上眼睛恢复精神。
时间过了好久,西格尔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能看到半兽人的发光的绿色双眸,没有一次例外。他手上和胸口的伤更疼了,于是问道:“这是要做什么,把我放在这里等死?”
“哼克,哼克。”
“你是看守?”
“哼克,哼克。”
“你只会说哼克吗?”
“哼克。”
西格尔无奈的叹了口气,伸直了腿。一定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也许关键就在这个“哼克半兽”身上。这个半兽人看上去很自制,除了总睁着大眼不睡觉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有敌意的举动。尽管半兽人在刀剑威胁之下会非常胆怯的屈从,但是当对手没有武器时,则会展现出他们性格的另一面:暴躁、易怒。西格尔突然对这个半兽人发生了兴趣,想要知道他所有行动后面隐藏的意义。
这需要先从搞定他的语言开始。
西格尔连续问了他好多问题,包括“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这里有吃的吗?你来这里多久了?”他逐渐发现了这个半兽人说话的规律。当他想要回答“是”,那就是“哼克”;“不是”就是“哼克,哼克”。在这个基础上,西格尔渐渐问出了一些情报,对了解自己的处境很有帮助。
这是一处奴隶牢房,奴隶贩子经常偷运城墙山脉的半兽人进行贩卖,大多是和山北面的兽人进行交易。有的时候,半兽人也会互相贩卖,把敌对聚落的同胞抓做奴隶,换取金钱和物资。哼克半兽人不知道西格尔是从哪里被抓来的,只知道他被扔进笼子的时候就**身体,什么随身东西都没有。
太阳下山的时候,终于有看守送来了饭食。负责送饭的是一个侏儒,穿着明显大了两号的皮甲,显得非常滑稽。他一边干活,一边骂骂咧咧,似乎对于送饭的工作非常不满意。在经过西格尔牢房的时候,他随手丢进来一个破烂的草编盘子,里面放着两块面包和两块干肉。所谓的面包其实是用燕麦和麸子揉在一起,掺上一些野菜根然后烘制而成,吃起来像吞锯末,但是应该可以哄饱肚子。干肉看上去非常可疑,不知道来自于什么动物。先用烟熏过再放在太阳下风干。哼克半兽站起身来,在西格尔惊讶的目光中,将一块面包和一块干肉分给了他,然后拿着剩下的一半自顾自吃了起来。西格尔原以为自己很难动弹,这顿饭估计要保不住了,却从来没想过这个结果。他盯着哼克的绿色眼睛,郑重其事的向他表示感谢。
送餐的侏儒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扔进来一个皮囊,说道:“走狗屎运的家伙,这里是金药水,赶紧喝了治伤。”
皮囊是扔给西格尔的,他随手捡了起来。打开盖子之后,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其中还混杂着海产品的腥味。他充满怀疑的将这东西放在鼻子下面仔细闻闻,就听到半兽人说道:“哼克,哼克。”
“这好东西我留着吧。”西格尔决定不去尝试金药水,于是把皮囊塞住,放在身旁。“我现在没啥力气,如果你想要的话就进来自己拿。”
“老子才不会上当呢!”侏儒骂骂咧咧说道:“明天要是不还给我皮囊,就别想吃东西!你个新来的光猪,别以为每天都能吃上面包和肉。”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估计是去下一个牢房了。
西格尔对半兽人点点头,对方只是闷头吃东西,并未理睬。于是他也拿起面包,正要咬下第一口,一只瘦小的老鼠从牢房外经过。西格尔注意到这只老鼠脖子上有一圈红色的毛,非常独特。它也不怕人,正用后腿站着观察牢房里的两个人。
西格尔突然想到不久之前梦境中的承诺,于是努力挪动身子,到了牢房门口。他碾开面包,将肉条撕成碎块,放在老鼠面前。过了一会儿,来了七八只老鼠,体型比红脖子鼠略大。它们一起将面包屑和肉末搬走,最后对西格尔吱吱两声。
“今晚要饿肚子了。”西格尔艰难地爬回角落,看着半兽人。他从那双绿色的眼睛中读到了疑惑,然后就看到“哼克”将手里没吃完的面包递了过来。西格尔笑了,他觉得这个半兽人真是具有奇特的性格。他拒绝了面包,但是却想到一个好主意。
“我要小便,你能把头转过去不要看吗?”
