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涅槃何方TXT下载涅槃何方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涅槃何方全文阅读

作者:清风疏竹     涅槃何方txt下载     涅槃何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现身说教

    刘娜傍晚时分才回到家里,听说了婆婆要辞退保姆的意思,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也这么想。”

    俞香兰见她脸上神色无异,心里也略感舒坦安然。

    俞敏俪在夜里写完了教案,心内又觉愁闷,看到刘娜的房间还亮着灯,房门只是虚掩,于是敲了敲门,就进了房。俞婉娉睡意正浓,乏力地抬了抬眼皮,转个身独自睡去。

    俞敏俪把脚蜷起,盘坐在刘娜的大床上。

    床上摆放着两本大照册,俞敏俪随手拿起翻看,:“大嫂,您给娉儿照了这么多照片!”

    “是呀!可我刚才是给娉儿看你大哥的照片,给她讲她爸小时候调皮的故事。她刚才都乐坏了,只是今天她在学校跑步跑多了,累得慌,小孩子家说睡就睡,没几分钟就成这样了。”刘娜对着熟睡的俞婉娉努了努嘴。

    俞敏俪一听好奇心起,:“我大哥小时候很调皮么?他大了我好多岁,他小时候的事情我真的知道不多,我只知道三哥特别调皮,大哥也调皮吗?是他告诉你的?您也给我说说吧。”

    “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小时候在你们老家经常偷着去爬树、下池里捉鱼摸田螺,还有偷邻居家母鸡下的蛋。”

    “哈!我还以为只有海海才干这种坏事,大哥他一直都表现得很绅士呀。”

    “你哥还说有一次因为邻居告状,被我们家老太太罚跪在大太阳下差点休克。”刘娜脸上溢满兴奋之色,“别看你哥很老实的样子,其实他一直都是调皮贪玩的。”

    刘娜故做神秘地说:“有一回,嗯,那时娉儿刚一两岁吧,我那天从外头回来,开了院子大门的锁进来,正想开这里面小楼的门,却明明听到有音乐声,又看怎么大门给倒锁了,大白天地,怎么窗帘也被严严实实地拉上了。我想不透谁有这心思,就悄悄地从边门那里开了锁进屋,你猜猜我看到什么?”

    “大白天的地下活动,跟我大哥有关系?”

    “你大哥正跟一个女同学在厅里跳国际舞。”

    “啊!”俞敏俪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

    “他们看见我突然进来,也吓了一大跳,特别是那个女同学,尴尬得不行,傻傻得站着不敢说话,你大哥也是。”

    “他们怎么回事呀,大白天在我们家锁着门关着窗跳舞,那你们那会儿是不是吵架了?”

    “说哪里话?你以为我那么小心眼,你大哥不过就是贪玩而已。那女的我也认识,来过大姐家跳过几回舞。我一进门的那会儿也是一愣,不过我马上就恢复了自然,然后很有礼貌地跟她打招呼,跟你哥说‘哎呀,对不起,不小心打搅了!',还叫他们继续跳舞。你不知道当时你大哥那个窘样,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笑!”

    刘娜仿佛还沉浸在当日情形,依然觉得很好笑的样子,笑得情不自禁用手捂起了嘴巴。

    俞敏俪却感到了浑身不舒服,她觉得难以理解大嫂的想法。

    “您当时真的不生气呀?”俞敏俪弱弱地问。

    “生什么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刘娜显出奇怪的样子,随即又豁达地笑笑,:“他们的确不应该把大门从里面给倒锁了,但边门不也没倒锁么。大白天的,又在我们家里,还能有什么事?他们只是爱跳跳舞,说是那天刚巧想练习练习罢了,只是怕邻居见了说闲话,就把窗帘拉上了。被我撞见后,那女同学就说要回家,我还让你大哥送她呢。”

    俞敏俪瞪大眼睛瞧着刘娜,怀疑地又惊问:“你们真没吵架?”

    刘娜笑得更欢了,:“说实在,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他长得高大帅气,脾气又不错,受欢迎不奇怪呀。男人嘛,不能管他太严,得让他有面子,他才会真心地服你!那天跟他跳舞的那个女的,听说后来生了孩子,家里事情多了,忙了以后,他们就不再一起跳舞玩了。”

    “大嫂,您真的好大度啊,我大哥遇见你真的是好福气啊!”俞敏俪一激动,嗷了一声,整个人忍不住扑倒在刘娜的大床上。

    “你大哥在日本也很受欢迎哦。有次他上我工厂那接我,工厂里有个女的,就只是见了你大哥一次,就经常在我面前说,娜咪,你把老公借我几天行不行?嘻嘻,我每次都跟她说:要是他愿意,我就把他送给你好了。”

    “啊?那个女人这么无聊!不过,大嫂,您到底爱不爱我大哥?”俞敏俪忍不住又是一个惊叫,又忍不住问了句。

    刘娜脸上掠过一丝红晕,:“我和你大哥都老夫老妻了,还谈什么爱不爱的,就你这个文艺青年整天把爱情挂在嘴边。其实,男人不是想管就能管得住的,如果你松他一把,他倒会念着你的好处。普天下所有的男人都爱玩都贪鲜,但他们也是懂分寸的,想乱也乱不到哪里去,况且你大哥又不吃亏。像我们家老爷子围着老婆转,天天奉旨行事,这样的男人在这世上全死绝了,就剩他老爷子一个了!”刘娜颇感自得地为俞敏俪上课。

    俞敏俪不以为然地说:“呃,大嫂,您也不能这么宠着我大哥,难道您就真不担心他爱上别的女人?”

    刘娜的心中掠过一丝怪异而不安,但她很快就平复了心绪。曾被俞香兰认为是“扶不起的阿斗”的俞敏洪,在刘娜的心中却是另一种光辉高大的形象。刘娜觉得只要自己大方得体贤淑善良,他偶尔像只猫偷点腥,但他不会舍得走远,只要他还懂得回家,那么老公永远是自己的老公,那些个女人都不足以畏惧,全当她们是野花烂草。

    可她又分不清自己是在渲泄某种不安,还是牵强地聊以**,她一再地想新中国建立以前的男人,有几个没有三妻四妾?能投胎生就成新中国的女人,享受一夫一妻制,还没有了嫡庶之分,已经幸福得令人嘻嘻偷笑。不过倘若让她活在旧中国里,甚至是那久远的古代,凭她的善解人意和恭谦贤惠,纵然不具备统领后宫的能力,但收拢一个男人的心,帮着驾驭几个女人,似乎也并不是件难事。

    想到这里,刘娜又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她感到自己虽然文化水平低了一点,但却有足够的素养教导眼前这位大学生的小姑子。

    关于老公是不是有野遇的问题,目前无法成为刘娜思量的头等大事,再次去日本赚钱才是她眼下最迫切的需求。这种如理想一样伟大的需求,可以拯救她一切消沉的状态。有了钱,可以为父亲延命,有了钱,才能过上所要的精致生活。

    俞敏俪心想大嫂仿佛已忘却前几天的不快,也就不再开口多问,又随手认真地翻起了相册,真心地惊讶着,不知大嫂何时收集到了如此多的照片,从大哥的童年到身处日本的独照,以及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照,有许多张相片是俞敏俪前所未见的,大嫂都这么有心地收藏。心想大哥结婚前的相片应是他从妈妈所收藏的相册里特意取走的,大哥大嫂的恩爱之情溢满在相册之中,她甚至怀疑那晚听到小日本女鬼子的事该是无聊的梦话。

    俞敏俪边翻相册边啧啧惊叹,又随口说了件事,:“听妈妈说姐夫过几天要回国来。”紧接着沉思在大哥和大嫂的爱情模式里,心想难道俩人的爱情里可以再有放纵的自由。

    刘娜此刻脸色突然大变,低声说:“李伟强那货!”

    自从与俞敏佳aa制后,李伟强发觉自己很快就已腰缠万贯了,增长迅猛的财富让他很想澎湃一下心情。他迫切地想透一透气,必须要给自己放个假,好长时间不跟国内的朋友们联系了,趁现在签证还有效,抓紧时间回国几天,借机欢聚一场,再图人生难得几回醉的酣畅淋漓。

    俞敏佳虽然有些不舍得花费这笔钱,但又想女儿已有三四年没见爸妈,一想起就煞是心痛,至于自己,似乎根本抽不出空来陪他回国探亲。李伟强攒起了他的那份收入,而她积攒的钱一部份寄给了母亲做投资款,一部份借给了弟弟俞敏涛做创业之本,哪来的时间和金钱用来挥霍?!但她嘴上虽不说赞同的话,心里也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可李伟强的回国之念又明明白白地勾起了她的许多忧愁。

    主管宫崎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俞敏佳的忧郁之色,好几次走近她的身旁,温柔地问询:“你不舒服吗?”

    俞敏佳本能地抗拒这位日本上司的关怀,她总觉得宫崎的眼神里有一份莫名的渴望,那份渴望自其瞳孔的深处射出,令人感到莫名的心虚和抗拒。

    她又再次拘谨地回答:“谢谢宫崎君,我还好!”可一说完,却又改变了主意,问:“今天我是不是可以提早点下班。”

    宫崎点点头,目光继续停留在她的身上,他温柔地看着俞敏佳收拾东西离开,凝视着她婀娜的背影,心里却一直追问:是毓敏回来了吗?是你吗?毓敏?

    毓敏是令他心痛的名字,可毓敏早已消失,她在他的怀里逐渐冰冷了她在这人世间最后的体温。俞敏佳只是位中国女人,却与他的毓敏长得神似。已有多少次了,他叫错了俞敏佳的名字。也有多少次了,他只愿意叫她“敏”。

    俞敏佳急忙加快步子,急促地让自己走出了宫崎的目光,随后拍了拍胸脯,舒了舒气。她乘着此空闲时间,狠逛了商场,为家人各置了些礼物,好让李伟强带回国去。

第七十六章 旧情波澜

    李伟强提了两大袋的日产物品,鲜衣怒马地凯旋归来了。

    人生在世,所谓的人际圈子,无非就是亲戚、同事和同学朋友这三大圈子。

    李伟强探望完岳父母,走访了几家亲戚,不知怎地,心里不太想跟原先的同事见面,就联系上了旧日同学。

    十几位老同学们临时凑在一个酒楼里,搞了个毕业十多年的同学聚会,名义上也为李伟强接风洗尘,但事实上是由李伟强负责做东买单。

    想当年在中学时,男女同学彼此之间含着羞涩不敢说话,如今的大家都在社会上打滚了许多年,早已熟络了社交的套路。老同学见面先是激动万分,彼此寒暄问候一番,几个原先就很要好的男同学间毫不客气地相互调侃,再加上几个颇有姿色的女同学一改往日的腼腆而大胆凑和,席间打趣揶揄,气氛活跃热闹。

    几番觥筹交错过后,借着酒精的作用,李伟强的大嗓门显得尤其气势宏伟,一开始闹闹腾腾的场面逐渐地变成了李伟强的演讲专场,其他人也从最初的随意逗趣换成了屏息聆听。

    李伟强干练地挥着他的那双大手,梗着粗脖子说:“tm的小日本,还真tm的先进!冲着当年他们对咱们祖国的侵略史,我tm的还当过兵,本来是对小日本鬼子深恶痛绝,可现在不得不钦佩它的先进发达。人家的新干线贯串全岛,那时速比咱们的火车快了去。我们的绿皮火车一身煤灰,瞧着就难受。人家的又干净又快捷,坐在那上面,简直就是帝王般的享受!跟你们说吧,不去那人家地盘上,咱真不知道岛国人民是怎么存活的。就单说我现在吧,还他m干的是粗活,一天下来就能挣几百元人民币呢,我以前一个月的工资才百多元。别说赚得多,吃的也爽,不爱做饭时就买熟食面泡一泡,比咱们这福宁焖面还香,一个小时的工资就可以买上好几包。”

    李伟强边说边用筷子敲了敲桌上的那盆海鲜焖面,并随意地夹了只海螺放进嘴里,边嚼边说:“这焖面里就这海螺有味道,人家的那个熟食面,碗边都带着馋人的味。”

    “海鲜焖面”本是福宁有名的地方风味,也是当地酒楼餐馆菜单上必备之项。

    大家听了,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努力想像他所说的熟食面香味该是怎样的香浓谗人。

    李伟强顿了一小会儿,又继续粗着脖子说:“我每天都要吃小日本的熟食面,各种口味多了去,又便宜又方便,更不用说那些便当。啧啧,倭寇进化得比咱们快,我都说不完他们的好处。最重要的是那个钱真的好赚,料理店里的洗碗池里漂的不是污油,全是迷人的钞票!”

    大家更是听得双眼发光,一片惊叹声起。

    坐在李伟强对面的林优优一言不发,用她那双依然明亮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李伟强。

    林优优旁边的一位女同学突然大声地对林优优说:“哎呀,优优,你看伟强去了日本变成了万元户,我们班同学中现在算他最厉害了,谁跟着他谁享福,你以前好像喜欢过他,本来吃香喝辣的人该是你啊!哈哈!以前错过了,今天该喝上一杯!”

    林优优白了那同学一眼,:“别给伟强听见了。”

    李伟强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哈哈大笑:“开玩笑吧,不过,本人喜欢这种玩笑!谁不知道优优是个大美女,能得到大美女的青睐乃是我李伟强今生最荣幸的事!该喝一杯!”

    大家起哄说:“那就补个交杯酒吧!”

    林优优似乎感觉盛意难却,先款款起立端起了酒杯,李伟强兴致更高,俩人交叉起了手臂,不失风度地痛饮了一杯。

    嘻笑声和掌声交汇成片。

    一个男同学说:“那个时候男生都是闷葫芦还未开窍,女生是含苞欲放的花朵朵!”

    另一个男同学不知死活地接上:“现在花儿朵朵都开得正艳。有花开时堪须折,不折就成了白不折!”

    林优优的脸色酡红,因了酒意,也因了大家的玩笑,娇嗔地说:“什么不折白不折呀?懒得理你们!”最初挑起话题的那个女同学似乎挺不满意李伟强的态度,:“哎,我说伟强,你可别不信当时咱这大美女是在百草园里独独瞄准了你这棵草,不就是美人娇羞难开囗么,这剧情我是一清二楚的。要是当年优优透个信,你会怎样?”

    “会怎样?男女爱情这事一直都是'女追男隔层纱',一捅不就皆大欢喜了?!优优可是我们许多人当年心目中的女神,是青葱岁月里的特别追忆!”李伟强毫不犹豫地回答,并指向几个男同学:“你们坦白一下,当年你们没有过对哪个女生有一些好感?即使没大开窍,不妨碍我们有些小朦胧,是吧?我敢说我们班一大半男生包括我李伟强在内,对优优都偷偷地想过。”

    林优优抿嘴浅笑,脸颊的小酒窝小巧可爱,:“你们男生呀都不定性,一个时辰就能换个暗恋对象,一天里会爱上好几个女生。简直就是上半夜属鸡下半夜属狗。”

    大家哄堂大笑!

    席间再也没有了那小日本的繁华和先进的迷思,一群男女又开始热衷于金色年华里的情感互动,那股热忱所流露出的兴奋似乎才是这场聚会的重点。一段原本值得怀缅的花样岁月,一种可供珍藏的年少纯真的情愫,一场应意在畅想壮年人生豪迈的聚会,在一众已婚人士的脸红脑热中仅剩下了吹嘘和暧昧。

    聚会终席之时,大家意犹未尽地将林优优往李伟强身边推,呼叫着让李伟强来一个英雄送美。

    这一晚恰逢农历十六,月亮如银盘般地高悬在空中,月色皎洁清冷,如水般地流敞在街区。

    林优优和李伟强并肩走在月光里,她的高跟鞋在空旷的街上踏出清脆的声响,哒、哒、哒……,虽然单调却极具节奏感。她的一头波浪长发在夜风中轻轻地扬起,几缕发丝时不时调皮地飘盖在脸上,林优优停住脚步,略歪着头,伸出纤纤玉指将所有头发撩起,再拂向脑后,露出的长颈白皙得令李伟强晃眼。

    李伟强兴致奇高,东拉西扯地诉说他在日本的经历,林优优一路安静地聆听。听到有趣时,她略斜着眼看李伟强,双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李伟强几次停下说话,等待她的开口,但她却又总是微微闭上双眼,让那长长的睫毛投下醉人的阴影,再来个长长的吁气,补了唇膏的双唇红艳朱润,微翕处气息如兰。

    李伟强困惑于她的这些动作,但又不想打断她。林优优这些漫不经心的动作,对李伟强来说,就跟她的高跟鞋的哒哒响声一样,直接敲击在他的心房,而那里正膨胀起某种**。

    快到林优优的家门口时,她突然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李伟强,幽幽地说:“不怕老同学笑话,我想跟他离婚。他一直都好吃懒做,对我也不好,我早就盼着解脱!可你知道在福宁这个鬼地方,一个离婚的女人有多难吗?熟人们总在指指点点,她们不愿意放过任何三八的机会。所以我很想去日本,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知老同学到时能帮我吗?”

    李伟强不加思索地一句话冲出口:“当然!你以为老同学是用来干什么的?”

    林优优掩嘴一笑,含娇带嗔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只有你才会这么说……”话只说了一半,似乎就害羞得说不下去。

    李伟强的心猛得急跳了几下!他情不自禁地怜惜起眼前这位姿色依旧的老同学,也莫名地感觉到了英雄式的荣耀。

    林优优:“我打算换人头去日本,你能接我吗?”

    李伟强一愣:“换人头,不走正规渠道吗?做留学吧,我可以找人替你担保!”

    林忧忧:“我被拒签过了,这回豁出去了,只想越早越好,只要有人接应就成。”

    林优优口中所谓的“换人头“,曾是福宁当地风行一时的出国方式。在外国的人蛇头低价购买有效签证的护照,再高价卖给需要者,购买方只要提供自己标准的证照相片,由当地的人蛇头移花接木地替换掉真正护照持有者的相片,再由购买方持着这换过相片的护照出关,一般是怀着侥幸心理蒙混过关。购买方进了签证所在国后,人钱两契,蛇头要收回护照毁掉,再由原护照主人提交遗失补领申请。这样的出国方式优点是简单快捷,但费用高昂,去往日本的往往要付高达近三十万元人民币,是同期申请自费留学费用的数倍。

    李伟强关切地问:“那费用很高的,你一个女人得多长时间才能回本?”

    林优优带着哭腔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离开他再说,我一刻钟都不想再见他了,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坏。”

    李伟强不知道眼前这位多年未见的昔日同学遭受了怎样的婚姻不幸,但他必须为一份同学的情谊而尽心尽力,也必须为一个娇弱的女子而打抱不平。

    林优优挥挥手飘然而去,李伟强目送她进了家门,又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条路就这么走下去,如果没有尽头那该多好!但此时俞敏佳的那张脸庞也同时浮在脑海,李伟强狠狠地摔一摔头,不知道到底是要摔掉那个念头,还是那张面庞。

第七十七章 失落东京

    李伟强在国内酣畅得意之际,在东京的俞敏海记不清自己已烂醉了几场。

    在夜总会的男女欢声中,他睁着迷离的醉眼,反复不停地问:爱人是什么?

    俞敏海原觉得自己是位幸运的骁勇之士,自从跟在那个雄哥的身边,他的人生更是开了挂。

    这段时期里,他的“战绩”愈加辉煌,与几个铁兄弟碾转在东京、神户、大版等几个城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风卷了几家老虎机店。他们瞅了个准点,就将一堆又一堆的日元哗啦啦地给抱了回来。

    俞敏海尚在得意着自己的得意,冷不丁地被一瓢冰水浇了顶,浇出了他的狂乱和错落心情。

    当得那天,他斜躺着倚在学姐的身上,学姐用她那涂了浓彩的指尖戳了戳他的头,身上的香水味一如既往的好闻,声音却如风儿轻飘,:“我马上要回国结婚了,未婚夫催得紧,你以后自己多保重!”

    俞敏海一跃而起,震惊大叫:“你有未婚夫?”

    学姐说得风轻云淡,:“早就有了。”

    俞敏海怒问:“那我算什么?”

    学姐用奇怪的眼神瞧着他,:“在这鬼地方,跟鬼打交道,找你这个小鬼做个伴不行呀?你亏了吗?”

    俞敏海的心如被狠捏了一把,感到明显的疼痛。

    他又惊叫:“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的爱人?”

    学姐的脸上浮起逗趣的意味:“爱人?我大了你那么多,你以为我有耐心等你长大,再等你有一天抛弃我。”

    俞敏海想骂娘,但又骂不出口,心中充满了被戏弄的愤慨,一张脸憋得通红。

    学姐悠长了声说:“我出国前就有了未婚夫,青梅竹马的那种,打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他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中介帮我办了留学签证,他帮我付了费用,可他自己就没钱再办留学。出国头两年,太苦巴了,捱不过,受不住小姐妹的煽使,就去干了那行。有钱后,他想来,我不敢让他来。赚够了,也该回头是岸了。”

    俞敏海更愤怒了,:“你骗了我,也骗了他,算什么人?”

    学姐也生气了,:“我是骗了他,可我没骗你,你要是长脑子,早该知道我是做哪一行的。我重新又回学校混一混,不过就想找一份纯净的感觉。我的那群姐妹,哪个你没见过?你不也跟她们打得火热?不过提醒你,别玩得太认真!”

