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摇骰子
林科的尸体倒在笼子中,西格尔将他留给了天上的乌鸦。如果没有被乌鸦吃掉的话,这里的低温和大雪会让尸体保存很长时间。西格尔最后看了一眼曾经招待他、帮助他然后出卖他的林科,将长剑收回剑鞘,转身离开。
他现在需要做一个决定,下一步要向哪个方向走。一条路是向南尝试翻越城墙山脉,通过兽人重重防线,前往黑血城堡。另一条则是向东沿着黑水河去玛卡布嗒,在那里通过水路返回南方。两条路都充满未知的艰险,都会是漫长而严酷的。西格尔有些踌躇,这时可没有人来指导他,向神祈祷也毫无用处,而他必须尽快做好这个决定。
‘向南还是向北?’西格尔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他从项链上摘下骰子,向空中掷去,看着它落在雪地上。骰子蹦蹦跳跳,过了好长时间才停下来。“是七,单数去玛卡布嗒。”西格尔捡起了骰子,最后检查了一遍行装。“看来又要做水手了。”
他持续不停的走了整整八个小时,中间只有一次短暂的休息,西格尔趁机往嘴里塞了许多大麦粉,用烈酒冲下去。路上曾经碰到兽人的巡逻队,但是西格尔远远地就发现他们,及时藏了起来。过去在海上航行的时候,西格尔就善于发现兽人,现在借助渡鸦的眼睛,他可以从空中看的更远。那些兽人全都前往同一个方向,腊肉镇。如果走得再晚一些,很可能就被困在镇子中不得脱身。
相比于游牧部落占据的草原,城墙山脉以北更加贫瘠和荒凉,而寒冬将至,野兽们也需要寻找地方避寒,所以西格尔一路上除了兽人巡逻队没有遇到什么活物,却也很难补充食物。向东行进地势逐渐降低,可以看到山岭越来越少,谷地越来越宽广和平缓。西格尔先是走了30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力气维持精灵步伐。考虑到此处已经远离腊肉镇,所以他选择用平常的方式走路。这样会令法师的脚陷进雪里,行动速度会大为降低,但是却能保存体力。
黑水河的出现让西格尔长舒了一口气。根据旅行法师艾力克的记载,这条足有两百米宽的大河永不结冻,因为它主要的水流来自于从地下的温泉,受到地火的祝福和保护,所以即使最寒冷的冬季也不会让它也可以行船。据说饮用此处河水的兽人都有火焰之力,不会被敌人的火焰伤害。不过西格尔不太相信,身体如何才能区分火焰是朋友的还是敌人的?每次兽人劫掠军团都会在城墙山脉被火烧死很多,也没见黑水河的力量有什么作用。
截至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西格尔避开了最危险的荒原地段,那里无遮无拦,连藏身的地方都很难找到。现在在黑水河畔,两岸都是冲刷出来的河谷,在永不冻结的水流浇灌下这里也生长着茂密的树木,足够遮挡那些危险的视线。西格尔当晚就找到了一个舒适的树洞,他在里面铺上厚厚的松针,可以挤进去躲避外面冷风所带来的酷寒。西格尔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点火来烹煮食物,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他在树洞外面用积雪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围墙,既可以遮挡火光,也可以防风。魔宠渡鸦在这段时间飞出去捕猎,很幸运的找到了一只灰白色的兔子。这只蠢笨的兔子吃得很肥,以为躲在一堆枯枝下面就不会被抓住。巴隆的感官远超一般渡鸦,远远地就发现了它,然后用火射线击穿了它的脑袋。西格尔决定好好奖赏自己的魔宠,把这只兔子分给它一半。
他把握了白天最后的亮光,收集了足够的燃料,点燃了火堆。西格尔现在想的只有食物,热气腾腾的烤兔子和炖菜。钥匙空间可以让里面的食物不会腐坏,但是却不能保存食物的温度。西格尔从中取出胡萝卜、洋葱和芜菁,一小包盐。如果有其他的材料,例如土豆或者西红柿,会让他更开心,但是在野外不能奢求太多,这些足够让他度过一个舒适的夜晚。
太阳驱赶著阴影在树林间移动,最后西边的阴影越变越长,终于完全将树洞内部给遮住了,只剩下红彤彤的火光在洞口燃烧。西格尔把兔子的内脏全都丢给渡鸦,然后把一半剥了皮的兔子放在火堆上略作烧烤,另一半切碎扔在了头盔锅里。有雪就有水,炖肉最能慰劳疲惫的身体,缓解紧张的神经。没过多久,西格尔就吃上了炖兔肉,巴隆则在享用西格尔帮他撤下来的碎肉块。它不喜欢完全烤熟的东西,但是爱吃半生不熟的肉胜过生肉。
当晚餐结束的时候,夜色已经相当深沉,黑暗的树林里伴随着寒风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透过茂密的枝叶,可以看到月亮升上天空,再有大概五天就会是满月的日子,那也标志着从离开深水城算起,时间过了整整三个月。那个时侯,和西格尔一同出发的还有珍妮特和游吟诗人雅瑞尔,以及三匹马。现在法师身边只剩下自己的渡鸦。
孤独感袭上西格尔的心头,即使他已经成为孩童时期梦想的爵士,而且还是想都不敢想的一名法师,但这些成功都不能抹去身为孤儿的寂寞。这种孤独和寂寞让他思考,在索斯号上当船员的时候,他一直梦想着闯出一片天地,成为人人瞩目的英雄角色,但是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只想着像所有怀揣梦想的平民少年那样,提着短剑加入某个佣兵团,从马童做起,慢慢苦练本领。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会在某次行动中受伤,只得改行,成为铁匠或者皮匠。只有那些能够熬出五年的幸运孩子,才能真正参与到佣兵团的事务中。
但那也不过就是个佣兵,拿钱给人办事,刀尖上舔血的职业,想要更进一步则难上加难。如果不是船长临终的安排,为他找到了一名真正有本事的骑士作为引路人,西格尔现在应该会在酒馆里和人喝酒打架,为了一枚金币或者某个陪酒女争得不可开交。比尔爵士拓展了西格尔的视野,让他从雇佣兵的水准上升到骑士阶层,而他的朋友精灵莉亚和矮人艾琳特则更进一步增强西格尔的技术能力,从他们身上学到的东西将会终生受用不尽。
如果不是矮人艾琳特,如果没有龙狮崖的冒险,西格尔十几年也凑不起学习法术的费用。这让他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新奇诡异的咒语,无穷无尽的知识,以后甚至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世界可以前往,西格尔这个时候才找到自己成为英雄的途径。不过比尔爵士的言传身教仍在,西格尔的孤独感也让他和爵士有类似的想法。相比于成为法师联合会三峰塔中的一名研究者,他更希望成为一名拥有土地,并在自己土地上建设属于自己高塔的法师。
“属于自己”,这个词是孤儿的憧憬,西格尔清点了一下他所拥有的,有师长、朋友、恋人、武技以及法术,这些让他感到心中幸福。他还记得深水城自己的厨娘迪普夫人,当他出来冒险的时候,能从她眼中看到真正的关心和不舍,这对于西格尔来说是一种无比珍贵的感情依托。一年之前西格尔还幻想着离开大船,带着短剑,在新大陆打仗、历险,随自己的心意而动,把不顺眼的家伙全都放倒,然后把钱都花在美食烈酒上,仿佛那才是年轻人应该做的事情。不过在体会了家人和亲情之后,他决定改变冒险的目的,不再单纯为了自己,也应该为了身边所有的人。
所以他会听从骰子的结果,向东前往玛卡布嗒。其实在他的思绪中暗藏着野心,或许有机会将那座海港付之一炬,这样就可以大大减轻深水城的战斗压力,甚至改变整个战场局势。如果不是有这种想法,他会傻傻的选择东进?盯着面前的火光,他默默向神祈祷,希望珍妮特、比尔、埃文都能够平安无事,亚伦王子能够逢凶化吉。以前总是为自己的事情向神祈祷,却得不到回应,据说只有为其他人的福祉敬献虔诚,才能被善神听到。除了为亲人的平安外,他也祈祷自己能够想出办法混进城去,在无数兽人的眼皮底下毁掉造船厂。可是这任务怎么想来也好似不可能完成,兽人野蛮、凶残、嗜血、缺乏纪律性,但是并不蠢笨——最多只不过脑筋转的慢一些。他们肯定会在那里层层设防,而且像玛卡布嗒那样的大城镇,不会只有一个巫祭,所以使用法术的时候必须非常小心,必须避免被发现行踪。这树洞里,他能听到不远处黑水河哗哗的水流声,一时间思绪万千,相较于向神求助,西格尔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知识和力量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在那里一定能够帮助他们,是不是这样的,巴隆?”
渡鸦歪着脑袋看看他,不论如何它都会同意主人的想法,这是深刻在魔宠灵魂中的烙印。巴隆点点头,发出嘎嘎的鸣叫。随后,他跳进西格尔怀里,用黑色的鸟喙轻轻拽着主人腰间的口袋。西格尔知道渡鸦与自己心灵相通,很多自己的想法会潜移默化的影响魔宠。他摸摸巴隆光滑的羽毛,打开口袋,里面正是诺克斯共同会巫士的焱魂晶。
“也许这能帮助我。”西格尔拿出宝石,仔细地端详。同时,他打开钥匙空间,将巫士的书籍找出来,希望能够从里面发现线索。
第一百零六章 玛卡布哒1
西格尔小心翼翼的沿着黑水河的流向前进,既不远离河水太远,也不会靠的很近。他每天只有六个小时花在赶路上,其他的时间要么是躲避附近的兽人,要么是寻找安全的藏身之所。
越接近玛卡布嗒,就越能感受到笼罩在上空的侦测法术,它们每天不间断地进行巡逻,所谓防范法师的必要措施。在所有施法者中,法师的手段最为丰富,而且每个法师都个性迥异,他们会对同一件事情产生不同的看法,行动“不受控制,无法预测”。一些法师精于飞行,城墙对他们来说就是笑话;一些法师精于变形和隐身,一切依靠人眼的防御手段形同虚设;一些法师精于爆炸,栏杆和门锁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纸糊的玩具;最可怕的莫过于诅咒和毒素,让各地的领主们睡不安寝、食不知味。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人类领主和神庙合作,皈依信仰,让神庙在自己的领地上收缴十一税,换取法术保护。繁星王国和晨曦教会正是这样一种合作无间的模式,军队是国王的,国王卫队是神庙的,王权和神权的合作造就了一个延续千年的强大王国。
其他各个种族也都有防范施法者的手段,矮人没有法师,但是有符文师提供防护结界;精灵的王族从小就必须接受魔法教育,他们个个都是强大的法师。而对于兽人来说,他们喜欢杀戮、肌肉先于脑子行动的天性,导致极难出现冷静而睿智的法师,但他们求助于巫祭,也就是兽人种族独眼主神的“牧师”。他们在重要的区域布置排他性的结界,一方面防止其他信仰的牧师接近,另一方面则是侦测法师的行踪。
其中最主要的手段就是侦测魔法,这也是各个领主城堡中最常见布置的法术。不管是魔法物品和还是魔法结界,都会在侦测魔法的作用下无可遁形,包括魔杖也会被侦测出来。即便是使用反魔法力场来压制侦测魔法的作用,但是警戒者还是能感受到侦测区域中突然出现的空白地段——那是侦测魔法无法穿透的区域,从而能够发出警报,招来卫队。试想在警报区域,为了避免被发现,一个法师不能携带魔杖,身上毫无魔法物品,连防护型的法术都没有,即便法术材料包不受影响,但是仅凭血肉之躯又能有多大威胁,难道能比得上一个专业的刺客?领主们终于可以睡得踏实,不会担心某一天成为法师的傀儡。
领主、神庙和法师协会形成了平衡,至少不会产生大的内耗,能够同时保持政权、神权和法权的稳固。新大陆的出现恰到好处,让这三股力量都有了向外扩张的空间,而这种模式也被带了过来。骑士容易培养,领主的军队只要有人口就能成型,但是牧师的产生则是要随着信仰的逐步推进才行,这会非常缓慢。在新大陆,神庙的实力相对较弱,所以法师协会中分离出法师联合会,与深水城紧密结合,试图走出一条新的合作模式,不过其他地方则依然守旧。兽人更没有什么革新的动力,在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更加“传统”,所以玛卡布嗒周围的巫祭结界一层又一层,没有一刻停下来。
外围的结界还只是监视主要的道路,利用设置在路边以及黑水河中央的头骨塔——用敌人头骨堆叠起来的警戒塔——作为结界核心,释放侦测魔法和侦测神力。西格尔本来就不走这些道路,也避免靠河岸太近,很容易就能躲开这些侦测。继续靠近玛卡布嗒,结界的数量开始增多,树林和山口等部分区域也设立了头骨塔。西格尔只能选择不停地绕路,让每天前进的直线距离急剧缩水。再加上需要避开不断移动的巡逻队,小心那些藏在隐蔽处的暗哨,西格尔每天走60里,但是最多向玛卡布嗒前进不到10里。
即便是这样的速度,也没法继续保持了,前方的结界已经非常坚实,没有任何空隙留下。西格尔只得停在一座小山岭上,旁边不远处就是黑水河最后一个大瀑布,再向前地势高度迅速降低,一直延续到海边。玛卡布嗒就在百里之外,在西格尔的视野尽头。那里已经能够看到成片的房屋和星星点点的亮光。炊烟袅袅升起,让大海的景象产生扭曲和模糊;灯火最集中的地方,依稀可以看到几座正在建造的大船,许多小如蚊蚁的黑点正在龙骨上忙碌,他们的工作彻夜不停。这样的船厂有好几处,分布在黑水河南北两岸,海边还有一座大型维修船厂。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座兽人的城市,还以为是繁星王国的铁水港。
建造船只需要大量的木材,而在瀑布之下就是成片的森林,上百伐木的兽人和半兽人正在林子中忙碌,斧头砍伐大树的声音不绝于耳。这片林地已经没什么动物,全都被兽人们吃的一干二净,正如黑水河中没有多少鱼类一样,兽人们对于获取资源没有任何节制,比人类还要贪婪。人类在砍伐大树之后还会补种树苗,但是兽人所过之处只会留下一片满目疮痍的空地。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种族劣根性的时候,西格尔需要想一个办法通过侦测魔法的结界。他可以将魔法物品都放置在钥匙空间中。他做过实验,钥匙只要和骰子距离不超过半米,就不会引起魔法侦测的反应。可惜的是西格尔不知道怎样增强骰子隐藏物品的能力,所以他手里拿着的魔杖就不能享受这种便利。没有魔法的帮助,西格尔不觉得自己仅凭精灵步伐和野路子的潜行技巧就能通过防线,不管是经验丰富的兽人卫队还是嗅觉敏捷的坐骑狼,都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他找出来。
化妆成半兽人也许是个办法,至少在森林和伐木场这段路上不会遇到麻烦。但是如何通过城门和城墙?那些守卫可不好骗,自己又不知道玛卡布嗒城里的情况,不管问什么都会露出破绽。
也许可以绕一个大圈,从海上游过去?西格尔想到来来往往的密集船只,那些兽人海盗的眼睛比谁都锐利,海面无遮无拦,比什么地方都危险。可如果变成骷髅从海底直接走过去如何?