“哼克。”
半兽人果然依言而行,西格尔趁机打开了钥匙空间。尽管空间的光亮引起了半兽人的怀疑,但是他仍旧做到了答应的事情:不回头。
西格尔灌下一瓶治疗药水,把治疗药膏抹在手腕上,又拿出两块便携干粮,然后关闭了空间。一块干粮是分给半兽人的,可“哼克”上下打量了西格尔半天,目光一直盯着法师的下体,使劲摇头,不断重复着“哼克!哼克!”无论如何也不肯接过来。
好吧,西格尔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自己吃。他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半兽人终于发出了“哼克”之外的声音——他躲在墙角不断“呃、呃、呃”的干呕。直到这个时候,西格尔终于明白半兽人为什么不肯接他的食物。
第八十七章 求生2
比发生误会更可怕的事情是没办法解释误会。西格尔肯定不能在“哼克”面前展示空间钥匙,那样做太危险。如果他报告了狱卒怎么办?在骰子的帮助下,要是肯定不会被发现,但是难保狱卒会割开他的肚子,从胃囊里翻找,如果因为这个而死就太不值得了。西格尔相信在治疗药水的帮助下,自己的伤势可以慢慢恢复。他在空间中准备了好多东西,有食物、饮水、红酒、香料、武器和金钱,唯独没有备用魔杖和魔法材料包。这是一个教训,西格尔心想。
时间在牢房中过的非常缓慢,西格尔伤势未愈,自不敢轻易尝试越狱。他静下心来,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模拟咒语的构成,用冥想的方法提高魔法技艺。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方法,但是现在很少用了。在魔杖技术普及之后,法师们对于魔法材料的需求降到极低,极大地节省了施法成本,所以法师们可以更加频繁地使用法术。将咒语真正释放出来带来的经验和体会,比在脑海中冥想模拟要好得多。不过冥想仍旧是法师的必修课程,算是对古老传统的致敬。
西格尔正在进行这项冥想,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长、更加深入。在经历了“魔法觉醒”的过程后,他的身体和精神对于接受更强大的魔法能量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在冥想的世界中,火焰变成火球,水滴变成霜冻,泥土中可以提炼出酸液,空气中蕴含着雷霆。魔法元素一遍又一遍在他的想象世界中运动、演化、升华。冥想并不会立刻提升法师的施法能力,但是可以挖掘潜力,做好下一步发展的基础。
牢门外面又传来走动的声音,西格尔警觉的清醒过来。侏儒狱卒提着一个木桶,用一根长长的木勺在里面搅动。西格尔闻到一股浓重的**粮食的味道,而桶里装的正是用这种粮食熬制的粥。
“混蛋,把我的皮囊给我。”侏儒恶声恶气的说:“不然就别想吃饭。”
西格尔把皮囊扔给他,里面的“金药水”早就被他从窗户口倒了出去,皮囊是空的。侏儒提防着两名囚犯,用长勺子把皮囊从栏杆的缝隙中勾出去。在他之前曾有个狱卒因为太靠近栏杆,被狂暴的半兽人冲上来抓住脖子活活勒死,然后被撕成好几片,拖进了牢房里面。幸好那个狱卒没有带钥匙,囚犯没能逃脱出来。他们在分食了狱卒的尸体后,就被遗弃在牢房里,活活饿死。
侏儒捡起皮囊,打开口闻了闻,一副陶醉的表情。然后他说道:“给我看看你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你知道比金药水更好的是什么吗?是金子。”西格尔盯着侏儒的眼睛,说道:“你想不想发财?”
侏儒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后退一步,问道:“你这是什么诡计?别想骗我!”
“人人都需要朋友,铜的朋友,银的朋友和金的朋友。”西格尔说:“我有很多朋友,我的朋友有更多的朋友。你想要什么?土地或者是享用不尽的吃喝,或者让强壮有力的剑客服从你的命令,哪怕是去倒尿壶?帮我,我的朋友就会帮助你。”
“你哪来的金子?”侏儒笑着说到:“你连衣服都没有,哪来的金子?”
至少他有反应了!西格尔心想。“是的,有人把我的钱包拿走了,还有我的衣服,鞋子,但他们没有拿走真正的财富。”西格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金子就在这里面,我都记着呢。告诉我现在我们在哪里,我就告诉你最近的金矿位置,或者是宝石矿。我们总还没有离开城墙山脉吧?”
“那是当然,这里只有一座山脉。”
“你瞧,亲爱的侏儒,凡事总有交换才能公正。你帮我,我也就帮你。我会探矿,我懂得提炼金子,我会让你变得富有,也会让你的主人变得富有。听我说,你完全不用冒风险,只要帮我传个口信就成。”
“传给谁?”侏儒靠近了一步,问道。西格尔看着他,知道侏儒已经成了他的阶下囚,而看守他的第一个狱卒叫做贪婪。
“一个你认为可以说得上话,而且不会为了金钱出卖你的人。”西格尔继续劝诱道:“你帮我传达这个口信,金矿就有一部分是你的了,要看好它,不要让别人抢走。你明白选择合作伙伴的重要性吗?需要我为你详细讲解吗,侏儒?”