    俞敏海呆呆地望着学姐,在此一瞬间,他很想哭泣,却又流不出泪水,学姐的蕾丝花边和母亲的棒棍一样,不过只是惩罚他的工具,他有理由用倔强来回应。

    但俞敏海真切地希望自己有哭泣的借口,哪怕学姐假装不了对他一往情深,只是流露出一丝丝的难过不舍和无奈伤心,他都愿意为着这样的结局痛哭一场,可学姐洒脱得若无其事。

    俞敏海被深深地刺痛了,他从没想过生命中的第一场悔恨来得如此痛快,自己撒着欢儿嗅惯的甜腻腻味儿,猝不及防就变了味儿。

    俞敏海醉得痛苦,醉得没有泪水,在醉意中寻找最初的自己。在东京这个盛大的舞台,学姐用她的温柔和妩媚教会他领悟了一个人生道理:人生如戏,你以为你会是个主角,可在他人的眼里,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俞敏涛回到家里又是深夜。

    儿子俞子凯已经出生了,蒋芷萱因为儿子的到来,作息时间显得些许紊乱,心中又牵挂着俞敏涛,一时毫无睡意,听见开门的声响,就走出了卧房,却见俞敏涛拖着烂醉如泥的俞敏海,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她见俞敏涛拖得吃力,连忙上前帮忙搀扶。蒋妈妈就睡在小厅里,听见动静醒了过来。

    俞敏涛难为情地对蒋妈妈说:“妈,您得去跟芷萱挤一挤了,我跟海海今晚睡这厅里了,还得麻烦您抽空收拾收拾,海海可能要搬过来住几天。”

    蒋芷萱惊讶地问:“海海要住这儿?他跟女朋友闹意见了?”

    俞敏涛:“不太清楚!他喝得烂醉,话说得不明不白,电话里一直喊他没地方好去,大姐那里不想去,说是怕她会死踩他的小尾巴,又说大哥那里靠不住,只好找我来着。等他醒了,我问清楚,要真有事了,就让他搬过来吧。”

    蒋芷萱皱着眉,略显为难,心想地方本就窄小,哪里能腾得出空间来。

    俞敏涛明白她的心思,:“我们都先将就下,让他缓一缓心情吧。”

    蒋妈妈忙说:“咱们福宁话说未梳髻(指未婚)的人都是孩子,亲家小叔子本是父母的心肝儿,高中一毕业就出了国,好像是一夜之间让他变成了大人,你们做亲兄嫂的不收领他,他就真成了一流浪人。”

    蒋芷萱点点头,随即低头不语。

    她此时又心想俞敏涛开始了创业初期的艰辛和忙碌,好不容易按班就序的日子又恢复到了初到日本时的紧张和焦灼,自己的心每天也跟着焦急,机灵鬼俞敏海来了,必会减轻点他的负担。

    俞敏涛又说:“今天还接了建秋的电话,他很快也要来了,让我去接他,我们这里实在住不下,只好安排他去别处了。”

    蒋芷萱见他疲倦不堪,不再多话,忙催促他歇息。俞敏涛看了看醉得不省人事的俞敏海,摇了摇头,调高了加热器的温度,拿了张毛毯,和衣躺在他的身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蒋芷萱和妈妈亦一夜无话。

    失恋让俞敏海心痛不堪,可二哥俞敏涛又令他大有身处其境的创业痛苦。他在厅里睡了几天沙发床,每天总觉睡眠不足,顶着黑眼圈,帮俞敏涛整理点资料清单,可那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日文,令他更为光火。

    学姐那里回不去了,一想起学姐曾经的职业,想到她和那雄哥之间无可言喻的关系,他从心底里恶心着,并且不再想见学姐的那帮朋友。

    假电话卡的生意不太好做了,代人刷信用卡也无法成为主业,这些来钱快的行当已有了“同行”竞争的压力,而自己压根就是个小混混,只不过比那么些纯打工的老乡们轻松了点。

    “爱情不得意,事业来补偿!”俞敏海无时不刻地这么想着。他渴望着能撞上狗屎运,以解救自己痛苦的心情。二哥新成立的会社事情一大摊,蒋芷萱的弟弟和妹妹都已加盟,他们在别处还有工作,分不清哪边才是他们的主业,反正看他们都干得热火朝天。可俞敏海深深觉得自己与他们压根不同,与他们在一起只有难受。

    俞敏海一边拨弄着一叠资料,一边想自己的心事,想得脑袋发胀,他的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有人娇声问:“喂,有人找你做生意,你行不行?”

    俞敏海听出是学姐的一位姐妹,于是没好气地回说:“坐台不行,其他的都行!”

    那人吃吃地笑了,可声音依旧娇嗲:“你怎么啦?火气这么大!她回国当别人的新娘去了,可也交待了我们要关照你,赚钱的活真不接?”

    俞敏海想掐掉电话,却又不甘心地回答:“不带小弟的活儿不接!”

    那姐儿嗓门一下子大了,喝了一声彩,:“有种!看你机灵,就知道是个聪明人,以前你的那位总觉得你还嫩着,不舍得让你摸上太黑的道,其实是她自己不敢。我一早就知道你能行。”

    俞敏海不知道她要给自己介绍什么好生意,但凭直觉认为天上真落了狗屎运!他突然间想女人真的是可爱的东西,她可以让你伤心,却也可以给你带来好运!

    才几天的功夫,俞敏海就想搬离俞敏涛的住处。

    俞敏涛好不容易从他的电话业务中得了点空闲时间,找俞敏海诚恳地说:“二哥虽然开不了高工资给你,也提供不了优越的住宿条件,可我现在需要人手。”

    俞敏海也说得同样诚恳,:“二哥,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们现在全是正道人士了,就我活在另一个道上。大哥平时一接我的电话总支支吾吾地说不上几句话,我知道他怕跟我多说话会连累了他。从现在开始,我主动消失,你们不用来找我了!逢年过节时,我会去找你们的,兄弟姐妹和亲人们总要聚一聚。平时里要有什么事就由爸妈来传话好了。我此刻最爱最想我妈了,她好久不骂我死仔了。”

    俞敏涛:“海海,在法制社会里以身试法是愚蠢的选择。”

    俞敏海虽点了点头,却毫不理会,转身就走。

    俞敏涛想喊住他,可他的电话又响了,他边接电话,边担忧地望着俞敏海的背影。

    又过了几天,俞建秋真的来到了东京。他一身西装革履,看上去精神饱满。

    一进俞敏涛家的门,他就说:“涛涛,我刚听说背尸体挣得多啊,比在料理店洗碗工的收入多了好几倍!你帮我打听打听,看看哪里有这机会。”他的双眼炽亮如五百瓦电泡的光。

    俞敏涛:“俗话说挺尸,死人的身体僵硬挺直沉重,你这个子虽看着结实,可并不算高大。试想在后背上驮一具僵挺的尸首有那么容易吗?你知道这钱给得多的缘由吗?东京公寓多,楼层高,电梯是给活人备的,楼梯才是给死人走的。日本人也跟中国人一样忌讳死人,各楼层活人不容你歇脚,从几十层的高楼一趟下来就有可能要了你的命!遇见已长蛆发臭的,裹尸袋都裹不住那份恶心和恐惧,你行吗?”

    俞建秋的双眼依然发亮,:“我不怕!那活儿的钱好挣,只要干几个月,我就可以还清所有的债了。”

    俞敏涛抑制不了怒意说:“那种工作不适合你,不要满脑子只想着钱,那种工作不仅会危害你的身体,更重要的是它有可能危害你的心理健康。我知道有个人干了两年,的确赚到了钱,但又能怎样?他天天将自己泡在了浴池里,却仍然感觉洗不干净身上的尸臭味,每天晚上不得不将自己灌得死醉,要是留点清醒躺在床上,他会觉得有死人的头发搭在他的脖子边上。回国后,白天不停泡澡,夜里不断买醉,老婆离了婚,孩子也不跟他,这种日子你想要吗?”

    震怒的俞敏涛掐灭了俞建秋眼里的星火,蒋芷萱看着它们黯然失神,心中一阵难过。

    俞建秋的语气变成了惶惶不安:“我跟丽芝她们不同,他们来日本花的本钱少,何况再怎么着,她们好歹还有合法的身份,而我很快就是黑户口了,要是倒了霉被查到送回国去,借的钱没还上,回去了还不得搓根绳子上吊。”

    俞敏涛无奈地摇摇头,:“人这辈子要懂得用时间换空间,把健康甚至整条命给搭上了,再大再严实的金棺材也装不下所有的委屈和悔恨。”

    蒋芷萱抱着儿子,看俞建秋惶恐又渴切的样子,不禁想:在这个看上去无比美好的大千世界,有些人却注定了要为了简单的生存而拼尽全力!

第七十八章 旁观者亲

    俞敏涛和俞建秋正在说话间,俞敏佳也来了。

    俞敏佳帮李伟强收拾了回国行囊后,才记起蒋芷萱的孩子已出世几天了,蒋妈妈和俞浅墨也来东京几多时日,自己还没有过去探望,于是就匆匆忙忙地收拾一番,拐去商场买了些礼物,坐了电车到了俞敏涛的住处。

    俞敏佳见俞建秋在场,不免惊喜万分,又见俞建秋一身西装,装扮得周正得体,就跟他开起了玩笑。

    可几句玩笑话过后,俞建秋又焦急地开口:“佳佳,涛涛刚刚说背死尸这种工作不好,你觉得怎样?我寻思着要是能赚得多,我可以先试试干一阵子,可就找不着门道,你听说了吗?”

    俞敏佳:“我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工作,可一听起来就觉挺吓人的。”

    俞敏涛最近事多心烦,脑子里在一直考虑跟供应方的价格谈判,进货的品种数量,货物库存量与资金压力等等问题。在心情烦躁之下,认为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好一遍说完就得了结。

    他见俞建秋又在不甘心地纠缠发问,脸上更肃起了色,凶了声说:“跟你说了那工作不合适你,就是不合适你,我有太多时间帮你了解日本死人的相关习俗,我也有时间教你了解什么力学原理知识,让你彻底知道一个小个子活人背挺一具死尸的艰难。”

    俞建秋脸色沉郁,低声嗫嚅说:“那我可以干什么呢?”

    俞敏佳安慰说:“只要能吃苦,找工不难的。刚来日本时,谁都觉得工作难找。日语会讲了以后,其实工种还是大把大把的有。你先在我那里凑合着住吧,等有了工作以后再说其他的。”

    俞建秋的脸色亮了些许。

    俞敏佳这几天刚找了份便利店的工作,上的是夜班,她正考虑着要不要辞了原先服装厂的那份工,那位宫崎先生给她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俞敏佳见蒋芷萱在卧房里正抱着小婴儿喂奶,就与蒋妈妈客气寒暄了几句,又亲热地逗了会儿小侄女,盘腿坐上了榻榻米。

    蒋芷萱看俞敏佳的脸色苍白,关心地问:“大姐最近是不是太忙了?看着气色不太好。”

    俞敏佳笑笑说:“是感觉有些累了,每天头昏脑胀的,不知道日子过到哪里了,孩子都出世了几天,我才记起来要来看你。”

    蒋芷萱竖抱起孩子,让他打了奶嗝,由俞敏佳接过手抱着。

    蒋妈妈端着一碗鸡蛋面进来,一并热情招呼俞敏佳出去吃点心面。俞敏佳抱着孩子客气地推辞,蒋妈妈也不再勉强,出去招呼俞浅墨去了。

    蒋芷萱问:“最近姐夫还好吧?”

    俞敏佳犹豫了片刻说:“伟强最近变了,前些日子突然间提出跟我aa制。”

    “aa制?你们是夫妻耶,俩人赚多赚少都属于共同财产,干嘛搞得这么生分?”

    俞敏佳吞吞吐吐地说:“以前他发点脾气说说气话就好了,但现在说的每句话全都较了真,我俩的帐,他一笔笔的算得一清一楚,就连寄给爱佳的钱也要分帐。我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他,他却横得很。”

    蒋芷萱听得瞪大了眼,一口面还含在嘴里,却忍不住嘣出一句话来:“他不想跟你做夫妻了吗?”

    俞敏佳皱着眉说:“不知道他怎么了?他还买了一台传呼机,而我却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蒋芷萱本想说些什么,见蒋妈妈又进来了,就消了声。

    俞敏佳换了个话题与蒋妈妈闲聊起来。过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就要告辞了。

    俞敏涛见大姐邀请了俞建秋,心里顿觉安慰,就开车带俞建秋去蒋芷萱的弟弟那里取了行李,再送他们去俞敏佳那里。

    俞敏涛回到家里,抱了抱俞浅墨,去到蒋芷萱身边,略感欣慰地说:“我觉得我们的株式会社已经正式开张了,相信事在人为,有所付出总会有收获。”

    蒋芷萱甜美一笑:“都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我看这话偏差了,我们就赶上了双临门!”

    俞敏涛不禁哈哈大笑,正熟睡的小婴儿受了惊吓般突然哭了起来,他赶紧止住笑,抱起儿子来轻轻晃晃,小婴儿又甜甜地酣睡。

    蒋芷萱随口说:“今天跟大姐聊了一会儿,我怎么觉得姐夫不想跟大姐过日子,几个福宁人会习惯夫妻间aa制,他这是向谁学的。”

    俞敏涛:“aa制?多少年的夫妻了还在经济帐上分得这么清?夫妻同心,黄土变金!姐夫不会不明白这道理,怎么可能?”

    蒋芷萱撇撇嘴:“男人一有了外心,就先在窝里斗呗,大姐是不是得做好思想准备呀。”

    俞敏涛低声说:“你别瞎猜,没有真凭实据不能乱说,姐夫一向只是跟妈不对味,本来他们夫妻之间没事,旁人话一多,反而说出事来了。”

    蒋芷萱皱着眉说:“我不敢多说话,但我的感觉很不好,我觉得委屈了大姐。”

    蒋妈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插嘴说:“是个男人都知道亲家大姑姐是个好女人,相信你姐夫不会有什么异心。再说了,日本的生活节奏这么快,想出轨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只是近来咱们福宁出国的人多了,有的家庭是出了不少问题。在国外的赚了辛苦钱,把一分钱看得如天大,总怕家里的那个是败家的货,防着枕边人跟防强盗似的,那日子过得也是辛苦!”

    俞敏涛沉吟片刻说:“男人应有男人的度量,姐夫这人一向爽快,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一个大男人变得斤斤计较?他和大姐也是自由恋爱结的婚,爱佳都那么大了,会出什么妖蛾子?!”

    蒋芷萱突然记起一事说:“很难说的哦,姐夫跟一个女的单独约会吃饭,不知道大姐知不知道这事。”

    俞敏涛一愣,问:“哦,你听谁说的?”

    “丽芝,你的表妹,就在她打工的那家料理店里,她刚好那天被打发出来帮忙收拾桌子时就瞧见了,但姐夫没看见她。上次丽芝跟我说时,我没在意,但多件事联着想,感觉就不好了!”

    俞敏涛:“男女朋友间偶尔吃顿饭很正常,别尽往不正常的份上去想。”

    蒋妈妈忙对蒋芷萱说:“你让那个丽芝表妹别再提起,亲家大姑姐心里正为了那个什么aa制不痛快着,别再雪上加霜了。”

    蒋芷萱却对俞敏涛说:“敏涛,夫妻间的事有的可小,有的可大,莫名其妙的aa制很伤人的,虽说大姐也能上班赚钱,不图姐夫养她,但夫妻间的信任会产生危机的。”

    蒋妈妈此时也觉有理,赞同说:“一个家庭兴不兴旺,就看夫妻同不同心!咱福宁俗话说得好:男人似耙,要去耙外头的钞票。女人似篓,篓子口小肚大,把钱装篓里想漏也漏不掉。篓子满了,家庭就兴旺了,可不能将你我分得太清!”

    俞敏涛眉头紧锁,闷声不响。

    蒋芷萱:“姐夫已回国了几天,不过一两天就要回来了,不知道度了假回来后他会不会有所改变?”

    李伟强回国前辞去了餐馆的工作,回到日本后就在一家小小的咖啡室里上班。咖啡室虽小,但因座落于东京街头的一个地铁出口处,来来去去的几乎都是上班族,生意奇好。李伟强忙得跟陀螺一般,不停地收钱,找钱,打咖啡,递咖啡,几句公式化的礼貌用语讲得极为流利和地道。见过的人很多,能记得住的面孔很少。回国一通的松懈和炫耀,并没有给李伟强带来活力,他反而开始觉得这样的打工生活枯燥无味。

    似乎一切也是情有可缘,李伟强在那个所谓的家里,一天里说不上几句话,没有谁有空与他交谈,而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跟谁说话。

    他和俞敏佳同居着却又像分居着。他每天很早出门,俞敏佳那时正在酣睡,而俞敏佳又总是在他已入睡的点上才下班回家。

    那几天里还能跟俞建秋胡吹海侃,可后来俞敏涛给俞建秋介绍了一个去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厨房里需要一个卫生工。俞敏涛认为这种包吃包住,不用头露面,不用风吹雨淋,既安全又稳当的工种最适合俞建秋,而对俞建秋来说,凡能来钱的活全是急时雨。

    俞建秋走后,李伟强每天的肚内憋了好多话,老郑小郑他们忙得也不呼他了,性格外向的李伟强在忍受残酷的折磨。

    李伟强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林优优娇嗲的声音:“伟强,是我!”

    老同学的即将到来令李伟强好生激动,他分不清只是对故乡来人的欣喜,还是内心某处的企盼。他盼望林优优的到来,就像是急切地等待一位知己。

    李伟强认真地呼叫了老郑小郑他们,进行了“全民总动员”,全盘发动了他们的力量,要为林优优预先找工作。最后,他自做主张帮她定下了一份中华料理店内帮厨的工作。李伟强还破天荒地请了假,为林优优找了一间单独的小房间。

    初来乍到东京的林优优,深感老同学给足了如亲人般的关怀。她本有一俩个熟人在东京,原在出国前也是打了招呼,没想到李伟强的热情周到让她们根本没有插手效力的份儿。

    林优优忐忑不安的小心灵就像掉进五颜六色的绵花糖里,既缤纷多彩又温暖甜蜜。

    这时候,日历上的日期已逼近到了中国新年的大年底。

第七十九章 迷在当局

    福宁老人常说:正月初一勤出工,一年到头只是苦!正月初一闲着喜,福气连连来找你!

    俞敏佳照着福宁的老俗例,让李伟强不要去上班,自己也跟人调了班。

    出国这些年来,中国农历正月初一这天,她都要煮些家乡菜,招集自己的兄弟们和亲戚朋友们一同聚会庆新年,大家也都很默契地不挣大年初一这天的辛苦钱。这次唯独俞敏涛去了泰国。

    搁往日,李伟强尽嫌弃俞敏佳说:“少妇的年龄,老太的讲究,全是迷信!要是有加班费,谁又会跟钞票过不去?!”但这次他却也让林优优请了假,邀请她上门来一起庆贺中国春节。

    租处的那厅压根不能算是厅,不过就是连着过道的走廊,搁了张小桌子和几张椅子就已经显得有些拥挤,再拥入这么十多个人来,更挤得转不开身来。但大家并没有太多的讲究,敞开了卧房的门,亮着福宁人特有的大嗓门,坐在卧房榻榻米上和地上,和厅里的亲人们畅通无阻地交谈。

    福宁当地过大年没有吃饺子的习俗,但有啥好吃的都能上桌。当然,大年夜里必要煮条红烧鱼,寓意年年有余。还要蒸一锅米饭,让家人随意扒拉点,碗里必要有剩饭,再搅合在一块,放着第二天炒起来全家再一块吃,寓意代代焕发。

    此刻在东京,图的是亲人们借助节日来团聚,吃倒并不是最重要的,可大家背井离乡了好一段时日,平日里忙着打工很难好好地煮一餐地道的家乡菜,也都想趁此时借机打个牙祭。

    俞敏佳炒了一大盆福宁小米粉,用上了李伟强从国内带来的干货一一海蛏干和花蛤干,做了一大锅的酸辣羹,清蒸了几只北海道的札幌帝王蟹,白灼了两大盘虾,油炸了一大盆的酒槽鳗鱼块。

    俞丽芝协助蒋芷萱捏了许多饭团寿司,并切了许多时令水果。

    她们仨人将所有食物满满当当地挤在小桌子和椅子上。

    俞敏洪盛了一碗酸辣羹,深吸了一口,:“好久没闻到这种味了,酸酸甜甜辣辣的,咱们福宁人吃不惯红辣椒,但这白胡椒粉辣得爽呀!还有这泡发的墨鱼干,整个味道让我觉得比川味水煮鱼好吃多了。”

    俞建秋手上抓着红色的鳗鱼块,咧着嘴吃得津津有味,不忘赞一声:“这个酒糟鳗才叫好,表姐都赶上了大厨师水平了。”

    俞建秋如今住在工作所在大酒店的配电房,而配电房就在酒店的地下室里,地下室隐蔽而不通风,他的身上透着一股湿霉味,竟被炸鳗鱼的香味掩盖了不少。

    蒋芷萱一边照顾孩子,一边也不忘邀一下功劳:“大姐的厨艺真心不错!可这酒糟是我弄来的,我就是念念不忘咱们老福宁的味道,特地让我母亲带来的,也让大家享享口福,你们别忘了表扬一下我哦。”

    俞敏海大口大口地叉着炒粉,又是借机说笑:“二嫂,哪天您要是肯露一手,我们何止是要表扬您,把您供上圣坛膜拜也是愿意滴。”

    俞敏洪不禁笑了:“海海,全家就你最爱挤兑你二嫂,今天不许你吃这寿司。”

    蒋芷萱倒也不恼:“反正我也是一直站在高台上,就不计他那小个子的过了!”