这个想法让西格尔思考了好久,最终还是无奈放弃。西格尔测试自己变成死灵之后,就像被隐藏的空间钥匙,的确不会引发侦测魔法的注意,也不需要呼吸,在海底行走绝无问题。但是西格尔不相信整个玛卡布嗒会对亡灵生物不设防。兽人是比较邪恶,但是他们一样厌恶死灵。巫祭有的是手段防护并侦测死灵的存在,在城市的结界法阵中必然会有相应的功能。而一个不断移动的死灵,还逆着河水冲击的方向向岸边靠近。西格尔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幸运登陆,很可能在水底就被法术炸成碎片。
他在瀑布上整整待了三天,一直在观察和思考方法。他看到瀑布下面兽人的伐木队正将砍伐下来的木头扔进水里,让它们顺流而下,直达船厂。西格尔想过藏身在木头中飘过去,可血肉之躯受不了冰冷的河水,而死灵之躯依旧会被侦测死灵的结界侦测到,将他找出来。
每天河水上都会漂着大量的木头,兽人建造战舰的工程消耗巨大,最终山崖下面的木材消耗到极限,于是有伐木队盯上了瀑布之上的树林。西格尔看到开始有兽人向上攀登,其中还有一只食人妖的帮助。不过食人妖似乎地位低下,还带着手镣,并用锁链和脚镣连在一起。它也没有斧子可以用来砍树,只是负责做搬运的苦力。
西格尔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虽然仍旧需要幸运之神的帮助,但至少有了一线成功的可能。他又反反复复将整个过程思考了好多遍,包括兽人可能做出的反应。再又观察了伐木队两天之后,西格尔决定动手。
他让巴隆四处捕猎,找到两只兔子,也不去除内脏和剥皮,在距离瀑布较远的地方烤熟,放在钥匙空间里准备用作诱饵。然后拿出了从巫祭那里搜刮的瓶瓶罐罐,找到几种富含剧毒的物质,填充在兔子的肚皮中。他等到开始下雪的那天,因为此时兽人最少,只有三个伐木工带着食人妖爬山来做最辛苦的工作,其他人选择在山下偷懒。西格尔等伐木开始,就到了兽人生火取暖的地方,将准备好的兔子重新烤上。风将香气飘到食人妖的鼻子里,它早已饥肠辘辘,闻到香味就走了过来。看四周没有兽人看管,于是横下心来,一口就把兔子连同棍子一起吃掉,在嘴里使劲咀嚼两下,赶忙吞咽下去。
他也没去想雪地上的脚印已经暴露了他的行动,因为他没有足够聪明的脑袋发现整件事情的破绽。赶回自己原来所处的位置,避免被兽人发现是它唯一的想法,可这个想法永远不可能实现。几种剧毒的物质混合起来,即便以食人妖的身体恢复能力也只有死路一条。这个丑陋的大块头摇晃几下,一头撞在树上,倒毙在雪地里。
西格尔从树后走了出来,他手持着龙牙匕首。在兽人发现这里的异状之前,他只有很短的时间来做准备。
第一百零七章 玛卡布哒2
西格尔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藏身到食人妖的身体中去,然后沿着河水漂至玛卡布嗒。这似乎和伪装在木材中漂过去区别不大,但是却在一些细节上有所差异。
食人妖被开膛破肚,大部分内脏都丢进了袋子中,然后藏在钥匙空间里。西格尔用龙牙匕首可以很好的模拟被撕咬的痕迹,毕竟这匕首本体就是牙齿,它主要的作用是刺,而且它的切割痕迹与金属剖面的匕首还是有不小的区别。西格尔用匕首模拟出爪子和牙齿切割的痕迹,然后挖掉眼珠,清空肋骨保护下的内脏,形成一个可以藏身的空间。为了让伤口显得更加真实,他还把食人妖的一只胳膊卸下来八成,只留部分肌腱连接着肩膀和上臂。
随后,他打翻了篝火,制造搏斗和挣扎的痕迹。食人妖在树干上用头撞出来的凹痕省了西格尔不少麻烦,他只需要再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足迹是比较麻烦的部分,不过好歹有渡鸦帮忙。巴隆用脚抓着事先刻好的模具,用俯冲的方式在雪地上印上足够深度的足印。渡鸦不断起起落落,直到将足迹引到河边为止。
西格尔将几乎挖空的尸体拖到河边,然后变成骷髅钻进食人妖体内的空腔中。这是一种非常恶心的体验,西格尔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他周围的视线内都是血红色的体腔,不少没有清理干净的内脏血块吊在四周。幸好骷髅没有嗅觉,不然光这股味道就能要西格尔的命。
通过渡鸦的眼睛,西格尔即使在食人妖体内也能知道周围的情况。他举着食人妖的尸体跳入奔腾的河水中,尽可能蜷曲身体。水从破口处灌了进来,但是厚厚的脂肪依旧让尸体能够漂在水上。随着速度的不断增加,西格尔知道他面临第一道关卡:坠落的瀑布。
这是他需要作出的第一道伪装,所谓必须让兽人发现坠落的尸体。从瀑布上掉落的时候,西格尔一时间失去了平衡能力,只能紧紧扣着食人妖的肋骨来固定自己。这和在海船上,被惊涛骇浪抛向空中有些类似,但是更加难以控制。西格尔咬紧牙关,强忍着使用羽落术的冲动,迎接撞击水面的那一下冲击。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骷髅全部的骨头都在猛烈震动,下巴被脊柱狠狠撞到,一侧已经脱臼。要不是西格尔反应迅速,及时用手抓住了颌骨,否则他就会永久失去这块重要的骨头。其他受伤的部分主要集中在颅骨,他可以确信自己的脑袋上裂开了几条缝,想要恢复不仅消耗时间,也会非常痛苦。如果不是食人妖有着又厚又软的脂肪作为缓冲,西格尔很可能被摔成碎骨头,再也拼不起来。
伐木的兽人大多看到了这一幕,食人妖残破的躯体被瀑布冲下,狠狠砸落在深潭中,把胳膊都摔飞出去。随着水花的几个起落,食人妖尸体重新漂在水上,并顺流而下。兽人们谁也不想在这种天气下水打捞尸体——尤其不会为了谁也不在乎的食人妖奴隶而受苦。他们在河岸上远远看着飘过的尸体,只能发现肚腹的破口和遍布全身的“撕咬及爪抓”伤痕。他们立刻提高了警觉,防止同样的“野兽”再来袭击。伐木兽人的队长让自己最年青无用的手下向下游前进,然后转向伐木营地。他需要一个新的食人妖奴隶,同时要求派巡逻队到周围侦察一下,驱赶野兽,或者抓起来大家一起吃掉。
西格尔藏身食人妖体内,他的周围全是冰冷的河水。幸好现在是骷髅状态,没有需要保暖的内脏器官,所以寒冷对他造成不了太大伤害。如果一直保持人类状态,根本等不到漂到玛卡布嗒他就会被冻死。时不时的,西格尔能感到食人妖不断碰撞上某些硬物,听声音应该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木头,然后一起向下游漂去。西格尔为了节省精力,现在也不用渡鸦的眼睛侦查。法师和魔宠之间的联系是一种灵魂力量,倒是不会被周围的防护结界发觉,可以放心使用。
西格尔就这样一路沉沉浮浮前往玛卡布嗒,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亡灵身份被周围的侦测结界发觉,正在经历一遍又一遍的扫描。他能大致分辨出这些结界魔法都是由什么咒语组成:侦测魔法、侦测亡灵、侦测毒素。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功能,但那些法术西格尔并不掌握,也就无从分辨。
也许在巫祭脑海中,正有一个亡灵标记顺流而下,朝玛卡布嗒的方向过来。西格尔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兽人派船前来,把尸体打捞上来扔在火里烧掉。如果是在繁星王都,为了避免水源被污染,防止瘟疫和诅咒,他肯定会面对火葬的结局。不过现在天寒地冻,想要打捞他还需要逆流而上,还要小心船被木头撞翻,兽人是不会花这个力气的。他们最多会等在玛卡布嗒的某座桥上,用绳套勾住这具尸体。
当然,也有可能不会这样做,毕竟食人妖的尸体又大又重,捞上去也没有任何用处。再说,顺着河水向下游漂,伐木的兽人全是徒步前进,没有足够的速度赶在尸体到达前通知城市卫队,所以西格尔只会面对两种拦截的可能。一是守卫河流方向的兽人卫兵,它们会先用乱箭胡射一通,也不去管什么调查工作,直接把食人妖扎成刺猬,连带着里面的西格尔一起破坏掉。西格尔自然也不希望这样的结局,所以他希望会面对第二种拦截:兽人巫祭。
不变成骷髅就不能忍受冰冷的河水,而如何解释亡灵生物的灵光则是混进城市必须解决的难题。这解决之道就着落在兽人巫祭身上。他们能够侦测到亡灵,也有足够的手段驱散亡灵。他们比一般的兽人更聪明,行动的时候更合理。合理就意味着规律,规律就意味着有迹可循,有漏洞可利用。西格尔耐心的等待着,时间拖得越久他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最好就这样一直漂下去,能够直接到造船厂附近的海域是最完美的情况。
不过兽人是不会真的放任一个亡灵进入城市的。巫祭在感受到防护结界的警告后,穿戴上盔甲和武器,带好圣徽和法器,全副武装赶到了河边,站在横跨黑水河两岸的第一座吊桥上。他一边派出狼骑兵前往伐木场附近询问情况,一边借助结界的帮助扩展视距,远远的观察漂过来的尸体。他能看到被撕裂的伤口,被摔坏的躯体,残破的皮肉堆积物。仅剩的一只手上还有半截镣铐。从目前的干瘪状态上看,他能猜测出食人妖的内脏被吃掉不少,最多只剩下被肋骨保护的部分。这样的伤口和猎杀习惯并不罕见,加上那微弱的亡灵灵光,巫祭判断只有一种怪物要为此事负责:食尸鬼。
撕咬的伤口和消失的内脏正是食尸鬼惯用的攻击手段,而被食尸鬼杀死的生物有一定几率变成第二只食尸鬼,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食人妖尸体上会有亡灵生物的灵光。西格尔为了刻意制造出食尸鬼攻击的特征,所以他只能下毒杀死食人妖: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尸体,上面除了用牙齿形状的龙牙匕首之外,不能有任何其他武器造成的切口。
尸体和亡灵生物毕竟是两回事,前者不会引起任何侦测结界的反应。相信巫祭在得到伐木队的“目击证词”之后,可以更加确信食尸鬼的存在。那些雪地上的脚印,打斗的痕迹都可以作为有力的证据。至于会不会是变形法术造成的结果?相信掉落瀑布时摔断的胳膊能够打消巫祭的顾虑。因为变形时失去的肢体,在变回去的时候不会恢复。巫祭相信不可能有施法者为了进入玛卡布嗒,会在变形成食人妖尸体后还牺牲自己的一条手臂。
食人妖越漂越近,巫祭也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猜测。他看着那“即将变成食尸鬼”的尸体,举起了格乌什的徽章,大声歌颂兽人之神的名号,希望神能够为他的子民驱散可恶的亡灵,保证玛卡布嗒的安全。一道光芒从圣徽上发出,准确照在食人妖身上。
西格尔只觉得周围已经被光芒包围,蕴涵着可怕圣力的光如同火焰一样,散发着炽热的温度。他的骷髅躯体仿佛快要融化一样,逐渐变得又软又烫。西格尔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刻来了,他命令骰子将自己变回人形。
于是亡灵的灵光消失,就仿佛已经被巫祭驱散一样。那兽人满意的点点头,让他的随从通知造船厂那边,让他们派人从下游打捞尸体。在造船厂附近,那里有用来拦截木材的大网,食人妖的尸体会在那和木头一起被挡住。巫祭命令将捞上来的尸体找地方烧掉,用最简单的方法尽快处理。
变回人形之后才是对西格尔最大的考验。藏在食人妖肚腹中,残存的空气本来就不多,冰冷的河水还不断带走他的体温,最可怕的是他还不敢随便活动四肢,也就无法产生热量来对抗寒冷。在这种情况下,气味这种事情已经成了细枝末节,西格尔全神贯注等待一个脱困的机会。
他知道这机会迟早会出现。
只听得梆当一声,食人妖再次撞上了漂浮的树干,这就是西格尔等待的时刻。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食人妖的肋骨,猛地将它朝一侧翻转。被木头撞击之后尸体翻转,是很正常的情况。而且由于食人妖缺了一条手臂,这次反转也能省下很大的力气,兽人从河岸上看也不会觉得突兀——至少不会出现尸体甩着手臂翻转的奇异景象。
食人妖的肚腹开口朝向水下,那里正是西格尔的逃生出口。在历经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跨越了一百里的距离后,他终于要离开食人妖的体腔。凭借海员时期练就的游泳身手,西格尔如同一条最矫健的鱼,滑入河水之中。他能屏住呼吸很长时间,足够让他保持在水下一直游到岸边。
西格尔一直呆在水面之下,直至找到一个小码头。这里有突出的停靠栈桥,是用木头搭建的小平台,下面有两尺多高的空间。西格尔从这里浮出水面,终于可以好好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他听到头顶木板上传来兽人交谈的声音,似乎是在讨论烤老鼠串和女奴隶的事情。玛卡布嗒外紧内松,兽人军阀也知道不可能在城市内部实行严格的管理,那样会让战士们失去激情,还会让头目们反对他的统治。西格尔现在不担心巡逻队,只要乔装打扮一下,不会让兽人第一眼认出他是人类就好。在头顶上的谈话声走远之后,西格尔湿漉漉的爬上了码头,宣告自己成功潜进了玛卡布嗒。
第一百零八章 玛卡布哒3
西格尔爬上岸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下来,气温也随之降低。一离开黑水河,失去了地心火焰的祝福,衣服上的水就开始迅速结冰。为了防止冻僵,西格尔赶忙将衣服脱了下来,一边在手里拧着水,一边躲进了码头旁边的一个渔具仓库。
这里空无一人,连渔网和鱼筐上都积了一层尘土。兽人才不会去打渔,这里应该是给半兽人或者人类奴隶存放工具的地方。而现在几乎所有的劳力都去造船厂干活,所以这里也被暂时废弃。西格尔不敢生火,在仓库里找出几块干燥的破布抹抹身子,至少把快要结冰的水汽全都擦干。然后他赶忙活动四肢,做深蹲、俯卧撑和原地快速小步跳,好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
如果能够使用魔法,他有很多种办法可以避免身体受到冻伤。但在侦测结界的笼罩下,仅有比尔爵士教授的雇佣兵手段能够使用。西格尔在思考潜入计划的时候,决定只有在最紧要关头才能使用咒语。那个时候要么是胜利的前夕,要么是逃命的时刻。
由于没法烤干衣服,西格尔只得临时拿小屋中的破布和渔网造一件简易的遮体服装,并顺便把自己化妆成一个人类奴隶,破布烂衫正好是最佳的伪装。他用匕首将自己的头发割的乱七八糟,半个多月没整理的胡子也能遮挡下他年轻的面容。但是也不能打扮的像一个乞丐,那样会让兽人觉得这个奴隶毫无用处,可能会掏出刀子结果乞丐的性命。西格尔适度露出自己的双臂,展示健壮的肌肉,好扮演一个能干力气活的奴隶。
这简易的化妆技术还是跟珍妮特所学,衣服的裁剪和缝纫则是比尔爵士所教。西格尔最大的优点就是乐于学习所有能用得上的手段,不会挑肥拣瘦。他穿上“新衣服”,拍去上面的灰尘,然后推开了房门。
今天是满月的日子,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之下。这对于隐藏身形并没有什么好处,索性西格尔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只要不遇上醉醺醺的兽人,其他人看到他还以为这是某个将军的奴隶呢,也不会上来骚扰。西格尔离开了内河码头,走进了城镇内部,他的目标首先就是此地的饭馆或者酒店。一是为了解决吃喝的问题和取暖,二是为了打探一下消息。他对玛咖布哒可是完全不了解,周围也全都是敌人。
他小心翼翼的选择着目标,所幸这里的酒馆数量很多,兽人们最喜欢这项娱乐,也愿意把口袋里最后一个大子儿花掉,反正第二天再去想办法抢劫就是。他们喝着低劣的麦酒,看着侏儒奴隶滑稽的表演,大手则在身边女奴的身上来回游走。等到酒足饭饱,酒馆就会立刻变成淫乐的场所,那场面会非常混乱而不堪。西格尔不指望能从这里听到消息,他有自己的办法。
在来玛卡布嗒之前,西格尔做了好几套计划,首先就是取得一个经得起检查的身份,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侦查。每个海港,即便是晨曦之主实力最强大的金盾港,也会有人从事伪造身份证明的工作。西格尔曾经被作为老船长马琳的接班人接受培训,他知道这些和海运有关的事情。幸运的索斯号也经常夹带些税务官忘记打标签的烟草、红酒,甚至没有来历的白糖和胡椒。其实这都是走私的物品,需要船长接洽那些可以销赃的店主,所以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套海上的商业秩序。西格尔正是计划利用这套体系,为自己在玛卡布嗒的活动提供帮助。
耐下性子,不去多想从酒馆里飘出来的烤肉香味,西格尔横穿整个玛卡布哒,从内河码头走到了外海码头附近。他在路上看到两个醉鬼,顺便将他们拖进巷子,把他们的衣服脱下来换在身上,短衫配上半长裤,软软的鲨皮鞋,有着低矮帽沿的毛皮帽子,正好是一名水手的模样。这种装束在外海码头很常见,毕竟这里是海员——或者说海盗——出没的地方,周围充斥着熟悉的大海的腥味,还有海盐的味道,朗姆酒的香气。西格尔专门来这里找杂货店,尤其是贩卖航海用品的商店,因为它们一般也会是走私犯处理货物的地方。
但是半兽人开的杂货店并不安全,按照他们的秉性会把人类砍死,然后用人头领赏。或者在查明西格尔的货物藏在什么地方之后,再进行砍头的动作。半兽人的商店是给半兽人准备的,除非西格尔全副武装,带着几个雇佣兵做护卫,才敢选择这里。
兽人不会自己来开店,他们认为除了杀人抢劫之外其他的工作都是笑话。有时候他们会把店交给人类奴隶打理,至少在人类奴隶中招会写字算术的比较容易。虽说这些人也不一定值得信任,但是机会总是要大一些。
西格尔装作醉汉躲在阴影里,他偷来的衣服上散发着足够的恶臭,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去。现在正是各个店铺打烊的时刻,西格尔趁机挑选目标。他看到一间名为“白鱼”的杂货店,招牌上画着缆绳和船锚,一条丑陋的飞鱼从缆绳上跳过。招牌很老,上面的铜片却擦得锃亮,不过很少有人光顾这里,位置也很僻静。最重要的是负责经营杂货店的是一个独眼的老头,看上去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他观察了好久,并没有发现店铺有其他伙计,连最后打样都是这个独眼老人自己动手。
西格尔围着杂货店转了一圈,发现每一处窗户都有锁,还有铁栏进行保护。后院的一条黑狗趴在房檐的阴影下,也不叫唤,就等着西格尔踏入领地便会扑上来撕咬。这里简直像监狱一样,西格尔想了想,决定就从这里下手,于是他也不管现在已经入夜打烊,上前敲响了大门。
三短三长三短,属于走私贩的信号。西格尔从老船长那里学到的海上知识,知道这样的信号会让大部分杂货店开门。单靠出售航海用品是挣不了大钱的,只有走私才能满足这些人贪婪的胃口。
一开始杂货店里没有动静,西格尔也不着急,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然后他又敲了相反的信号,三长三短三长。这个时候杂货店里亮起了一盏灯,然后就听到开锁的声音。木头大门打开后,那个独眼的人类老头探出身来,举着提灯打量西格尔的面孔。可以看到他仅剩的那只眼已经浑浊发白,所以才必须借用灯光才能在黑夜中视物。
“有什么事?”独眼老人警觉地问道。
“有水货。”西格尔回答:“用扇贝换辣椒,怎么样?”