“别小瞧我!”侏儒把勺子往木桶里一扔,溅起一片稀粥。“小看我就要付出代价,你们今天就饿着肚子吧!”说完,他提着饭桶就走远了。
第二个看守侏儒的狱卒已经诞生了:骄傲。
半兽人看着西格尔,一言不发。“哼克哼克!”他说道。
“你能把牢门拆下来吗?我也不能,所以我只能这样做。”西格尔说道:“我也不喜欢玩弄口舌,但谁叫我的手腕受伤了呢?”
“哼克!”
“对了,我突然想到一点。”西格尔坐直了身子,看着半兽人:“你不会说话,只能哼克哼克,但是你会不会写字?”
“哼克,哼克。”
“好吧,哼克先生。如果有一天咱们脱困了,只要你想学,我会教你写字的。”
半兽人楞了一下,过了好半响才回答到:“哼克。”
当天深夜,牢门上的铁链哗哗作响,然后散开来。侏儒狱卒满脸都是青紫色的伤口,腿还一瘸一拐的。他解开链条打开牢门,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家伙迈步走了进来,把牢房塞得满满的。他的身上穿着镶嵌皮甲,每一个铆钉上都有骷髅的标志。他的武器是一把蓝色的锯齿匕首,不过真正有威胁的是他强健肌肉中隐藏的力量——这是一只食人妖。
“就是你欺骗我的侏儒?”那食人妖说道:“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让他挨一顿毒打。想想如果你敢欺骗我,会是怎样的下场?”
“我不需要去想,因为我不会欺骗你。”西格尔坐得端正,面对世人要威胁的目光一点也没有躲闪。“我想要自由。”
“你是奴隶,没有自由。”食人妖说道:“你死了也不会有自由。”
“那我要与我价值相称的待遇。”
只要离开这间牢房,能够接触到矿物、植物或者金属,你们会被一个法师能做到的事情惊呆的。西格尔心想,首先要离开牢房。
食人妖嗤笑一声,掏出了他的锯齿匕首,拍打着他的大腿,问道:“你想要床、热腾腾的食物和女人?”
“是的。”西格尔回答。
“我也想要那些东西,但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食人妖把泛着幽幽蓝光的匕首贴在西格尔的脸上,从他的眼皮下面滑过。腥臭的气味从匕首上清晰地传来,是血、胆汁和胃液的混合味道,这是一把剥皮匕首。“我杀人,而且非常精通,所以我有床、食物和女人,你有什么?”
“金子。”
匕首高高举起来,食人妖说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有什么?”
西格尔想了想,他从食人妖的眼睛中看到了暴虐、怀疑还有隐藏起来的贪婪。“我有让你成为富翁的办法。”他说道。
食人妖歪着嘴呵呵笑着。侏儒也附和着露出笑容,却被踢了一脚,在石头地面上滚出三米多远。“别傻笑,你这个小虫子。”食人妖骂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西格尔:“你有什么办法?你看上去比荒原上的野人还要凄惨,连件衣服都保不住。如果不是我的慈悲,把你放在靠近火山通道的牢房里,你早就冻死了。你的性命就在我手里,我可以用鞭子、刀子、烙铁和饥饿得到我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为什么要用床铺食物和女人换?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说的话?”
西格尔单膝跪下,低下头假装效忠:“你掌握我的生命,所以我没有自由。皮鞭、刀子和烙铁会损伤我的身体,影响我的工作效率。而饥饿生效的时间太慢了,会耽误宝贵的时间,成为富翁而享受的时间。床、食物和女人是不错的开始。”
“嗯哼,有些道理。但是这一切都是假想,是你的说法而已,也许这全都是欺骗。”食人妖说道:“一种新的高明的骗术,但是结局都是一样的,成为一个好故事,然后死。”
“我能证明我所说的是真的。”西格尔指了指食人妖的手,然后说道:“首先,我需要你的匕首。”
“我的……匕首?”食人妖笑了:“你想让我给你武器?这是多么低级的骗术啊!你是在说笑话吗?”