    俞敏海对着一大盘色泽诱人的寿司,故意做出垂涎三尺的样子,叽叽咕咕地笑,:“我又自讨了个没趣,我们家老佛爷跟您比斗法都占不了上锋,我这小猴当然一出现就只有被劈的份。”

    众人都知俞香兰和蒋芷萱有过摩擦,闻声大笑。

    俞敏佳忙乱中插了一嘴,“以后让老佛爷给你找座五指山回来,你这泼猴就更泼不了了。”

    “大姐,你大年初一就咒我呀,我今天得多吃点,要多补补才能长福气!”

    俞敏海的话将大家引到了俞大明和俞香兰的近况,亲人们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边感慨说笑,一边陶醉在美味中。

    俞敏佳心中惦着李伟强,正纳闷他去了哪里的时候,李伟强领着林优优进门来了。

    俞敏佳颇感意外地看着他们俩个人。在一室的食物香味中,林优优的香水味儿却刺鼻芬香,令人涌起别样的感觉。

    俞敏佳等人停顿了言笑,忙着与林优优初次见面的寒暄。李伟强已殷勤地为林优优装食物倒茶点,林优优端庄如女王一般。

    俞敏海又油嘴滑舌起来,:“异国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但今天大年初一图吉利,大家都不准哭,只许笑,我们用欢笑迎接美女姐姐的到来!”

    林优优的来到自然让大家转变了话题,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对这位老乡客人表达了好奇和关心,李伟强大大咧咧地说:“优优是我的老同学,我要是不给点力也说不过去,我这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一个小女子去睡露天公园去!”

    林优优妩媚地瞟了李伟强一眼:“讲真的,要不是我这个老同学,我可真要睡大马路上,哪里可以飞机一落地就有地方住又有工打。我这么好运气全是仰仗了老同学!”

    俞敏佳听了心中挺不是滋味,再次感觉到自己对丈夫平日所谓的忙碌内容,其实一无所知,但又似乎一下子明白,是什么样的事情和情绪,充填了他难得的空闲时间。她敏感地发觉李伟强和林优优之间有份无以言状的默契,那份默契令俞敏佳相当地不快。

    但大年初一的欢乐气氛感染着所有的人。随着几箱啤酒空了瓶,桌子上一片狼藉,堆满了残羹冷炙,平时的居住屋瞧着晦暗逼仄,此时亮堂得如日光普照。

    俞建秋脸色通红,咧着嘴呵呵呵地一直笑。

    俞敏海捉弄他说:“建秋表哥再多喝上两口,大家就等着他唱戏。”

    俞建秋借着酒气,口齿不清地说:“今天涛涛不在,他要在的话,我就唱给他听。”

    俞敏海不满地说:“说得好像你在东京就他一个亲人似的,不还有我吗?”

    俞建秋晃着脑袋,打着酒呃,费劲地说:“海海你最有本事了,跟你比不得!我就只能呆在那个地下室里,那里最安全踏实,也省好多钱啊。”

    蒋芷萱又感莫名的难过,俞建秋身上衣服的霉湿味儿浓而重,那是久晾在地下室里不见天日的味道,而他却对俞敏涛感恩戴德。

    林优优小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李伟强不放心她,送她去到电车站。

    等到李伟强一路哼着歌回来时,其他人也已散去。俞敏海送了醉意明显的俞建秋。

    俞敏佳正收拾完一大袋垃圾,准备拎出门去,李伟强接过垃圾袋。

    俞敏佳随口说:“哎!今天真有点累了,你的那位女同学很漂亮,我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

    李伟强只将垃圾袋拎了出去。

    俞敏佳等李伟强回来时,边喝水边又似随意地说:“伟强,以前在福宁时,我们家也老有聚会,从没见过这个林优优,她怎么突然间冒出来?”

    李伟强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个同学么,有必要问那么多吗?”

    俞敏佳却不想放弃这个问题,又说:“我知道你这人豪爽大气爱交朋友,可你的这个朋友是女的呀。”

    李伟强突然哈哈大笑,:“怎么啦?醋坛子打翻的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李伟强是个什么人,别整天苦巴着脸乱猜疑。学学人家小郑,每天都跟捡了宝似的乐哈哈!”

    俞敏佳一愣,:“小郑?还有小郑?”

    李伟强开导俞敏佳说:“小郑是个马大哈,每天穷开心,其实你倒不用学她。但这个林优优是个有想法的人,你最好跟她好好学学!”

    俞敏佳疑惑地看着李伟强。

    李伟强兴致勃勃地说:“她没来日本几天,日语说得是半拉子的难懂,但她就有胆量想做生意了,马杀技生意,很赚钱的那种。不像你死心塌地只想打工,做人就得像她那样!……”

    李伟强越是说得兴奋,俞敏佳的心沉得越是厉害,这些时日来的疑问连环套般地套着她,此时仿佛可以敏锐地直视到答案。

    俞敏佳没好气地说:“我就只想脚踏实地打工挣钱,挣够了就回国去。要做生意也得像涛涛那样,做正正经经的生意。在这个世界上,有的钱我愿意挣,有的钱我瞧不上眼!”

    李伟强顿觉自己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恼羞成怒地反唇相讥:“那你弟弟海海又是怎么回事?哪个不知道他赚的是什么钱,与人勾着卖假电话卡,刷假信用卡,串伙打老虎机,他干的是光明磊落的事?别把自己说得太高尚了,谁又不认识谁呀?”

    俞敏佳一时语塞,但却又被李伟强的这番话激怒了,提高嗓门说:“我管不了海海的事,但我想我可以管得了我自己,也要给你提个醒,因为我是你老婆!”

    李伟强的肝火开始旺盛,坏脾气再次爆发,一出口就爆了粗,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将争吵升级。

    在中国农历大年初一这天,俞敏佳突然间想将多年的郁结发泄为快,也想将李伟强的某些想法进行遏制,而李伟强像往常一样,雄性的粗野被无限地发挥极致。

    夫妻俩像两只失控的豹子般相互攻击。地上很快就一片狼藉,碗碟碎片四处可见。

    俞敏佳哭得歇斯底里,李伟强的脸色铁青。他难忍一时冲动冲出门去,乘坐上了电车,往林优优的方向而去。

第八十章 晴天霹雳

    俞敏佳哭得力竭,可又渐渐为自己的情绪失控心生惭悔,抹了眼泪,起身收拾地上的一切,才记起尚未给国内打电话,一时却又找不到电话卡,于是换了件衣服,下楼去买了张电话卡后回来,给国内的亲人朋友们挨家挨户地一一拜年。

    俞香兰一反常态,正月初一不在家里待客,一早就上了石竹山道院。

    山上的香客不少,俞香兰却见有些人面带怒容。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她听了才知早上道院里并不安宁,几位大男人为了插头柱香,争吵得厉害。

    其中有位香客为了能插上头柱香,在道院里守了一夜,而另一位是拔了捐功德头彩的,以为头柱香非他莫属……他们中有人为了求财,有人是为家人求福……全是聚集了全身心的火力,难免争得不可开交。

    看这一番新春头柱香的争夺,俞香兰心想自己曾为了蒋芷萱第一胎祈梦求签之事,怀疑过九仙公神力的灵验性,心里不免暗暗责备了自己几声,挤身过去,虔诚地焚香祷告。

    她今天之所以赶早上山烧香许愿,只想能祈仙公之力卸掉郁闷与无力感。

    昨天大年三十,她的哥哥嫂嫂本应该是忙的,却特地来串门走亲戚。

    嫂嫂坐在厅里,拿眼四下张望后,吞吞吐吐地说:“有些话正月里说怕不恰当,所以我们今天只好来了。建秋总惦念着洪洪做表兄的好,我们也总想当表兄的必会带好头。人老了不做大富大贵的梦,散点财倒不要紧,最担心家里出了陈世美,坏了名声。”

    哥哥皱了皱眉头,连声叹气,:“我们这代人哪有那么多事啊。”

    俞香兰听出这话里有话,心想那建秋才去了日本不多日,俞敏洪的不肖之事就已传回了老家。她一方面忌禅于刘娜在家,结结巴巴地不敢大声应话,一方面真心羞愧得无以言表。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俞敏洪的所为,出乎了家里所有人的意料。

    俞香兰买了许多冥钱,不仅敬奉给了九仙公,而且一并烧给了自己的父母和从未谋过面的俞大明父母,还想起了俞敏海的义父李有福。

    她边烧冥钱,边喃喃低声祈求,:“家和万事兴!夫妻不睦被狗欺!求仙公,求祖宗,还有亲戚,都来保佑我家洪洪……”

    俞香兰叩了头,许过了愿,在石竹山道院上吃了斋饭,才心神略安地回家。

    转眼就到了农历正月的廿九这天,蒋芷萱忽地想起福宁民俗有煮拗九粥和太平面之说,心血来潮就想知个明白,与俞敏佳俩人就在电话里热聊了起来。

    俞敏佳知而尽言,:“这个‘拗九’是有来历的,我打小就听外婆说了孝子目连的故事。目连的母亲因为作恶在她29岁那年被阎王打入地狱成了饿鬼,目连感念母恩,在廿九日用红糖花生红枣熬煮了粥,骗过鬼差,让她母亲不致于受饥饿之苦。后人也将‘拗九粥’当作出嫁女对父母的孝心表白。我们福宁话中‘孝’、‘后’与拗’三字谐音,可福宁人又认为,逢九不顺利,认为9是厄难的岁月,所以凡是岁数逢9的人,如9岁、19岁、29岁……(称明九),或是9的倍数,如18岁、27岁、36岁……(称暗九),也要像过生日一样吃拗九粥、太平面,以求平安健康。每年这天,岁数逢明九或暗九的人都要过九,要吃太平面的。”

    俞敏佳越说越觉心情失落,:“出国前我会在廿九这天为爸妈精心熬一锅八宝粥,提早几天就得备齐红糖、桂圆干、红枣、红豆、冬瓜条、花生、糯米呀这些东西,可现在出了国,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正月要过完了。”

    蒋芷萱心情亦复杂,:“大姐您算是个大孝女了,我以前从来没在意过这些。听过一句话: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以前没感触,出了国后,想法却多了,心里真有愧疚!幸亏咱们父母健康无虞,算是一种安慰!”

    俞敏佳更是不胜唏地又说:“咱们福宁人习惯了用虚岁来计算自己的年纪,以前总听老人们说,女儿们得关注爹娘的岁数,须得猜一猜阎王生死簿上的阳阴数,在他们虚岁‘明九、暗九’那年,得为他们准备寿衣,薄的、厚的,摞起来七重、九重地计算。我知道现在许多人并不介意这些,但民间的确有讲究。咱妈曾经悔恨自己对外公外公尽心意,我得留意一下,回头问问他们到底几岁了。”

    李伟强在一边听得冒火,他刚下班回来,难得见妻子此刻也在家,在等着俞敏佳做饭,却见她偏偏乐在电话粥里。

    他霍得拿起灶台上已切好的鱼片,猛地甩向墙上,狠狠地骂一声:“老子不吃了,谁侍候得了你的婆婆妈妈!”

    俞敏佳急忙放了话筒,却只见李伟强愤怒的背影。

    俩人冷战数天刚刚和好不多时,又见李伟强莫名的暴怒,俞敏佳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却似乎看见一个被撕裂的自己。

    呆站了一小会儿,她突然间很想知道李伟强此时会去何处,匆匆地扯过一件风衣,尾追在他的身后。

    李伟强在迎向林优优和老郑等人的时侯,无意间回头一望,似乎看见了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但随即有一抹桀骜从心底里涌起,他的步子踏得越加匆促而欢快。

    春寒料峭的夜晚,俞敏佳伫立在黑暗的角落,看见林优优冲着李伟强展露的欢畅笑颜,她多想冲过去斥问一番,却又不敢将颜面和斯文扫地,只好任由林优优这个名字,如把匕首切割心脏。

    俞敏佳和李伟强之间,关系胶着僵持着,俩人互不理睬,但依然每天忙着上班加班,俩人几乎也没有碰面的机会。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捱着过。

    转眼到了昭和天皇的生日,日本国举国欢庆。难得的公众假日,又值天气逐渐转热,俞敏佳里里外外地清洁了住处,收纳了换季衣服,忙得不可开交。

    李伟强带着浑身酒气回家,一看他东倒西歪的样子,俞敏佳只好过来搀扶他去榻榻米上。

    李伟强醉眼迷蒙地盯着俞敏佳看了好一会儿,呵呵呵地一阵肆意的笑,一腔酒气喷得俞敏佳紧皱了眉头。

    李伟强猛抬起手,捏着俞敏佳的脸蛋,说:“你是佳佳?今天怎么侍候起我来了?不是挺倔的么?”

    俞敏佳打落他的手,冷冷地说:“我给你倒杯水吧,怎么喝成这样?”

    “你们女人都一样,都一个德性!我晾你一下,看你服不服帖。”李伟强笑得邪恶,口齿不清地继续,:“呃,女人都要撩一下晾一下,刘娜那女人,哈哈,不说了。”

    “刘娜又关了你什么事?“俞敏佳有点嫌恶地说。

    “她也假正经,其实不禁撩,就一回我就上手了。哈,女人…女人,真的都一样!但你…你不能给我…我戴绿帽!”

    “你说什么?血口喷人!”俞敏佳气得浑身颤抖,:“你跟林优优之间不清不楚,不要扯上刘娜!”

    “呃,你弟……你弟早……早就是只……王……!”李伟强话未说完,头一歪,酣声大作。

    这消息不谙是一个晴天霹雳,俞敏佳呆立片刻后,发狂地擂打李伟强,边哭边喊:“起来,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你才是王八蛋。”但李伟强已经酩酊大醉沉沉入梦。

    俞敏佳擦干了泪痕,提起话筒找俞敏洪,她已无法抑制怒火,哪管是李伟强醉后胡言乱语,还是他酒后吐了真言,她只认定他给了自己姐弟俩最无法忍受的耻辱,她也认定自己必须做出最后的决定,即使这个决定会带来更多的灾难!

    俞敏洪正深陷在观月姿子的温柔乡里。姿子是典型的传统日本女人,她欢乐地经营着她和俞敏洪的小小安乐窝。她像绝大多数的日本家庭主妇那样对待自己的爱人俞敏洪。每天帮俞敏洪先放好了一大缸的洗澡水,专注着聆听门响声,只要开门声一响,她就一路小跑到门边,一边忙着给俞敏洪摆正室内拖鞋,一边忙着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嘴上不停地说:“辛苦了,敏洪君!”

    在俞敏洪无比惬意地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她无比麻利地烹调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经常变着花样来调理俞敏洪的五脏庙。刘娜也是个会做饭的好女人,但欠缺了她的那份情调。刘娜从不曾像姿子那样,在俞敏洪泡澡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在浴缸水里撒点玫瑰花或香精,为俞敏洪捏按几下肩膀,又……。俞敏洪无力自拔于观月姿子的温柔,但他一想到刘娜,经常心底惶然,甚觉有愧于她。

    俞敏洪拿着话筒,听着大姐的哭诉,震惊得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末了,只好先安慰大姐:“姐夫和刘娜的事不一定是真的,他不是喝醉了么?兴许是醉后胡话吧。刘娜很快就到日本,我必须等她来了当面质问她,到时再来解决问题!”

    俞敏洪放下话筒,他并不像俞敏佳那样如有五雷轰顶的痛苦,反而有种如释重负后的窃喜和轻松。此时此刻,他对刘娜的愧疚感已消殆了许多。

    那天夜里,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尽情地释放了对观月姿子的“爱情”。

    俞敏佳放下话筒的时候,浑身颤抖得不能自己,胸口闷得疼痛,她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双手紧紧地握着,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想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却发现自己已流不出泪水。

    房外有人走动,一阵细微的悉索声后,让夜归于宁静。俞敏佳呆坐在黑暗中,听见李伟强发出的阵阵酣声,那是无法言喻的丑陋与恶心。

    天朦朦亮的时候,她打起精神简单地收拾完自己的行李,拖着两个旅行箱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她与李伟强的出租屋。

    俞敏俪拖着旅行箱来到楼下,思绪凌乱得如深秋的风中残叶,她在公共电话亭里给她的主管宫崎次郎打了电话,看起来相当的冷静沉着。

    但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她依然不知道自己那一时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为什么那一刻她想找的人不是自己的弟弟俞敏涛?

    但那一刻的她特别渴望寻找一个安全的依靠,宫崎次郎温暖的微笑和眼眸里的渴盼曾经令她抗拒,而此时带给她的却是另一番感觉,她只相信宫崎先生可以第一时间为她解决难题,为她安置好一切的一切。

    俞敏洪在凌晨时分想着刘娜明天就要来了,她似乎真的不应该此时出现,但她应该感谢姿子,如果没有姿子,自己定会一见面就揍她几拳。

第八十一章 被谁审判

    刘娜在蛇头的安排下,好不容易到了东京。

    俞敏洪把她接到临时租赁的一处小屋,含糊其辞地告诉她说,要等过几天他才能搬过来,然后就离开了。

    第三天的凌晨时分,东京发生了一场震感不小的地震,窗棂被震得咣咣作响,睡梦中的刘娜还以为在船上,迷蒙中被惊醒后,一睁眼就感觉顶上的大灯,摇晃着似要砸下来,一侧身又看到仿佛有一张小茶几,正一路颠着,向睡在榻榻米上的自己撞来。她一下子跳了起来,撞撞跌跌地冲向屋外,屋外却悄无声息。

    身处地震多发地带的东京居民,已被训练有素地在自家里寻找安全之处。

    刘娜一路往楼下飞奔,还没下到两个楼层的时候,那种摇晃的感觉已经消失。小小的地震结束了,一如既往地没有带来任何的损失。

    刘娜这时才缓过神来,苦笑了一下,又缓缓地回到屋里。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前两天刚上岸时的情景,接她的那个蛇头咬着牙恨恨地说:“这次还算走运!前几天的那一轮,真他m的倒了大霉!我的一个兄弟领着几个人刚从船上爬上海滩,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日本小鬼子端着黑糊糊的枪杠子,一溜人就这么被人家用枪指着脑门给押走了,就跟当年侵略军用枪指着我们中国人一样样的。我们老大要亏大了,冲着我们发了一大通火。”

    刘娜心脏被揪得疼痛,她知道另有一位福宁老乡正是那艘船上的偷渡客,她们是在同一天上蛇头家预交钱时认识的。记得那一天,那位老乡指着怀中紧抱着的一个包说:“这一堆钱可是求遍了亲戚朋友后才借到的。生意破产了,只好借债偷渡啦,最后一根的救命绳呀……”。

    刘娜至今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冷凛,声音却在颤抖。可如今,他一上岸就撞见了日本人的枪口。

    刘娜猜想他应被关在某个小房子里,甚至可以想像出他此时的绝望,他该是更渴望此次的地震来得更猛烈些,猛烈得足以摧毁掉他的生命,猛烈得足以摧毁掉整个东京。

    刘娜想到这些,心中无比后怕,一会儿替那位老乡难过,一会儿又是替自己庆幸。曾经丈夫一直阻拦自己的冒险行为,但她坚持一定要走这么一趟,从福宁赶到浙江宁波,许多人被安排住在一个脏乱的小民房里,等待了许多天,一众人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全挤在了窄小的船舱里,忍着强浪颠沛,忍着拉撒无序,好不容易再次来到了东京。

    她孤单地环抱起自己的双臂,为自己的劫后余生痛哭出声。

    第二天白天,余震又来了几次,但只是让人有几秒的眩晕感觉,尔后很快地就过去了。

    刘娜不再像凌晨时分那么地惊恐,但俞敏洪一直都没有出现,又没有电话可打,她的心中捉狂却又无计可施。她以为俞敏洪下一秒内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每一秒都在等待,每一秒都在失望,她唯一没有想过,等待她的却是一场颠覆人生的审判。

    到了第三天傍晚,俞敏佳、俞敏洪和俞敏涛姐弟仨同时出现在刘娜的面前。刘娜没来得及发出惊喜的叫声,就被他们三人凝重的神色给震住了。俞敏佳不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跟她亲亲热热,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进屋就先坐了下来。俞敏洪一脸严肃,刘娜心中不免忐忑不安,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俞敏涛刻意礼貌地说:“大嫂,一路辛苦呀。”

    刘娜踌躇着回答:“辛苦倒没有,头两天地震有点被吓到了。谢谢你和大姐特地过来看我。”

    俞敏洪出声了,:“刘娜,你真的很对不起我!李伟强跟大姐坦白了你们之间的好事,你有什么话说?”