老人让开了房门,在西格尔进去之后又关上了。他让客人坐下,然后就去厨房忙活食物。这是杂货店和走私犯们见面的礼节:走私贩需要独处的空间好从身上把藏好的东西取出来,这是每个走私犯的秘密,必须得到店主的尊重。西格尔则取出几颗矮人城的宝石,一瓶深水城的上佳烈酒。这是出发前为了抵御北方的寒冷而特意准备的好酒。
过了一会儿,晚餐端了上来,是用蛤蜊和扇贝炖的燕麦粥,里面添加了大量的大蒜,用来掩盖腥味。西格尔什么也不说,端起碗来就吃,没过多久就把一盆子海鲜粥吃得只剩最后一口,然后把碗放下。直到这个时候,才算完成了整个对暗号的“仪式”。西格尔用自己的行动表明是一个真正的走私犯人,而不是上岸的海盗,只会贩卖货物而不是交易性命。独眼老人打开桌子上的那瓶酒,倒在杯子里,看着晶莹洁白的酒液,嗅着扑鼻的粮食芳香,他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这是深水城的味道,是上好的烈酒。一股家乡的感觉穿过喉咙,涌上心头。
兽人喜爱酒精的味道,但是自己又不会酿造好酒,而且北方又无法种植葡萄,即便是抓来的酿酒奴隶也没有原料。所以上好的酒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是走私贩子最喜欢的商品之一。
“好东西,有多少?我十二金币一瓶收。”独眼老人又喝一口,仔细咂摸味道,然后问道。
“不多,只有一箱。”西格尔回答道。他现在伪装的是一个单干的走私贩子,自然不可能拥有大宗货物,那样反而显得不太真实。“出卖货物不是我的主要生意,我是来玛卡布哒买东西的。”
“你撒谎。”独眼说道:“而且你撒谎的水平很差。现在这里什么东西都很紧缺,三只眼把一切都盯的很紧。你想从他眼皮底下搞到东西,那是在找死。”
“有一样东西这里并不缺,奴隶。”西格尔说:“我对奴隶生意很感兴趣。”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从兽人这里买奴隶你想卖给谁,人类还是精灵?你敢押着奴隶进入他们的地盘,脑袋就会和脖子分离。”
“我在找一个特定的奴隶,他的家人会付钱给我。”西格尔笑着说道:“我只知道他坐的海船被俘虏后拖到了玛卡布哒,那么他就有可能还在这里。”
“哦,我明白了,你是做海葵生意的。”独眼说道。“现在这行好赚不?”
“生意才刚刚开始。羊圈山脉的战斗只是开了一个小头,我想很快就会有人类贵族被俘获,然后他们心焦的父母就会出钱找我们。更完美的是他们的兄弟却会出钱让我们放弃任务。这才是最好的生意,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好生意刚刚开始。”独眼老人说道:“我想知道,谁让你来找我的?”
谁也没有,西格尔心想。“一个老熟人”,他说道:“做我们这行,熟人就是一切,不是吗?”
“没错,这是做生意的要诀。”独眼老人点点头,起身端过来两个角杯,倒上还未掺水的麦酒,一人一杯。“也就是说,你想让我做个中间人,找到某个特定的奴隶。我有什么好处?”
“五十金币请你帮着个忙,五十金币找一条可以带着我要找的人离开的船。”
“这生意挣得不多。”独眼回答道:“我听说人类贵族打仗的时候,男爵赎金都是上千枚金币,子爵五千左右。你这次这一百金币也好拿的出手?不如去找别人。”
“我在你屋檐下吃饭,你却要赶我走,这不合规矩。”西格尔说到:“我是第一次找上你的门来,价钱可以商量,但是路子不能断。想要挣得多,就要承担更大的风险,打听消息是一个价,合伙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打听消息可不用管这人是死是活,所有的风险可都是我在承担。你要是想挣得多,也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
老人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若是在其他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干上一票,但是现在他只想打发这个找上门来的年轻人快走。按理说,接头的无面者应该就在最近出现,难道就是这个人?尽管只有一只眼,但怎么看这个年轻人都像是个新手。他眼睛快要瞎了,但是他的心里一点都不瞎。从年轻人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不是个走私犯,毫无疑问。尽管他知道走私贩子每一个暗语,连最小的细节都没有出错,不管是打扮还是身材比水手还像水手,但是他眼睛里却没有走私犯那种神采。
根据“老鼠”传来的消息,会有无面者来找他,交给他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之后,就可以结束十五年的密探生涯,回到城墙山脉以南,回到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身边。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吞了五口雪才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羊圈山脉,兽人对城墙山脉的蔑称,因为他们不懂能做一只回家的羊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他必须确保一切都不能出错。不管找上门来的这个人是不是无面者,也只能稳住他,先观察再说。
仍然要扮演一个贪婪的杂货店主,他一边想着,一边举起杯子将麦酒狠狠灌下去。在他喝酒的时候,西格尔看到他脖子上的肌肉不住颤动,上面还有一条勒出来的伤疤,就像总是挂着绞架的套索一样。独眼把杯子重重砸到桌上,一大半的酒已经没了,他说道:“给我透个底,要是一切顺利,一个合伙人能分多少钱?”
第一百零九章 玛卡布哒4
西格尔露出了笑容,只要这人贪婪那就好办,他现在带着血魔法师、巫祭和卡卡全部的钱财。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他伸出两根指头,说道:“如果货物完好无损,两百白金币。不管是深水城还是繁星王国,都可以过上好日子。”
“把人交给你,就可以拿到钱吗?”
“想要这份钱,你得跟着一起去旧大陆,找领主老爷拿。”西格尔端起酒杯,深深灌了一口,然后说道:“你以为我会带着那么多钱在身上吗?”
“滑头。”独眼老人说道:“那么告诉我那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这活儿我接了。”
“他的左耳后面有一个紫色的胎记,大约身高一米六,年轻的男人。”
“就这个?你让我就凭这个到处去找人?”独眼一拍桌子,把上面的餐盘和杯子震得乱颤。“小子,你不是在耍我吧?”
当然是在耍你,西格尔心想。如果不用欺骗手段的话,怎么能从这里打听到消息?尽管只是一个奴隶的信息,但是整个兽人社会每件事情都和奴隶生意有关。从奴隶交易上可以看出军队的调动、权力的更迭,可以知道店铺的盈亏、货物的多寡。兽人越密集的地方,奴隶也就越密集,消息也就越多。
“把人带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分辨。”西格尔说道:“要是找的太具体,你难道就不担心卖主趁机涨价,影响咱们的盈利吗?”
老人假意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真是个滑头,现在还防着我。”然后他举起杯子,和西格尔碰了一下。“祝我们的生意成功。这活儿可真不好干。”
“只要钱好拿就没什么可抱怨的。”西格尔与他干杯。在被出卖之前,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当清晨的曙光穿过杂货铺带栏杆的小窗,照耀到狭小拥挤的卧室时,西格尔早早就爬起来了。即便有暗藏在房梁上的渡鸦做哨兵,他也不敢多睡。打开卧室的门,然后踏着吱吱作响的楼梯,西格尔来到了杂货店的前台。
他现在化名叫做索斯,正是他出生的那条船名字。如果按照贵族命名的方法,西格尔的全名应该叫来自索斯的西格尔、乌贼家族的第一人、摩拉之巅的勇者、繁星王国的皇家男爵。如果他能够脱离实习法师阶级,在法师联合会获得更正式的身份,那么也会添加在他的名字中。不过在周围满是敌人的情况下,一个叫做索斯的化名就足够了。
独眼的半兽人叫做费扎克,大家更习惯称呼他为“独眼老爹”,据说在玛卡布嗒生活了三十多年——这自然是伪造的身份。他上过战场、贩过奴隶、当过海盗。现在这家杂货店并不属于他,而是卡布将军的产业,费扎克只是一个高级点的管事而已。在兽人看来,能够让一个贱民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挣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比那些丢进竞技场,或者整天在狭小船舱中拿命换饭吃的半兽人好太多了。
不过费扎克乃是深水城的探子,他正希望有一个稳定的据点,好为自己的工作做掩护,所以便接下了杂货店的工作。平时他绞尽脑汁,为“主子”争取更多的钱财和权力,完全是一个合格的店主。但私下里,他利用接待走私者的便利,向深水城传递情报。十几年来,他一直做着双面人的生活。不过自从十年前瞎掉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的视力也在不断下降,他最近也明显感到身体正在加速衰老,精力越来越差,已经干不动这行了。他几次要求离开目前的岗位,可兽人发起的战争让他不得不留下,这一拖又是半年。好在最后的任务已经下达,就等无面者前来。
这个自称为索斯的人绝不会是无面者,独眼老爹已经确信这一点。他也肯定不是购买战俘的中间商,肯定另有目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是为哪一个组织服务的呢?
费扎克一边想着,一边推开门,抖落身上的雪花,然后走了进来。他见到“索斯”,朝他挤了挤眉毛,一副伪装出来的肉疼表情,然后将一个小袋子扔给他。“看看吧,索斯兄弟,这里是刚找来的身份证明,足足花了五个金币。我可还没开始挣钱就已经在花钱了。”
西格尔仔细检查袋子,没有发现被拆开的痕迹。这是身份伪造行业的行规,只有制造者和使用者才知道身份的信息,中间渠道不能打开袋子。一般这种不透明的黑色布袋都用针线缝上,然后用两枚铜板压住开口,再用封腊密闭。袋子里面会是写明身份信息的羊皮纸,或许还有一两间用来证明的小玩意儿。这样的一个小包约在2到5枚金币的售价,越是混乱的地方越便宜。西格尔知道行情,所以只是扔给费扎克三枚金币,一边收好袋子一边说道:“你什么时候真正付过钱,还不都是我给你的?三天就花出去30金币,结果只有些没用的消息。说了我需要三个身份,怎么才只有一个?”
“别急,这个需要时间。”老人咬了咬金币,只觉得牙齿松动,嘴巴也疼得厉害。不过他还是做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将金币放进口袋里,然后摇头晃脑的说道:“既然你已经起来了,咱们就去奴隶市场上看看。”
“这么早就去?”西格尔歪着头,故作好奇的问道:“去市场上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是个笨办法。”
“鱼饵已经撒出去了,就看什么时间咬钩。你呆在这里也没啥用处,而且反正杂货店今天没什么顾客,不如去奴隶市场看看。”
“明白了。”西格尔点点头,说道:“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西格尔回到房间,打开袋子查看。里面是两张羊皮纸,一张上画着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另一张上写着一段兽人文字。兽人善用纹身确定身份,他们给自己使用战纹,将军们还会找巫祭在战纹上施加结界法术。半兽人一般没有战纹,但是一些受到重视的半兽人精英可以使用职业纹身,这样兽人就不会轻易处死这些有价值的半兽人。其他种族的奴隶则用烙印,在皮肤上烧刻主人的身份标记。一些兽人的“盟友”,多半是海盗、雇佣兵和奴隶贩子,他们会获得效忠纹身的机会,可以向某个兽人将军输诚,获得他的庇护。西格尔买到的正是这样一个纹身,位于脖子右侧,效忠的对象是一个名叫奥宾的兽人女将军。在羊皮之上还有身份的基本介绍,兽人女将军的名号和关系地位。西格尔把这些东西都记下,重新装到袋子中。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里面是取自巫祭的毒药。将毒药粉倒进口袋并扎进袋口之后,西格尔将其藏在床板下面。
他一直有一种感觉,费扎克在监视着他。由于不能动用魔法,西格尔也没有好办法来排查整个房间寻找暗藏着的偷窥孔。他一直防备着费扎克向自己下黑手,于是让渡鸦整日藏身在房梁之上,也不吃喝,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样,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直警惕的盯着周围。西格尔在临出门前又看了魔宠一眼,不需要语言和神经连接,两者本就心灵相通。渡鸦巴隆点点头,表示知晓了自己的任务。
费扎克不可信,这一点西格尔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必须找时间摆脱这个老人。作为兽人最大的造船港口,玛卡布哒一直处于很高的警戒水平,经常会有巡逻的军士从街道中走过,随意地揪住某个人类或半兽人进行询问。比巡逻军更危险的是那些巫祭,他们会在军士的保护下,一边给所过之处的兽人施展祝福,另一方面则在暗中施展加强侦测结界能力的咒语。他们会聆听兽人居民的话,分辨其中暗含的信息。西格尔已经看到在他们的指示下,几个逃跑的奴隶被揪出藏身的暗道,在大街上枭首示众。滚落的头颅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巫祭则奖赏了那些提供情报的线人。等再过几天,费扎克也将是线人中的一员,西格尔心想。
不过他仍要和独眼老爹一路前往奴隶市场,装作亲密无间的样子。两个人都带着面具说话,不过西格尔看出来,费扎克在品尝深水城烈酒的时候流露出的喜欢之情是真心的,所以他投其所好,在路过一个酒商的摊贩前,故意停下脚问道:“你这里都有什么好酒?”
那个半兽人摊主看是两个人类,便不想接待他们,对西格尔的话不理不睬。西格尔也不气恼,弯下身子好好闻了闻,然后摇摇头走开。他对费扎克说道:“这里的烈酒闻起来虐待鼻子,喝起来折磨舌头,咽下去伤害肠胃。”
“你带来的那烈酒就很不错。”
“哈!”西格尔笑了:“那是当然。最好的粮食酿最好的酒。过了新林往南,那里的稻子收得多,但是难吃死了,酿出来的酒也难喝。可羊圈山脉以北,粮食又不够吃的。只有深水城正好处于中间,所以才有了好酒。托这次开战的福,好酒的价格又上涨了。你说着好行情能持续多久?”
“打仗的事情我又不懂。”费扎克警觉地回答。“你怎么不多运一些来,才一箱有什么用??”
西格尔摇摇头,回答道:“现在俘虏好行情,酒的生意要以后再说。虽然现在酒水挣得很多,但是从海上运进玛卡布嗒却很难。一箱差不多就是极限,再多就藏不住了。你也知道,兽人的海船本质上都是海盗。”
没错,这个说法是正确的,每个走私者都知道。费扎克接着问道:“又不是没有办法,可以找一艘商船,雇佣半兽人开船,然后在找一个兽人将军买通行证,不就能够运进来了?”
他在试探我,西格尔心想。“你说的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半兽人无法进入深水城,而我又不愿航行到旧大陆。铁像岛是旧大陆唯一允许半兽人靠岸的人类港口,不过那里却不出产美酒,只有劣质的粗盐。”
费扎克皱皱眉头,继续试探到:“可让那里作为过渡的港口,不过是装货卸货的问题。”
“铁像岛的格雷迪一家都是穷疯了的盐妖,尤其是那个整天吃腌菜的麦基特-格雷迪,脑子不好使,但是鼻子太灵。要让他看到美酒还不得抢个干净?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他们和兽人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学会了栽赃陷害,并有的是盐来保存尸体。”西格尔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是不是有将军想要上好的烈酒,找到了你的头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费扎克笑眯眯地说道,“在玛卡布嗒,你还想违抗兽人的命令不成?”
“兽人才不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小小的走私贩子,除非有人刻意相害。一箱酒是护身符,一船酒就是索命绳了。”西格尔指着费扎克的脖子说道:“你那里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卡布的小崽子勒的,就因为没有给他五十个金币。“你知道瘸子爵士盖加仑吗?他以为我睡了他的老婆,就把我吊了起来。”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他不该亲自动手把我吊起来。”费扎克说道:“那绳索绑的有问题,我勉强能用脚够到地面。晃了半天,受了一脖子的伤,但是我挣脱了。”
西格尔摇摇头,说道:“我不信,你一定是在哄骗我。”
费扎克用他仅剩的眼睛盯着西格尔,然后眯着眼睛笑了:“你又何尝在说真话?三天来,没有找到一个耳朵有胎记的奴隶,我越发觉得自己挣不到合伙人的钱了。”
“要有信心,老人家。”西格尔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能够找到。你安安稳稳的帮我忙,咱们一起把钱给挣了!”
第一百一十章 玛卡布哒5
奴隶市场位于码头和船坞区之间,在这里可以看到两个方向大部分的情况。西格尔跟着费扎克这里游荡,花了很长时间调查那些海盗劫掠者抓捕的奴隶。听费扎克说,可以划船的水手销售非常紧俏,一早就卖到兽人的新兵训练营,在那里他们会继续作为水手登上海盗船。剩下的大多按照年龄和男女分开。最近造船厂非常缺乏人手,所以强壮的男**隶很快就被瓜分干净。剩下的女子大多被卖到娱乐场所,而年轻的小孩和老人则会打包出售。
奴隶上台展示自己的时候,都会用原地旋转一周,让潜在客户好好看看奴隶的成色。不过他们始终没看到耳朵后面有胎记的人。这个人本来就是西格尔编造出来的,他关心的只有情报和船。现在正有一支船队刚刚靠岸,是尤伦将军的运输船。据说这名将军拥有30条船,其中有十五条是战船,剩下的则是用商船和客船改造的运奴船。每次出航的时候,他都会把舰队一分为二,最快的那些战船如同狼群一样出击,在航线上寻找合适的目标下手。商船能避开一两匹狼,但是却很难逃脱围攻。在得手之后,尤伦将军就会点燃黑烟,收走风帆和水,让被攻击的船只能无助地漂浮在水面上。等自己较大、较慢、较笨重的运奴船赶来,船上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只能被套上绳索,乖乖被贩做奴隶。
西格尔和费扎克在海港边看他们卸船,这次足有一百多俘虏,据说后面还有更多的要运来。岸上的人,不管是兽人、半兽人还是人类奴隶,都用冷漠的眼光看着这些新奴隶,丝毫没有关心和同情。西格尔觉得很悲哀。战争有时不可避免,抓到俘虏来做苦工和劳役这都可以理解,在一些社会也被认为是天经地义,但是人毕竟不是牛羊或家禽,不该随意买卖。
正想着这件事情,然后就听到了吵嚷之声。原来运上岸的奴隶并没有送入市场,那些想要接收的奴隶商人也被卫兵阻隔在外。长长的队伍直接开进了船坞区,然后大门就被关闭起来。
“这不合规矩!”有个半兽人大喊:“不经过市场,不能私吞奴隶!这破坏了将军们的规矩!”
随着一声弓弦震响,这名高呼的半兽人被羽箭穿透咽喉,死在地上。船坞区的塔楼上一个兽人重新搭上箭,扫视着其他人。“谁还有疑问?”他高声说了一句,没有人敢回应。
“你不是说军衔在千夫长以上的兽人组成的商会垄断了最先的奴隶买卖,所有奴隶都必须经过他们才能进行分销吗?”西格尔低声问费扎克:“即便是三眼军阀也不能抢所有千夫长和将军们的钱啊。”
“这种事的确没有发生过。”费扎克皱皱眉头,他有种不妙的感觉。“我去问一下商会的统领,打听一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也去,正好见见他们。”
“不必劳烦了。”费扎克有些不耐烦的瞄了远处一眼。“他们不会想见生人的,而你来一次市场什么也不买也显得不好。如果可以的话,你至少买个女奴吧。我办完事就立刻回来。”
说完,他就甩开西格尔,朝人群密集的地方而去。
‘独眼已经失去耐心了,到了必须解决这个麻烦的时候。’西格尔目送他大步走进人群,心里想着。在进入这间杂货店之后,西格尔就知道这个独眼老人可能会成为一个必须处理的威胁。这倒并不因为他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人物,而仅仅是因为这里是西格尔第一个可能暴露身份的地点。尽管不能动用魔法,但是西格尔仍然有很多种手段可以使用。他暗中观察独眼老爹的生活规律,记录杂货店每天的营业情况,暗暗聆听客人的谈话,搞清他的人际关系。在费扎克出门的时候,西格尔无法跟踪他,可是却有机会在杂货店内做好准备。他一直希望这个独眼人类能够蠢笨些,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工作,不要多想多打听。但是西格尔发现费扎克很聪明,想法很多,越来越难以控制他。
难道要杀了他?
