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只喜欢六哥哥
罗凡回到帅府,岑九摸着大胡子说大帅和正使大人正在和吴天福谈话。
“九帅为何不去?”
“我怕忍不住掐死那小子,老子英雄儿好汉,那贼首也算是条汉子,怎么生这么个草包儿子。”
岑九抓着大蒲扇用力呼扇着,看着罗凡忽然笑了一下,他笑的有点古怪:“正使大人人缘真是好,那小子看到他就乖很多。”
罗凡愣了一下:“哪个小子?”
“吴天福啊。”
岑九神秘兮兮地说:“看来这人长得好是有好处的。哈哈,吴天福可能是好男风的。”
罗凡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九帅,请慎言。”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他拍着罗凡的肩膀:“我看两位钦差正青春年少,不知可曾婚配啊?我们家好几个侄女,和两位大人年纪相仿,那个郎才女貌,蛮合适呀。”
话没说完罗凡已经往正堂去了,
岑九摇摇头叹息一声朽木不可雕。
岑大帅和增寿并不在正堂而是在后院书房。他们很随意地坐着,也没有穿官服,岑大帅一身文士家常衣服,看着很是儒雅,增寿则是一副贵族公子打扮,一身银白色的锦袍,头发用金冠束上,更显得粉面含春眼如秋水。吴天福坐在一边,有些拘束,眼光漂浮,东看看西看看。
“副使大人。”岑国璞微笑着颔首,指着旁边的椅子,“请坐,咱们一起和吴兄弟聊聊天。”
被叫做吴兄弟的吴天福闻言低下头,身子蜷缩起来。
罗凡在他身边坐下,吴天福浑身都在发抖,他是个懦弱之人,感觉到是很敏感,敏锐地发现坐到自己身边的是个武将,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吴兄弟,讲讲你们是怎么出逃的。”岑国璞和颜悦色。
吴天福点点头,又摇摇头。
“咱们聊点家常而已,不要紧张。”
“我……”
吴天福张嘴看看罗凡,身子扭了一下又深深地低下去,说什么都不抬头不说话了。
“吴兄弟,你比我儿子还小,可以叫我伯父。”
岑国璞神情和蔼。
过了一会,吴天福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讷讷地说:“我害怕,我想和……六哥说话。”
“六哥?”罗凡看向增寿,后者微微一笑,高深莫测。
岑大帅哈哈大笑:“好,好,那你和增大人聊。”说着起身,罗凡无奈,也只好站起来随岑大帅走出去。
“这吴天福其实还是个小孩子,这是见正使大人相貌生得好,看着比你我都温柔许多,貌似好女,能让人放下恐惧吧。”
岑大帅像是自言自语。
罗凡想:啊?增小六长得很温柔吗?
他过去从未注意到这个问题。毕竟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增寿就是一副纨绔嘴脸,十分恶劣,接着一路上冷言冷语,到后来他展现出智慧和勇气,这一切都和温柔毫不搭界,现在听岑大帅一说,罗凡心里咯噔一下,方才在瓦砾堆里枫娘子投怀送抱,他当时竟然也忽地一下想到这女子甚至不如增寿长得美,这般矫揉造作,更是全无美感真是无聊,这样想,真的正常吗?
“副使从何处来啊。”岑国璞笑眯眯地问。
罗凡硬邦邦地反问:“大帅可知道玉兰巷?”
“天京城太大,巷子太多,老夫记不住。”
记不住!你的人在城内抢劫三天三夜最后一把大火烧掉的地方,你说记不住!
罗凡心头火起:“那巷子及周围几道巷子,曾经注满富户大贾,可是城破之日,被毁了。”
岑国璞眉毛一扬背着手慢慢踱着步,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大帅可知道这巷子为何被毁?”
岑国璞站住,笑眯眯地看着他:“副使想听真话吗?”
他气定神闲:“副使,天圣教为患多久?”
“十年。”
“我岑家军抗敌多久?”
“七年。”
“这七年前朝廷给我调拨了多少粮饷,副使来之前可查阅过档案?”