    刘娜的脸色一下子刷白,激动地喊着:“胡说,他到底胡说了什么?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如果没有,用得着这样么?”俞敏洪发怒地提高了声响。

    俞敏佳眼神如寒冰似的凛冽:“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勾上他的?什么人你不搭,偏要搭上自家的姐夫?”俞敏涛同样神情冷酷地紧盯着刘娜。

    刘娜一下子方寸大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是我,是他!他不是人!”

    俞敏涛兄弟交换了下眼神,俞敏佳嫌恶地扭头不看刘娜。

    俞敏涛又说:“大嫂,人都有错的时候。怎么说你也是娉儿的妈,我们还能将你怎么样?照你说的姐夫他不是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直说了吧,姐夫在大姐面前说了不少你的话。”

    刘娜不明白李伟强到底说了什么,但事已至此,自己已没有了隐匿的地方,如果可以,她是宁愿一头撞死拉倒!

    在一声高一声低的抽啜声中,刘娜还原了一段原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真相:

    那事发生在李伟强和俞敏佳出国前一年的某一天。

    刘娜心血来潮想要包饺子,和好了面,一找擀面棍,却发现上面长了点霉斑,她就上俞敏俪家借了擀面棍用。

    第二天晌午,她午睡起床后,看到后幢小楼大门开着,以为只是俞敏俪在家,就拿着擀面棍要还回去,门也不叫直接走进屋去。

    那时正值夏天,李伟强一人在家,因为天气热,在弄堂里搭了床竹床,喝了足够清凉的啤酒,浅醉恰好午休,刘娜却一下子无声地闯进屋来。

    一身又薄又短的睡衣将刘娜玲珑有致的dong体暴露无遗,李伟强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在接过擀面棍的那一刹那,李伟强鬼使神差地紧紧抱住了刘娜,刘娜又惊又羞地不停挣扎着。她不敢大声呼救,但又挣脱不了,李伟强却把这一切看成是欲迎还拒,越发加大了力度……。

    俞敏洪脸色铁青,把拳头握得嘎嘎作响。俞敏俪脸无血色,硬撑着问了一句:“居然在我家里?”

    俞敏涛也是听得脸色铁青,冷冷地说:“这么说是李伟强有了强*的嫌疑,真不是我大嫂去主动勾搭上他的!”

    刘娜此时已经崩溃了。在俞敏涛森严的眼神注视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重大意义无形被提高了几个高度,刘娜恨不得有个地洞让自己可钻,痛哭中大声喊:“是李伟强不是人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俞敏佳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正在慢慢地流失,身子一阵发软,两眼发黑,头一歪,整个人要栽倒在地上。

    俞敏洪和俞敏涛同时一个箭步上去,托起了俞敏佳,大声喊:“大姐,大姐。”

    俞敏涛:“大姐这几天已经昏却了好几次了,这样不行,我们得送她上医院去。”

    兄弟俩连扶带搀着俞敏佳离开了刘娜的住处。留下刘娜一人陷入死灰般的孤寂,但刘娜此刻宁愿这样,她实在羞愧见到俞家的任何一个人。

    可刘娜必须继续生活,必须为远在中国的父亲续命。凭着一口紧巴得可怜的日语,她在住处附近一家中华料理店找到一份工,并很快地又找到了第二份工,离住处较远的商业清洁工作。

    她开始忙碌地在三点组成的一个平面中,像陀螺般地奔波不停。每天睡眠的时间很少很少,但是她并不觉得劳累,只有在无休止的劳作中暂时忘却痛苦,让自己停滞思维。她不敢奢想俞敏洪的原谅,更不敢去追问俞敏洪的去向。

    在刘娜到东京的第二个月,俞敏洪突然决定要回国。

    俞敏洪在那天匆匆离开之后,再没有找过她,而刘娜也自觉没脸去哀求他的谅解,更别提还能希望他搬过来与自己一起住。

    俞敏洪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刚好是中华料理店的空档时间,两人就在隔壁的咖啡店坐了下来。

    俞敏洪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和一小份黑森林蛋糕,刘娜可怜兮兮地不知该怎么开口。

    当待者将那块蛋糕放在俩人面前时,刘娜的心头一颤,这可是她初次来东京时品尝到的甜心最爱。俞敏洪曾经告诉过她,他的甜点最爱是起司蛋糕。在之前的俩人日子里,偶尔俞敏洪也会买些蛋糕回来解解馋,但都不是起司蛋糕而是黑森林,每次她都会把那份甜蜜牢牢地刻进心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日语水平和黑户口身份的限制,那时的她曾经都想找一份蛋糕店的工作,去好好地了解怎么做蛋糕,尤其是起司蛋糕。

    此景此际,刘娜呆呆地盯着那块黑森林出神。

    俞敏洪把碟子往她面前挪了挪,小声地催促她:“吃吧,你爱吃的。”

    但刘娜却感觉末日的审判正在来临,她的手沉重得举不起小小的叉子,只好默不做声。

    俞敏洪却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在她被遣送回国这一年多的情况,当然只字不提观月姿子。

    “你回国后,我每天就是上学和上班,忙得不行,睡眠时间特别少,一天要是能睡上三五个小时就知足得不行,我必须多点上班时间才能多赚些钱,交给学校的钱也不少。你知道没有了学生签证,立马就成了黑户,现在东京都黑户可不少,警察查得很严,一被查到,像你上次那样就被送回国,再想回这里就太不容易了。”

    刘娜明白俞敏洪说的是事实,自己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海上偷渡,花去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得俞敏洪辛苦干两年才能把本捞回来,但谁又不想在日本多赚点钱,多少福宁人绞尽脑汁前扑后继地往日本涌。

    “我想着节约点生活费用,就搬过来和建秋他们一起住,但想吃一餐地道的家乡饭也难,因为大家都忙,经常就是煮快熟面,奢侈时就多下几个鸡蛋。几个大男人挤在地下室里,还没有洗澡间,隔几天上一次公共澡堂,这日子过得憋屈!”

    刘娜缓缓地叉了点黑森林,机械地放进嘴里,丝毫品尝不到那份香甜。她很明白那样的困窘境地。

    “我只想趁年轻多挣点钱!我们这几年下来,又是学费,又是找蛇头,娉儿在爸妈身边,没给我爸妈寄过多少钱,只是帮你爸爸付了点医药费,我们其实没攒下多少钱的。孩子慢慢长大了,往后花钱的地方也多了。我特别想娉儿呀!”俞敏洪的眼眶红了又红。

    一听到提女儿,刘娜止不住地泪水哗哗,她无法忘记女儿临别时的那种依依不舍的眼神,这份眼神无时不刻地萦绕在她的心头。

    俞敏洪最后说到了重点,:“前两天会社的松井老板答应我说,他可以担保我拿到工作签证,以后我们就可以把女儿也一并申请过来上学,我一直都盼望着这一天。日本的教育水准比中国高了不少,东京也比我们福宁发达了不知多少倍,但我想过几天回国看看娉儿,也看看爸爸妈妈,我都四年了没见着他们。”

    刘娜静静地听他描述完锦绣的未来世界,一开始觉得好像那个世界完全跟自己搭不上关系,直到耳边再次响起俞敏洪富有磁性而深情的声音:“你自己一个人要多保重,不要太劳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有娉儿!”

    刘娜的眼泪流得更是厉害了,俞敏洪的这些话让她更是无地自容。她暗暗发誓,从此以后,要为眼前的这个男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第八十三章 力挫危情

    九十年代初,房地产业正势如星星之火,而港资企业亦在华夏大地遍地开花,但其实有那么一部份港资房地产企业玩的是假港资真内资。一些原本苦于打工生涯的香港客,乘风破浪地借势赚得盆盈钵满。国内先富起来的一部份人,找个在港的亲戚,先在香港注册了一家公司,人民币通过地下钱庄变成了港币,再名正言顺地从香港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而开发商只需要启动企业注册资本的40%不到的款项,通过几番帐面预支,来来回回地汇了几笔款,就可冠冕堂皇地成立了一家上规模上档次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并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外资企业的所有优惠政策。

    蒋芷萱的父亲有位旧相识,原在香港名不经传,本不过就是个小酒楼里的一名厨师,日子过得不算拮据,但也绝称不上富裕,充其量算是个拥有套小房,外带一笔小储蓄的普通人士。后在国内一个亲戚的竭力怂恿下,撑大了一颗“爱国心”,他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内地房地产开发商。

    蒋爸爸的旧相识就这么玩起了商场游戏,在省城开发了一个房地产项目,并亲自在公司里挂了帅,担任了董事长一职。

    听说了蒋爸爸回到福宁,他甚是热情地在大酒楼里摆了一桌宴席,席间自然而然地向老朋友说起自己的楼盘。

    蒋芷萱的父母有意为自家孩子们安家置业,心头里总琢磨着买房之事。听说俞敏洪回国来了,他们买了些礼物上门探视,闲聊中就说起了欲在省城买房一事。

    蒋爸爸坚持说要将孩子们在日本赚取的第一桶金有效地转化为实际的资产,说得俞香兰深以为然,心中亦蠢蠢欲动。

    蒋芷萱的父母走后,俞香兰又与俞大明感触一番,:“说起芷萱,她的娘家可真是好靠山,瘦死的骆驼比马强,她那港客父亲也真会打算。涛涛如今在日本既要买房又要做生意,拿不出一分钱来再买房子了,可他们愿意掏老本给芷萱先垫上,还要卖了老脸跟他那朋友讨便宜,就是要给他家的几个孩子将房子买在一处,让兄弟姐妹们彼此间好照应。”

    俞大明:“亲家那一番话说得让我开不了口,我们老俩口是使不了力的,投在采石场的资金不少,没法只为了涛涛一家子,再挪钱为他买房,何况他们暂时也不住,做父母对子女还是得有公平心。”

    俞香兰感叹说:“钱到用时只恨少啊!”

    俩人说话间,电话铃声响了,是刘娜的来电。

    在那刹那间,俞香兰突然有了让俞敏洪也在省城买房的念头,她由衷地希望她的洪洪小夫妻俩搓成一根麻绳,将心力使在同一处上。

    俞香兰和刘娜婆媳俩人朝夕相处了许多年,没有任何一次的交谈有今天这般的融洽和愉悦。

    俞香兰并不知道儿子到上海迎接的是观月姿子,她以为他在日本的几年生涯已经获得了生命中的最具智慧的成长。虽说俞敏洪在日本并没有学有所成,能够取得某一所正规院校的毕业证,但他却获得会社大老板的鼎力担保,已取得了工作签证资格。他从此可以自如地往返中日两国之间,再看看他此次异常振奋地去大上海迎接贵宾,有着一股在做大生意的成熟和冲劲。俞香兰很详尽地转述了省城楼盘的状况,并顺便将俞敏洪夸了一通,她也由衷地感谢刘娜对儿子的爱护和包容。

    她开心地说:“娉儿妈,照我看洪洪的表现越来越好了,男人就得要有担当精神,以后你们那小家庭就让他去撑起来吧,眼下先把这房子买了。你呢,做女人要懂得自己保重自己。要是可以,就赶早再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不能让娉儿落了单。孩子以后就送回来,我们的手脚还利索着,可以帮忙带着。你们再干几年有些养老本也回国吧,不要呆在国外太久了,到时我们俩口子都老了怎么办呢?”

    刘娜第一次听到婆婆如此关切的话语和发自内心忧虑的脆弱,她感觉自己近来也异常脆弱,动不动就想痛哭一场,此刻抑制不住感伤,哽咽地喊了声:“妈。”她哽着泪说不下去,可真想说:您和爸真老了的时候,不还有我么?

    刘娜那一颗忏悔之心正无奈地隐在阴影之下,只要有人略给了点阳光,她就如同拥抱了整个太阳。

    再接着,婆媳俩各自控好了情绪,乐融融地展望了美好的未来,刘娜感动之余,当即说:“妈,洪洪手上该是没有几个钱了,我这里想办法汇一笔回去吧。”

    俞香兰得了刘娜的承诺,心里欣慰不已。

    刘娜说到做到,在一周之内就凑了全额房款托人寄了回来。她原没有这么多的积蓄,但她厚着脸皮预支了工资,还开口向自己的俩位远房亲戚借了两百万日元。勤劳和努力是刘娜的信誉保证,因而她的预支款和借款并不费吹灰之力。

    在忙于筹款时,她还不忘去逛了商场,为女儿和俞敏俪她们买了些衣物,一并捎寄了回国。

    而在这几天里,俞敏洪和观月姿子流连在苏杭一带,堪称人间天堂的苏杭美景又一次撞击了姿子的视线和心怀。眼里的旎风光令姿子更加疯狂了心中的缱绻思绪。

    俞敏洪带着观月姿子回到了福宁家中,姿子的出现着实吓了大家一跳。

    俞大明见姿子满口日语,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跟俞敏洪说碍于言语不通无法交流,随后直接冷漠无视。

    俞香兰却待姿子如贵宾,极尽殷情周到。

    俞敏俪兴致盎然,满怀热情地想从姿子那儿学几句地道的日本口语。姿子清爽的笑容和毕躬毕敬的神态,让俞敏俪无比惭愧于自己尚欠缺此份谦卑礼仪,颇有想效仿的念头。

    俞敏洪慑于与刘娜还有婚姻关系的事实,并且小婉娉渐长已初解人意,他也不敢惹怒父母,更害怕让姿子难堪,只好将她安顿在酒店,刻意掩饰与她的真实关系。

    但姿子已陷入了爱情的蜜罐子里,她那本能的羞涩姿态和对俞敏洪的亲昵,稍稍有点脑子的旁观者都能察觉他俩的异乎寻常。

    俞香兰再看观月姿子的眼神变得凌厉,语气冰冷,完全没有了应有的待客热情和修养,俞敏洪有了些许慌神。

    俞敏俪亦敏感地察觉到了某种尴尬的成份,突然对姿子那双罗卜腿有着不明所以的厌恶。姿子走起路来姿态不仅笨拙难看,有时候还很费劲地跟不上俞敏俪轻灵的步伐。俞敏俪甚至起了幸灾乐祸的感觉,谁叫你个日本女人打小就遭了祸害,给弄得走路跟只鸭子似地摇摆。可她又同时对自己的这种坏心眼抱有一些愧疚,她是真心地替大嫂刘娜不值。

    俞敏俪再重新认真地审看姿子,那脸上抹了厚厚的白粉,描了黑粗的一字眉,嘴唇涂擦得血红,像刚生吞活剥了个大活人。而那两根麻花辫梳不出四十岁的清纯和率真,却伴随着她的行走,一摇一摆得毫无美感,姿子哪有大嫂那般可圈可点的身材,而大嫂的一身旗袍真正穿出了中国女人所特有的韵致。

    俞敏俪听她的大哥对观月姿子的轻声细语和温情脉脉,对姿子的所有好感在短短的几天内化为一阵风稍纵即逝。

    俞敏洪早被大家冰冷的态度和显然的敌意吓得魂魄不全,后悔了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在这当口就将姿子领回家中。可他又无时不刻地给自己鼓气,想跟父母提起刘娜与李伟强的事情。

    但还没等他开口,俞香兰的怒火和伤心已劈头盖脸而来。

    俞香兰怒目相向,:“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弄了这种东西回来!你让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老成这把岁数还得帮你在娉儿跟前使障眼法,只担心你在女儿面前没了尊严。”

    俞敏洪红着脸上,讷讷地应:“妈,我也是办法的,您以后就明白了。”

    俞香兰怒意中哭腔分明,:“红线缠脚的姻缘不珍惜,难道你想露水的姻缘会长久?你别丢人现眼啊!”

    俞大明卷起《法制日报》拍在茶几上,啪啪声响震得灰尘四溢,好一会儿也将一腔愤懑倒了出来,:“我一见那小日本就没好心情,没想到你不仅忘了自己的身份,还忘了祖宗!我每天见你外公外婆的遗照,我就念想自己的爹娘,痛恨着那小日本人。”

    俞敏洪无法再说其他,他殷切地盼望姐姐俞敏佳可以来帮他解决难题,:“爸,妈,大姐最知道我的事了。”

    俞香兰瞪着一双红眼,厉声又说:“我不管那个姿子是你的领导还是同事,立马让她滚,你不许跟她一起走!你就呆家里好了,我通知刘娜也回国来!”

    俞大明:“当年佳佳支持了你的自由恋爱,难道你这次还想拖她下水?我们不想再听任何的理由!你要再顽固不冥,我就敢撕了你的护照!”

    俞香兰见说如醍醐灌顶,马上去俞敏洪房间里搜出了他的护照,拿在手上扬了扬,:“我的命跟你的护照在一块了,只要刘娜开口,没有谁有权利让她离开这个家!”

    俞敏洪不敢再多说,只好去了宾馆,对观月姿子哄了一通好话,让她先飞回了东京。

    俞香兰又被气出病来了,胸胁疼痛得彻夜无眠。

    俞敏俪见观月姿子已走,大哥在家乖顺讨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好在上班之余带小婉娉一起画画嬉闹。

    俞香兰歇了两天,跟俞敏洪提起刘娜汇钱买房一事,俞敏洪唯唯诺诺地不敢提出异议,虽然他心中对刘娜略有不忍,但他不敢反驳母亲买房的决议,何况父亲这回又再次成为母亲的铁杠,只好听话地去缴齐了余款,签了购房合同。

    刘娜几番电话回来问俞敏洪的归期,几个人最初均推说俞敏洪在忙申办产权证。

    后来俞香兰见刘娜问得紧,心疼起她来了。又见俞敏洪颇有悔过之意,心想照他的脾性应不再有不虞之忧。

    当俞敏洪领到红通通的一本房产权证时,同时也领到了福宁县人民法院给的离婚判决书。

    在俞敏洪携带着离婚判决书的公证材料再次返回日本东京,观月姿子以无限羞怯的神情告诉他要喜当爹时,他虽然无比惊诧,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颤抖着双手从行李包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公证书,上面的中日文双语无比清晰地表明俞敏洪恢复了自由的单身身份,观月姿子的一双秀眼笑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刘娜的离婚判决书此刻静静地躺在居委会的办公桌上,恰巧她的一位亲戚去居委会办点事,基于爱八卦的好奇心起多问了几句,要不然恐怕刘娜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这位亲戚顾不上回家,直奔到刘娜的妈妈家里,一进门就惊慌失措和殷殷关切,:“二婶,我们家的娜娜怎么离婚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孩子都那么大了,什么事就不能忍一忍呢?这人一睁眼完就到了闭眼时。女人怎么禁得起这么折腾?人家男人离了婚,照找十几二十的黄花闺女,可我们的娜娜怎么办呢?”

    刘娜的父母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等闹明白了,刘父撑着虚弱的身体,二话不说直冲到居委会,拿着离婚判决书,一路找上了俞大明的家。

    俞大明和俞香兰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把那张纸读了又读,俞敏洪和刘娜的名字如强光般刺得眼睛生疼,俩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俞香兰轻声嗫嚅:“搞错了?同名同姓?还有同生日的?还会同地址?”

    “不可思议呀,亲家公,我们俩口子也不知他们到底玩的是什么?该不会是假离婚吧?”俞大明一头雾水。

    “亲家公说的这是假离婚,应该是吧,刘娜的弟弟和弟媳也办这个假离婚。她弟弟要办出国劳务,劳务公司说只收单身汉,他们俩个自己就去民政局办了离婚,其实就是个假的。可能娜娜也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的。要不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会离婚了呢?”刘娜的父亲努力地将话说完,抚了抚胸口,心渐渐地安了下来。

第八十二章 哥们助力

    俞敏洪飞回了福宁,一下飞机,根本无暇先回家去拥抱一下他日思夜想的女儿,他就直接从机场打了的士,马不停蹄地找到了铁哥们张勇兵。

    张勇兵是俞敏洪到县城后第一个认识的兄弟,曾是形影不离的铁哥们。木讷内向的俞敏洪素来仰仗能说会道的张勇兵,才在一帮男孩子群里立足,自然对这个铁哥们信赖有加。

    俞敏洪的行李包丢在了张勇兵家的大门口,在张勇兵宽敞豁亮的大厅里,俞敏洪不知喝干了几壶茶水,其间憋不住还上了俩趟卫生间,总算红着脸,扭捏着把刘娜与李伟强的事细说了一遍。

    张勇兵一听完,把本就不小的眼睛瞪成了大牛眼,:“兄弟,你老婆说被你姐夫那怎么了?女人的话你也信?他m的那个李伟强,se胆包天!可他大白天能**得了一个死活不从的弟媳妇?他把她敲昏啦?还是把她绑了?什么都不用说了。离了,赶紧离婚,绿了就绿了,咱把绿帽子狠狠甩掉就干净了。”

    张勇兵边说,边狠狠地将手上的香烟死劲地掐灭,仿佛想要解气般地猛举了举拳头,又说:“兄弟,你忍受的了吗?她gao谁不搞?gao上了亲姐夫?这不是咱的奇耻大辱吗?离了,赶紧离!不离,我都瞧不起你!”