杀死他是一个简单有效、一劳永逸的办法。不管是用刀子还是下毒,只要先发制人,西格尔有十足的把握杀死这个老人。然后再利用化妆、易容等方法顶替他的身份。费扎克的访客很少,他的杂货店一天也接待不了多少顾客,只要小心行事就没有被发现的危险。而且西格尔还有一个假身份可以使用。
难道要杀了他?
西格尔再次问自己,不是手段和能力的问题,而是询问自己的心灵。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西格尔其实也知道答案,办法是有的。如果冒险使用魔法,他可以魅惑费扎克的心智,或者用恐惧控制他的行动,甚至可以读取并修改他的记忆,这些在血魔法师和共同会法师的咒语书上都有记载。但这个风险太大,玛卡布哒的巫祭绝对会发觉使用魔法的痕迹,然后会派人前来调查。如果被发现,西格尔不觉得自己有逃脱的可能。
除了放弃计划夹着尾巴逃跑,在他面前就只有这样两条路,一条简单易行,一条充满荆棘。他必须自己做出决定,而且要尽快。因为时间不等人,西格尔心想,时间不等人啊。
离开西格尔之后,独自行动的费扎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杂货店。他准备好十字弩,给弩矢染上毒药,还要准备带有倒钩的渔网,在楼梯上做一个简单的陷阱。他贴身穿上锁链甲,如果能戴上头盔那会更好,但是在“索斯”回来之前还不能暴露。
这个时候楼下出现了敲门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掀开一角窗帘朝外看,发现是送信的男孩。“一封来自黒井将军的问候。”那男孩说。这其实是来自深水城的密信,是费扎克期待已久的东西。
他用两个铜板打发了男孩,用颤抖的手打开了信。屋子里光线太暗,他昏花的眼睛看不清楚。想到这里,他走上了二楼,来到西格尔的卧室,推开门的时候他觉得有些灰尘落下来,让眼睛有些痒痒,不过并没有在意。这里是房间内光线最好的地方,而且最为隐蔽。
渡鸦巴隆一直藏在房梁上,忍受了整整三天的饥饿,并且装聋作哑,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过。杂货店老板一直没能发现它,谁会没事注意房梁角落的阴影呢?魔宠的任务就是充作法师的眼睛,当费扎克进来的时候,它就通过灵魂的共鸣与西格尔联系上了。
法师在屋子中并没有放非常重要的物品,只有一袋钱币和掺杂毒粉的**明。他每天都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其实大部分都是在练习魔法绘图。他显得自己有很多秘密,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其实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巴隆询问要不要用火焰射线从费扎克后脑上开了一个洞,可以直接打穿脑干,干净利落的就能一击毙命。西格尔最终做了决定,留他一命。使用魔法的风险固然很大,但自己用双肩扛起来比草菅人命好一些。
杂货店主在书桌上摊开信,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方法解开信上的密码。为了防止出错,他用一张小纸片写下了解密的内容,在看过三遍之后,确定记在心里,他就把两张纸都扔到火里烧了。
信上说无面者将在满月之后的第七天到达,必须实现准备好两千金币以接应剩下的深水城的队伍。“两千金币?这个时候从哪里搞来这笔巨款?”费扎克想到柜台下面的暗格,里面只有三百金币左右的余钱,这还是因为本月的利润没有上交的缘故。“南方的老爷太想当然了,以为钱可以说来就来?满月之后第七天,也就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来凑钱?该死的!”
他焦急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杂货铺里的货物足够这些钱,但是也没法这么快卖出去啊。他突然想到了索斯,这个家伙一点也不缺钱的样子。
行动即将开始,费扎克也不能留一个危险分子在自己身边。他知道自己应该向巡逻队或者巫祭举报索斯,三眼军阀隆特一直严令全城戒备,防止深水城的人类老鼠潜藏进来。老鼠的下场就应该是烤成肉串,捉住老鼠的则有奖赏。但是隆特大人会想要知道他是怎么混进城来的,这就意味着审问,很可能费扎克也要被带走问话。他有任务在身,这个时候不可能离开,所以只有靠自己的手段来干掉“走私贩子”。
杂货店的客房设有五个观察孔,费扎克每晚都会选择其中一个进行偷窥。他只剩下一只眼,但反正每个观察孔里也只能塞下一只眼。他看到“索斯”每晚都在烛光下写东西,然后藏在床板下面;他知道这个“走私贩子”的匕首总是在枕头下面,而且他还有一把长剑竖在桌子和床之间——他从哪里找到的武器,某非还有其他同伙?他也知道这个间谍将一个钱袋放在床垫与床板之间的角落,即使是睡觉的人也不会有所察觉。费扎克原先不关心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但是现在却好奇难耐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垫子,果然看到有两个袋子分别塞在床板两个角落里,周围也没有陷阱——那个索斯是在太大意了。
“哼,新手。”费扎克看到已经破开的封口,抽出羊皮纸看了看。如果自己有一天需要假身份的话,这东西也值2个金币。把这个袋子放回身上,他捡起钱袋子,用手掂了掂重量,然后听到里面有金币和宝石碰撞的声音。按照他多年的经验,钱币至少有六十个,宝石的数量和价值更应该在这个之上。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突然觉得这个屋子非常昏暗,独眼又开始疼了,不断有眼泪留下来,搞得很难看清东西。于是他揉揉眼睛,走到窗户前面的桌子上,打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一堆钱币在阳光下跳着美丽的舞蹈,包括金币和白金币。费扎克拿起来一咬,确定这些都是真的,大概能值八百多金币。但是更令人喜爱的是那些宝石璀璨的光芒,有钻石、蓝宝石、黄水晶和几个费扎克也叫不上名字的漂亮石头,这时即便是疼痛的眼睛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费扎克更加坚定要取索斯性命,不过现在还有时间,他想看个仔细。独眼老人抓起宝石,正要举到阳光下端详,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全身失去了控制,歪倒在地上。
这就是死亡吗?费扎克想到。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玛卡布哒6
当费扎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西格尔正坐在他的对面。年轻人正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就像是恩客在打量美女,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他试着活动身子,却发现全身都使不上力气,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和脚趾。一圈又粗又长的绳索将费扎克捆了个结实,不过嘴上并没有被塞上抹布,他还是可以说话。
“不要叫喊。”西格尔说道:“我想你也没有笨到那个程度。”
“我栽到你手里了。”费扎克点点头,然后看着俘虏者的双眼说道:“你想要什么,说吧。不过请先告诉我,我还能活命吗?”
“也许。”西格尔说:“得看你是否配合。”
独眼老人再次点点头。他看到周围熟悉的摆设,知道自己正躺在杂货店的仓库里。这里堆满了各种货物,为了防雨防雪,墙壁也比其他地方厚。这里是个审问和灭口的好地方,因为旁边就能找到钳子、锉刀和锤子,也不怕被人听到叫喊。这里的箱子和麻袋也有很多,可以很容易就把尸体装进去。我已经老的没几两肉了,甚至装不满一个口袋,费扎克心里想。
“告诉我你是谁。”西格尔问道:“说实话。”
“我是费扎克-奥内斯特,我一直很诚实。”老人笑笑:“我来自深水城,大河战役中做了俘虏,成了奴隶。这样的回答您满意吗?”
西格尔摇摇头:“你说谎。你为什么没有被毒死?”
因为我曾接受过毒物耐受的训练,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老人心想。各种毒药,有让人呕吐的、腹泻的、发烧的、说胡话的还有一命呼呜的,但是从来没听说有让人脖子以下瘫痪的。“众神保佑呗,想让我这个老不死的多活一会儿。我是怎么中毒的?”
“你不应该翻我的东西,试图拿走我的身份证明。”西格尔说道:“你也应该改掉用牙咬东西的习惯,”
“老了,改不掉了。”费扎克摇摇头:“我还能有机会改吗?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会远远躲开玛卡布嗒,也许去南方领主联盟那里会是个好主意。充足的阳光、富饶的农田,还有大屁股的女人。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在兽人的杂货铺里,像个愚蠢的破玩具娃娃一样,连挠一下鼻子都做不到。”
“你要知道,我本就不想杀了你。”西格尔掏出龙牙匕首,拿在手中摸索。
“我早就不想问别人的想法,太多谎言和遮掩。”费扎克说道:“你这把匕首不错,知道应该扎哪里嘛?”
西格尔用匕首点点费扎克的脖子、心口和肚脐,然后说道:“你有什么建议?”
“心脏吧,干净利落,死得痛快。”
“你不应该这样死在这里。”西格尔说道:“在这样一座散发着恶臭的城市里。”
“还能在哪?我倒是想找个舒服的地方,不过转念一想那都在大河战役中被烧掉了。”费扎克叹了一口气:“你还在等什么?钱在柜子下面,不过我拿了就快跑,他们会来的。”
“他们是谁?”西格尔用匕首戳着地板,很轻易就扎出一个个小洞。
“你想要知道情报,好的,只求你用那精良的匕首给我个痛快。”费扎克说道:“现在打听消息越来越困难,那些奴隶主变的口风很严,将军们的管事也不肯多说话,一个个嘴巴就像处女的双腿那样,必须用更多的金子才能分开,知道为什么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
“据说剥皮军阀瓦噶和铁足因为战利品分配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已经摆开阵势要打一场。”费扎克说道:“这几天来了很多信使,估计是来询问三眼大人的立场。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三眼大人不发话,其他人只能战战兢兢,谁也不肯乱开口,自然很难打听消息。他们,就是那些兽人将军;他们,就是为了钱可以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深水城的人什么时候来?”西格尔突然问道。
费扎克面不改色,脸部的肌肉都没有任何抽动,唯独避开了视线,不再直视西格尔的双眼。“深水城的军队过不来城墙山脉,这辈子是见不到他们了。”
西格尔蹲下来,指指费扎克的肚子,说道:“你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但是这毒素还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很漫长,很痛苦。”
“我知道。”老人说道:“给我一刀吧。”
“也不是一定死,我有解药。”西格尔摇摇头,掏出一个小盐瓶晃了晃,决定继续逼问:“你还没说我想知道的东西。无面者是谁,他来做什么?”
“谁?”老人反问。
“说出来,就可以活命。”
“臭小子,你倒是问一个我能回答上来的问题啊!”费扎克嘴巴仍旧很严,什么都不泄露。
“我知道你是深水城的间谍,我也知道无面者要来做什么。”西格尔歪着嘴角轻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如何接头。你看,即便你不告诉我,他们无法接头,自然也没法完成工作,但是我的赏金不就少一份了吗?你既然已经暴露了,还在坚持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费扎克挤出一副苦笑的表情:“该死的,肚子开始疼起来了。”
西格尔点点头:“是的,然后这疼痛会扩散到你的全身,但是你仍旧不能动,只能默默承受。直到8个小时之后,你才会死。”西格尔晃晃瓶子,接着说道:“再过一会儿,即便是解药也治不好你了。”
“哼,那我还有8个小时,有疼痛相伴也比和一个又傻又疯的妄想狂在一起好。”费扎克用鼻子急促的呼吸,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看来疼痛已经很难忍受。不过他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过一会儿你会疼的乱喊的,我不能冒那个风险。”西格尔突然一抬手,匕首消失在费扎克肋骨之间。红色的鲜血顺着西格尔的手腕流淌下来,一滴滴落在老人的裤子上。
“有什么遗言。”西格尔问道。
“众神怜悯,让他快逃。”费扎克最后祈祷,希望无面者不要在杂货铺出现。
西格尔在费扎克的额角用力一敲,将他打晕过去,然后扳开他的牙齿,将瓶子中的解药喂了下去。之后,他用布条绑住费扎克的嘴巴,避免他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个嘴硬的老人,临死也不愿出卖任何情报,西格尔很佩服他。最早没让魔宠渡鸦发起进攻只是因为怜悯,但正是因为这个怜悯让他发现了杂货店主的真实身份。通过渡鸦的眼睛,他看到了信使送过来的那封信件,包括费扎克解密出来的纸条,一字不落。这个时候,西格尔就知道费扎克是深水城间谍,就更不会下杀手了。不过在袋子里面下毒那是更早的事情,西格尔即使看到了也无力阻止。幸好他使用的是血魔法师的麻痹毒素,也就是血红麻痹触手的施法材料。一般人直接吃下去不立刻解毒很快会死亡。但既然费扎克居然挺过了最危险的时期,过了这么久才开始有腹痛的感觉,西格尔的解药刚好还来得及发挥作用。
根据血魔法师的笔记,皮肤接触毒素的情况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解除麻痹,但是服下毒素的情况下,除了服用解药,放血也是必不可少,所以至少要三天的时间恢复。西格尔猜测无面者可能就是血炎骑士马克西姆伯爵,或至少与他有关。
将满是毒粉的袋子扔进火炉中,西格尔关上了杂货铺的大门。他找来墨水、硫粉、糯米胶、一团蛛网、蜡烛、海绵块和几个鸡蛋,按照炼金课程上学习的知识开始调配药剂。在不敢使用魔法的情况下,炼金术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他要调配一种不怕水的染色颜料,用来在身上做出纹身的效果。血魔法中有制造血凝胶的方法,是他们常用的止血用品,不过也当做塑型的材料。
西格尔尝试将自己化妆成独眼老爹的样子,整整用了五个小时的时间。幸亏可以加上眼罩,遮住一半的脸庞,不然他的工作难度要更大。也许珍妮特能够更好的完成这样的工作,作为新手的西格尔还达不到尽善尽美。得益于他绘制魔法阵练成的绘画手艺,更多地借助防水涂料的描画,勉强让自己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只要不遇到非常熟悉的人,西格尔觉得自己可以蒙混过关。
他一直在观察卫队和巫祭们的行动模式,揣摩兽人的心思。他全身上下没有使用任何魔法,自然不会引起巫祭的注意。只要再携带好武器,作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那些卫兵也不会轻易惹麻烦。这样不管是出去打探情报还是留守在杂货铺,他都游刃有余。
费扎克再次睁开了眼睛,他有些惊异自己还活着。他仍旧被牢牢捆住,嘴巴里还塞上布条,但是身体不再是完全麻痹的了。他能感到左肋处有刺痛的感觉,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疼得皱一下眉头。
匕首在第四和第五根肋骨之间穿过,避开了心脏的位置,而且伤口处绝对用药剂进行处理,不然仅凭失血也能要人性命。费扎克猜不出那个“索斯”的目的,直到他看到一个化装成和自己模样差不多的人走了进来。
那手艺糟透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玛卡布哒7
西格尔解开老人身上的绳子,然后举着皮囊,将红酒倒进独眼老人的嘴里。费扎克大口大口向下吞咽,久违的清凉感觉让身体感觉好了很多。
“你不会死的,解药我已经给你服下去了。”西格尔说道:“我也是从深水城来的,起初不知道你是那里的间谍,而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制止你接触毒药了。”
费扎克抬起头来,权衡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再嘴硬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天花板上留了一双眼睛,看到了你的秘信。”西格尔说:“即便如此,我也必须知道你是不是一个能够严守秘密的人,会不会背叛我。”法师想到死在笼子中的林科,也许大雪已经掩埋了他的尸体。那人最后要说的是什么来着,对不起?
“你在玛卡布哒要做什么。”费扎克问道:“那个耳朵后面有胎记的人是谁?”
西格尔笑了,然后耸耸肩膀。“没有什么耳朵有面有胎记的人,那是我编造出来的。不过不久之后我的确需要一艘船离开这里。我觉得整件事都充满了巧合,尤其是在找上你这件事上。玛卡布哒有那么多杂货店,我偏偏进了你的这家,而你偏偏是深水城的探子。”
“只能说我倒霉,说不上什么巧合。”
法师摇摇头,他开始串联整件事情。从在三峰塔,他被留下参加法师与深水城领主的会议开始,整件事情就透着诡异。他从那次会议上第一次知道玛卡布哒,知道了与兽人的战争,知道了骑士比赛和开拓领主的事情。他前往北方,经历了一次次冒险,听从于骰子和内心的想法,涉险进入玛卡布哒。
然后他偏偏挑中了这家杂货铺。
回忆起会议的时候,联合会预言**师、博学士法拉尼斯先生那双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西格尔不由地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已经预见到这一情景了吗?
“如果我不在,你怎么凑齐两千金币?”西格尔问费扎克,可独眼老爹没有办法回答。
“我要破坏兽人的船坞,告诉我应该怎样做,帮帮我。”法师说道:“我自己毫无头绪了。”
玛卡布哒一共有六个造船厂,除去一个仅用作维修之外,其他五个都在不停的制造战舰。三眼军阀无休止的扩大海军的规模,但是合格的水手严重短缺。奴隶市场上,一个做过海员的奴隶,即便只是个不会开船的胖厨子,价格也是最漂亮女奴的五倍。为了能够将水手利用到最大极限,三眼命令不再建造轻快的掠夺船,而是开始建造大船,这一决定又让木匠和铁匠的价格激升。西格尔注意到这一反常举动,一直试图打探其中的意图。
但是他根本没办法接近船厂,那里已经被三眼军阀的军队重重包围,每隔五步就有一个兽人站岗,暗哨和巡逻的不知道还有多少。据推测新上位的三眼大将至少有五万兵力,而西格尔根据每天运到船厂外的粮食计算,至少有三千人在船坞附近活动,可谓重兵囤积。破坏船厂?西格尔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想法,以他的能力最多能造成点麻烦,但也仅此而已。
他可以利用自己的海员本领应征成为水手,打入兽人的内部,挑动反叛或者暴乱。这在一个新上位军阀的领地内是常见的事情,也是西格尔一开始的打算。但是三眼大将与其他混乱而残暴的兽人将军不同,他用有序的高压手段统治了自己的领地。巫祭和卫兵们日日巡逻,并在军队中采取互相举报的方式,让所有兽人都不敢表达任何不满。兽人中已经开始传说三眼大将的第三只眼可以发现一切叛乱的端倪,而且镇压来得既快速又血腥。西格尔很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挑动暴乱实在过于困难。除非有重大的转机,否则只能放弃原先的计划。
而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知道费扎克居然是个深水城的探子。陡然之间他有了个帮手,这样的巧合让他深感惊异。
“我知道深水城的血炎骑士马克西姆伯爵要来玛卡布哒,他们的目的也是来烧毁船坞。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以及怎样行动。”西格尔说道:“我现在的推测是,你要等的无面者就是伯爵一行。”
费扎克听完时候,才抬起头来直视西格尔。他已经卸下了伪装,原本充满疲惫和倦容的双眼现在炯炯有神,目光坚定而锐利。“即使我仍旧不相信你,但也只能按你的计划行事了?”