“我在为自己能否活下去而奋斗,大人。”西格尔盯着食人妖,眼睛中只有坚定的神色。“生存没有笑话。”
食人妖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蹲下来看着西格尔,用鼻子嗅着气味。食人妖可以通过气味分辨恐惧、谎言和垂死的挣扎,但是这次他什么都没有闻出来。他和西格尔四目相对,两个人谁都没有眨眼,谁也没有退却。食人妖哼了一声,“终于,你说了句有道理的话。我喜欢。”他把匕首扔在西格尔脚边,站起身来,退到牢门口,然后说道:“证明一下吧。”
西格尔拿到匕首,用大腿擦干上面的血渍,露出匕首的刃,用舌头舔了舔,然后把匕首抛回去。“这是人工烤蓝的匕首,不会生锈,非常坚固。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一种叫做托帕石的蓝色宝石,用龙火药剂溶解,添加进即将凝固的铁水中,用白色炭火火焰烘烤,才能制作出来。过去托帕石只有旧大陆才有,价格昂贵,所以烤蓝武器非常稀少。不过这把匕首不是旧大陆那边的,而是新大陆的产品。摩拉之巅南面有一个叫做卡拉克西的村子,又叫做懒人洞,那里其实有一个秘密的托帕石矿。你这把匕首就是出自那里。”
“这只能说明你是一个武器工匠,说明不了别的。”
“你最近用这把匕首插过岩石,锯齿里面有碎屑。我想那个地方的石头是一种粗壮的结晶岩,可能有淡黄色或者淡粉色。那些岩石看上去丑陋而且不能加工,但是有我在,我能从里面找到宝石,例如红水晶或者黄水晶。如果幸运的话,托帕石也是有可能的——你想再要一把这样的匕首吗?”西格尔充满自信的说道,同时在心里感谢矮人艾琳特,以及摩拉之巅的图书馆。
第八十八章 求生3
食人妖笑着拿过匕首,然后退出了牢房,侏儒赶紧跑过来用链条把牢门锁上。“给他们更好的食物,拿些衣服和毯子来。”食人妖踢了侏儒一脚,接着说道:“多给他们些金药水,对抵御寒冷有好处。”
西格尔没能获得离开这里的机会,但是他有了更多的东西。首先他有了衣服,是在亚麻布里塞了些羽毛和干草的的破旧衣服;然后是一个陶罐,用来存放每天的粥;他又有了一个编制篮子,是用弯曲的细树枝做成,侏儒总是会把黑面包放在篮子里,将其当做餐盘。除此之外,他每天都能得到一个皮囊,里面盛放着足够喝上两口的“金药水”。
哼克半兽人一直在阻止西格尔去喝金药水,但是对其他的事情不闻不问。西格尔自顾自的准备东西,在睡觉的角落把一些有用的材料藏起来。有一天,西格尔谎称汤太淡了,一定要放很多盐,但是第二天他又说盐放多了,厨子一定是个笨蛋。侏儒随口附和同意,结果被西格尔抓住话柄:“明天你帮我带一些盐,我自己加在粥里。否则……”
西格尔也没多说什么,他给侏儒留下很大的想象空间。第二天他就有了一小包粗盐。于是他就掰下篮子上的干树枝,将盐撒上去,一边搓动一边念颂咒语。树枝迅速脱水,变成了灰黑色的碳。
‘有了木炭,我就可以使用大部分火焰类法术了。’西格尔用撕裂开的衣服做成小布袋,用散开的线头扎紧口,木炭就存放在这里面。他做了三个这样的小包,一个藏在身上,一个藏在睡觉的地方,一个藏在窗口的雪堆里。雪是天然的干燥剂,只要没开始融化,它就能防止水渗进布袋里。
冰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西格尔有陶罐,窗外有雪和足够的低温,于是他就有了几块碎冰。目前还不是将碎冰变成冰刀的时候,很多工作还要背着半兽人进行。那双绿色的眼睛总是在发光,很少有休息的时候。
西格尔设法要来了一些肥肉,这让他储存了脂肪。他揉碎了一些亚麻的线头,将它们变得蓬松起来,就像是打散的棉花一样。硝的获得相对消耗时间,需要每天都尿到墙壁上,等干燥之后刮下粉状结晶物。每当西格尔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半兽人就像看到鬼一样,躲在角落里不停的说:“哼克,哼克。”西格尔也没法解释,难道要给半兽人普及炼金知识吗?这门学科即使在法师联合会也很少人去研究,大部分人会主要把精力放在咒语的练习上,所以炼金学书籍的借阅花费就很低,正适合西格尔。自己动手制造施法材料也很有乐趣,但因为纯度不够,所以在施展咒语的时候必须格外精细控制。不过配合冥想法,正好可以同时锻炼用脑和动手两方面的能力。
西格尔耐心准备着,他还在牢房中找到了死蜘蛛、甲虫壳,从食物中找到碎骨头,这些都被他小心翼翼收集起来。食人妖在这期间曾经下来过一次,让西格尔伸出手去看看他的伤势。在治疗药水的帮助下,手腕已经开始恢复,新肉逐渐长了出来。食人妖以为是金药水的功效,满意地点头离开了。
西格尔猜测自己伤势痊愈的时候,就可能要被带离这间牢房。虽然他准备的东西可以藏在钥匙空间中,但是新环境不知道还适不适合逃跑。他决定入夜的时候就尝试一下——所有的材料都随身藏好。
侏儒提着盛放着粥木桶,另外还有一个胖胖的陶罐——那里面是山羊奶,每隔三天就会给西格尔一些。西格尔拿着自己的罐子,走过去接羊奶,“不小心”将罐子打碎了。