    俞敏洪被张勇兵的这份激愤吓得差点将手上的茶水泼了出来,却又似乎很满意他的这种反应,他掂量过各种可能,唯独对这么刀落必要见血的痛快不敢太过于想像。

    虽然知道张勇兵一向心直口快,但俞敏洪在内心深处还是以为他会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想法,会在一阵愤怒的谩骂后转变态度,用沉重的语调阐述一个破裂的家庭对孩子的伤害,以及一场失败的婚姻对一个人名声的损坏,然后在投注无限同情的同时,希望他为了孩子、为了名声含耻忍辱。

    俞敏洪的心中犹豫万千,即使这次自己的确想要好好地捍卫一下做为男人的尊严,但一想到可怜的女儿,再想到要蒙羞的父母,他的离婚念头因胆寒而怯步。

    俞敏洪捏紧了茶杯,涨红了双眼说:“不知我父母会怎么想?还有小娉儿。”

    “兄弟,婚姻是自己的!父母会老去,孩子会长大,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你先说说你能过得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跟她还能过日子吗?其实我跟你说吧,我认识好几个在法院工作的朋友,我觉得他们真他m的虚伪。法院强调什么调解率,碰到什么案件,就是要调解再调解。离婚案调解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调和。那些乡村的调解员个个口才了得,什么家暴,什么出轨,什么武逆老人,在她们的嘴里什么不可以容忍的?她们就知道破人姻缘七世孽。在他m农村人的眼里,谁提出了离婚,法官要是下狠心第一次就给人家判离了,就是在造了七世的孽。有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事,你说这离婚案件里,原告和被告,有哪对是俩个人都愿意离的?碰到有的怂男人,有的没用软弱的女人,只要能把他们先劝回家的,就算万事大吉了。”

    张勇兵咽了咽口水,叹了口气,“哎,听我说,要是一方真想离,还得二次起诉,至于在这中间是不是存在身体暴力、精神虐待,还真没人管得上了,那叫民不告官不理。咱福宁还有乡规民俗,还有那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说法。咱本也不敢多造孽!可是,兄弟,你这事可不一样,我们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我为你不值!你要是肯戴这绿帽子,我也不乐意!咱一大男人哪儿找不到一个纯洁的小媳妇!”

    此前的俞敏洪内心里不断地愤怒不断地犹豫,刘娜与李伟强的事跟自己与观月姿子的关系毕竟有质的区别。而现在张勇兵的话令俞敏洪心生感激,他的忐忑和犹豫一下子荡然无存。张勇兵为兄弟感同身受的愤怒,令俞敏洪心中油然生起“慷慨就义”的英勇气慨。在这之前的日子里,他仿佛一直都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探索,无法向着光明大声地呐喊,无法理直气壮地行动,现在可不一样了,他又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在一条光辉大道上,勇敢地做一个明明白白的自己。

    俞敏洪的离婚念头清晰浮现后,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显得通红,他努力地镇定一下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我要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回。兄弟,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趁这次回来,抓紧时间向法院提出离婚起诉呗。我帮你找熟人去!”张勇兵回答得干脆清楚。

    俞敏洪不知道又喝完了多少杯的茶水,又是痛快利索地上了俩趟卫生间,将他和刘娜的婚姻关系,精准快捷地推向了终结的断崖。

    十多天后,福宁市人民法院的大墙宣传栏上,张贴了张公告,是福宁市人民法院第一民事庭因找不到被告刘娜,送达不了开庭通知书而刊登的公告。那份公告盖着大红的福宁市人民法院戳印,虽红得醒目,但在一大排的公告和法律常识普宣中,它又精简短小得令人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而这正是张勇兵和俞敏洪所要的。遥在日本的刘娜,此时正满怀着希望的梦想。万般不幸的是,她的梦想已在俞敏洪的四泡尿中被无情地摧毁。

    刘娜日夜思念自己的女儿,也日夜思念着俞敏洪,她的心田里时刻填充着黑森林蛋糕甜蜜的滋味,俞敏洪深情的承诺尚在耳旁回响。为了那份幸福的感觉,即使再累再忙,她拖着疲倦的身躯,耐心地守在街头的公共电话亭,等待听到女儿稚嫩甜美的声音。偶尔与俞敏洪三语两语短促的交流,就会让她的心温柔得无法自己。她对公公婆婆的问候也明显殷勤和恭敬,俞香兰对她的语气也格外的柔和亲热。

    在法院公告刊登后的第三天,观月姿子应邀登上了去中国上海的飞机。

    俞敏洪捧着一大束大红玫瑰花候在上海国际机场,那束玫瑰花让秀姿欣喜若狂,而接下来的行程让她开了眼界,改变了她对中国一贯的感观。

    在认识俞敏洪之前,她其实对中国这个被称为支那的国度毫无兴趣。她所知道的中国不过就是一个曾与日本敌对过、落后但历史悠久而神秘的邻国,而支那人性格懦弱,奴性十足却又行为粗俗无礼。她的一些朋友经常抱怨支那人浑身坏习惯,比如爆粗口大嗓门、便后饭前不洗手,还会随地吐痰,随手扔垃圾,爱占小便宜等等,……整个就是一民族的贱民。

    认识了俞敏洪之后,她对俞敏洪本身的兴趣远超过了他的祖国。在俞敏洪的身上,她完全没有发现能够斥之为无知低俗的行为。俞敏洪是那样的谦逊好学,那样的勤奋上进,那样的温柔体贴。他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有绅士风度,而绝大多数的日本男人只是表面看起来拥有绅士的儒雅,骨子里实则大男人主义严重,缺的恰是俞敏洪的那份温情备至。

    多少已婚的日本男人流连在酒吧中寻欢作乐,亲眼目睹了他们在灯红酒绿下的放浪形骸,她对日本男人没有了应有的敬仰,也失却了自己的爱情幻想。在对日本男人的失望和鄙视中,一晃悠就让自己成为一个四十岁的老姑娘。明知道俞敏洪是个已婚男人,但她愿意放纵自己的情感,毫不介意在她的爱情开始时,就与另一个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可她有预感,她终将有一天会将这个中国男人占为己有,而且是一生的独占,他们会成为彼此此生的最后一个。

    当观月姿子接到俞敏洪的电话邀约时,她不加思索地就向会社请了假,而且破天荒地撒了个谎,将她的突然请假理由说成是去美国看望病危得即将离世的父亲。这样的谎言成全了她的中国之行,她相信上帝绝对会因垂怜了她迟来的爱情,而保佑他的父亲免受无端的咒祸。

    虽然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跳跃着激情,但内心深处还是藏着一份战悚,她本能地抗拒却又情不自禁地想像,在那个古老神秘的地方,野蛮和落后、荒源和低贱滋育了自己所爱的男人,这样的想法令她的心一阵又一阵地抽疼。

    可当她接过俞敏洪的鲜花,在靠近黄埔江头的大酒店安顿好后,迈着小碎步,与俞敏洪一起,漫行在上海街头,对大上海白天的车水马龙和巍峨建筑,以及夜晚的霓虹街灯和橱窗商品,看得目不暇接,连连赞叹。每转过一个街头,西式的、东洋的商家,各自风情独具风骚,却又毗邻辉映。现代摩登的商场整洁有序,咖啡店的芬香若隐若现,接踵挤肩的不乏有白皮肤金头发蓝眼睛的欧裔人种……,俞敏洪用他迷人的磁音在她的耳旁描述了“十里洋场不夜天”的曾经辉煌故事。

    一切的一切证明了上海怎会比东京逊色?支那岂可以用落后和野蛮简而概之?姿子为这样的发现激动万分,依偎在俞敏洪臂膀里的身躯禁不住一阵颤栗。她感觉俞敏洪本身就如他的祖国一样,一定还有着她尚未探究到的秘密,而那些秘密有着致命的诱惑和神奇的魅力,她的那颗为爱而沉沦的心灵更坚定了一个信念:不惜一切代价,她要拥有一个完完整整的俞敏洪。

    为了这个信念,观月姿子耍了个小阴谋。在大上海浪漫旎的夜幕下,她极尽了一个东洋女人所有的温柔和妩媚,努力着用自己的小伎俩,铺陈出她那高远而美丽的人生道路!

    俞敏洪和观月姿子双栖双飞在上海之时,俞香兰和俞大明正在家里热议着一件大事,刘娜的命运主神有失公允地为她安排了一场际遇,似乎冥冥之中有双黑手将她推向了一条不归路,细究起来却又不知因了谁的过错。

第八十四章 仙公护宅

    第二天,刘娜浑身战栗地站在公共电话亭里,让父亲一个字一个字地将离婚判决书读给她听。

    父亲读完了判决书的内容,呵呵地笑了几声,:“娜娜,我和你母亲成婚后许多年,你弟弟都长得比我高了,才补办了那结婚手续,就是一张纸而已。你弟弟刚办了假离婚,其实证书不证书的无关紧要,只要你们还住一起过日子就好。我在这点上想得开明!”

    刘娜浑沌中惊觉自己无声无息地被离婚了,不由自主地一只手握紧了拳头,身子抖颤得无法自控,也无法配合老父亲的黑色幽默,应了几声后放下了话筒。

    她不知一路是如何走回到了出租房,进门后,猛一个跌跄,重重地跌坐在了踏踏米上,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双手紧扯着床单,全身不再颤抖,绷得像块僵石,唇上慢慢地溢出鲜血,鲜血渗进牙缝,一丝丝地再渗进口腔。满嘴的血腥味迷离了她的整个思绪,身体依然紧绷,灵魂早已游离,不知是悲,不知是悔,不知是恨,更不知何去何从。

    她恶心着自己,恶心着俞敏洪所做的一切,恶心着俞香兰那天的话语。可那一天讲电话的俞香兰的确是怀着一腔赤诚,日渐衰老的她在孩子们不在身旁的日子里,心中填满了许多柔软的东西。

    连续的几天下来,刘娜活像个游尸,在她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如机械般地出门,如机械般地做事,害怕跟熟人相见,甚至于害怕与陌生人对眼相视。在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更不明白该替自己申诉些什么,羞涩感压迫着她,悔恨感包裹着她,她再一次逼迫自己不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沉默只能是她唯一的选择。

    刘娜的弟弟拿了她的离婚判决书,抱着怀疑的态度去了趟法院,串了几间办公室,得到的答复全是:刘娜的离婚案子从正式受理到缺席判决,全都符合法律程序,而她拥有唯一的权利就是在限定的时间内再次申诉。

    可刘娜不知道俞敏洪现在何处,更无法获取合法的委托授权证明,她很想回国争取回女儿的抚养权和财产权,但她却又备感无能为力,如果放弃掉日本务工的机会,即使她可以争回女儿,那又能如何,她拿什么来供养女儿。

    刘娜沉默地听弟弟的述说,弟弟出国劳务的相关事宜已安排上了日程,也已无分身之术,爱莫能助,他不得不用自责来宽慰自己的姐姐,也不得不替姐姐把一把主意,:“姐,我个大男人真没用!依我看回国不是上策,你还是继续在日本打工吧,先把钱赚足了再说。至于娉儿,她是你的孩子,一辈子都会是你的孩子。”

    刘娜噙着泪,强装镇定自若,:“你在爸妈面前能少说一句是一句。”

    而那一天,俞香兰和俞大明在刘娜的父亲走后,俩人默然对视了半天。

    俞大明沉吟了好一会儿,犹豫着说:“该不会真是因为那个该杀的日本女鬼子?”

    俞香兰使劲地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洪洪不会这么没良心!他的胆子不应该那么大,离婚这么大的事,他不应该不跟家里商量的。假离婚也是不可以的,他们都干的是什么事呀,老脸真丢不起!”

    顿了顿,俞香兰又说:“我心里急啊。什么时候佳佳能打电话回来?只有问问她了,平时她比较多关心,她应该知道。”

    当晚,俞敏佳的电话就回来了,不等俞香兰将话说完,俞敏佳一听俞敏洪做为原告起诉了离婚,在电话中哈哈地狂笑,:“洪洪干得好!我就喜欢我弟弟这个样子,他总算是个大男人了。”

    “你疯啦!怎么这么说话呢?刘娜刚寄钱回来买了房子,他们不都好好的吗?我们家也不允许假离婚,不能将婚姻当儿戏!你让洪洪马上打电话回来。”

    “那个贱人还寄钱买房,这下更解气了!”俞敏佳在电话里又是一阵狂笑,刺耳的笑声让俞香兰浑身不自在,也让旁边的俞大明感到毛骨悚然。

    “佳佳怎么啦?是她吗?不像她会说的话呀。”俞大明忍不住盯着俞香兰说。

    俞香兰:“佳佳,你们全疯啦,洪洪明明答应了不跟那个日本女人好的!”

    “我不管什么日本男人女人,我只知道我们姐弟俩不幸遇见了一对狗男女。李伟强和刘娜不是人,把我们都当傻瓜耍,为什么还要对他们手下留情?”俞敏佳的凄厉笑声已换成了悲泣声。

    咚的一声,俞香兰手中的话筒掉在了地上,空气刹那间凝滞。

    俞大明和俞香兰消声屏息,脸色苍白,面面相觑,俩人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俞敏佳凄厉的哭声从话筒中持续传出,犹如一道道利剑击中俞香兰。

    俞香兰怒极而全身瘫软,只好偎在了俞大明的身上,呜呜地也哭了出来。

    俞敏佳边哭边喊:“为什么要结婚?我们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却因为有了这俩个外人,好好的人全给糟蹋了。”虽说哭声渐小,却在持续。

    俞大明费力捡起话筒,用肩膀努力地撑住俞香兰的身体重量,悲愤默然地听母女俩尽在电话两头哭泣。

    再等到刘娜的父母上门来的时候,俞香兰一脸的肃杀,语气冰冷无情。刘娜的父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宁愿被掏空脑髓都无法相信刘娜与李伟强会产生孽情,双双哑口无言地涨红了脸,刘娜父亲的血压仿佛要蹭蹭升得爆表,手捂着胸口哧哧地喘气。

    俞大明垂头丧气,但还得收拾心情,用老干部的口吻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也是家门不幸呀!一祸害就祸害了几家人。但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的,彼此重新开始吧!新社会有新观念,离婚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离婚当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只是把一些人见不得人的事全给摊了出来。”俞香兰几夜没睡好,脸色憔悴不堪,声音却激愤高亢。

    刘娜的母亲硬憋着泪水,将丈夫直往外拽去,嘴里喃喃地说:“走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啦。”可在心中依然有一万分的不相信,自己那个端庄勤快的女儿怎么会有越轨的可能?可俞大明为人厚道,口牌甚好,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一位老干部,也是一位老好人,他岂有信口雌黄的可能和必要?难不成是日本的花花世界改变了曾经的质朴和忠贞?

    老人心中即使有千百般的不信和千百般的疑惑,终在无可奈何的掩面痛泣中被淹没。

    又连着几天,俞香兰头昏脑涨得无法忍受。她心中的怒火在夜半三更时更为旺盛,她不仅为一对儿女遭遇的不幸而哀伤,俞敏佳的痛哭更扰乱了她所有的思绪,她百思不得其解此类令人不齿之事怎会发生在自己的家中。深夜里的辗转难眠后,她迫切地想必须去寻找答案,究竟是家中风水局有破相?还是俞敏佳姐弟劫数难逃?……

    俞香兰虔诚地看神婆们邀请大仙上身的前奏动作,恭敬于她们用自己羸弱的身体迎来像关公、托塔李天王此类伟岸的大神灵魂上身。她们猛晃着头,用双手使劲地捶桌,翻着白眼,又连续地打着嗝,时而对来者热情似火,时而又冷若冰霜。但附体的大仙们在神婆狂乱无序的系列动作表演后,一般都乐于为凡人解难答疑。

    俞香兰谦卑地聆听大仙们的神秘话语,他们的神魂寄体无限地体恤凡尘之苦,令神婆们每每舌燥口干,俞香兰亦真心特别感动于神婆与大仙的这种敬业精神。

    俞香兰站在尘烟飞扬的汽车站,心里依旧困惑不安,她已从三家大仙的嘴里得到了超大量的信息,从祖坟被人破了风水,俞敏佳和李伟强的八字不合,俞敏洪的桃花神位不正,再到家中偶有外邪入侵以及俞敏佳姐弟前世的冤亲债主……这些信息如几座大山般地压在了她的胸口,让她无法舒畅地呼吸,更似蜘蛛网般密密地缠绕在她的每一处神经,令她甩不掉捋不清。

    俞香兰更加夜不能寐,日不思食,尤其是那个“家中偶有外邪入侵”的说法令她忧愁恐惧。

    她今天要去到江阴的一位神婆那里,听朋友说那位神婆神通广大,与关公、西王母娘娘等许多位仙人均可神交,观音菩萨偶尔也会光顾她的仙宅。

    俞香兰从县城坐了公共汽车到了江阴的神婆仙宅,费时两个多小时。当她拖着快要虚脱的身子走进神婆办公的房间时,房间里坐了好几个人,那神婆正在给一位年轻的女人判断姻缘,一见俞香兰进来,猛喝道:“出去!出去!你这凡人把什么东西带进来了?”

    俞香兰脸色煞白,可既已来之,岂能说被赶就赶了,忙说:“我走了好远的路,诚心而来,求仙人不要赶我走!”

    那神婆拿眼仔细又瞧了瞧她,还是挥了挥手要赶她走,转头不耐烦地对面前年轻女人说:“那老婆子不识趣,身后跟了个东西都不知道,不先问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不干净的东西。”

    俞香兰被吓得噤若寒蝉,心想更不能就此打道回府,就悄悄地站在门外等待。

    神婆又继续给那年轻女人指点迷津,说得她连连点头。

    俞香兰又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时已过了晌午,屋里来求神的人都全退走了。俞香兰连忙进屋连连求告,神婆喝了几口保温罐里的枸杞水,勉为其难地说:“老婆子倒挺会坚持的!”

    俞香兰神情惶然,:“大仙刚才说我身后跟了东西,到底是什么哦?太吓人了!”

    神婆:“不止一个,是两个!一个中年男的牵了个小孩。你这个老婆子必是知道他们的来历。”

    俞香兰冷汗直冒,:“我是个凡人怎么知道?我给您添香油,您帮帮我吧!”

    神婆自得地说:“老婆子遇大事了,可你今天运气好,恰巧我请到了诸位仙人,他们都来了,让他们给你合议!”

    俞香兰一听又连说:“我一定给所有的仙人都贡献香火钱!”

    神婆起身又燃了一柱香,一问一答中,一定一否间,俞香兰全盘托出了她家祖孙几代人的履迹以及她的所有困惑和渴求,神婆神奇地将俞香兰身后的一大一小安顿好了,并慰藉说:“你这老婆子胸有观音常驻,一生是贵气之命,你身后的那个男人就是你那未谋过面的公公,那小孩是你母亲家的,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无碍于你!如果你能请得到石竹山仙公,必能安宅长吉!”

    俞香兰心中欣喜若狂,腹中饥肠频频打结,她已毫不在意,至于她的公公为何要牵手她那夭折的某一个兄弟姐妹,更没有必要去思量和畏惧。

    她最后许下了重金,带着要彻底解决问题的念头,拜托神婆邀请某一位仙人附体,选定下吉日,共赴石竹山道院。

    从山脚下,每行三步一跪拜一叩头,直至到山上九仙公道院内,总算在氤氲袅绕的香火中,俞香兰获得了一位何仙公的首肯,可以将他的牌位从石竹山上请到了家中。

    在一路鞭炮热闹的鸣响声护送下,俞香兰无限虔诚地看着何仙公的牌位在轿子里安稳地坐着,空中扬着红色的鞭炮屑子和呛人的硝火味,以及白花花的冥钱和道道黄色的符文,一切都那么恭敬与神圣。她的那颗忧愁恐惧的心灵得到了无边神力的安抚,开始趋向平静,并且逐渐又充满了信心。

    俞大明和俞敏俪无比惊奇地看着一大群人忙活。俞大明把太阳穴摁得露出明显的凹迹,他将他的《党员干部规范准则》默念又默念。

    在一帮人行完仪式走了之后,他端详着那块木头牌位,以一个**员应有的无神论信念,意志坚定,目光如炬,对俞敏俪说:“我虽然退休了,但还是一名光荣的**员,我们这帮老干部都不信鬼神之说。看看你妈妈都干了些什么?一个木头牌位能济世救人,那当年建立新中国时就犯不上动用真枪实弹,弄几把桃木剑就可以了。”

    俞敏俪俏皮地吐吐舌头,:“我发现我妈颇有修道的潜质,与道仙特别有缘,要不怎么一下子就能把这个何仙公给弄到咱家来了?以后咱们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点,何仙公他老人家都在瞧着。”

    她说完,猛抖了抖身子,甩了甩头,:“哎呀,怎么办?想想有点得慌。”

    “死丫头,说什么呢?仙公是来护家宅的!我们家最近倒了大霉,出了天大的事,要一件一件地全给摆平!过几天还要找个风水师回老家,去你爷爷的坟上看风水。”俞香兰不高兴地说。

    “妈,你好厉害啊!不过,现在江湖术士太多,他们大都无师自通地懂些心理学的,您小心被骗了。再说了,我们家到底出了什么攸关性命的大事吗?又要安神仙牌位,又要看风水,怎么啦?”