西格尔点点头,说道:“你身上的毒素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才能祛除,在那之前你行动困难,连大小便都控制不了。”
“该死的,还能更惨一些吗?”
“能。”西格尔点点头,说道:“你死掉,无面者没有找到接头人,兽人继续造船,深水城变成废墟。或许我可以想办法离开这里,不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你觉得这个结果怎么样?”
费扎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答应下来。
首先要改进的就是西格尔的伪装技术。费扎克平时极少易容,但是他毕竟学过这门技能,比法师要专业得多。尽管他不能亲自动手,但是告诉西格尔应该添加几样材料,以及应该用什么样的技巧进行皮肤塑形还是可以的。他们又忙碌了三个小时,终于让西格尔看上去与费扎克更加相像。只要坚持三四天不被发现就好,西格尔心想,反正到那个时候真正的独眼老爹就可以恢复行动能力了。
有了西格尔的钱袋子,别说两千金币,即便再翻一番也并不困难。不过为了避免发生早上码头上奴隶直接被运到船坞去的那一幕,费扎克还是让西格尔写了几封信,附带上一些贿赂用的钱财,给几个奴隶商人送了出去。
“希望这能管用。”费扎克只能祈祷。三眼军阀隆特的做法的确容易引起众怒,但费扎克看不穿这个兽人如此行动背后的用意。或者他就是希望那些敢出言反对的人自己跳到舞台上?为了安全起见,他只能寻找那些后台较硬的奴隶贩子,花大价钱避免自己被牵连出去。
“我需要更多的资金。”费扎克总是在说。
天上又开始飘下大雪,这已经是西格尔来到兽人城市之后的第三场雪。尽管黑水河永不解冻,但是大海之上开始有些地方出现薄薄的冰层。许多小船开始回航,它们很难抵御海上的寒冷,于是缩回内河码头进行停靠。从荒原上传来最新的消息,铁足将军在与深水城的交战中遭到重创,被大军重重包围在一个叫做三湾地的地方。双头狼的骑兵部队正前去救援,但是剥皮将军卡卡按兵不动,它的理由是保护城墙山脉通道的安全。
诺克斯共同会在对付兽人这件事上算是西格尔的盟友,现在终于等到他们的布置开始发挥作用。暂时还没听到黑血城堡或者其他城墙山脉防线上出现问题,西格尔也祈祷不要发生那样的事情。他分身乏术,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让玛卡布哒的造船业变成一片废墟。
天灰灰的,冷的怕人。西格尔穿上厚厚的斗篷,刚要推门出去,就看到一个兽人走了进来。那个家伙面目狰狞,从左侧额头到右侧下巴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正好将鼻子切掉一半。还没等西格尔说话,他就用左手把“独眼老爹”拎了起来,用喷着口臭的大嘴说道:“你就是费扎克,独眼老爹?”
西格尔被举在空中,眼睛瞟过无鼻兽人的右手,发觉他并没有掏出武器的意图。他还注意到这个兽人额头上三眼军阀的效忠纹身绝对是最近才做上去的。西格尔猜测这是个刚刚投奔三眼的兽人,只是不知道原先是属于哪一家势力的。西格尔抓住那兽人的左臂,眼睛注意到他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便知道抓住的地方有伤口。有很大的可能是已经身死的军阀锤魄的手下,只有他们的效忠纹身是在左臂上。清除纹身只有一种方法,用火烧,而这个没鼻子的兽人伤口仍未痊愈。
西格尔把三根指头竖在嘴边,然后又加上一根,闭上“仅剩的”一只眼睛。那个兽人看到之后,将他放下来,将拳头放在自己鼻子上,并竖起小指。这个动作让他出了一头的汗,不过西格尔还是看得明明白白——这个就是来接头的无面者。
“后天早上会有一场奴隶拍卖,其中有五个人必须买下来。”那兽人说道:“尤其是两个老人和一个侏儒。我会让拍卖师和你配合,让你能够更顺利的买到这几个奴隶。”
“然后呢?”西格尔问到。
“听老头的安排,然后找一条可以安全离开这里的船。”无面者说道:“然后你就可以随船一齐南下,头领会在深水城奖赏你多年来的功绩。”
“愿一切都顺利。”
“是的。”无面者最后说:“你给我五百金币,我好去找拍卖师。”
如果不是有我的钱包,这场任务就是个笑话,西格尔心想。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玛卡布哒8
“下一个,”半兽人拍卖师凌空一甩鞭子:“一个能写会算的健康男会计,八十金币!”
奴隶市场迫于压力终于重新开放,即便是军阀三眼也不能真正无视那些将军们的要求。奴隶商会赶了个大早,将成串的奴隶关到笼圈里,架起高台,让一个大嗓门的拍卖师集中出售。在被问道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分成好几个卖场分开交易,商会的人只是微笑着说无可奉告。西格尔大概猜到他们的想法:把声势搞大些,向三眼隆特展现自己的力量。
但是这个想法肯定是要落空的,西格尔看着那些拍卖场周围的士兵,心里想着。奴隶交易的基础是兽人们不断取得胜利,所以是他们依赖于军阀,而不是反过来。幸好深水城的“敢死队”今天到达,如果提前一天就会被直接运到船坞去,也不知是好是坏;如果再晚上两天,西格尔也很难预测奴隶市场还会遇到什么波折。
“没人要吗?”拍卖师看大家对一个老头子没什么兴趣,于是高声喊道:“附赠一个侏儒,他是会计的手下,可以帮忙跑腿、管账。你也可以让他们表演翻滚和唱歌。当你用鞭子抽上去的时候,他滚得又圆又好!”
说完,拍卖师就甩动鞭子,在侏儒手臂上狠狠抽了一下。西格尔可以看到那侏儒眼中冒出的怒火,但是在重新被高高扬起的鞭子威胁下,只得在舞台上用力翻滚,同时发出搞怪的叫喊。西格尔举起了一只手,用兽人语喊道:“七十个金币。”
“起价是八十金币,独眼老爹。”拍卖师拿鞭子指着西格尔,笑着说道:“你老人家耳朵不好使吧,八十金币起价!”
西格尔指着拍卖师身后的笼子,那里有一条黄色的短腿狗正在狂吠。“你抽鞭子的时候,那条狗就在乱叫,显然是这侏儒的宠物。加上那条狗的话,我给一百金币。”
周围的兽人哈哈大笑,也有的在往地上吐口水。“你也太会占便宜了吧。一条训练过的狗就值三十金币,你打包还想用一百金币全都买下来?”
西格尔根本不理会这些言论,如果他们想要,竞价便是了。在目前这个时候,兽人执着于战斗和抢劫,能写会算的奴隶没什么用处,如果是个年轻女奴隶那就不一样了。侏儒既不能上战场,又不能上床,更是只能养着浪费粮食,所以西格尔不太担心有人会竞价。
拍卖师声嘶力竭,但是观众大多坐在木质长凳上喝酒,有些身边还有奴隶负责递上腌肉。那些真正的买主都是兽人百夫长,既有野心、也不缺钱。西格尔看到了长剑、飞斧和匕首,几个人的斗篷下面还穿着盔甲。他们现在还主要是在看热闹,后面的商品才会真正引起他们的兴趣,尤其是那几个身材魁梧强壮的家伙。
没有别人竞价,西格尔用一百金币买下了“会计”、“侏儒”和狗。
根据无面者的说法,整个队伍一共是七个人——狗只是坐骑,不算在内——需要买下来的是五个。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进入玛卡布哒,但在付出两条生命之后只能选择被卖进来。如果不是兽人前线向后方运送劫掠来的战利品,他们连这个方法都用不了。
为了能够像个奴隶,他们丢弃了精致的盔甲,顺手的武器,还把所有的补给全部扔在荒凉的冰天雪地里。无面者说:老人是个炼金术师,负责制造点火的炸弹;侏儒是他的助手,也是幻像之神的牧师,负责伪装这些炸弹。红胡子的强悍老头就是伯爵,他和剩下的两名刺客一同负责这次队伍的保卫工作。
原本来有两名联合会法师随行,但是一个死于兽人巡逻队的长弓,另一个脚上患了冻疮,基本走不了路,使用飞行术被巫祭发现,然后引来狼骑兵的追杀。不得已的情况下,伯爵让他自己向南飞走,至于是死是活就没人知道了。
“下一个拍品,一名战士,”拍卖师大声喊道。老头、侏儒根本引不起大家的兴趣,场面有些冷,所以半兽人拍卖师改变了顺序。“你们看看这肌肉和牙齿,是个健康能打的奴隶。买下来之后带在身边,只要你的金药水足够,他就能给你挡箭、杀敌。”
这是两名随从之一,他们受过骑士武技教育和荒野求生能力训练,不过显然不知道如何伪装。也许是羞愧、也许只是凑巧,他选择了低调和温顺的表现,至少不会像前几个战士那样那样锋芒毕露。不过他看上去细皮嫩肉,身体又白又软的样子,让很多兽人放下了嘴边的劣酒,开始关注起场上的情势。
“哪位先出价?”
“三百。”一个长着大黄牙的兽人叫道,大家看了它一眼就不再关注,因为他身上的盔甲破破烂烂,其主人也不会有什么钱。“三百五十。”一位像黑熊一样浑身是毛,占据了足有两人位置的庞大兽人加价。此人身上的链甲是用多套盔甲拼凑起来,胡乱搭在身上,黑黑的体毛就从链甲环扣里钻出来,如同野草一样。他的武器是一根巨大的钢铁狼牙棒,上面有许多狰狞的凸起。西格尔从他的眼光中看到了淫邪的神色,估计他买下战士奴隶也不只是用来打仗。
“再加一枚。”一位长着巨大胸脯的女兽人高声喊道,她眼光中那种目光更加强烈。几个兽人哄堂大笑,拍卖师厌烦地瞪了她一眼,但是没有拒接报价。
兽人是整个新大陆上最穷的种族,他们既没有金矿也没有商品,他们只有劫掠队。敢来兽人这里做生意的人很少,即便是走私贩子也需要足够地胆量才行。于是兽人囤积了大量劫掠来的金币、银币,全都扔在了奴隶贸易和酒水上。奴隶的价格高的要命,但对于兽人来说又算不上什么,毕竟他们的钱也是抢来的,留着又不能吃不能喝,别的东西又买不到。
再说,一掷千金也是彰显兽人实力的一种行为。
“四百,”西格尔举手示意。
“四百五十。”
“加一枚。”
西格尔觉得加一枚的女兽人就是来捣乱的,她这样做法很快就会让周围脾气暴躁的兽人发怒。
没必要让场面变得混乱,西格尔心想,早早结束这场可笑的拍卖才是正经。“六百,”他喊道。
这样的价格让整个竞价的速度缓下来,这已经接近了一个奴隶战士价格的上限。除非他能够再展示骑马或者射箭的本领,否则作为步兵,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挣回成本。拍卖师有意让奴隶战士表演一下武艺,好提高售价,不过战士很聪明的假装失手,把木头长剑扔在了拍卖师的肚子上。
最终西格尔以六百三十枚金币的价格买下来这个奴隶。他拖着镣铐和老人、侏儒及狗站在一起时,那个老人低声对他说:“提姆,你不该挑衅拍卖师,这不明智。”
“我就是看不惯他丑恶的嘴脸。”那年轻人朝地上吐一口吐沫,然后回答道:“放心,我又没有伤了他。”
老人摇摇头,觉得和蠢笨的家伙没法交谈。
又过了几次拍卖,有一个年轻的人类女子,“某位领主的新婚夫人”,被拍出了五百枚金币的高价。这女人胸部和屁股都大,容貌只能算一般,但是兽人又不会将她当公主伺候,只会让她不断生育,所以脸是什么样子根本不会在意。她被拉上来的时候哭哭啼啼,拖下去的时候更是泪流满面。
比尔爵士曾经说过,没人可以拯救世界上所有人,即便是神也不行。
然后就是血炎骑士马克西姆伯爵。他原本是一头棕红色的头发和眉毛,同样颜色的漂亮络腮胡子,但为了此次行动剃了个精光,让这个脑袋就像光溜溜的鸡蛋一样。他已经五十多岁,但是仍旧坚持每天练习骑术和剑法,所以身体仍旧健硕,不输给年轻人。所以他和年轻战士一样身上被捆了三重镣铐:双脚,双手和脖子。
“一个强健的战士,经验丰富,在战场上足足消灭了五个半兽人才被抓住。”那拍卖师抽了伯爵一鞭子,大声吆喝:“而且他不会勾引你家女奴,他老的除了拿起剑来已经没啥其他能力了!”
伯爵岿然不动,就好像那鞭子根本没有打到自己的皮肉上,背后也根本没有血痕出现一样。看来被镣铐锁住的老人依旧是个危险人物,他虎口上的厚茧、粗壮的胳膊和宽厚的肩膀,再加上一副桀骜不驯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训不好的野兽。拍卖师又抽了几鞭子上去,伯爵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笨蛋,就不能稍微表演一下嘛?西格尔内心暗暗着急,难道要让那奴隶贩子在你高贵的脸上使用烙铁,你才能低下头来?
“看到了吗。这是条好汉。”拍卖师大声叫喊:“不管是放在竞技场还是用作肉靶,都大有前途。起价四百金币,你们看如何?”
西格尔皱皱眉头,觉得这拍卖师有些变化。他这样讲只会增加奴隶的售价,掏光西格尔的钱包。无面者不是已经和他商量好了吗,这几个奴隶都不能落入别人的口袋,现在事情怎么开始向糟糕的方向发展?
“五百金币!”有一个半兽人大声叫喊,他穿着鳞甲,身后还有一条黄色的短披风,显得怪异极了。披风上用红色颜料画着一只眼睛,这位是红眼将军鲁格,正是三眼军阀隆特的亲信手下之一。
一时间没有人敢和他竞价,场面冷了下来。拍卖师皱起眉头,犹豫不决的握着皮鞭,不知道接下来该不该吆喝。他盯着独眼老爹这边,目光扫过那个年轻的奴隶。他的肚子还在疼,刚才被木剑打了一下让他丢了丑,他才不会善罢甘休。
“再加一枚。”
西格尔真想亲一下这个女兽人,她这一喊重新又将场上的形势搅乱。几个兽人哈哈大笑,红眼的手下则冲到女兽人面前,和她的部下开始拳打脚踢。那女兽人也不甘示弱,掏出粗如大腿的棍子就加入战斗,场面一时变得混乱无比。
“七百金币,”西格尔靠近前台,说道:“七百金币,快给我成交。”
拍卖师哼了一声,大喊道:“七百金币,七百金币了啊,还有没有更高的报价?”
“八百金币,我值这个价钱。”谁也没想到马克西姆伯爵居然开口说话,而且是为自己加价。“这个价格应该可以直接成交,我不想在这个台子上继续给人参观。”
西格尔盯着马克西姆,强忍着冲上去捅死他的念头,只能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是个什么样的蠢材,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剃去头发眉毛和胡子的时候,难道把脑子也剃掉了吗?历史上贵族交战之中,伯爵的赎金最少也要八百金币,西格尔明白这个价钱的由来,但现在却不是英勇的战场,只是个兽人的奴隶市场,干嘛还在纠结身价的问题。
场边已经有人高喊“七百五十金币”,拍卖师则挑着眉毛看着西格尔。
“八百金币,给我直接成交。”法师低声说道。
好在这个价格没有人再继续跟进,拍卖师也就将捆着伯爵的铁链交给西格尔。伯爵仍然昂首挺胸,就像自己仍是个常胜将军一样。西格尔狠狠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丝毫没有留手,用的力气之大即便是山丘巨人也承受不住。伯爵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然后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中。“老会计”和“侏儒跟班”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只有年轻的战士被西格尔招手叫过来,负责将昏迷的伯爵抬走。
“下一个,一位年轻的弓箭手。”拍卖师大声吆喝,兽人们欢呼着,并吹起了口哨。弓箭手最受奴隶主的欢迎,他们杀敌又快,又不容易死,还比较好控制,尤其是和刀盾手对比的时候。这样的商品必然会拍出高价,但是兽人们的热情根本不会因为价高而减少。
西格尔回过头去,发现这人是需要买下来的最后一个。拍卖师似乎忘记了之前的约定,用激情昂扬的解说让观众更加兴奋。到最后,他突然一挥手,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再给了“独眼老爹”一个挑衅的眼神后,他突然说道:“而且,据我观察,这个弓箭手还是个妞儿!”
说完,他一扯射手胸前的衣服,将裹着布带的胸部露了出来。尽管不大,但的确是个女的。
场面安静了两秒钟,第一个报价出现了。
“一千金币!”这只是那个喊得最早的而已。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玛卡布哒9
“没人给我说过你们当中还有个女的。”西格尔咬牙切齿,瞪着还清醒着的三个人:“我的金币很可能会不够,这怎么办?”