“都怪我。”西格尔说道:“要不你把手里的罐子递给我吧。”
盛放羊奶的罐子比栏杆之间的缝隙要粗,侏儒塞了几次都失败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摸腰,又猛地收回手来。“我去给你拿一个新罐子,等一会儿就是了。”
很好,侏儒随身带着牢房的钥匙,确定了这一点,于是开始行动。
他点点头,手指从地面石头的缝隙中摸起一搓沙子。他轻声念颂咒语,就看到侏儒摇摇晃晃。困倦袭来,然后不可抵挡地征服了侏儒。羊奶洒在地上,侏儒也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西格尔笑了笑,他找到甲虫的壳,在嘴边亲了一下,然后念起了召唤咒语。一只冰霜硬角虫在牢门外凭空出现,用力将侏儒的身体滚到栏杆旁边。西格尔伸出手去,从侏儒刚刚伸手想要摸的口袋里翻找,果然有牢门的钥匙。
“想要出去吗?”西格尔看看半兽人。
“哼克!”半兽人站起身来,老老实实站在西格尔身后。
消解了召唤出来的甲虫,西格尔转动钥匙,牢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他顺手摸走了捆绑牢房大门的铁链子,这可以像鞭子一样成为不错的武器。西格尔自然也没有忘记地上的瓦罐碎片,其中几个比较锋利的碎片可以临时充当匕首。两个人踏出牢房,尽管只是一小步,但这是通向自由的一小步。
“被带进来的时候记得路吗?”西格尔问道。
“哼克!”半兽人点点头,自觉地走在前面。
他们先经过一段盘旋向上的石头台阶,幸好这里的墙壁上有简易的油灯照明,行走起来非常简单。西格尔又顺手取走了一盏灯,他可不像半兽人一样拥有黑暗视觉。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芒,他发现地上的岩石非常古老,历经长时间踩踏,已经光滑平整。这需要非常多的脚掌不断打磨才能形成,可牢房很少有人下来。由此西格尔判断牢房是后来改造才具备的用途,之前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过道。
台阶的尽头是一扇上锁的铁栏门,栏杆又细又锈,看上去可以轻易拆掉。不过西格尔制止了半兽人这样做,以防惊动看守。他拿出麻线头放在钥匙孔的旁边,随值悄悄念诵咒语,麻线头像是触手一样钻进了钥匙孔,在里面摸索,确定锁眼的结构后和开启的机关,然后吸附在上面开始转动。只听到“啪”的一声轻响,牢门打开了。
线头迅速燃烧,化为了灰烬。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用指头搓出来的线头,但只能承受一次施法。西格尔现在十分想念柔软的棉花,因为用棉花能够更加便利和精确的施放这个咒语,还可以反复利用多次。不过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前方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危险。
大门之后不远处是一个大厅,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这里不再使用低劣的油灯,而是在左右两边的墙上各有一排火炬,火炬台为人手的枯骨。火炬里肯定添加了松油之类的物质,所以把头顶的岩石熏得漆黑。不远处有两个通道,一个更高,一个则平着向左侧拐弯。从拐弯的甬道那里飘来了浓重的金药水味道,混杂着麦酒和烤肉的香味。
哼克指着更高的通道,让西格尔跟紧他。两个人悄悄的前进,把脚步放得很轻。三十六节又陡又急的台阶之后,西格尔听到前方传来轻轻的鼾声,于是探头看去。一个身形憔悴,皮肤紧皱的老人正在打盹。他留着一束长长的白胡子,怀里抱着一根木头短矛,褴褛的旧衣服上满是油污。他打盹的位置非常不好,刚巧把通道挡住。哼克示意掐死他,不过西格尔摆摆手。他担心如果不能一瞬间完成击杀,说不定这个人挣扎的声音会被听到。这里作为哨岗,说不定会有隐藏起来的报警装置。
西格尔拿出死蜘蛛在手掌心,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揉搓蜘蛛的尸体,低声默念咒语。尸体在魔法的作用下变成绿色的软膏,只有很小的一堆。西格尔往自己的双手上涂抹,然后又擦到哼克的手掌上。
软膏带着一种温热的感觉,非常粗糙。这是模仿蜘蛛在墙壁上运动能力的蛛行术,不过是在缺乏材料下的弱化版本。只能提供两个人四只手的攀爬能力,持续时间也短得多。西格尔演示了从天花板上用手吸着走的神奇技术,哼克扳手将信将疑,也有模学样的跟着做。两个人跨过睡觉的老人,继续向上前进。