罗凡和增寿本来就是两眼一抹黑被打包抛出京的,根本不清楚这些事情,罗凡茫然地摇摇头:“不清楚。”
“是没有,一点都没有,朝廷鼓励地方办团练,岑家军都是我家乡子弟,是我岑国璞散尽家财招募来的,大家跟着我干,一方面是为了保卫乡梓,再一个就是为了发财,朝廷要求粮饷自行筹措,你让他们靠什么发财。”
罗凡愣住,这是他事先没想过的。
“那……也不能对平民百姓……”
“何止平民百姓,还有地方富户,统统抓起来或是严刑拷打或是叫家人拿钱来赎,他们都做过,但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岑国璞提高了声音,“他们曾经资敌,江南富庶之地,他们将赋税都交给贼人,若没他们钱财支持,贼人怎可能占据江南这么多年,他们支援贼人的银子,害死多少百姓和将士,要他们出点钱算什么,不要他们命已经很仁慈了。”
“可我看到的是钱也要,命也要,城东一带已成废墟。”
“谁让他们不乖乖掏钱出来?天圣教匪徒要钱就给,官军来救他们,他们不主动送上银子还要试图反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因种什么果。”
岑国璞拍拍罗凡肩膀:“老夫和你父亲曾有几面之缘,年轻人,不要冲动,好好想想我的话。”
说着扬长而去留下罗凡愣在当场。
正堂内,吴天福小声问:“真的不会杀我吗?”“只要你好好表现,知道什么都说出来,朝廷会赦免你的,毕竟你什么都没做过。”增寿忽悠他。
“是,我什么都没做过,六哥哥,我想读书,想考秀才,考举人,将来当官,做个好官,我爹爹当年没考上秀才,他其实什么都不懂的。”
吴天福说完长出一口气:“朝廷会给我机会吗?”
“好啊,你以后就跟着我读书住在我家,将来考试做官,做个好官,一定能行的。”
增寿直接给吴天福画个大饼,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六哥哥你真好,我爹爹对我不好,他娶了好多圣母娘娘,二圣母三圣母四圣母,有七十多个圣母,他还给我娶了两个,我一点都喜欢,她们长什么样子我都忘记了,城破时候我被石天王带走了,我那两个老婆可能是死了。”
吴天福叹口气:“她们跟了我真是可怜,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们,我喜欢……
他羞涩地低下头去:“我喜欢六哥哥……看到六哥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只想长长久久和哥哥在一起。”
第三十一章 忍耐草包
增寿向一边侧了侧,将吴天福的手推开,吴天福委委屈屈地说:“六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增寿急忙拉着他的手:“喜欢,当然喜欢,哥哥还要带着你读书,将来考科举做官呢。“
吴天福开心极了,又去搂增寿的脖子:“六哥哥你真好。”
他一副痴儿模样,增寿想推开他但转念一想还要依靠此人之处甚多,也就咧着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万幸这痴儿虽然是个大傻子,却也算是眉清目秀,不算难看,勉强能忍上一会。
“爹爹!”
岑莲官蹲着莲子汤进来,看到吴天福搂着增寿脖颈,当即愣住:“你们……'
吴天福这几天逃亡路上辛苦奔波,吃不上喝不上,见进来个漂亮小姑娘,手里还端着托盘,上面好像有好吃的,急忙松开增寿,笑嘻嘻地站起来:“小妹妹,这做的什么好吃的。”
他出手极快没等莲官反应过来,已经抓起碗来。
岑国璞身边都是粗鲁将士,但这么没规矩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目瞪口呆,看那小子将一碗汤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柳目圆瞪:“喂,你这人懂不懂规矩?”
增寿暗笑,你和一个从小养在所谓深宫被一堆妇人围着,有人生没人教的小子说规矩。
他起身,对岑莲官笑道:“我带他给岑姑娘赔罪。”
吴天福笑嘻嘻地问:“真好喝还有吗?再来一碗。”
岑莲官怒道:“你不过是阶下囚,还这般……”
“哇!呜呜呜,她骂我!这小姑娘骂我,坏蛋。”
吴天福忽然变脸,大哭起来。
增寿吓一跳,他知道这小子是草包,可没想到还真是有点……傻的。
岑莲官也愣住:这是什么轻狂,自己不过呵斥一句就大哭起来,可他真的是阶下囚啊,说的不对吗?
“六哥哥,她骂我,这个小姑娘骂我!”
吴天福抱着增寿的胳膊,呜呜呜大哭,还试图往他肩膀上靠。
看他哭的一脸鼻涕一脸眼泪的,增寿用了推着他的头:“那个,不要哭了,让这个姐姐再给你盛一碗啊。”
“她骂我……”
“没有没有骂你。”
增寿说着朝岑莲官挤眉弄眼,岑莲官看着他目瞪口呆。
“去吧啊,好姑娘。”
增寿说着伸手拍了一下岑莲官的手,小姑娘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转身就跑,吴天福在后面喊:“我要加糖的,加冰糖的。”
过了一会,岑莲官端着两碗莲子汤进来了。
增寿看是两碗,笑道:“还有我的?”