“我们一直伪装的很好,没人看出她是个女人。”刺客提姆将手腕伸出来,镣铐仍然缠在上面。他对西格尔说道:“帮我解开,我去救她下来。”
“你们是专门来消遣我的吗?”西格尔把提姆的手敲下去,将他往后推。“都给我闭嘴!我去试试能不能救她出来。”
这个时候价格已经喊到了一千四百,拍卖师正在站台上手舞足蹈,用下流的语言挑动竞拍者的情绪。西格尔挤开兴奋的半兽人,朝台子前面走去。提姆见他不再观察自己,就低下头去,用嘴里藏着的铁丝试图开锁。
“老会计”从背后踢了他一脚,说道:“别再添乱了。如果不是你用木刀打了拍卖师,哪会有这么多麻烦。”
“这还是我的错?”提姆仍不服气:“那个拍卖师不断摸我的下体,没勒死他就算是我很克制了。再说装成奴隶潜入,这本来就是个蠢主意。”
“对,的确是个蠢主意。”炼金师咬着嘴唇,心里不断的算计。
价格在一千八百金币左右停滞不前,这已经是个普通女奴的三倍多,一般弓箭手的双倍了。台下鱼龙混杂的买家们已经分出了阶层,只有大将军级别的奴隶主,他们的代理商还在不断竞价,其他人更多的只是在凑热闹。
西格尔挤到前台,朝拍卖师打眼色。目前的价格已经超过了西格尔身上金币的余量,他必须用其他物品抵价才可以。但这必须经过拍卖师,才符合规矩,可那半兽人根本不予理睬。
“一千九百金币。”红眼将军鲁格,也就是那个披着黄色短披风的兽人一抬手,说出了这个价格。这次可没有人再高喊加一枚,因为上个这样做的女兽人的尸体还躺在不远处的泥土里。至于是谁将她捅死的,并没有人关心。大家只知道鲁格的钱包变得更加臃肿,有足够的钱可以花销就够了。
“一千九百金币,有更高的吗?”拍卖师吐沫横飞,比任何人都要兴奋。独眼老爹只不过是个人类奴隶,算什么东西?以为让一个鼻子都没有的改帜兽人拿三百金币就能让我听话,他这下吃到苦头了吧?如果早给我五百金币,我就让五个交易都顺利成功,拍卖师在心中想。
“好的,成交了!”拍卖师故意不去理会独眼人看他的目光,而将女射手推向红眼将军。那兽人哈哈大笑,却没有直接上手去摸,而是扔过来一块破布,盖在射手身上。西格尔眼睛一亮,赶忙走上前去。
“这位大人,请留步。”西格尔挡在黄披风面前,用手一指那女射手,赶忙说道:“我想要这个奴隶。”
那兽人愣了一下,然后暴跳如雷,拽出身边跟班腰间的长刀就劈了下来。西格尔料到兽人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早就做好准备。他向右侧横移两步,龙牙匕首握在掌心,然后手臂一甩。只听得一声脆响,匕首钉在了长刀上,将刀身钻出一个破洞。
西格尔用另一只手掌猛地一拍长刀,顺着刀身的裂纹将这柄武器劈成两段。在那黄披风兽人的跟班冲上来合围之前,他举起匕首,高声叫道:“这是我用来交换的武器,龙牙匕首。”
在兽人社会中,只有武器的价值是高于一切的。一把好武器可以换来权力、地位、财富以及女人。兽人将军一摆手,先让手下停止动作,然后好好打量那柄匕首。在刚才的短暂交锋中,他并没有感到有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上传来,这说明匕首本身的锋利程度足以破坏长刀的金属结构,是一种材料或制造工艺上的完全碾压。他可以确定这不是某种特殊的战斗技巧,只能是武器的表现。
“你要这女射手做什么?”红眼将军问道,然后他呵呵笑了起来:“你那老鸟还能用吗?就算生下孩子也不一定是你的种吧?”
“卡布将军会喜欢这个女子的。”西格尔说道:“他曾经念叨过需要一个会射箭的好手。这女人姿色也不错,只要好好训练就能派上用场。”
“你的匕首给我瞧瞧。”鲁格将军伸出手来索要。
西格尔摇摇头,他如果把匕首递过去,就再也要不回来了。“若你同意这交易,匕首自然奉上,在那之前可不行。”
“我如果不看你的匕首,怎知货物品质如何?”
“女射手功力如何也是未知,所以这交易仍旧公平。”
“你刚才为什么不用匕首直接竞价,偏偏结束之后来找我?”鲁格将军皱着眉头说道:“你是觉得我更容易被蛊惑?”
“卡布将军和你一样,都为三眼大人效力,在锤魄没死之前就已经站在三眼大人一边。”西格尔复述着费扎克告诉他的历史:“这说明了您的眼光比旁人更加优秀,也只有具备这样的眼光,才能明白这把匕首的珍贵之处。”
鲁格将军捏了捏下巴,目光从匕首和女奴隶两者之间来回扫视。他伸手扯下女射手身上的布,再次让她赤身**站在众人面前,然后观察“独眼老爹”的目光。西格尔隐藏了自己眼中的同情,故意摆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盯着那女人不住上下打量,骗过了红眼将军。
“匕首最多折价一千五百金币。”鲁格将军说道:“再多就不合适了。”
“您真是讨价还价的能手。”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西格尔点点头答应下来:“我将匕首给您,再给您补齐五百金币,您看如何?”
兽人点点头:“代我向卡布将军问好。”随后他就将女奴隶推到西格尔怀里,拿着匕首离开拍卖场。他的随从们紧紧跟上,其中一个手里拿着西格尔支付的白金币。
拍卖会还在继续进行,不过西格尔已经没心情再继续呆着。他招来骡车,将五个人和一条狗全都扔在车厢里,带回了杂货铺。
关上门之后,他解开了众人的镣铐,给女生找来了衣服,然后用水泼醒了马克西姆伯爵。这位贵族显然对他肚子上中的一拳耿耿于怀,一点也不给西格尔好脸色看。他自顾自的安排任务,完全将西格尔晾在一边。
“艾瑞克先生,你列出药剂的清单,咱们尽快将剩下的工作完成。格尔宝,你负责找齐原料,并在炼金的时候打下手。提姆,你和我去船屋看看,咱们的木头是不是已经到了仓库,然后再去海港找船。玛娜,你则负责保护炼金师。”
女射手点点头,目光转向了西格尔。她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请问老人家,你这里有长弓吗?”
“有的。”西格尔先是回答了女士的问题,然后从货架上拿出几个早就准备好的皮带和铁环,砰地一声摔在马克西姆伯爵面前。“你们没有奴隶项圈的话,谁也不能离开杂货铺。这里不是深水城,而是兽人的要塞玛卡布嗒,在这里要听费扎克的。”
“独眼人,搞清楚,我才是行动的指挥。”伯爵挺直腰杆,居高临下的看着西格尔。“我们只是用装扮奴隶的方法进入城市,不代表我们就是奴隶。把你的铁项圈收起来,不用你指挥我们怎么做。”
“在这座城市,你要么脸上有烙印,要么脖子上需要有铁项圈,否则一离开港口和妓院就会被巡逻队注意。这里的检查比深水城严得多,所以收起你的派头来,听我一句劝:把项圈都带上。”
项圈是铁质的,上面用锡镀了一层花纹,并用矮人语刻上卡布将军的名字。项圈后面是可以捆扎的皮带,戴上之后就可以用烧红的铆钉传过去,然后拧紧,等冷却之后就解不下来。按照兽人的想法,努力只有将皮带切开这一种办法解开奴隶项圈,所以一旦发现落单的奴隶没有项圈,或者看到皮带有损伤的,都可以直接杀死,根本不讲什么理由。
“你在兽人的地方呆的太久,已经忘了尊卑和礼仪了吧?你只是个探子,只需要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就可以了。”
看着伯爵光溜溜的脑袋,西格尔不禁怀疑起深水城为什么派这样一个家伙来进行任务。也许他足够勇敢,也富有牺牲精神,但是这脾气和脑子只能让他落得一个白白送死的下场。西格尔看看伯爵身后的炼金术师艾瑞克,以及他的侏儒助手格尔宝,其实这两人才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但是也不能让蠢材队友将整个事情搞成一团糟。
“马克西姆伯爵。”西格尔开口说道。他直接叫出对方的名字,让几个人都大吃一惊,就连炼金师也皱起了眉头。“就凭你的观察力,我不觉得你能从仓库哪里看出什么,更不要说去海港找船了。你离我这样近,都看不出问题来。”
西格尔摘下眼罩,露出完好无损的眼睛,黑色的眼珠炯炯有神,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伯爵脸上惊讶的表情。“我不是独眼老爹费扎克,而是繁星王国的王室男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伯爵爵位是深水城领主议事会颁发的,只在深水城有用,其他王国并不承认。所以在玛卡布哒,在我面前,你只是平民,而我的身份才是爵士。”西格尔甚至都没有提起他的法师身份,反正城市里也不敢施展魔法,多说无益。“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做下,把项圈戴上。我去找独眼老爹来。给我牢牢记住,你们的生死和任务的成败,都需要他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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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玛卡布哒10
与西格尔设想的不同,费扎克并没有左右马克西姆伯爵计划的能力。他被西格尔扶出来的时候,那张一模一样的独眼面孔让所有人吃了一惊——也许不包括那位炼金师,他脸上一直都是很淡定的表情,但他不可能早有预料。
经过两天多的调养,独眼老爹已经勉强能够站稳,并架着双拐缓慢的移动。
“你受伤了?”马克西姆伯爵问道。
“不,大人,我只是中毒了。”费扎克老老实实回答,“是一场误会,这位索斯先生防身用的毒素将我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秃头的伯爵转身面对西格尔,他的肚子仍旧隐隐作痛。现在他看出来了,揍了他一拳的人不过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最多二十出头——他已经尽可能多加上一些年龄——怎么算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家伙。如果他是个皇家男爵,那肯定是从父辈那里继承而来的。马克西姆伯爵不相信如此年轻的人能够凭战功升至男爵的阶层,而皇家比武已经好几年没有进行了,上一个冠军也肯定不是这小子。他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不去理会“索斯”的言语,并决定将这个目无尊长的年轻人踢出功劳簿。
“费扎克,也就是说索斯并不是你们密探的一员?”伯爵随口问道,顺手端起一杯麦酒饮了下去,遮住自己嘴角的表情。
“呃……”费扎克犹豫了一下,他只能实话实说:“他不是密探。不过没有索斯的帮助,我也没办法接应几位大人进城。时间太仓促了,根本来不及凑齐两千金币。幸好有他解囊相助。如果几位大人被兽人买走……”
“拗断敢买我的那兽人的脖子,然后离开就是了。”伯爵咽下嘴里的麦酒,四下打量:“你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啊,怪不得两千金币都凑不出来,还要外人帮忙。说说吧,一共花了多少钱?”
“两千五百金币。”西格尔环抱着双臂,斩钉截铁地说。既然伯爵想要用这种态度对待他,西格尔也就不愿给他好脸色。“如果你们能像炼金师及侏儒一样老老实实的话,本不用花这么多钱。”
“这些钱不会缺了你的,男爵先生。”马克西姆:“深水城乐于付这笔小钱。”
“小钱?”西格尔皱皱眉头。半年多以前,西格尔还过着数铜板过日子的艰苦生活,他不会忘了两银币一个的狗头人耳朵,而当时他作为骑士扈从的“卖身费”也不过5枚金币。“不知道深水城有没有龙牙匕首,或者伯爵你家族中有此类珍藏?”
“龙牙?你确定吗?”伯爵用指节敲敲桌子,就好像这样能挖出金币来一样:“深水城会支付这费用的。”
可谁来为你的傲慢和愚蠢付账,西格尔心想。他比较相信以奴隶身份混进来的主意并不来自马克西姆伯爵,他太骄傲,不可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只有炼金师或者侏儒,他们的脑子也许足够聪明,能够了解现在的状况。
“费扎克,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还有,给我们找一套可以用的武器。这里四处都是兽人,没有武器可不安全。”
“是的大人,好的大人。”费扎克拄着双拐,慢慢踱走。
“你是要准备蛮干吗?”西格尔瞪着马克西姆,眼睛一眨不眨。伯爵也与他对视,两个人都感到眼睛干涩,但是都没有移开视线。这样下去对任务毫无帮助,西格尔心想。于是他将目光移开,看着炼金师问道:“你有办法烧毁船坞吗?”
“有办法,但我需要时间做准备,还需要一些炼金材料。”
“不要多说。”伯爵低声喝道。
“伯爵大人,现在能够出去采买所需材料的只有这位索斯先生。”炼金士头脑很清楚,他鞠了一躬之后说道:“我们对这座城市不熟悉,兽人语也只是勉强可用,根本不足以应付突发情况。”
“索斯男爵先生,你意下如何?”马克西姆伯爵微笑着说道:“愿不愿意协助这项光荣的任务呢?”
“难道我之前都在城市里玩闹?”西格尔摆摆手,决定不与这讨厌的伯爵一般见识。法师联合会的博学士曾经评价马克西姆谨慎坚忍,但从没提过他如此骄傲,这种骄傲是会伤人的。自尊心受到的伤害或许几天之后就会愈合,但如果让玛卡布哒的造船厂逃脱毁灭的下场,那样的伤害就可能是整个战局的溃败,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丧命。西格尔深深地吸气,总需要一个理智的人选择退让,他很不巧就是那个理智的人。“好吧,我愿意帮忙。”
除了伯爵,其他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炼金师在桌子上摊开一张长长的表单,上面写了十多种不同的材料,大部分是矿石,其他的则是各种植物的材料。西格尔站在一旁观看,将这表单记在心里。费扎克准备了简单的餐食,以炖鱼为主,配上芜菁的块根做主食。马克西姆伯爵在吃的方面倒不挑剔,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这个时候弓箭手玛娜才敢慢慢走过来,深深给西格尔鞠了一躬:“谢谢你救了我。当时我被那兽人拉走的时候,几乎要被吓死了,谢谢你。”
“不用谢,我只是尽力而为。”西格尔摆摆手,扶起了她。“你毕竟肩负着任务,是我的战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战友可不敢当,我只是个雇佣兵而已。”玛娜回答道:“而且是伯爵儿子的雇佣兵。请你原谅伯爵的脾气,他之前并不是这样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
“伯爵的三儿子是一名法师学徒,这次与我们随行,他是我的雇主。”玛娜压低了声音说道:“结果他在路上患上了冻疮,只能冒险飞回深水城。伯爵因为担心他孩子的生死,脾气才变得古怪。”
“他是怎么患上冻疮的?”西格尔问道:“如果他是法师学徒的话,应该知道如何调配防冻油脂。即便他确实不会,你们难道就没人注意到这点吗?以为伯爵的三子,即便没有继承权,也很可能获得城堡领地,你作为他的雇佣兵居然能让他患上冻疮这种常见病症?”
在西格尔的逼问下,玛娜嘴唇颤抖着,眼底泛起泪花。她用手擦拭一下,然后非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眼泪。“我为什么会哭?奈特只是飞回南方去了,尽管艰难但又不是必死,我为什么要哭?”
一道红色的圆环从玛娜的瞳孔外围闪动,引起了西格尔的注意。他正要看个仔细,女射手却用力擦去眼睛上的泪水,让那圆环完全消失不见。西格尔感到蹊跷,他警觉起来。在面对马克西姆伯爵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即便伯爵真是具有哪种远超常人的高傲,他表现的方式也太直白了,不像是一位老贵族。
玛娜的表现也一样反常,在提起伯爵第三子和冻疮的时候,莫名流下的泪水显然是真情流露的结果。西格尔仔细想想,发现整件事情存在很多漏洞。伯爵是这次任务的领导者,他应该非常清楚其艰巨性,可还是带上了自己的孩子,这算是英勇无畏还是头脑僵化?他的孩子居然带上了雇佣兵,而伯爵居然能够同意,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在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仔细想这个方向思考,西格尔回忆起拍卖时候提姆用木刀投掷半兽人这件事。年轻、冲动或许是一个合理的理由,但愚蠢却解释不过去。这个队伍似乎除了炼金师和他沉默的侏儒外,其他几人表现都不正常,在这种情况下,最正常的表现反而更可能存在问题。
西格尔思绪飞快的运转,他决定与伯爵的队伍虚与委蛇,绝不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和法师身份。正巧费扎克也不知道这两个秘密,也不怕他会意外泄露。
渡鸦魔宠仍要隐藏起来,他是黑暗中的眼睛,能帮助法师看清背后的威胁。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西格尔仔细想了想,应该用疑惑但不想深究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情,这才能显得自然。正如精灵武技那样,随风而动、随势而行。
“你们啊,别把重要的事情再耽误了就好。”西格尔摇摇头,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现在一定要认清形势的危险,我们可都在十万多兽人的重重包围之下,到处都是监视的眼睛,即使黑暗也不能阻止他们的观察。都带上奴隶项圈,闭上嘴巴,也别在看兽人的时候流露出恐惧或呆滞之外的任何表情——兽人一直是这样看待人类奴隶的,没必要教他们真相。学会这点之后,你们才能出门去完成伯爵下达的指令。我会去找他好好谈谈,至少在完成任务之前不能将矛盾扩大。”
炼金师艾瑞克将鹅毛笔扔回墨水瓶中,用嘴巴吹干纸上的墨迹:“索斯你看,一共是二十七种材料,数量品质和性状都在上面了。你多长时间能备齐?”
西格尔低头浏览清单,每一个材料都用精致漂亮的文字写得清清楚楚,有一种别样的构图的美。西格尔手里拿着货物清单,且有种在看魔法卷轴的感觉。‘他太正常了,’西格尔心想,‘正常到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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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玛卡布哒11
随着战争的进行,造船的需求已经让兽人们砍光了玛卡布哒周边的树木,百里之内已经没有足够制造大船的好木材,现在他们全都来到更上游的位置,在这里寻找粗壮的树木。黑水河上依然可见成排的树干起起伏伏,一路向东方流去。
兽人的城市外一片荒芜,只有烂泥、灰烬和随处抛弃的垃圾。三眼军阀隆特将一部分军队安排到城外,就在原来森林的遗址上搭起帐篷。他们挖出树跟作燃料,然后又在树坑中胡乱便溺,搞得四周臭气熏天。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仍有人用桶子和推车贩卖渔获。这些商人需要很大的胆量,他们必须能够在粗鲁、暴躁的兽人士兵当中穿行,忍受他们冰冷、憎恶和贪婪的目光,还要尽可能稳妥地将钱款藏好,免得血本无归。
营地的旁边是木料堆积场,从黑水河上漂下来的木头会在这里被打捞上来,按照材质分好,然后分给各个船坞。这里有懂得木料用途的人类奴隶,他们很多都是兽人从海船上劫掠来的木匠。许多在旧大陆混得不好的人会尝试来新大陆碰碰运气,有一些就被劫掠到这里。
“最近的木头很多都有红色的斑纹,你注意到了吗?”一个看管堆积场的独臂奴隶说道。他的左臂从肘部切成两段,现在绑着一个木钩子,可以挂些例如包袱之类的东西。只有当周围没有半兽人监工的时候,他才敢和同样悲惨命运的其他奴隶同伴交谈。“那些斑纹不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难道是一种树木疾病?”