一步接一步,似乎台阶永远没有尽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在地狱中吗?西格尔不禁怀疑,难道我被关在地底很深的位置,但是从窗口飘进来的雪又是怎么回事?白天的时候还有阳光,夜晚的时候也有星星,难道那些都是错觉?西格尔经历过幻境的折磨,这里似乎又有了类似的感觉。他看着哼克的后背,一边数着台阶的数量一边默默跟随。一百,他对自己承诺,如果再走一百台还在攀登,那么这就是假的,是陷阱。
等他数到六十二的时候,台阶终于到头了。一扇镶铁石门挡住了去路。哼克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拧断了门栓,把整扇石门拆卸下来,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将门放倒。
一股热气从另一侧扑面而来,夹杂着巨大的硫磺气味。哼克率先从大门穿过去,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侧着移动着。西格尔跨上最后几节台阶,终于明白他们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一座火山的内壁,抬头向上就能看到圆形的火山口,星光透过升腾的烟雾照射下来。一个螺旋形的通道从上至下贯穿,一直深入火山口底部的熔岩层。通道能容一个人行走,但是这里的环境给人莫名的压迫感,为了寻找安全感,大家不自觉地就会想烤炉中的烧饼一样,后背紧贴着墙壁。西格尔向下看着熔岩,发现有好几十只火焰蜥蜴正在里面捕食。他们的食物是新生不久的火元素,这里的熔岩提供了元素生物凝结诞生的必要环境,同时也吸引了火焰掠食者。螺旋形通道的底部还有一个出口,更大更黑暗,那可能是火蜥蜴的通行口。西格尔抬头往上看,从火山口出去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第八十九章 求生4
火山通道中有非常多的危险,大多隐藏在看似平常的自然环境中。这里是冰与火的交汇地,总是能产生一些很极端的情况。你可能认为头顶上融化的雪水会是冰冷清爽的,但很有可能它已经被加热到可以烫伤人的地步。脚下的地面,有些地方只是暂时平静的熔岩,表面看起来非常坚固,但是踩下去就会把整只脚烤熟。他们还要小心松动的石头,这里火山间歇性的震动将岩石之间的裂隙变大,不管是手还是脚都要小心碰触。这里的空气是最危险的杀手,很可能吸错一口气,里面的毒素就会要了你的命。两个人宁可被烫伤,也把上衣脱了下来,蒙在脸上,挡住口鼻。
火蜥蜴在坑底捕杀火元素,这对它们来说是一场欢乐的游戏。不过它们任何一只只消抬起头来看一眼,就能发现两个鬼鬼祟祟向上挪动的影子。相比于火元素那种单调的味道,血肉组成的食物更受火蜥蜴们喜欢。它们会毫不犹豫的展开捕猎,而西格尔两人基本没有办法抵挡。
越往上走,空气中的温度就越低,周围的岩石也不再烫得没法碰,脚底也好受许多。不知道两个人逃脱的事情多长时间会被发现?两个人又能跑多远?西格尔努力不去乱想这些事情,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要做的事情上。注意空气的扰动,小心毒烟,西格尔不断提醒自己,即使憋得厉害也必须一点一点呼吸,不能大口猛吸。
一只火蜥蜴被火元素的挣扎打翻,正好看到贴着墙壁前进的两人。它转正身子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仰头尖啸。火蜥蜴群都发现了两个偷渡者,迈开四足追了上来。相比与元素生物,血肉之躯的吸引力更大。
凭借手中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战胜这群火蜥蜴,在山路上跑,也不是它们的对手。西格尔几乎要陷入绝望。这个时候山体突然摇晃起来,不断有碎石从山壁上掉落。坑底的熔岩开始沸腾,不断鼓起的气泡把岩浆炸得很高。火蜥蜴们互相看了看,互相争吵了几句,但最终还是决定转身逃进了坑底的洞穴通道,只留下火元素在熔岩中欢乐的跳舞。西格尔可没心情欣赏这种舞姿,即便他是第一次见到火山,他也知道会有很坏的事情发生。
“哼克!”半兽人大喊一声,然后开始发足狂奔,西格尔紧随其后。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考虑这“恰到好处”的地震为什么发生,即便心中有再大的怀疑,西格尔也明白赶紧离开这里才能活命,这才是最重要的。地面在他们脚下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山壁上出现了好多喷发的泄气孔,从下向上不断增多。只要被喷中,不管是温度还是毒素都能要命。西格尔赶紧掏出脂肪,只有两片指甲那么大,仅仅可以释放一次轻身术。这而且种劣质的材料会导致咒语不稳定,本就牵扯精力,在奔跑中就更难维持了。西格尔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他停下脚步,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在咒语和感知魔法能量的波动上。周围的火元素对他施法造成影响,但是强烈喷发的气流增强了气元素的活力,算是唯一的一个好消息。当火山之喉开始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时,连西格尔高声吟唱咒语的声音都被完全遮住了。脂肪被消耗殆尽,法术勉强完成。气元素精灵欢快的缠上西格尔的四肢,托着他的腋下,让法师的速度全方位提高——哪怕只有一会儿。