    俞香兰还在沉吟,俞大明已应说:“还不是你姐姐和哥哥,洪洪离婚了。我最近都怕碰到熟人问起这事。可孩子们的事跟祖坟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祖坟风水被破啦,犯上了坏水,得堵堵,要不还得惹祸!”俞香兰的语气不容置疑。

    “啊!大哥跟大嫂离婚?”俞敏俪对突如其来的消息大吃一惊。

    她的身上穿着正是几个月前刘娜特地从日本托人捎回来的连衣裙,乳白色的底,胸前飘逸着一层薄薄的轻纱,紧致修长的腰身,裙摆处轻缀着一排奶黄色的小花。

    俞敏俪穿着婷婷玉立,白皙的肌肤更显冰清玉洁,高雅得贵若公主。

    记得那一天,大嫂在电话里欣喜地说:“俪俪,嘻嘻,我今天运气特别好。有一条特别好看的连衣裙打折,原价可是要十万日元的哦,只是因为裙摆有个地方被勾破了点,就只要一万日元,太划算啦。刚巧被我找着同色的线,我在那被勾破的地方锈了几针,不认真看是看不出来的,我相信我的眼光,它就配你的气质,你穿一定好看哦!”

    俞敏俪后来认真地找了又找,才找到裙摆处缀的一朵小花有凸起的刺绣痕迹,与小花同样颜色的色线,细腻的针脚,在宽大叠褶的裙摆中很难发现异样。

    刘娜的话在俞敏俪耳旁再次回响,俞敏俪的脑海浮现她说这些话时的高兴神态,也仿佛看见了她痛不欲生的绝望神情,同时也浮现观月姿子那张涂满白色遮瑕膏的面孔,她的神情有点恍惚,眼前何仙公的牌位也跟着恍惚异常。

    她喃喃地说了一句:“这世界怎么啦?”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仿佛在这家里最需要时间来安静的人才是她。

    俞大明看着俞香兰认真地擦拭着供台上的香灰,摇了摇头,:“井水不犯河水,我信我的马列主义,你搞你的迷信,只要天下能够太平就好。”

    俞香兰擦净了香灰,在供台前站了好一会儿,心想她必须接受所有的事实发生,她也必须力所能极地去为自己的孩子们创造幸福。她不在意有没有李伟强,但她心疼佳佳,希望往事俱矣,来日可追。

    可她内心深处又相当忧虑,她的佳佳已三十好几了,离婚后能不能寻找到适当的人选?在福宁上下,好男人都成了别人家的老公。俞敏佳的余生能否幸福不是父母可以做得了主,唯一的寄托在于何仙公,祈祷仙公能听到她的心声并能够应允她的祈求。石竹山上的祈梦千回,永不如将何仙公直接迎回家门,让他承受日夜香火来得令人心安。

    俞香兰想着想着,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似乎眼前的何仙公彻底了若她的所有心事,可以帮她纠回失控的局面。

第八十五 装点自信

    李伟强并不记得自己酒后失言,第二天醒来时惊愕万分于俞敏佳的突然搬离,按他对俞敏佳个性的了解,她的此番行为很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李伟强又想女人有时就是不可理喻,可像俞敏佳如今的这种做法,搁在福宁女人中并不少见,就连自己的母亲,也经常在跟父亲呕气时使了性子,玩起了离家出走的把戏。他又鄙夷地想其实夫妻之间的对恃,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而我李伟强一直是占据压倒性的风势,曾经多少次简单的粗暴,最终都是风过无痕。

    李伟强此刻忙碌得充实无比,俞敏佳的突然离开,反而让他有了无以言状的轻松。

    他和林优优合伙的按摩店的生意已经开业,并且生意正日益兴隆,上门应聘的小姐接踵而来,每天谘询、预约、应聘的电话不断,将林优优忙得无力招架。李伟强备感自己必须得尽一份股东的职责,林优优原本就红颜命薄,此刻表现出来的坚强更令人心痛和怜惜。

    李伟强又由衷地欣赏和佩服林优优的能力,瞧着她干练的身姿和倦怠的神色,那是无法遮掩的女性魅力。他在心底里搜寻了半天,希望为她寻找到千万个赞美的说辞。他有时候觉得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太年轻不懂爱情而错过了机会,或者说如果当年不那么着急着要与俞敏佳结婚,兴许今天将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感觉。

    与林优优在一起,李伟强仿佛越来越有闯劲,林优优目标明确而不拘泥于手段,活脱脱的一个既追求事业又懂得生活情趣的现代女性楷模,她不但坚强骁勇而且风情万种,李伟强感觉自己的生命激情再次迸发。

    回头再看妻子俞敏佳,却说不出她的优点,但其实也很难垢病她的缺点,可她之前就如一片死海般深寂沉沉,如今又似深海底里的小火山爆发,让海水温度升高得令人不想靠近,那浪花咕咕噜噜得更令人望而生厌。

    林优优在李伟强的帮助下,度过最初手忙脚乱的日子,将生意安排得越来越井然有序,这种生意并不是值得称道的正经生意,但来钱特别快。手上掌控的小姐越多,服务的项目和花式也多样,抽的钟也越多,有时人手不足时,林优优自己也顶了一个主力。

    林优优的生意开张时间并不长,但她似乎已是富姐一个了,浑身上下都是名牌货,那些牌子是许多福宁人前所未闻的,但她林优优却认识,这令她心中无比自得,她有足够的理由藐视那些日日夜夜辛勤劳作,把头完全扎进了钱洞里,却又无知得令人同情的福宁人。

    就在几天前,她打电话给一位国内的亲戚,那亲戚家做生意,算是一个小资家庭,听亲戚抱怨说自己的心很疼,因为贵买了件法国品牌“梦得娇”的衣裳。可她明明听得出来话中的得意之情,不禁嗤嗤地冷笑了几声,心底里自觉不好意思说自己拥有的路易威登、香奈尔、华伦天努、爱马仕、百保丽以及卡地亚……,哪一个牌子不比梦得娇响上几倍?那些衣饰,那些包,还有那些珠宝,林优优已拥上了好几款。

    她也懒得理会那些奢侈品的来处,只要她看得上眼,只要是性价比越高,她越来劲。

    拥有了这些时尚品牌后,她恨不得在额头上写着:安拉就是上海人!然后在眉角眼梢里充盈着一份自得和轻蔑,就像她真的是来自上海那个大城市。只是一口飘着蕃薯味的口音永远在出卖她的真实来处,在训斥麾下那些小姐时,要是身上不套上那些大牌东西,她的确显得颇不自信。

    林优优也深切地认为日本之行让她的生命获得了重生,东京的每一缕微风、每一粒尘埃都让她倍觉甜蜜和惬意。

    而这其间,她应该感谢一个人,那个人简直就是她生命的再造之神,从踏上东京的第一天开始,到一位富姐的诞生,都离不开李伟强的影子。

    林优优脖子上的这条蒂尼红宝石项链价值不菲,那是李伟强在马杀技店有了第一宗生意时,而一时兴奋难抑买来嘉奖她的。李伟强给了她很多很多,而他所需求的,她能给的仿佛也都给了,如果人生是一场交易,那现在的一切都那么的公平合理。

    之所以会想到“交易”这个词,不是因为林悠悠天生就是个市俭的商人,她原本是相信,关系能纠缠不清的男女之间,一定是一个欠了另一个的情债,或者本就是两相互欠,尤其是青涩年华里的某种情愫,多年后本就应该红着眼相见,那是一种无言的无奈和惆怅,注定了应该发生点什么。

    而她在许多年前与李伟强之间,其实并不存在那样的无奈和惆怅。在那场同学聚会,只是她心血来潮的一次表演,她早已记不起中学时期的李伟强的模样,只是李伟强在餐桌上侃侃而谈的豪迈给了她即兴表演的灵感,更巧的是有了那一位女同学的提点,让她的表演更加信手拈来,没想到有了水到渠成的效应。如果不是那一位女同学的一时故意起哄,恐怕林优优要找上李伟强得多费些周折。

    故事已然发生,李伟强财色双收,林忧忧如愿以偿。这是一桩成功的成年男女之间的交易,林优优想得无比心安理得。

    但林优优还是关心着李伟强,凭着女人的直觉,早就明白俞敏佳对她并无好感,但她也没有必要让俞敏佳喜欢她,毕竟自己跟她的丈夫关系非同寻常,但那不过是为了报答李伟强,并无意于要从俞敏佳身边抢走李伟强,林优优根本不屑于跟一个女人去争夺她的男人。

    对于俞敏佳的出走,她知道多少跟自己有点关系,但她不想谴责自己,对于李伟强,自己不过是投桃报李,她只是有点瞧不上俞敏佳,这样的女人心胸狭谥得扯不上任何格局,会旺夫的女人从不会这么干涉男人的事业,凡事爱瞎掺和的女人就是男人发展事业的绊脚石。

    林优优还有更远更务实的目标,她想要合法的日本身份,而李伟强压根就给不了,他很快就自身难保地沦为一名黑户。

    想到这里,林优优体贴地说:“伟强,去找你的佳佳吧,跟她说只是一场误会,说点好听的哈,女人哄哄就好。”

    “再过两天来说吧,这几天我也有点累了。”李伟强伸了伸懒腰,顺手抚了林优优的脸蛋一把,“过两天我把一沓沓的票子拍在她的面前,让她知道我李伟强都在忙些什么,没空理她那么多的无聊,出国来混不就是为了钱吗,有钱了还怕什么。”

    李伟强虽然这么说着,也并不特别想见妻子,可还是去找俞敏佳。

    俞敏佳自从搬离后,宫崎次郎对她的关切更加殷勤了。宫崎坚持让她又回来上班,并坚持每天用他的私家车接送她。

    李伟强刚到会社门口,就见俞敏佳像个乖巧的小媳妇般地跟随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他突然间火冒三丈,三步并成了一步,急急地趋到他们跟前,正听宫崎说:“敏,你太辛苦了,我去帮你辞了便利店的工作!今天我带你去欣赏一场歌舞伎表演。”

    俞敏佳顺从地点了点头。

    李伟强冲到了俞敏佳面前,大声说:“他是谁?怎么这么叫你?难怪你搬家了,俞敏佳,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

    李伟强的怒声让许多人暂停缓了脚步。

    不等俞敏佳回应,宫崎将她揽过一边,并说:“让我跟他之间进行一场男人与男人的对话。”

    俞敏佳抬眼看了看宫崎,听话地向后退了两步,却看也不看李伟强一眼。

    闹过哭过的俞敏佳此刻在宫崎有力的眼神和李伟强的愤怒声中,内心中与李伟强已然决裂。

    宫崎次郎如绅士般向李伟强伸出手来,要与他友好相握,李伟强愤怒地甩掉他的手,只怒着直逼向俞敏佳。

    俞敏佳又向后退了退,宫崎又朝前挡了挡。

    三人在进进退退、前前后后地挪步,四周的人看得莫名,却也看得兴奋。

    宫崎挡了几回后,大声说:“你再这样,我要打电话报警了!”

    李伟强怒目圆睁,心脏快要爆裂,可骤然间,满腔愤懑却又被他自己强行压制下来,他恨恨地转身离开。

    俞敏佳看着李伟强怒走的背影,牵住了宫崎向她伸过来的手,并朝他低声说:“你是否能帮我把我的爱佳接到日本来。”

    宫崎听了,身子略僵了下,目光随即温暖如初……

    林优优正软绵绵地应承着电话里的客户,有人掀开了门帘直接入屋,细看原来是俞敏涛和蒋芷萱俩人不打招呼而来,禁不住呆愣在原地。

    蒋芷萱一进屋就禁不住地皱了皱眉头,若不是俞敏涛坚持要她作伴,她是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来到这样的场所。虽然没有直接目睹香艳的镜头,但似乎屋里香艳的味道四处弥漫,蒋芷萱厌恶地紧锁起眉头。

    林优优不愧是久经世事之人,乍愣过后,很快地,一脸堆满了笑容,声音甜美得如同春天里的百灵鸟,:“难得的稀客哦!我记得你,上次在伟强家见过面!请坐!请坐!我先泡茶!哦,对了,喝咖啡吧!有雀巢速溶咖啡!”

    俞敏涛严肃地说:“不用啦,我找我姐夫李伟强!”

    林优优甜美地笑,:“他正巧不在哦!”

    没想到她的话音刚落,李伟强正带着满腔愤懑走了进来。

    俞敏涛逼视着李伟强说:“我找了你许多天,总算找到你了!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李伟强二话不说,俩人快步走出,找了家咖啡屋坐下。

    林优优已经明白来者不善,眼看着李伟强俩人出去,蒋芷萱一人留在屋内,气氛尴尬,她在脑中快速地思索应对方法。

    蒋芷萱环顾下四周,淡淡地开口:“这里还挺难找的,还是海海有本事,打了通电话就知道了,还知道了姐夫原来一直在这里上班,有时还住在这儿。”说完找了位子坐下。

    林优优要去倒水,蒋芷萱制止她说:“不用客气啦,其实只想说几句话就走的!”林优优返身坐在对面。

    蒋芷萱又是淡淡的闲聊口吻:“你是姐夫的同学,但看起来不太像,你既时尚新潮又年轻漂亮。不知你的孩子多大了?”

    林优优摸了摸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回答说:“我结婚结得早,孩子都上初中了。”

    蒋芷萱原想再说点什么,但又不想跟林优优继续交谈,随即站起身来,告辞说:“你也挺忙的,我就不打搅了,我去找敏涛他们,先告辞了。”边说边移动脚步。

    林优优在她身后突兀地说:“我知道你的来访是有目的的,因为像你这种人根本就瞧不起这种地方,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多说,因为它本身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复杂!”

    蒋芷萱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浅浅一笑,:“我们都是母亲,我不期待我的孩子听到有人称赞他们的父母一生有多大的作为,打拼了多大的财富,但我希望我的孩子听到有人称赞他们的父母品性正直没有私德瑕疵,我不允许我的行为让我的孩子蒙羞。”

    林优优冷冷地反驳说:“在这世上,有的女人因为命好,找了个好老公当靠山,就忘了人间也有冷暖之分。”

    蒋芷萱转身直视着林优优的眼晴,:“虽然我也愿意相信命数,但我更愿意相信,一个女人的命数里一定藏着她的真性情,她的为人处世理念和方式,以及她的**和追求。”

    林优优摆弄着脖子上的项链,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有**有追求,因为某些好东西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认识,即使她拥有所谓的学识!”

    蒋芷萱轻蔑地冷笑了几声,:“请不要在我面前炫示你的名牌,我不缺拥有它的能力,也不缺认识它的修为。我的学识足够用来学习时尚,仅不过担心自己被物欲所捆绑,成了肤浅庸贱的人!”

    林优优一时气结。

    蒋芷萱却加速了语速,毫不留情地继续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份过往,它的美丽有时空的界点。有一种情感只适合深藏,懵懂时的诱惑,天时地利的迷信,即使是一份真爱,当没有了与真爱相匹配的身份,倘若闹得众人皆知,反而是要被唾弃的。”

    不等林优优开口,蒋芷萱已转身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林优优的双手不停地相互搓捏,原以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会是俞敏佳,如果是那个俞敏佳,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气势将她击败。可恨偏偏出现的是蒋芷萱,一个自视清高却又值得羡慕嫉妒的女人。

    林优优的心情败坏到了极点,转身从桌上扯起那只lv包,狠狠也丢向门口,金属链子撞击在门框边上,砸出一声冷脆的声响。

第八十六章 势要争锋

    东京的硝烟正在弥漫,福宁的争锋亦在进行。

    俞香兰一早起来给何仙公上了香后,凝神沉想了一会儿,见俞大明正在看报纸,走过去抽掉他手上的报纸,说:“我心里堆了太多事情了,你得听我唠叨唠叨。伟强出了这份见不得光的事,佳佳跟他迟早也得分了。爱佳不能给了他们!虽说她不是我带大的,可她是佳佳的心头肉,我们现在得趁早将她带在身边。”

    俞大明:“不知伟强的父母肯不肯?要是不肯,势必要争的,大人的孽造在了孩子身上!”

    俞香兰:“李伟强就是个龌龊货,还给孩子取了名字叫爱佳,听了我嫌恶心,恬不知耻的东西!爱佳的名字以后要改一改了!”

    俞大明摘了老花镜,:“佳佳近来没了电话,就连涛涛他们也没有电话回来,到底他们怎样了,真令人揪心!”

    俞香兰:“你要是真会揪心了,那就上点心将爱佳哄回来吧。李伟强的父亲平时见了我都不怎么搭腔,你就出面跟他们说说,让爱佳先住我们家里。”

    俞大明:“你说的没错!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爱佳不能留在他们那种家庭。”

    俞大明给李伟强家里挂了电话,只说他们想念小爱佳,让他们送她过来住几天。

    不消一会儿的功夫,李伟强的父亲让妻子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趁傍晚接孩子放学,直接送了李爱佳过来。

    俞香兰开了门,李伟强的父亲一见面就嚷开了:“以前爱佳小,没少闹心,可只要喂饱她,求她不生病就好。以为她长大了,我们就轻松了。想到她上小学了,功课要辅导,我们老俩口现在真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俞香兰借势趁机说:“我家小女儿是个中专老师,平时少辅导娉儿,她们那些小学功课,照俪俪那水平,简直是老虎逮驴绰绰有余。爱佳和娉儿同龄,恰好还可以做个伴。你就放心放她在我这儿吧!”

    俞大明也接了俞婉娉回到家里,李爱佳和俞婉娉一见面就喳喳呼呼上了,俩人聊得异常兴奋。

    俞大明:“俩孩子在同一所学校,虽然不同个班级,她们平时少碰头玩儿。倒是我们平时接送孩子时,少有碰面的机会。”

    李伟强的父亲心想平日里只是懒得见面,几次远远地瞧见,也是不想打招呼,跟你这种当干部的有什么话好聊到一块。

    他心里这么想着,不回应俞大明的话,就想另外找个话题,瞧了瞧李伟强的小楼,:“伟强的房子看上去别扭得很,不如卖了,再找块新地建新厝,他们现在不缺那些钱了。”

    俞香兰心里却一动,冷冷地回道:“要卖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等他们夫妻商量完了再说。”

    李父听她这语气,心中极为不爽,亦不想再多说,立即告辞走了。

    俞香兰一等他走掉,就对俞大明说:“听听他刚才说了什么?是我当年费了劲才有了佳佳的小楼,他是从哪门子来的气势说卖就卖。”

    俞大明:“他就说说而已,你也甭跟他计较!”

    俞香兰:“可对那李伟强,我是真心地想较劲了,反正我就一泼辣货了,砸过他的玻璃窗,骂过他的大街,我也不在意再泼辣一回了!”

    而此刻在东京的咖啡屋里,李伟强还未开口,俞敏涛一坐下来就有漫谈开来,:“大姐最近心情很不好,其实夫妻间的事远不需要外人插手,即使是亲人也无法越位。但现在的某些事似乎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李伟强以为他说的是林优优的事情,心虚地解释说:“事情不复杂的,是佳佳想得太复杂,我跟优优是同学,现在合伙做生意,其实没什么,可她总爱多想。”

    俞敏涛淡淡地说:“如果只是大姐多想,那事情的确就简单了。”

    李伟强:“同学就是同学,现在大家都各自成家了,知道分寸的。同学情是最纯洁的兄弟姐妹情。”

    俞敏涛冷笑了几声,说:“已婚的成年男女要是不明白什么叫‘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不懂得什么是适当的距离,你的那种兄妹亲最终只会伤人伤己。”

    李伟强被戳中了心事,感觉自己明显被教训了,尊严徒然被挑战后的丝丝怒火隐约待发,硬着头皮说:“我跟优优之间真没事,但你姐要是还闹的话,我跟她之间可能就真的会有事。佳佳她有臆想症,就一有病的人。“

    俞敏涛的目光骤然冷凛,:“如果我大姐她真的有病,她需要所有亲人的关怀,更需要她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一一她的老公的关怀。”

    李伟强怒意纵生,:“你们所有的人都觉得佳佳很完美,可我跟她在一起最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在一个男人的眼里,完美的女人必须是个会旺夫的女人。”

    俞敏涛强忍着一股鄙夷,反问道:“旺夫的女人?请你告诉我,以一个男人,以一个丈夫的身份告诉我,会旺夫的女人该是怎样的女人?为她的男人活跃欢场赚皮肉钱?还是要为她的男人低声下气侍奉权贵?”

    李伟强被自己的小舅子这么抢白,更觉得丢了脸面,在咖啡屋内硬压着一团火气。:“涛涛,你们全家中我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了,今天你这么说我,我可以不生气,你帮我办出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你不要为了替你大姐出头,就在这里乱撒气!”

    俞敏涛一大口喝掉了咖啡,将杯子重重地放下,咬着牙说:“我今天来,不是代表大姐来谈判。她不想见你,而我觉得我应该来见你。我们都是成年人,都应该懂得怎么解决问题,有的事情不要说得太白,因为那只会带来更多的攻击与伤害。既然无法琴瑟和鸣,不如劳燕分飞,希望夫妻一场,可以留给彼此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伟强如遭当头一棒,傻愣了一会儿,虽有不甘,却又感觉心中暗暗狂喜,冲口而出:“离婚是她提出来的,不要说我李伟强是个负心汉,她可不要后悔!”

    俞敏涛抑制不了狂怒,再次咬着牙说:“姐夫,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夫,从此以后你是谁,我并不再介意!那么我就真正地代表我大姐,跟你说一声,她跟你离婚!但你必须放弃爱佳!”