“你管这事情做什么,难道你还想给树木看病?”一个骨瘦如柴但是腹大如鼓的男人说道:“主人说把木头分好,你就分好便是。乱说话惹得主人生气,金药水就不够分的了。你也知道造船的哈特那帮人,已经对咱们的份额虎视眈眈很久了。”
“那帮家伙简直比老鼠还讨厌。”独臂的奴隶说道:“他们的份额一直比咱们多,却还是贪心不足。这些日子他们更像是红了眼的疯子一样,干起活来好似不要命,吃的喝的都比以前多。你听说没,昨天血牙船坞有个林湾镇的木匠,干活的时候把手敲碎了,可仍旧没停下来休息。等别人发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完全变黑了。监工剁掉了他的手,但是奖励给他整整一桶金药水,并让他休息一天。不过这人居然第二天又去钉船板,真是拼上命了。”
“哼,叛徒。”鼓肚子的奴隶说道:“为了活命每天给兽人干活,那是迫不得已,但是这么积极的做工就算得上是叛徒。”
“这话可别让旁人听见,他们是不会怜悯咱们的小命。”独臂奴隶说道:“不管怎样,这辈子很难从玛卡布哒逃走了,咱们还要扶持着努力活下去,只求死的晚一些、痛快一些。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好像都能听见外面的惨叫声,咱们没有落到剥皮将军手里已经算是幸运了。你看他们的信使来到这里,每晚都要剥一个奴隶的皮,说是保持熟练的手感。真难想象在他们营地里会是怎样的情景。”
“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要吐了。”鼓肚子的男人说道:“最近木材的用量很大,将红松木平均分到各个船坞去,早点干完早点回去喝药。”
“那这些有红斑纹的木头呢?”
“反正不影响木材硬度和使用,你管这屁事做什么?”
两个人又开始聊其他的事情,直到半兽人监工重新出现为止。刚刚在旁边的营地赌了几局斗狗,赢了些小钱,正计划晚上去找女人发泄一下,自然也不会在意堆料场的异状。如果他们仔细查看的话,就能发现红色的斑纹是会活的,其本质是盘踞在树心中的一种如同菌丝的东西。它们生长得非常缓慢,个头又极为细小,即便连成一片也像是一块红色的斑纹。当木材振动的时候,会有些肉眼难以分辨的孢子从菌丝上脱落下来,随风飘散。那些吸入了这种孢子的奴隶,就会变得思想狂热和行动机械,在金药水的共同影响下会一个个疯狂的工作。
“玛卡布哒的巫祭们会防范魔法师,防范非兽人神信仰的牧师,但是不会防范邪恶。”炼金师艾瑞克给西格尔解释道:“若是他们侦测邪恶的话,放眼城市到处都将是明亮的光芒,根本不用做其他的事情了。所以我们的计划就是以恶制恶。”
“你用的是什么东西的菌丝?”西格尔问道:“难道植物还分善恶?”
“一般的植物,除去那些有智慧的树人之外,自然是不分善恶的。但这些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艾瑞克耐心的解释着,将西格尔当成他的学生一样。“在炼狱,尤格罗斯魔出没的地方,这种菌丝会生长成大片的蘑菇林,成为那里主要的粮食来源。也就是说,你现在看到的是炼狱菌丝,自然会带上邪恶的气息。”
西格尔仔细观察这些“蘑菇”,觉得它们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那些不断扭动的微小菌丝就像触手一样,似乎能感知周围的生物和营养。“这东西有什么样的危害?”
“一般情况下没什么危害,最多就会让头脑变得缓慢而迟钝。”艾瑞克笑着说道:“但是和兽人的金药水配合起来就会产生强烈的作用,那些船工会变得越来越痴傻,失去变通的能力,除了傻干活之外,连自我保护的意识都会逐渐淡薄。金药水的成分对我们炼金师来说并不是秘密,那些只是很低级的配方而已,我们对金药水的研究比兽人巫祭可高明多了。在奴隶中使用这种成瘾性很强的药剂帮助兽人建立了社会阶层,但其实成瘾的不光是那些人类奴隶,兽人社会也成了不折不扣的瘾君子。”艾瑞克指指炼狱菌丝,兴奋得搓动手指头:“我们很早就想试验一下这个战术了。”
“巫祭们不会发现这种菌丝吗?造船厂现在可是玛卡布哒布防最严密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巫祭的眼睛盯着那里。”
“你说的没错,造船场被层层包围着,巫祭的眼睛也盯着那里,但是这些都没用。”艾瑞克摇摇手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巫祭不会关心人类奴隶的身体健康,只要造船的工作没有停下来,根本不会有人检查木材中的菌丝。”
“所以你的计划就是干掉所有的造船工人,让玛卡布哒的船坞瘫痪下来?”西格尔皱紧眉头:“那些船工大都是人类。”
“虽然这是场种族战争,消灭兽人保卫人类,但不代表所有的人类都是盟友。”炼金师说:“如果有必要的话,你说的也是个办法,但我们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炼狱菌丝的作用有限,即便我用药剂加强了它们,但是这里的环境最终会让菌丝全部灭亡,最多只用半个月的时间。我的计划是反其道而行,利用炼狱蘑菇的特别功用吸引火元素汇聚,好把整个造船厂付之一炬。”
这可行吗?西格尔回忆自己在法师联合会学到的东西。在所有元素魔法中,西格尔对火元素魔法情有独钟,而且是除了水元素魔法外咒语最为熟练的。他牢牢记住了三百一十七种可以吸引火元素降临的材料,从最基本的羊绒毛到最难得的炎魔喉结,其中绝对没有炼狱菌丝。
他双眼看着艾瑞克处理各种材料,但是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炼金师脸上的表情。他仍旧是一副严肃而平静的表情,语气也没有丝毫抖动,简而言之是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说谎的征兆。“最麻烦的事情是不能提前引起巫祭们的注意,玛卡布嗒的侦测结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问题?”西格尔追问道。
“我需要拿出看家本领了,你稍等一下就知道。”艾瑞克又忙碌了一会儿,直到将牡蛎壳完全碾成粉末,装到泥碗中。然后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后槽牙,猛地一拽。西格尔看到一颗白色的假牙被拔了下来,上面还栓着一条银白色的细线。
炼金师将细线向外拽,忍住不断涌上来的呕吐感觉,一直坚持到从胃囊里拽出一个小玻璃瓶。艾瑞克用麦酒漱口,然后使劲咽了下去,这才向西格尔展示那个还不如小指粗细的透明玻璃瓶子。
“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艾瑞克说道:“红魔晶,他的碎片在药剂的作用下可以散发出魔法的能量波动,可以用来迷惑整个侦测结界。只要事先布置好,让城市里同时出现大量的假警报,就可以掩护我们真正的行动了,这叫做浑水摸鱼。”
“这块宝石如此神奇,能让我看看吗?”西格尔伸手讨要。
“我不能交给你,主要是担心多人经手之后会影响它特性发挥的模式,会耽误我配置药剂的时间。”艾瑞克神秘地笑笑,但是他的眼神中并没有真的笑意:“等一切就绪的时候,我自然会满足你一切好奇心的。”
只怕到时候没有几个活人了,西格尔心想。他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点点头,就像每一个是好神秘学的好奇少年,但是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块红色的宝石。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不是所谓的红魔晶,而是一块炎魂晶,是诺克斯共同会一直收集的东西。
因为在他的钥匙空间中,还有一块炎魂晶,比这足足大上十倍。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玛卡布哒12
西格尔站在清冷的拂晓中,望着被阴沉乌云笼罩着的玛卡布嗒。他能看到路边的污雪中倒伏着几具尸体,挣脱了链条的座狼正在大快朵颐。一队刚刚被押运过来的奴隶正蜷缩在冷冰冰的铁笼中,被野兽进食的场景吓得不敢动弹。座狼的牙齿割开肚皮,早就冻得冰冷的肠子凝结成一大块疙瘩,只在狼口中喷出的热气蒸腾下才慢慢软化。城市里每天都会倒毙很多居民,其中以养活不了自己的奴隶数量最多。这是一座只属于年轻壮年的城市,衰老只有死路一条,而这死亡绝对不是指寿终正寝。
一想到死亡,法师就回忆起在腊肉镇看到的惨状。满地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墙上、树上满是血迹,整个城市都是烟和血的气味。诺克斯共同会制造的暴乱让整个城市毁于一旦,而在累累尸骨之上,他们得到了一块炎魂晶。
这块石头中蕴含着火焰的能量,但却不是火元素,这一点西格尔能够感觉出来。正常的火元素代表的是温度,是熊熊燃烧的力量,其中不存在情绪的波动。但是炎魂晶中却充满了咆哮的灵魂和痛苦地嘶喊,在这之上是燃烧着的红色火焰。在得到这块宝石之后,西格尔试图研究出它的用途和用法,当时的设想试用其当做施法材料,增强火元素的活跃程度,达到能够毁灭船坞的目的。但是随着西格尔不断的试验,从炎魂晶中引导出来的除了愤恨的怨灵,根本没有火的力量。
他点上火,烟斗里燃烧着从顽石村巫祭那里找到的上好烟叶,当然烟斗也是同一个地方取得的物品。烟叶质量很好,不用吸也能慢慢燃烧,所以西格尔只是简单的将烟斗拿在手中,放在胸前,让芳香的烟雾帮助自己思考。
他回忆并计算着炼金师艾瑞克制作药剂的每一步。由于一直没有泄露自己是个法师的情报,他得以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观看炼金师工作的全部情况:他如何准备材料、如何配比、如何控制温度、如何制药。艾瑞克配置的是一种缓慢生效的魔效诱发剂,在一段时间的静置后可以生效,作用是释放魔法物品和魔法材料中的能量。这种药剂经常使用在解析古老符文或魔法阵的时候,可以让暗藏的魔法显现出来,起到很好的催化和辅助作用。
用这种药剂兴许可以引出炎魂晶之中的能量,从而欺骗魔法侦测结界,让它以为有未经授权的施法情况出现,从而调动城市的守卫力量,为真正的行动做掩护。能够满足这种条件的材料比较少,只有部分种类的水晶石和琥珀。但是在玛卡布哒,这里有大量从南方运来的战利品,还有兽人从矮人矿井中劫掠的宝石成品,满足条件的材料总能找的到,为什么一定要用炎魂晶?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艾瑞克和诺克斯共同会是什么关系,他从哪里获得的炎魂晶?
西格尔只觉得前路扑朔迷离,毫无掌控的办法。他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在身边参谋,更别提能够交托生命的同伴。当有矮人艾琳特、精灵莉亚和高原人迪欧的时候,冒险时的感受和现在完全不同。即使自己掌握了更多的魔法,力量和技巧也比那个时侯提升了好多,但总是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马克西姆伯爵和法师根本不对路,很难和他并肩作战;女射手玛娜就像是个应声虫,伯爵说什么就去做什么,丝毫没有主见;提姆闯祸的本领比做好事的本领高出太多,只有伯爵的威望可以完全压服他,让他在执行命令的时候勉强不出岔子;侏儒在得到药剂后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兽人城市,消失在混乱的街道和小巷中,去将扰乱视线的炎魂晶碎片藏在隐蔽的地方。
至于艾瑞克,西格尔最看不透的就是炼金师艾瑞克。西格尔从他炼金的手法和配置药剂的工艺上看,他肯定是一名法术施法者,并不是他所宣称的单纯的炼金匠人。如果给他剃好光头,画上漩涡的标志,再往他手里插上一根魔杖,他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联合会巫士。
深水城中有法师联合会,不可能再让诺克斯共同会巫士参与到行动中来,那么这个艾瑞克是敌是友?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西格尔认为他应该算作敌人,因为诺克斯共同会近期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单纯的制造杀戮和混乱,而不是为人类的胜利而努力。
西格尔会想他遇到的每一个共同会成员,第一次是在狗头人营地,那个试图杀人夺马的巫士;后来在溪木镇遇到的寻路者,到处寻找红宝石——西格尔猛然想到,当时交给“陂鸭”丁宝的那块红色宝石会不会也是炎魂晶?可惜当时西格尔并不会魔法,也没有分辨魔法材料的知识,所以很难确定那块红宝石的类属,只希望别害了好心的侏儒。
再后来,龙狮崖碰上了共同会的三名巫士,第一次知道他们拥有修改记忆的法术,制造傀儡的咒语和悬浮在空中的骷髅法阵。那个法阵和腊肉镇上空升起的怨灵云雾系出同门,区别仅在于聚集的规模和爆发的方式。
诺克斯共同会也在杀兽人不假,但西格尔和他们毕竟不是一路。也许艾瑞克的办法能够发挥预期的功效,将所有船坞完全破坏,但西格尔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原本西格尔已经要放弃在玛卡布哒的行动,只是偶然发现了费扎克的真实身份,才让他重新又留了下来,却让他陷入了更大的麻烦之中。西格尔感觉自己就像是落入漩涡中的海船,即便努力不止,也难以克服吸引力挣脱出来。‘发生在我周围的事情不正常。’西格尔的目光在烟雾之后忽明忽暗,他开始一件件串联北上以来发生的事情,感觉似乎有力量在不断阻止他南下,一定要让他到玛卡布哒来。
就连自己出现在火山监狱里这件事情都透着诡异。西格尔自诩身体素质过人、魔法天赋超群,但是通过暗河穿过整个城墙山脉而不死,这已经超出常人的承受范畴。同牢房的狱友正好具备强大的野外生存能力,让他得以在雪原上活下来,而且他所在的村子刚好是由人类管理,不会再次将他卖为奴隶;在腊肉镇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有“逝灵黯影”来指导他渡过危机,还开启了骰子的新能力;依靠着新能力他进入了玛卡布哒,然后陷入了目前的境遇之中。
西格尔向往成为英雄,他在溪木镇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那些英雄人物的故事。魔剑王子伊尔明、龙骑士菲丹、传奇武僧雷古拉,他们的故事中充满了奋斗、牺牲和永不言弃的精神,当然还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运气。不管是新大陆还是旧大陆,人们都相信存在一位命运之神,负责书写每个人一生的道路,用繁星运动的轨迹来揭示未来的秘密,凡间的英雄们则是他的宠儿。曾几何时,西格尔一直很羡慕那些英雄,他们可以在不断的传奇故事中担当重要的角色,但从来没有思考过在成为英雄的道路上要经历多少磨难,肩负多少压力。他也想让自己的名号被世人传颂,被后人铭记,例如传奇法师西格尔,或者英雄骑士西格尔之类的。
但绝不会是提线木偶西格尔。
冥冥中的命运之神让一次次将他置于险地,又用一次次奇迹将他带到现在的阶段,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自己能不能扛得起命运的重担,又能不能挣脱预设的剧本?