西格尔几个踏步就追了上去,没有风的阻力,只有助力,这就是魔法的威力。毒气也不会近身,因为这是只有最纯净的空气才能靠近,而毒素和酸液同属大地的产物,并不是气元素的附庸。哼克半兽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他吸了一口毒烟,差点失去知觉,现在完全凭借坚强的意志和身体素质硬撑。西格尔追上了他,伸手拉起这个狱友,拽着他往前跑。
这种行为让法术能量的消耗更快了,不过法师并不在意。他计算过,在法术失效之前足够跑出火山口了。可这时火山突然进行了一次强烈的抖动,整个山体都在上下左右晃动。两个人被抛了起来,狠狠撞在岩石上。他们面前的通道崩塌,最后一段道路变成断崖,而这个时候他们距离出口还有十米的垂直距离。
“能爬吗?”西格尔观察了一下岩壁,这里到处都是凹洞和突出的岩石,有很多放手脚的地方。他的轻身术仍在,爬上这里毫无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半兽人。
在毒烟的作用下,半兽人的状况非常不好,他的眼神迷离,脑袋晃来晃去,显然意识不是很清楚。西格尔拍拍他的脸,只能让他勉强集中注意力。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西格尔心想,必须尽快想办法。他把捆绑牢门的铁链拿出来,在半兽人腋下绕了一圈,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
至于抛下半兽人的想法,只是在他脑子中一闪而过,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西格尔先向上爬,哼克紧随其后,他们只爬了三米就发现问题。这里的山壁有很多可以落脚的地方,但是没有几个安全的支撑点。在火山不断造成的地震中,岩石和灰土组成的结构早已不稳固。或许这里之前还能支撑螺旋通道,但是最后的这次震动也上山体变得极为不稳定。西格尔几次抓下石块,脚下也踩落大量碎石,站都站不稳。这还是有轻身术帮助才能达到的效果,如果是半兽人来爬,不出意料肯定会出事,而那个时候就会让西格尔承担两个人的重量。法师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好的攀爬能力。
西格尔跳回到通道上,在半兽人疑惑的目光中拿出揪下几根自己的头发。如果这里有蛛丝作为施法材料那是最理想的情况,也就不用忍受拔毛之痛。不过蛛丝的粘性会影响西格尔最终想要的结果,头发说不定会有奇效。
“好吧,这不能叫做蛛网术,只能称得上是发箍……”西格尔揉揉不停发疼的脑袋,把头发在手中搓动。他调动周围的魔法能量,小心翼翼的改造咒语的要素,努力维持法术结构的稳定。只用了三秒钟,法术就失败了,但是西格尔从中明白了法术所缺少的要素:材料必须有互相纠缠的结构,至少也要足够的卷曲,否则会直接影响了最后成型的效果。
西格尔是直发,哼克也是,周围哪来的纠缠卷曲结构?西格尔愣了三秒钟,他的脑子飞速转动,眼神四下搜寻。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就像是感冒的病人正吸吸鼻子,准备使劲打一个喷嚏——致命的熔岩火焰喷嚏。好在毒烟淡了很多,哼克的情况有所好转。时间紧迫,没有别的办法了,西格尔心想。他把手伸到裤子里去,忍着剧痛,拔下了施法材料。
“绝没有下一次。”西格尔强忍着眼泪和不适,同时怀揣着必须一次成功的决心,又开始调集魔法能量。这一次法术终于生效,一大片很像蔓藤的细丝网遮住了岩石山壁,形成两米宽,八米高,一直延伸到崖顶的加固结构。与蛛网不同,它并没有什么粘着能力,而是将细丝深入岩石的缝隙中,将松动的地方连成整体,一起分担受力。这样一来,西格尔就能找到稳定的支撑点,可以放开手脚向上爬。
他向上走了三米,发现腰间的链条被拽紧了,回头一看哼克还站在地上。他盯着被细丝覆盖的墙体,面色凝滞,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手放上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犹豫?”西格尔大声训斥:“你想死在这里的话就直说!”