    李伟强:“凭什么?”

    俞敏涛:“凭你婚内出轨!”

    李伟强:“她呢?你的那个好姐姐,要不是我亲眼目睹,我还以为她有多清纯。”

    俞敏涛冷笑,:“请问你又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本来懒得跟你提一件事,也就顺便告诉你而已,我大哥跟刘娜离婚了,你花点时间想想他们离婚的原因跟你的关系。”

    说完话,俞敏涛起身而去。

    李伟强刹那间脸色苍白,呆若木鸡。

    蒋芷萱正站在咖啡屋门口,一见俞涛怒气冲冲地走出,忙迎了上去,:“刚刚我进去了一下,看你们正聊得好,怕我自己脾气不好,说话冲,不敢过去。”

    俞敏涛快步疾走,边走边说:“不是你脾气不好,今天我一看他们在一起就已来了气,跟他没说上几句,我也无法自控情绪。”

    蒋芷萱亦步亦趋地跟着,有些气喘,:“大姐真要跟姐夫离婚吗?可以劝一劝吗?不过我是不想劝的!”

    俞敏涛听见蒋芷萱吃力的语调,慢下步子来:“刚才太生气了,走快了!大姐这婚是离定了。aa制破坏了夫妻的信任,林优优的出现加剧了信任危机,但只要一个男人愿意重塑信任,夫妻多年的情份不会说灭就灭了。可发现了大嫂这档事,他绝对不值得谅解了。”

    蒋芷萱叹了口气,小声地说:“感觉大嫂挺冤的,她本是个安份的女人,是大姐夫的人品有问题,但是让他这么快恢复自由身,不是成全了他和林优优吗?”

    俞敏涛冷笑着说:“不离婚,他也照样是自由身。你安心地看一看吧,李伟强获得的是真爱还是利用。不自量力的一个男人!”

    蒋芷萱心想:在这世上,的确有一种女人习惯于消谴男人,将男人当阶梯踩着,登上她所以为的高处,这种女人的心里哪来什么道德底线,哪讲什么真情。只要一个男人能让她获取利益,助她上一个阶层,她都会抓住牢牢不放。

    于是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叹一声说:“是,我也没感觉林优优真的会对姐夫动真情,我只是替大姐不值罢了!”

    俞敏涛也是长叹一声,:“苍蝇盯不了无缝的蛋,狗也离不了吃屎的本性!既然不在一个道上,就趁早分道扬镳,守着一个学不会珍惜她的男人,会耗掉她所有的生命光源。她还年轻,长痛不如短痛,生活不会抛弃一个善良本份的人。”

    蒋芷萱沉默了一会儿,:“我要不要去看看大嫂?我总觉得她挺可怜的。”

    俞敏涛摇摇头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要是真想去看,就去看吧,可她会相信你的好意吗?”

    蒋芷萱怅然无语,抬头看了看天空,在高楼大厦的狭缝中,一片蔚蓝色被扭曲成了几块断开的色板,遥远而错落,心情更加惆怅,幽幽地问:“那我们该去看看大姐吧?”

    俞敏涛点点头:“我们得跟大姐好好谈谈,一个人在无助迷茫的时候,需要有人递一盏明灯给她。”

第八十七章 心事如莲

    俞敏涛的话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竟是俞敏佳打来的。

    俞敏佳的声音清亮爽朗:“涛涛,今天李伟强找我来了,可我没来得及告诉他我要跟他离婚!”

    俞敏涛听她声音里没了悲愤之情,心下颇感安慰,忙说:“我刚跟他见了面,一气之下就代表你跟他说了。”

    俞敏佳:“那就好!我要尽快办手续,我要和日本人结婚了,宫崎先生说愿意娶我!”

    俞敏涛乍一听宫崎之名,不禁诧异万分,:“宫崎?大姐,你想清楚了?婚姻不是儿戏!”

    俞敏佳答非所问,:“我不知道李伟强愿不愿意回国一趟?希望越快越好!而且我只要爱佳!”

    俞敏涛:“如果你真想清楚了,我有办法让李伟强尽快回国去,相信他也正求之不得。只要没有孩子和财产的纠纷,双方都愿意,办离婚证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俞敏佳答得干脆:“我不多想了,只要他把爱佳留给我,只要有人愿意对我好就行了。”

    蒋芷萱在一旁惊愕不已,不知俞敏佳身边怎么突然出现了宫崎,几个月前的大姐还在为她的婚姻愁闷难过,可现在似乎又有一段新的情感出现。

    俞敏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急急连问:“大姐,你真考虑清楚跟那位宫崎先生的感情吗?”

    俞敏佳顿了好一会儿,又斩钉截铁地说:“你只要帮我解决李伟强那一头就好!”

    她一说完就掐了电话。

    俞敏涛只好折回去又找了李伟强。

    俞香兰听说俞敏佳过几日就要回国来,心中难过不堪,但偶尔亦稍感欣慰,心想她的佳佳总算摆脱了李伟强,此番又能母女相聚,只是不知女儿该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俞香兰边想边在井边打水浇花,忽听后座小楼有声响,连忙扔了提水桶,冲过去细看,原来李伟强的父亲带了一对男女来看房。

    李伟强的父亲似乎也已知晓了儿子要离婚的事了,沉着脸色不带眼瞧俞香兰,径直开了锁,引那夫妻模样的人进了楼里,楼上楼下地边走边与他们说话。

    俞香兰只候在大门口,等到他们出来时,双手叉起了腰,凶狠地说:“这小楼是爱佳的,谁都不许有动它的念头!”

    看房的那对夫妻不明所以,惊讶地直瞧李伟强的父亲。

    李父的俩眼直朝上翻了又翻,:“明明是伟强的财产,拿一个小丫头说事就以为占了理。”

    俞香兰:“去问问四周邻居,我俞香兰会无端招惹过谁?但又怕过谁?谁要敢搬进来住,我就天天扔石头,看他们住得安不安生?”

    李父:“法制社会里竟也有人敢说这种话?你就一泼妇!”

    俞香兰:“你说对了,我认了我就一泼妇!遇见了痞子,淑女不得不变泼妇!我这会儿就找只大喇叭来喊,让四邻来评评理,盖这楼时你就一个甩手掌柜,如今还有脸赶着来卖房收钱?爱佳的爸妈离了婚,她就是只没了巢的小鸟,你还真想把她的窝全给端没了。”

    那看房的夫妻一见阵势不对,连忙先走为妙。

    李父的脾气也爆开来了,:“你们也太欺人太甚了,孩子给了你们,还要霸着房子,那伟强剩什么了?”

    俞香兰:“李伟强就跟贻顺哥那样还剩烛蒂头!佳佳是个傻姑娘,让你们好欺负。而在我面前,你就别不自量力了!你要再敢打这小楼的主意,我天天堵在这门口骂,骂尽你的祖宗十八代!”

    李伟强的父亲目瞪口呆,连连骂说:“典型的泼妇!典型的泼妇!”

    此时已有邻居在张望,俞香兰一把扯了锁头,狠狠地说:“我早该将这里所有的锁全换了!”

    李伟强的父亲心想伟强预料得神准,俞香兰就是尊难糊弄的神,谁都不是她的对手,可自己只是想小丫头孙女不要也罢,这小楼少说也值几万块,平白给了她们于心不甘。但自己一个大男人不能跟她在众目睽睽下吵闹,不如等儿子回来再商议,悻悻然地走了。

    俞香兰返身进了小楼,慢慢踱步环视,踱至三楼,这里一切如旧,屋顶上的旋转灯寂寞高悬,几盒唱片零落在台面上,上面盖满了灰尘,竟然有闽剧《红裙记》和《珍珠塔》全集。

    俞香兰拿起它们,抖了抖灰尘,心想这些应是她的佳佳当年专为她买的,想当初这《红裙记》里的追夫片断,自己曾经也可唱得荡气回肠。而《珍珠塔》里小姐私会公子的情形,在那久远岁月里的戏台子上,小姐轻挪莲步,长舞水袖,那诉唱不尽的清雅柔娴和一往情深,曾经融进多少少女时光里的爱情梦想。时间一晃而过,如今都认了自己泼妇之名,人生画面若残章拼凑,心事依依如莲,莲心有苦自知。

    俞香兰思绪万千,心里悲伤难忍,在三楼的小舞池里神情恍然地转了又转……

    没过多久,俞敏佳和李伟强回到福宁,带着结婚证书与户口本上了民政局,简单地回答了民政局办事员的几个问题,没花多少时间就换回了离婚证书。

    俩人先后走出民政局大门。

    俞敏佳抬头望着不远处原来单位的巨大横幅招牌,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商店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曾经为了爱情而走进婚姻殿堂的俩人再也回不去了。

    李伟强跟在俞敏佳身后,看着她依然俏丽的背影,突然间有点不舍,抢上几步,指了指附近新开的一家上岛咖啡屋,语显诚恳地说:“我们能进去坐坐么?”

    俞敏佳犹豫了片刻,后又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咖啡屋里洋溢着热带夏夜风情,蔚蓝色的挑高屋顶,镶嵌着星星点点的小灯火,几株塑料椰树矗立在中央,树上闪着彩色的光。几间小包厢被装饰成热带草屋模样,舒缓流畅的钢琴曲轻悠悠地流淌,几对情侣在窃窃私语。

    李伟强挑了间小包厢坐下,叫了两杯拿铁。俩人默默地搅动手中的小勺,好像都在很认真地听着音乐,谁也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李伟强咳了声,开口说:“佳佳,谁也不会料到我们俩个会走到这个地步。或许我有错在先,先对不住你的,但如果没有宫崎,你会决定跟我离婚么?”

    俞敏佳抬起眼,苦笑一声,:“呵,我想如果没有宫崎,或许我会疯狂得想杀掉你!”

    李伟强又不甘地问:“难道我们的离婚真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么?你下一步是不是跟他结婚?”

    “结不结婚是我的事情,现在无可奉告,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们的离婚跟宫崎没有任何关系,请不要倒置本末!”

    李伟强却诉起苦来,:“你觉得我容易吗?你母亲太强势了,总让我很难堪很压抑,你也不知道的,可你一直无法为我做什么。”

    “普天下的父母没有哪个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幸福,我的母亲也一样!她无时不刻地关注着我的幸福,相信今天的她其实比我还痛!从嫁给你那天开始,我就想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妇、好妈妈,但我同时也还是个女儿,我也想做个好女儿!在你和我母亲有矛盾时,你知道我有多为难么?你替我想过么?你只是一味地抵触和抱怨,扪心自问下你又做了什么?”

    李伟强辩解说:“我也是真心爱过咱们的小家庭,要不然我这次也不会将爱佳和房子都留给了你。”

    “但你给自己留的那份也不会少,我们之所以走到今天,你该多问问你自己。“俞敏佳冷冷一笑:“不过一个男人的出轨,他总是会寻找到太多太多的借口和理由,即使这些借口很牵强,他也会说得理直气壮。比如说外面那个女的对他太好,他不忍心伤害!比如说妻子对他不够关心,他无法忍受冷落!又比如说他不过逢场做戏,所有男人都喜欢玩这种游戏,也只是游戏而已……此类种种借口。他永远不会了解这种伤害会有多深。你如果真的有爱,你就会明白什么是婚姻的底线!或许你是有爱,而你爱的永远只是你自己!”

    俞敏佳说了此一席话后,冷漠的语气不见了,对着他微微一笑,快速地说:“原来我以为会沦为一个失婚的怨妇,但今天我很想告诉你,我很感谢你把孩子留给我,我感谢你给我的这场婚姻,因为它在我一生最美好的光阴里送给我一个孩子,你永远都是孩子的父亲。我得先走了,后会有期!”

    俞敏佳起身准备离开。

    李伟强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怨恨地说:“是宫崎,对不对?是宫崎让你有了这份底气。我特地去调查过他,他周边的人都知道在他的心中永远活着一个日本女人,谁也取代不了她的位置,他给你的只是一片虚幻。”

    俞敏佳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轻蔑地说:“你放心,我会让你在爱佳面前保留你做父亲的一点形象和尊严!还有,即使我得到的是虚幻,至少我获得了表面的尊重和甜蜜,而你连虚幻的假像都不屑给我,却又妄想从我这儿获取幸福。”

    俞敏佳转身走出咖啡屋,将那些热带风情撇在身后,谁情愿人生苦短?谁不该及时行乐?俞敏佳心中有种异样的快意。

    李伟强受了挫败般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地一声引人侧目。

    俞香兰在家里心神不宁地等俞敏佳。

    俞敏俪和李爱佳正在玩折纸游戏。李爱佳虽小,可一只只千纸鹤栩栩如生地在她的一双小手中快速地展翅而出。俞敏俪看得无限惭愧,放下手中的彩纸,故意气恼地说:“小佳佳,能不能折得慢一点呀,要知道小姨我才是老师呀,你这样太让小姨没面子哦!”

    李爱佳继续灵巧地折叠着纸鹤,小嘴角扬起了大弧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知不?小姨,您可别不服气!我妈妈才是您的老师,算上这层,我跟您是同一辈份的哦!我可以叫您师姐的!”

    俞敏俪一下子被逗乐,但还继续装气恼:“挺奇怪的哦,我怎么就做不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嗯,也许你妈妈没好好教会我,但我是很用心很用心地把你教会的哦,我得问责一下大佳佳!”

    “小姨,您不能问责我妈妈,您要问责我的外婆您的妈妈,是她偏心眼,把聪明劲全遗传给了我妈,把笨手笨脚给了您呗,而我妈又把这份聪明送给了我!小姨,不是我说您,您看您这纸折得都不够对称,还压出这么多痕来,折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又快又好看呢?”

    俞敏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头,的确由于心不在焉而反复压折得有些皱巴,不禁乐得笑出声来,可也不忘为自己找借口:“小姨本来很聪明的,只是一点点小粗心而已。”

    俞大明正坐一旁,他原先脸色凝重,此时有感而发说:“成年人总是在说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爱玩了点,又或是说这个人非常聪明就差懒了点。你们可要明白,每句话的前半部份原可以成就这个人一生的幸福,但后半部份却又足以毁灭这个人本来的幸福,不要小看了那个‘点’。”

    俞敏俪吐吐舌头。

    俞香兰闭上了双眼,倚在沙发上静静地发呆。

    俞敏俪只顾尽心地陪小爱佳和小婉娉耍闹,小婉娉嘟起小嘴抱怨说小姑姑当得不如小姨好,俞敏俪又吐吐舌头。

    夜深了,俞敏俪依然听见二楼里大姐和母亲断断续续的声音,时而伴着大姐压抑的抽泣声。

    院子里的萱草花儿在惨淡月光下,乏倦无力地紧紧闭合。走过了一季的花色,桔黄的花儿和翠绿的叶子随秋色来临,已渐显凋零。

    俞敏俪凝望着那些萱草,心想倘若此花草真能忘忧,那该只是记得花开时的喜悦。转眼间,大姐的爱情失落,婚姻破败。而自己从一个校门跨入了另一个校门,从一名学生变成了一名老师,毕业是一场伤感的离别,是强装潇洒的转身,是人生的一个巨大转折。人生若是待读的一本书,而她正打开的却是最晦涩难懂的一页。

    俞敏俪披着凉凉的月色,心中无限思量:

    夜未央,思忆忙,心事如莲为谁并蒂可长?

    星已寐,月不眠,凝露化清酌入谁愁肠?

    萱草渐枯,桂花香飘,芳草有灵亦诉情长。

    只道忘忧,却期月圆,浅浅泪行因谁残痕难干?

第八十八章 涟漪又起

    俞敏佳就跟俞敏洪那样,在国内准备了齐全的书面资料后又要返回东京。俞香兰听说了宫崎之事,心下为她备觉欣慰,但不忘叮嘱说:“你看看什么时候能把那个宫崎带回来?我们到时摆一摆酒席,去一去晦气!”

    俞敏佳小声说:“妈,又不是头婚,摆什么酒席。这回离婚是悄悄地办的,再婚更是不要声张了。”

    俞香兰长叹说:“你们几对原本双双对对地出去,可一下子就散了俩对,落下了笑柄。我想摆酒席,倒不是为了炫耀什么。”

    俞大明在观月姿子之后,又听到一个日本人的名字,心头无名火直冒,肃声说:“佳佳刚离了一个,怎么能马上又找了一个?对婚姻的态度太不严谨了。不如先静静心,总结总结教训,看准了人后再定,万一那个鬼子不安好心怎么是好?”

    俞敏佳的脸色发白。

    俞香兰:“不要鬼子鬼子地老挂在嘴上,你说的鬼子还没见着他的‘鬼’。那李伟强才是一只真的鬼,亏你当年看准了他。”

    俞大明:“那中国男人大把的有,偏找个日本人做什么?”

    俞香兰:“你有本事出去给佳佳找一个回来?又说没用的话!你别操这个心了,想想你的采石场吧!”

    俞大明眼见家里俩个孩子均续找了日本人,心中既苦涩又恼怒,可又无可奈何,默默地卷起几份报纸,另找了房间看报去。

    俞敏佳望着父亲的背影,心中也无奈难言。

    俞香兰虽心疼着她的佳佳,但听她这些天的叙说,却也稍安了心神,心想何仙公真正灵验,那位宫崎出现得真够及时。

    等俞敏佳回了日本后,俞香兰的心神又聚焦转向采石场。采石场的投资已有不短时日,一路“除帐”下来,好歹“除”出了一块巨大的花岗岩。几包炸药丢进去后,爆破了外石皮,露出了亮眼的白石头,石头的纯白色里还夹闪着亮亮的斑点,那颜色瞧着着实又好看又上档次。可谁也预料不到,大锤子和小凿子再怎么使劲,锤出来的石块一直合乎不了大规格的标准。出来的那些产品不是说卖不了钱,而是卖不上价,出口石的加工标准是严格而精准的,没有哪个加工厂愿意冒险高价收购尺寸有风险的初级品。

    天气已冷了,寒风凛冽得凶狠,俞香兰的心就跟天气一样的冷。她的双手捂着一只热水袋,眉头紧锁,:“合该我们没财运,谁又会想到大石头里会长出小石头。瞧着严严实实的石头,凿子一进去,居然一段段地裂了缝,成了被人挑刺嫌弃的烂东西。”

    俞敏俪正巧听见,俏皮地问:“石头?大石头里长小石头?石头妈妈怀孕了吗?那不得又蹦出一只石猴子来出来大闹天宫?”

    俞大明正捧着一杯热茶,听了虽觉好笑,却说:“小孩就只懂得说小孩的话,没看到大人都愁坏了吗?前几天下雨开不了工,今天才开工,不知道有什么好消息?”

    俞敏俪:“妈说的是我们家的石头成家带小了?”

    她的脑海忽闪出林书轩那张明亮的笑脸,心头猛得一颤。

    俞香兰:“可不是,我们已经扔了大几十万钱进去了,好不容易混到现在才见着了真石头。可每个月一结帐,刨去工钱,真没剩几个铜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本钱?愁死我了!”

    俞大明斟酌片刻,开口说:“二狗子说又要往上塞红包,怎么老要这么搞关系?不知是真是假。”

    俞香兰:“一提他更让人恨!原以为投资赚些钱,结果反而是受累不说,害得佳佳也受了不少的气。”

    俞大明和俞香兰就着这事长吁短叹了好一阵。

    俞敏俪看父母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愁苦,又狠责了自己一番,可她真不知如何替他们解忧。

    蒋芷萱一连几天也显无精打采,但她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儿子俞子凯感冒连续发烧,总在大半夜里折腾。俞敏涛明天要从菲律宾回来,他的衣物需要熨烫平整,忙碌在外的男人总要看上去得体干净。

    忙乱了好一会儿,她想好好地坐下来喝口茶水解解渴。电话铃声不识相地响起,蒋妈妈在那头着急地问:“你这几天生病了吗?怎么不见你打电话呢?我和你爸不放心呀!”

    蒋芷萱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忙说:“我现在哪有生病的权利?!妈,您先挂了电话,我给您打回去,国内打过来的话费太贵了。”

    蒋妈妈急忙说:“没关系的,我只要听到你平安……”

    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蒋芷萱已挂了电话。蒋妈妈放回话筒,自言自语地说:“真是的!其实只要说说一两句话就好!”

    蒋芷萱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电话卡,重新拔打了电话,:“妈,我这几天跑来跑去忙糊涂了,都忘了要给家里打电话。”

    蒋妈妈:“平时你是隔个一两天就会打个电话,你弟弟妹妹是不这么勤快的,她们懒得跟我聊天,我也懒得理她们!你一家庭主妇不搁家呆着,跑来跑去忙什么呢?”

    蒋芷萱:“您都忘了我也是当妈的呀?墨墨慢慢长大了,她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乐器、画画、舞蹈、贻拳道这些课都要接送的。小的要照顾,大的要栽培,我这个妈很不好当的!”本来想跟母亲说俞敏佳的事情,想想又没这个必要,就尽力地夸奖了自己。

    蒋妈妈乐了,:“那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累!你没看多少人出了国,孩子都留给了爷爷奶奶带,不也个个长得好好的。”

    蒋芷萱:“我的确是那个愿意给自己找累的人!因为我对自己有要求,对孩子有要求,对敏涛有要求。说白了,就是对生活有要求。我只是始终都相信,人活在这世上,要是没了要求,那得多无趣!”