西格尔抬头注视着海平线,太阳终于从乌云之后升了起来,发出璀璨的光芒。即便是邪恶堕落的兽人城市玛卡布哒,也会有明亮而壮观的日出。他可以听到楼下传来的起床声,“炼金术师”又开始舞弄他的那些瓶瓶罐罐,玛娜和提姆正在锻炼身体,独眼的费扎克则在给伯爵送上早餐。按照他们的计划,入夜之后药水就会发挥全部作用,整个城市会陷入一片混乱,那个时侯炼金师就可以“催化炼狱菌丝,让火元素降临造船厂”。西格尔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他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来查出真相,作出应对。
费扎克敲响了西格尔房间的屋门,但是法师并没有理会。他掐灭烟斗,从二层窗台翻身跃下,迈着轻灵的步伐走进城市的小巷中。已经许久没有扇动翅膀的魔宠随后跟上,在空中绕行三圈之后停在主人的肩膀上,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西格尔让它安静下来,因为他需要安静的思考。对法师来说,第一件事就是要弄明白被魔效诱发剂催化的炎魂晶到底会有什么效果。
西格尔行走在不受人关注的角落中,脑海中又将药剂所有的成分和制作方法回忆了一遍。他在给炼金师的时候截留了一部分材料,现在需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将药剂重新配置出来,只不过将会是速效版本。他一直在思考到底哪里才能够让魔法波动的出现不那么显眼?拍卖场上有时候会出现魔法物品,巫祭对那里出现的能量波动可能很少关注,但拍卖场总是熙熙攘攘,找不到僻静的地方。
他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可能安全的地方。玛卡布哒有一个竞技场,兽人们会让奴隶在里面表演角斗,或互相战斗,或和野兽搏斗。有时候他们会让奴隶喝下狂暴的药剂,增强战斗的观赏性,而这些药水都会散发魔法波动的能量,可以掩护西格尔施展魔法。
而角斗士的休息区则足够僻静,奴隶主们互相敌视,都会小心防范,谁也不会轻易进入其他人的准备区域,这恰恰是西格尔需要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玛卡布哒13
竞技场是玛卡布哒建立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本质上说这是兽人向他们的种族神进行献祭的地方。在其他文化中,竞技场可能会带上不同的含义,比如勇气、技巧和力量的展示,团队竞技项目可以体现合作、协同的精神。人类还将竞技场发展成了勇士的比武仪式,会给最终优胜的勇者授予骑士地位。但在兽人的竞技场中,除了血腥的死亡之外别无他物。
西格尔来到玛卡布哒之后,从未去过竞技场,他担心自己看到竞技场上残忍的场面会忍受不了。听费扎克说,玛卡布哒的竞技场是世界上最接近地狱的地方,当有大型角斗举办的时候,尸体能够铺满每一寸地面,大群大群的苍蝇密密麻麻覆盖一层,一有动静就会像黑云一样轰然升起,进去收尸的人都有可能会被气味和苍蝇呛死。兽人和半兽人观众的叫嚣声震耳欲聋,全城都能清晰地听到。在所有兽人的**得到满足之前,角斗是不会停止的。曾经有一次角斗奴隶死的太快、太早,只能把城市里劳工奴隶抓了一百多个塞进竞技场。他们的打斗毫无观赏性可言,前兽人军阀锤魄一声令下,在竞技场中释放了三十条饿狼。这场疯狂的捕杀和进食表演进行了五轮,才终于让观众们心满意足。
幸好现在只是清晨,每天例行的角斗下午才会开始,西格尔正好可以包下一个安静的区域。兽人喜欢坐的离战场越近越好,所以在看台下面有一圈“包席”,地势比场地略低,这样就可以让竞技场内的鲜血流淌进“包席”里来。西格尔选了离奴隶休息区最近的包席,声称自己要为主人服务,事先过来打扫包席的环境,不准有任何人打扰。
渡鸦停留在门外,充当哨兵。如果有兽人巫祭前来他会立刻通过灵魂链接报警。
由于他要配置即效药剂,所以只能在钥匙空间内进行,尽量减少被侦测的风险。这导致他能用来进行制药操作的空间很小。空间钥匙不能离开骰子一掌距离,而骰子又不能离开西格尔的身体太远。这样即使打开空间之后,西格尔也只能缩着肩膀,手肘无法伸进空间之内。所有的药粉、试剂和炼金器皿都集中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这对西格尔的操控能力提出了很大考验。
如果在其他地方,利用法师之手咒语,依靠意念来操作炼金器材可以大大降低工作难度,但在这里不行。侦测魔法一直在运转,法师之手也不能穿透空间门工作。西格尔尽可能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在狭小的空间操作。一共有二十多种材料需要调配到一起,每一步都不能出现错误。
在锻炼武技时打下的身体基础帮了西格尔的大忙,不管是精准的动作还是敏捷的反应,他都在炼金师艾瑞克之上。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完成了药剂的准备,虽然只有一茶杯的成品,但足够西格尔进行法术试验了。
用最后一柄龙牙匕首,西格尔从炎魂晶上刮下来一小片碎片,投入药剂之中。西格尔仔细看着它在药水中发出明亮的光线,不断有强烈的魔法波动从试剂瓶中散发出来。
好在钥匙空间可以隔绝能量波动,所以暂时不会被侦测法阵发现。
过了大约五分钟,炎魂晶的碎片完全失去了踪影,好像溶解掉一样。西格尔知道显能药剂没有溶解任何物质的能力,按理说它只与魔法能量发生作用,他疑惑的看着反应瓶,一直等到它停止散发光芒,沉寂下来,也没想明白导致这种情况的到底是什么原因。
显能药剂停止发光意味着魔法波动消失,于是西格尔就把试剂瓶拿了出来,顺便关闭了钥匙空间,此时异变突起。似乎是感应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五道黑烟如同张开的手指,从试剂瓶口处猛地钻了出来。手掌先是分开,然后又攥成拳头,变化成翻滚着的怨灵的扭曲面孔。这个怨灵的聚集体直扑西格尔而去,法师反应迅速,立刻启动骰子的力量,将自己转化为骷髅。黑烟从西格尔身体中穿过,没能找到可以突破的空隙,便又立刻分成五股飞走,穿透墙壁和天花板,开始在竞技场中肆虐。
尖叫声和哭喊声从隔壁传来,然后就听到铁链甩动的声音。大部分竞技场奴隶都会被脚镣和手镣限定活动范围,除去训练和表演的时候都被隔得远远的,以免他们自相残杀导致奴隶主的财产缩水。幸好有这种机制,混乱没有立刻爆发开来,杀戮被暂时阻止。但西格尔知道,在怨灵的狂暴力量引导下,那些镣铐并不能坚持太长时间。
‘思考,’西格尔对自己说,‘快想出对策。’怨灵的出现一定会引起巫祭们的注意,军队很快就会到来。如何利用这混乱的情势,西格尔需要立刻拿出办法来。趁没人注意逃走是最简单的思路,似乎也最稳妥。但西格尔脑海中出现一长串英雄人物的名字,他们都想各种办法利用身边的一切,才成就了英雄的事业。西格尔也决定效仿他们的精神,如同迎击海上的巨浪一样,迎面冲上去。
“去他的命运剧本,去他的逃跑。”西格尔面带笑容,大声给自己鼓劲:“英雄就是要引领舞台的人。”
西格尔大脑飞快的运转,各种念头在其中汇聚成交响的乐章。他要在混乱的舞台上跳舞,自然要有合适的音乐相伴。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法师形成了大致的计划,不过其中的细节则需要根据情况的改变随时调整。第一步,他从钥匙空间中拿出施法材料包,变回人类形态,然后对自己施加了防邪咒语,试图保护自己不被怨灵附身。他必须试验这个法术的效力,因为用亡灵形态的风险太大,很容易被巫祭察觉,难以维持秘密的行动。防邪咒语的作用是防止邪恶意念对被保护者的思想控制,但是能不能阻挡这些奇特的怨灵却是未知数。
西格尔推开房门,来到角斗士休息区,这里已经展开了混战,也就是自相残杀。部分强壮的角斗士已经从墙上扯下铁链,并用其当做武器,在通道中互相抽打。铁链在石头墙壁上划过的时候,不断有火星迸发出来,刺耳的撞击和摩擦声此起彼伏。不管人类还是半兽人奴隶,都忘记了自己的语言,只剩下野兽般的本能。他们张大嘴巴,用牙齿来恐吓对方,并从喉咙中发出巨大的吼叫。他们先是对峙,然后就用武器互相攻击,最后撕咬到一起。狭窄的通道中发生的事情,比最大的竞技日还要疯狂,这里的墙壁和天花板不断震荡着厮杀的回音。
一个半兽人向西格尔扑杀过来,他的手上满是同伴的鲜血,嘴角还挂着前一个对手喉咙上的血管和皮肉。在怨灵的控制下,他的眼中只剩下不断攻击的冲动,根本没有之前的智慧和战技。西格尔轻巧的避开他的双手,用龙牙匕首切断了他的咽喉,然后又在他的心脏补了一刀。在死亡彻底抓住这个兽人之前,怨灵从他的后背上钻出来,在西格尔面前扭曲成一张凶恶而愤怒的面孔。西格尔小心戒备,一感到情况不妙就会立刻发动骰子变成亡灵,然后改换第二套计划。不过怨灵并没有扑上来,似乎反邪的咒语起到了保护的作用,也可能是周围有许多可以附身的对象,怨灵感到没必要在法师身上浪费时间。
既然知道反邪法术可以让怨灵暂时忽略目标,那么就有了可以开展下一步计划的先决条件。西格尔刚才注意到,从自己切割下来的碎片中一共产生了五个怨灵,那么像炼金师艾瑞克拥有的那颗炎魂晶最多能够引出三百怨灵就达到极限了。三百个怨灵面对好几万军队,尤其是有许多巫祭保护的军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西格尔的计划就是扩大怨灵的规模,让兽人在内讧中无暇他顾,自己则带着一批人在反邪咒语的保护下点燃船厂,夺取船只,再展开胜利逃亡。
记得在腊肉镇遇到的共同会巫士萨多,他曾经说过西格尔手中这块炎魂晶不论大小还是品质都是目前最好的。西格尔过去一直没搞明白这种石头的作用,直到现在终于掌握一种释放怨灵的办法。驱使亡灵进行作战一般被认为是邪恶的举动,如果兽人知道西格尔的行动之后,会给他起名叫做“亡灵灾祸制造者”。西格尔不会自欺欺人的将罪责推给制造了炎魂晶的诺克斯共同会,他只会尽可能将怨灵爆发的地点离兽人军营更近些,离大将和千夫长居住的房屋更近些。
怨灵每操控一人杀死其他生灵,他们的怨气就会减弱一分,烟气的颜色变淡,飞行的速度也会下降。腊肉镇的混乱能够持续一个晚上,一方面是那里的怨灵数量庞大,很快就占据了几乎所有镇民的身体,互相杀戮会让怨气消散的速度减慢。另一方面就是有诺克斯共同会的巫士不断控制魔法阵,加强怨灵的力量。西格尔估计没有魔法阵的情况下,每个怨灵在造成九次死亡之后便会彻底消失。
巫祭可以沟通兽人的神灵,不管是打击亡灵还是驱逐怨气都会有相应的办法。这样怨灵的威胁又会降一个档次。西格尔估计只凭借艾瑞克的炎魂晶,根本起不到全城大混乱的局面,最多只能争取半个小时的行动时间。不管那炼金师真正的目的和手段是什么,西格尔现在只想先专注于毁灭船坞。
他正在这里思考和观察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晰的闷哼:“哼克!哼克!”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玛卡布哒14
西格尔自变成骷髅又变回来之后,原本的易容伪装都失效了,所以他变回了黑发黑眼的模样。半兽人哼克原本藏在尸体下面,远远地看到了西格尔,这才发出了呼喊的声音。
西格尔看到了半兽人,虽然惊讶于这次神奇的重逢,但现在不是考虑命运剧本的问题。一个被控制心智的发狂角斗士扑向哼克,一下子压在了半兽人的身上,双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哼克努力挣扎,但是他的手脚被锁链绑在一起,非常难以活动,推搡敌人的动作也很笨拙。西格尔甩手将龙牙匕首扔了过去,穿过一对正在交战的兽人,准确插入发狂奴隶的后心,结果了他的性命。
怨灵从死亡的尸体中飞出来,试图往哼克半兽人身体内钻。但哼克身体上似乎有一层薄薄的保护膜,散发着淡淡银色的光辉,怨灵根本钻不进去。半兽人满头大汗,似乎是在忍受着强烈的痛苦。不过最终败下阵来的还是怨灵,在黑色的烟雾变淡一些之后,怨灵抛下半兽人,去找其他奴隶的麻烦。
发狂的半兽人尸体正好到在哼克的面前,他将后心上的匕首拔出来,砍断了手脚上的镣铐。然后他一跃而起,朝西格尔的方向杀了过来。哼克的战斗技巧是与野兽搏斗的过程中练出来的,虽然粗糙,但却也勇猛有效。野兽多用爪子和牙齿攻击,这些发狂的奴隶们也是。所以哼克就将他们看成是矮小一些的熊,只要不陷入与他们直接较量力气的境地,就可以瞅准机会用匕首切他们的脖子。
西格尔在房间的另一面,将长铁链当做鞭子,更加游刃有余。为了更好的执行心中的计划,他不得不暂时按捺住使用魔法的想法,完全凭借精湛的武艺干净利落地解决战斗。在他手中铁链就像拥有生命一样,似蟒蛇出击,迅速缠上敌人的脖子,然后绞杀致死。西格尔很快和哼克半兽人汇合,两个人隔着两米的距离站好。
西格尔注意到哼克手中的匕首隐隐指向自己,眼睛中还有怀疑和戒备的神色。这是竞技场外已经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兽人的部队已经赶来。情况非常紧急,承受不起更多的耽搁。所以西格尔长话短说:“哼克,林科向兽人出卖了我,之后我杀了他。你现在想要杀我还是想要逃命?快做出选择吧!”
半兽人皱着眉头,迟疑了一瞬间,外面的脚步声让他迅速下定了决心。他张开口,却不是“哼克哼克”的声音,而是用笨拙而不清的方式说话——他很少开口,所以说话的能力越来越差。
“救我族人,我就原谅你。”
西格尔脑筋一转,瞬间想明白大概发生的事情。腊肉村中科林试图将不出兵的事情栽赃到西格尔身上,抓捕事件失败之后被囚禁起来,但是顽石村从此进入了兽人将军们的视线。后面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兽人军队找上门去,将这个只有人类和半兽人的村子当做奴隶村庄,全都抓到了玛卡布哒来。在其中或许有村民躲藏起来,或许很多被杀害,但幸存下来的不论多少,都是哼克的寄托所在。
“没问题,哼克,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西格尔郑重答应下来:“先告诉我哪个是你们的奴隶主人?”
哼克朝地上一指,原来被西格尔刺穿喉咙的那个半兽人正是哼克他们的“主人”。西格尔蹲下身子将他的尸体扳过来,使他脸向上躺着。他牢牢记住这个半兽人的样子,又迅速将他的身材和体貌特征印在脑海中。
“别让别人注意这里。”西格尔对哼克说道:“而且过一会儿把匕首还给我。这武器对你继续装扮奴隶的任务不利。”
在这之后,西格尔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同时在心中将要准备使用的两个咒语再三回忆一下。通道里的奴隶只剩下两个濒死的,怨灵抛弃了他们扑向更外围的房间。西格尔侧耳倾听,终于等到了巫祭念颂咒语的声音。
对于侦测魔法结界来说,来自于法师的咒语和巫祭使用的法术很难分辨,虽然属于不同的力量来源,但形成的能量波动却非常近似。在巫祭开始施法之后,西格尔再施展法术就容易掩盖过去,有很大的可能不会被追查。
西格尔首先变回了独眼老爹费扎克的样子。因为他还处于侦测结界的笼罩之下,所以不能仅靠维持变身法术的效果来蒙骗敌人,那样太危险。所以他必须继续借助易容的技术而不是魔法。他身上还带着化装成此人的物品,包括眼罩、假胡子等,法术的主要作用还是帮助他快速恢复骷髅变身之前的化妆。幸好从骷髅再变回来不会影响身上的服饰,所以在法术精确的操纵辅助下,易容得以迅速进行,西格尔现在看上去恢复了费扎克的外貌。但这不足以让他在巫祭的面前蒙混过关,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掩饰自己在竞技场的行动。
他需要地上奴隶主的记忆和知识。
读取记忆或者探查思想是一个非常高深的法术,西格尔现在还无力施展。不过在诺克斯共同会巫士的法术书中有更加野蛮粗暴和血腥的版本。不像联合会法师的探查思想,共同会的法术会破坏受术者的大脑,损害他们的智力,将他们变成白痴。正因为这种特性,共同会的记忆攫取法术被西格尔归为邪恶的咒语。
西格尔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咒语的特性,明白自己这样做的意义。他既不会找各种借口安慰自己,为行为开脱;也不会假惺惺的放弃法术手段,影响到预先的计划,致自己和哼克的同伴于险地。他深吸一口气,向死去的半兽人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毫不迟疑的将手掌按到了他的额头上。
如果说常规法术探查思想是慢工出细活,如同巧手开锁一样,那么记忆攫取如同用脚将门踹开一样粗暴无理。由于受术者已经死亡,法师只能读取最后一段时期的记忆,但好在施法速度很快,来得及在巫祭到来之前完成。
房间之外巫祭的推进速度很快,他们只是在刚刚碰到怨灵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手忙脚乱,以为遇到的是一群幽魂。两者都有烟雾状的形体和恐怖的面容,能够穿透实体并散发邪恶的气息,但毕竟不是同一种亡灵。在兽人士兵的帮助下,巫祭很快发现了这种怪物的弱点,并呼唤兽人之神的力量来困住邪恶的亡灵。怨灵本身攻击力非常低下,而且没有任何法术能力,它们唯一仰仗的就是强大的附身和控制特性。
西格尔听到外面的打斗声逐渐休止,就知道兽人已经取得场面上的优势,很快就能获得胜利。他抓紧时间搜寻几条需要的信息,然后赶在外面的战斗结束之前终止了法术,同时消解了身上的防邪咒语。被记忆攫取摧残过的半兽人奴隶主,脑袋上留下了红色的掌印,是法师手掌留下的痕迹,仿佛手的皮肤表面带着烙铁一样的炙热高温。西格尔狠下心来,搬起旁边一具半兽人的尸体,狠狠的将他们两个脑袋撞在一起。
这一下几乎用上了西格尔吃奶的力气,两个头颅如同西瓜般碎裂,狼狈不堪的场面掩盖了法术留下的痕迹。哼克也在这个时候将龙牙匕首还给西格尔,用眼神问他下一步该怎样办。
“继续装成角斗奴隶,”西格尔说道:“我来应付兽人的巫祭和士兵。”
哼克点点头,倚着墙壁躺了下去,做出脱力的样子。西格尔最后检查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看着兽人士兵撞开大门冲了进来。
西格尔手持龙牙匕首,大声高喊着:“为了卡布将军的利益!”
一名兽人战士抬手就是一箭,接近一米长的羽箭直朝西格尔心脏射来。战场之上没有犹豫的时间,长弓对于没有准备的人来说极为致命。西格尔早知道兽人冲动鲁莽下手毒辣,在这种情况下怎能不防备兽人进门之后的攻击?以他的身手,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自然可以避开这只羽箭,让他从身躯和腋下之间的空当穿过。但为了更逼真的演技,他让自己的胳膊被羽箭擦过,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然后他大叫一声,将匕首丢下,赶忙跪在地上,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卡布将军的管家,不是发疯的奴隶。”
冲进门的第二个兽人士兵拉满了长弓,羽箭再次瞄准西格尔的心脏。这时一名兽人巫祭走了进来,用钉头锤拨偏了长弓瞄准的方向,并用兽人语说道:“这里已经没了鬼魂,留下活口问问发生了什么。”
兽人卫兵收起长弓站在一旁,不过他们的手还一直放在斧头的长柄上,随时戒备着。巫祭走到西格尔面前,这是一个强壮而魁梧的兽人,赤足站在血泊之中,全身只穿着一条宽大的皮短裤。肌肉膨胀的绿色躯体上满是各种黑色的纹身,有漩涡、火焰和闪电的图纹,从肚脐一直蔓延到下巴上。两颗弯曲而粗壮的獠牙从他的嘴角指向天空,而他的一只眼眶是空的,在里面放上了兽人神灵的圣徽。这是在向兽人的独眼守护神致敬,只有虔诚而强大的巫祭才被允许这样做。
巫祭停了下来,也不说话,用仅剩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然后施展法术。西格尔感到好几种侦测性的咒语扫过身体,但他伪装成没有任何法术亲和,什么也感受不到的模样。
“站起来说话。”那巫祭的声音听上去很怪异,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西格尔依言站了起来,他用手捂着流血的手臂,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在兽王的注视下,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巫祭抬手释放祷言,西格尔只觉得背后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那是兽王神的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