“哼克!哼克!”半兽人终于下定决心,努力向上攀爬。西格尔拽着他,好分担他的重量。他们一边爬,墙壁一边解体,但好歹支撑到他们成功翻越火山口。
火山之上,强风是个活生生的东西,如同荒野孤狼般在他们周围呼啸狂吼,与岩浆的爆炸声和强气流的喷发声混杂在一起,大声吵嚷着:“快跑,快跑。”两个人冲下火山,专门挑那些还有积雪的地方。已经有熔岩从山体外部流淌出来,形成火红的河流,所以只有被雪覆盖的地方还算安全。西格尔生怕温度提高之后,整个山坡上的雪层都会松动,也许会形成大雪崩。
好在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火山并没有全面爆发,只是将山顶的部分震碎,冒出滚滚浓烟,向外投射了上千朵暗红色的火焰花簇,在方圆三里的范围内进行了一场投石器攻城表演。两个人连滚带爬冲了下去,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雪,活像圆滚滚的雪人。他们足足下降了四百多米,直到一片温泉湖之前才停下来。两个人又冷又饿,汗水沾湿了衣服,又冻在身上,西格尔的手脚都在不断抖动,这是体温快速降低的征兆。如果不想办法,很快他们就将失去知觉。
可周围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巨大深邃雪谷。温泉的水散发着一股硫磺味道,肯定是不能喝的,而且这温度也不能下去取暖——除非想被煮成熟肉。不过这里给他提供了另一种重要的施法材料:硫磺。西格尔走到硫磺湖旁边,这里黄色的结晶遍地都是,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自从通过食人妖的口中得知这里是在火山附近,西格尔就做好了计划,将可以获取的法术材料和对应的咒语在脑子中仔细筛选一遍。木炭和硝是法术的必要材料,如果有硫磺,那么这个法术的效果会更加强大、稳定而且持久。
他解下布包,将碎骨、甲虫壳以及木炭、硫磺、硝粉摆放在一起,用碎陶片划破手指挤出鲜血。用鲜血辅助施法材料的确非常方便,但西格尔也知道这方法也不能常用。除了专门修习这种技术的血魔法师,其他人并不掌握调配适和自己体质的专用恢复药剂。法师经研究认为,随着鲜血流逝的不仅是身体的营养,还有对魔法元素的亲和程度。简单来说,放血过多会导致以后法术威力下降。没有专用恢复药剂,血魔法中的免材料施法尽可能要少用。
哼克半兽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将双臂紧紧抱在胸前,看着西格尔施展法术。先是火焰从木炭上升起,然后在硫磺与硝的帮助下剧烈燃烧,产生浓重的黑烟和耀眼的火光。西格尔将碎骨和虫壳扔进黑烟中,在咒语的命令下,就看到黑烟包裹住这两样东西,使他们悬浮在空中。虫壳代表外皮,碎骨代表内里,烟气组成了肌肉,火焰提供驱动。西格尔用他精巧的咒语控制能力,将他冥想了好多次的召唤法术成功施展出来。在两个人面前,出现了一头黑色的羚牛。
“我们的坐骑。”西格尔走上前去,摸摸这头羚牛。牛的肩膀距离地面足有一米五左右,后背又宽又长,上面还布满了柔软的毛。自然界中的羚牛脾气暴躁,不过召唤生物永远都会服从召唤者的命令。羚牛温顺的低下头来,让西格尔踩着它的长角骑到背上。哼克半兽人也爬了上来,好奇地摸摸牛背上的长毛。
西格尔往召唤物的嘴巴里塞了一截木炭,这可以让法术持续的时间进一步加长。他们把不断喷发的火山丢在身后,骑着羚牛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