    蒋妈妈:“你还要提什么要求?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现在生意怎样了?问你弟弟妹妹她们,只说忙,其他啥也不说。”

    蒋芷萱又紧压了压太阳穴,:“您一说生意的事,我的头就更疼了。一批批地进货,再一批批地发售,技术上有要求,手续方面也很繁琐!敏涛这趟去了菲律宾,专门谈售后服务的事。平时在会社办公室里,单是每天的电话往来都令他们够呛!他们一人同时接两三个电话是常有的事。最近来来往往的单据特别多,该死的日元金额又大得离谱,每串数字后面都拖着几个零蛋,有时眯着眼数数也犯迷糊,经常要返工重新计算。不过我刚学会了使用分节号,看那些金额就简单了许多。”

    蒋妈妈心疼地说:“管孩子该够你忙的了,怎么还要去管会社里的事呢?”

    蒋芷萱:“算我是个好学的人吧,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我不能跟着孩子一起学习,那就跟着敏涛,算帮衬,也算学习,好歹知道他平时到底在忙什么!”

    蒋芷萱边聊天,边给自己沏了杯绿茶,茶水喝完了,话筒也搁了下来。头部越发疼痛,想想该找片止痛药,一想刚喝了茶水,有点悔意,只好靠着椅子歇一会儿。小子凯一觉睡醒过来,正骨碌着双大眼睛找妈妈,她赶紧过去抱起来,又记起该到了儿子吃药和喝奶时分。

    蒋芷萱屏息凝神地喂了药后,又冲了一瓶牛奶。边抱着儿子,头痛欲裂,却又忍不住想事情,无意中发现俞敏涛开始长白头发了,怅然心疼至今未休。心匕拼了老命般地忙碌,一年下来也没多剩下几个现钱,利润全都押在了四海分散的货品上了。倒是海海,现在却赚得最多,最舍得花钱的人也是他。

    蒋芷萱想着,不由地转头看了看桌面上的一堆东西,那些东西又是俞敏海买了让人送来的,五颜六色的外包装令她此时目眩难忍,连忙闭了闭眼。

    俞敏涛曾经说过,海海赚得多也花得多,这世上每个人的路不一样,不奇怪也难跟从,随他去吧!蒋芷萱心思丈夫说得不差,如果让他也去赚海海的那种钱,相信第一个不愿意的人该是自己!

    怀中的儿子撅着嘴不愿再多喝牛奶,蒋芷萱试着哄他,小家伙烦燥着蠕动,吐出奶嘴,她再次将奶嘴塞进儿子小嘴,不料他却一口气井喷样地吐了出来,并且被呛得直喘粗气,蒋芷萱吓得脸色苍白。

    她抚平了儿子的气息,又手忙脚乱地胡擦了一通,一时间顿觉天昏地暗,死命撑住了自己,挣扎着吞了片止痛药,这种日本产的止痛药早成了她的万能灵丹。

    吞了药,她的心安了些,也顿觉好了些许,苦笑着对儿子低语说:“你生病了,你娘也生病了!”用手拍了拍儿子的小背部,将他放在榻榻米上,她也顺势躺下,又想起俞敏涛曾对她说过:比起那些在电车上过夜,或是一堆人挤在一间房里的老乡们,我已经很幸福了,老婆孩子都在身边,回家有热饭吃,有孩子逗着玩,这比什么都好,你不一样这么想吗?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候在儿子身边,等待药效产生,等待脑袋清明。

    蒋妈妈放了电话后,心里却忧愁莫名,原本只想听听女儿的声音解个闷,问问小墨墨的近况,可分明听出了一份病愁和伤感,心里生生地抽了疼。她好想找个人说一说这种心情,心想墨墨的奶奶该会体谅得来。心念动起,她就真去串门子。

    俞敏俪听父母和蒋妈妈正坐大厅里嗟叹万千。

    蒋妈妈:“小墨墨看别人的妈妈穿和服好看,说背上绑了一砣子,可她的妈妈也穿和服,穿的却是假和服,背上绑了个小娃娃。芷萱学说得好笑,可我听得难受。兴许我老了,容易伤感了。芷萱要是在国内,我偶尔还能帮上点忙,一听她说连生病的权利都没有,我的心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俞香兰正为采石场的事烦恼,亦备感忧戚:“涛涛原来对我们很耐心,挺多话的,可现在偶尔来一通电话,不超过五句话。我和大明原也想为孩子谋划,可如今看起来要事与愿违,一想啊,我的心情也好不了。”

    俞大明:“创业时期本来就艰难,他们在国外打拼的就更艰辛了。我们是真老了,脑子不中用了,采石场还要投钱买起重设备,到底要不要买,怎么买,只想身边有个人能商量得上,可他们都不在。”

    俞香兰:“邻近几大石矿场都能出出口石,就我们的不争气,再往下爆破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如今盖楼都用上了钢筋水泥,用石板条的房子嫌危险了。才几年的光景,石头也必须赶着出国,才能真正来钱。”

    俞敏俪此段日子里已反复思虑,眼看父母忧愁不堪,又忍不住想起了林书轩。她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或许已经相亲结了婚,有了她不便打扰的幸福。也或许他生气了,已不愿意接听自己的电话。可此刻她只想他才可以给点建议,甚至或许可以帮上父母一些忙。

    待蒋妈妈走后,俞敏俪犹豫着小声说:“妈,我有个朋友是学地质的,要不要请他给您的石头把个脉,看看是怎么回事。”

    俞香兰一听,忙催促她说:“那快点打个电话问问吧!”

    俞敏俪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拔了林书轩的电话。林书轩办公室里的小林姑娘接起电话。

    俞敏俪怯怯地问:“是书轩吗?”

    小林姑娘听了却不答话,挤眉弄眼地将话筒递给了林书轩,俞敏俪又怯怯地问一声:“喂,是书轩吗?”

    林书轩的心跳突然间停缓,屏住呼吸问:“俪俪?真的是你吗?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你要嫁人了?”

    俞敏俪忽觉鼻头酸楚,慢慢地说:“不是,我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林书轩的心跳回缓,却又不放心地追问:“那你有男朋友了吧?”

    俞敏俪小声回答:“有。”

    林书轩忽然心跳加速。

    俞敏俪将话筒交给父亲。

    俞大明和林书轩热聊了好一会儿后,感叹说:“我们真是愚蠢到家了!听人家的意思是说,花岗岩采矿前得先搞个石质勘探,看看花岗岩成石时的地质状况,评定石材质量,出石时还得用专业的工具。私人采矿场全是在瞎搞,一没有专业人才,二没有专业仪器设备,出事故的机会还高,听得我心里直打鼓!可现在我们都已经开采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俞香兰白了他一眼,:“之前有谁提醒过我们要搞石质勘探?还要什么专业仪器,别的采矿场不都一样的搞法吗?又是马后炮一枚!你怎么不问问上哪里去买专业设备?”

    俞大明对俞敏俪说:“你看你妈妈又着急上了,刚才你是听到了我在电话里问了这个问题的,你那朋友说了目前只有国营单位才有齐全的专业机械设备,价位也不便宜!不过,俪俪,你得先告诉爸,他是个男的,怎么成了你的朋友?”

    俞敏俪神情幻变,急忙摆手说:“爸爸,他是朋友,不是男朋友!”

    俞大明满意地笑了笑。

    俞香兰:“他是外地人呐,一个研究石头的男人,那心不得长得像石头硬!哎呦,俪俪不会找这种人的。我愁的是要是再买专业机械设备,那得再投多少钱进去呀?”

    俞敏俪心里又泛酸涩。

    林书轩坐在办公室里,慢慢地打开了抽屉,满满一抽屉的信封,那是他每天的心情日记,也曾以为是他这辈子无法投递的信件。他呆呆地看着那些信件,突然间想孤注一掷,他必须将它们全部寄走,抽屉应该腾空,而世界原本不应该空寂,俩个人不应该孤单地遥望。

    两天后,俞敏俪紧紧地抱着一个大包裹,包裹上独特又熟悉的字迹令她僵呆了许久,近百封的来信如静池投石,刹那间涟漪纵生。

第八十九章 谁是猎物

    人类的世界着实奇妙!说大也大,大到在人海川流中对面互不相识。说小也小,小到隔壁有耳!

    刘娜对俞敏洪和观月姿子的事已有所闻,几位福宁老乡还真真实实地告诉她,姿子即将要为俞敏洪高龄产子,而且为俞婉娉递交团聚申请。

    刘娜对俞敏洪无比心悸,曾有的愧疚已变成心寒和戒备。

    她的弟弟远赴以色列劳务工作,刚到耶路撒冷安顿好,就迫不及待地给父亲打电话。在咝咝喧杂作响的电话里,他扯着嗓子喊:“爸,我这几天老想我姐姐的事情,在飞机上也合不上眼睡觉!记得告诉我姐姐,俞敏洪真不是个男人,普天下就他一人能想出偷偷办离婚的主意,也不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事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和面不知心,我真不放心!您一定要让姐姐防着他!”

    刘娜的父亲听到电话那头杂乱的声音,有人在用福宁话催促,初到异国的同乡也急着要给家人报平安,更有不知所云的语言在旁边急促大声的喧哗,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嗯了几声后,大声说:“你也要多保重呀!”就挂掉了电话。

    老父亲当然记得转告刘娜,而那些话语,他其实也已说了多遍,他不愿多问女儿有关李伟强的话题,婚姻既然无法挽回,必须让她学会保全自己。

    刘娜不得不盘算着让自己成为隐形人,于是辞掉了原先的工作,搬了另一个住处。她害怕俞敏洪会为了独占女儿而向出入境管理局举报她。

    为了让小婉娉别忘了她这个亲妈,刘娜硬着头皮一如既往给俞家打电话。在电话长嘟声结束后,听到话筒被提起的咔哒声响,那是一阵令人窒息的难堪,往昔的家人温情只剩下彼此间的尴尬和生疏。

    刘娜又开始思念着女儿,忍不住拨通了电话,俞香兰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握住话筒的手轻轻颤抖,竟不知该怎么称呼俞香兰。俞香兰喂了几声,也大致明白那头是谁,一时也不想说什么,便叫唤起俞婉娉。

    小婉娉雀跃欢叫:“妈妈,是您吗?爸爸说再过几个月就会带我去日本,是不是真的呀?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看见您了?”

    刘娜被鞭击般地感到疼痛,:“娉儿想妈妈了吗?”一声问话后,她已泪流满面,再也说不出什么,却又担心女儿起疑,默默地掐断电话。但只要让自己在东京与女儿相聚,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俞婉娉仔细端详着话筒,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又没声音了?”

    小婉娉已是小学生了,外公外婆经常在她课间的时候去学校看她,在她们哀怜的目光中,她迷迷蒙蒙地读懂爸爸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的疑问总被大人们生硬地打断。几次之后,她害怕着她的害怕有一天成真。

    同桌张晓磊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同学们都嘲笑张晓磊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她清楚地记得在老师批评那些对他恶意嘲弄的同学们时,张晓磊憋红着小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双手躲在抽屉里,用一把小刀将一本课外书死劲地划割着,那样子瞧着令她害怕。

    听说张晓磊的妈妈也是去了日本,爸爸在家里就跟一位阿姨好上了,后来妈妈知道了就不寄钱回来,然后他们就离婚了。妈妈还在日本,那位阿姨不想要他,爸爸说他也没有办法。因为那位阿姨的坚持,张晓磊的爷爷奶奶只好也不要张晓磊,听说张晓磊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弟弟,是那位阿姨生的。他的爷爷奶奶没有自己的房子,只得和张晓磊的爸爸和阿姨一起住。同学们都在传说张晓磊就成了没人要的孤儿,又说张晓磊必须转学到他外公外婆的乡下老家去。这些事情都令做为同桌的俞婉娉很不开怀。

    小小的俞婉娉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她那小小的心灵已经可以收藏秘密。她不知道都在日本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也不想要她,害怕着爷爷奶奶也会抛弃她,就像张晓磊的爷爷奶奶那样。

    俞婉娉敏感地觉察到奶奶对妈妈的不满意,但不知道妈妈做错了什么,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包括小姑姑俪俪。奶奶看起来似乎更关心爱佳表姐。小姑姑对她还是很好,特别愿意逗她开心,但也总是告诉她,小孩不要管大人的事,爸爸妈妈永远是爸爸妈妈,他们永远都跑不掉,只不过必须在日本赚钱而已。

    她那可怜的幼小心灵可以负荷多少,谁也无法替她丈量。既然现实无从明白,也无法理解,小婉娉学会了不再向大人们求证某些事情,甚至开始学起大人们虚伪地表演。只要奶奶在她的电话旁边,她与妈妈就不再亲昵,语气显得又生硬又不耐烦,甚至流露出了不屑和骄纵。

    刘娜却被女儿反复无常的表现折磨得绝望。黑户口的身份需要她忐忑地隐忍,如今女儿忽冷忽热的态度令她越发惴惴不安,她心生迫切地渴望有合法的身份,她要光明正大地要求女儿跟着自己,虽然不再是俞敏洪的法定妻子,但必须是娉儿认可的唯一母亲,她无法容忍观月姿子替代自己在娉儿心中的地位。这种念头时刻盘萦在刘娜的脑海。

    刘娜开始留意身边的日本男人,尤其是那种其貌不扬又有点花花心思的老日本单身男人,只有这种老男人才可能被自己快速地吸引。也只有面对这种老男人,自己才能有足够的自信向他们开口。

    在刘娜打工的店里,总会遇见一个叫佐藤的男士,看上去跟父亲一般老,但他身上的那份长年养就的绅士风度,却是一辈子当了造纸厂工人的父亲所无法比拟。

    佐藤总是一个人来店里吃饭,刘娜现在打工的店是日式料理店,但大部份是外送便当。简单地说,此类店应是受收入不高的年轻打工一族喜欢,但佐藤却穿着体面的西装,不失儒雅地品味那些价位不高的食物,动作不疾不徐,态度和蔼可亲,偶尔还会将一些找钱的零头当做小费送给刘娜。

    刘娜感觉这应是老天爷送给她的机会。

    许多个夜晚里,她强忍住疲倦乏,在心中做了许多有力的揣摩,将白天里老佐藤所说的每句话都进行了肢解,在自己所能掌握的日语词汇库里比对和较正。

    不久后的一天,刘娜明白无误地确认,佐藤是故意将他的那只苍老的手,长时间地覆盖在自己去拿小费的手上,刘娜故作难为情地邀请他去小喝一壶清酒。

    居酒屋里空间狭小,但客人们情绪高亢。靠着吧台正面一侧,有的人站着,有的人侧靠着,无一例外地都举着酒杯,边喝酒边恣意地骂人。这里是可以令人放松,也可以令人放飞自己的好地方。

    刘娜找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了下来,佐藤紧随其后,在等待一壶清酒被温热的当口,刘娜斟酌着如何用蹩脚的日语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委婉优雅。

    在刘娜尚未从脑海中搜出适当的词语时,佐藤已经用他的电眼将她扫描了一遍又一遍,无需酒精掩饰,他就急不可待地坦吐心声。刘娜很快地明白对面老男人的意思,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酣畅之意。

    但刘娜需要的并不是一位情人,她只是希望他可以带给她合法身份,她愿意花上一大笔钱,得到她最希望的东西。

    刘娜不经大脑思索,仿佛突然之间日语水平突飞猛进,流利且快速地询问佐藤是不是单身,这才是今天单独约会主题里最关健的首要问题。

    佐藤听了刘娜的问话略愣了一愣,但随即很笃定地问:“你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忙?我碰到的许多中国女人都想要我帮忙,但我对她们都不感兴趣。”

    刘娜感到惊讶:“哦!许多中国女人?”

    “是的,她们需要的只是身份,她们也都跟你一样年轻漂亮,但我没答应她们。我说过,我对她们都不感兴趣!”佐藤直着眼晴火辣辣地看刘娜。

    刘娜心虚地被佐藤一下子戳中了心事,一下子忘了来居酒屋的最初目的,她突然对自己的不纯动机有份羞愧的感觉,仿佛自己欺骗了一位年老的绅士。俩人不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佐藤为她了一小杯的清酒。

    刘娜端起杯子来,用劲地嗅着杯子,味儿香醇得如福宁老家的白糯米酒。一扬脖,吱一声喝掉了杯子里的酒。一股**的味道直冲咽喉,感觉它没有母亲亲手酿造米酒的甜味,**得难受。

    但佐藤轻捏着杯子,似乎极享受的样子,看向刘娜的目光热烈又饶有兴趣,像一只盘旋在天上的秃鹰,瞄住了一只可爱却毫无防备的小兔子。

    刘娜感觉到脸上一阵发烧,再次为自己的虚伪而感到羞愧,不由地躲藏自己的目光。她把目光投向远处,居酒屋的塑片门帘被走进的客人掀起又滑落,遮遮掩掩中的空隙里,她清楚地望见居酒屋狭小的门直对着的马路对面,那儿站着一位蹬着高跟鞋而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正巧有一位独行的中年男人走过,那女孩扭着细腰靠近他,并自来熟地挽起他的手臂,熟络地将自己的手插进他的口袋。

    刘娜看见一张红唇正一张一,明白那张嘴里吐出来的不过类似于“大哥,能不能请我喝一杯呀?”的话。

    这种毫无尊严却又极具挑逗的话语,在东京的酒吧或地铁站附近,总会被这样的女子随意张口就来,她们并不需要多好的日语水平,只要能将一腔嗲劲和一份女人的魅力展现出来,一定可以拉上某位男士去到某个酒吧里豪饮一番,事后就可以抽取相应的消费金额的扣点。

    刘娜并不陌生于这种站街拉客的营生,福宁人中也有若干女人孤身奋斗在这样的街头,曾经也有人向她推介过此类工作,但被她严词拒绝。

    刘娜看见那位中年男人厌恶地甩开女孩的手,而女孩还想往上扑,又被男人一摆手推开,女孩趔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无比扫兴地退回到街边。

    刘娜突觉悲哀又觉得庆幸,为了那站街的年轻女孩悲哀,为了自己可以坐在屋子里面而庆幸。

    她收回目光,迎向佐藤灼灼发光的双眼,故做镇定地问:“你真觉得我跟那些女人一样吗?或许我是不一样的。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我也很愿意付给佐藤君您一笔钱。”

    “是的,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我知道你比她们善良单纯多了,所以我也愿意付出真心实意。”

    刘娜正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希望可以说服对面的老佐藤。

    佐藤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我是位绅士,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感觉,也不想挑战日本国的法律。相信你知道什么叫日本武道士精神。现代的日本年轻男人都缺乏武道士精神,我却特别祟尚这种精神,重戒律,轻生死,我就用这种精神对待我现在的爱情。”

    在酒居屋里热情奔放的音乐声中,佐藤的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刘娜的双脚不自觉地在桌子下面来回挪动,心中有点欢喜但又有些遗憾,佐藤的眼神和**的表白,让刘娜真想自己那几近荒芜的心田还可以绿荫青翠。

    刘娜记不清自己以怎样的心情回到了出租屋。深夜里,在半梦半醒中,俞敏洪和佐藤的脸庞交替出现,刘娜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回忆。那个夜晚的月色特别清亮,俞敏洪深沉浑厚的声音一直响在耳旁,那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也一直在黑夜里回旋。

    白天的时候,老佐藤依旧在该出现的时点出现,目光更加炽热地追随着刘娜。

    又经历了几个半梦半醒之夜,直至又一个白天,刘娜拖着快要虚脱的身躯,脑瓜子浑噩得无法深入思考问题。在老佐藤再次将其苍老的大手覆上她的手时,她勇敢地反握住了他的手,并将他带回了出租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175/ 第一时间欣赏涅槃何方最新章节! 作者:清风疏竹所写的《涅槃何方》为转载作品,涅槃何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涅槃何方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涅槃何方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涅槃何方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涅槃何方介绍:
涅槃二字源自古梵文音译,意为寂灭、灭度、无生等。佛教引申意为:将炽热燃烧之火灭尽,进入寂静清凉的解脱之境。故,涅槃二字禅意无穷,既可理解为生命的消灭,去往一处极乐之所,也可领悟为一种众苦熄灭、烦恼断尽的生命状态,更是一种超越生死、绝对自由的精神境界。清末明初时,年少的俞香兰之父跟随乡邻的脚步,下到南洋,成年后荣归故里,娶妻生子。几经困惑,但依旧骄傲和不悔于自己的“唐山魂”和”叶落归根”的选择。俞香兰在小县城的乡下长大,和英雄式人物俞大明结为伉俪。从乡村搬到县城里,从一个农妇到百货公司的营业员,从一名美少女到一位骄悍母亲,时间慢慢改变了她。八十年代初,她的几位子女去日本留学及创业,发生了系列变故。走过了漫漫的心路历程后,更由于受小县城浓厚的宗教信仰影响,她最终选择出家,寻找一静幽处苦修,等候涅槃。俞敏俪是一位满怀浪漫诗意的乖乖女,勇于追求爱情,却又意外落下不孕之症,与爱人林书轩被迫远走新西兰。几度天意弄人,抑郁成疾!但她最终却实现了灵魂的自由和超越!涅槃何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涅槃何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涅槃何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