岑莲官点点头:“大人辛苦了。”
是辛苦,看熊孩子能不辛苦吗?
增寿端起来一口喝掉:“好喝。”他朝岑莲官眨眨眼,后者抿着唇低声道:“我可算知道为啥我爹和我九叔都躲出去了。”
增寿点头:“我也想跑,这不是没辙吗。”
岑莲官低头一笑,心道这个钦差大人……真的很好啊。
昨天还在纠结此人已经有了通房丫头,这会看他对一个草包这般有耐心,她的心里暖烘烘的。
岑莲官是家中幼女,很受岑大帅宠爱,可岑大帅毕竟是军中大帅,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很少有时间关爱你这个女儿,倒是她每天忙着照顾父亲,面对的都是军中的粗鲁汉子,何时见过这般温柔体贴的俊俏男子,一颗心荡来荡去的,走到廊上,嘴角还微微抿着,唇边漾出笑纹。
“福弟弟,你这甜汤也喝了,哥哥也答应将来一定带着你读书,那自述状是不是该写了啊。”
原来这岑大帅和增寿对吴天福这般纵容,就是为了哄他写自述状。这些都是朝廷需要的,只要是抓获的匪徒都要写,这吴天福是圣子,掌握圣教内的第一手资料,他若是写了自述状对逃亡在外负隅顽抗是一种精神上的瓦解,这也是朝廷对增寿的要求。
“写啊。”吴天福抓着增寿的胳膊,可怜巴巴的说,“可是这里我只信六哥哥,我要六哥哥陪着我……我才写。”
增寿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掐死他的念头,柔声道:“只要哥哥陪着你就会写?”
“是的呀。”
为了让吴天福好好写自述状,岑十三给他们在帅府后院安排了一个安静的房间。
这后院是个花园,鸟语花香,格外幽静。
“难为你了。”
岑十三送来文房四宝,对增寿苦笑一下。
增寿叹气:“奶奶个腿儿的,等这小子把一切都写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六哥哥,快进来陪我写啊。”
吴天福一眼看不到增寿就开始叫喊。
岑十三强忍着笑意,推了增寿一下:“好弟弟叫你,赶紧进去。”
岑十三从后院转出来,见罗凡在门口踱着步子。
“罗将军这是……”
“我怕那小子对正使不利。”
罗凡紧皱眉头,想到吴天福那黏黏糊糊的劲,他担心增寿吃亏。
“没办法,这臭小子只信正使大人,别人的话一概不听,我们又不能严刑伺候,只能哄着他,等他写完了再算账。”
罗凡心想也是这回事,到时候新帐老账一起算,看我怎么收拾这熊孩子。
俩人并肩往外走,岑十三忽然:“大帅和九帅一起出门了,说是去郊外练兵。”
罗凡点点头,却听岑十三叹口气道:“抓了这圣子,现在城内布防空虚,大帅还真是胆大啊。”
他见罗凡疑惑地看自己一眼,笑着解释道:“不过也是,天圣教残部远离天京城,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吴天福是圣子,是吴教主唯一的儿子,可这文化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字写的乱七八糟不说,还错字连篇提笔忘字,边写边问增寿这个字怎么写,这段是不是写的不对。忙乎到天黑,才写了两页,那字还特别大,纸上跟泼墨山水似的。增寿拎起来看一眼,咧咧嘴又放下,心想就这样的笔迹,还不如自己那蟑螂爬好看,看来这写完了还得找师爷再誊写一遍,否则这样呈上去,非得被两宫太后骂死。
“哥哥,我饿了。”
吴天福指着窗外:“天都黑了,我要吃饭。”
“我去看看,你乖啊。”
增寿出门前还故作慈爱地摸了吴天福脑袋一下,心里想的却是这大好人头,等你都写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的,哥哥去吧,我要吃芙蓉糕,让今天煮汤那个小姑娘给我做啊。”
吴天福摆摆手,眨着眼睛,天真无辜。
待增寿走出去,他脸色忽然变了,眼光深沉,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增寿走出来,看到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他招手问:“人都去哪了?”
小丫鬟满脸惊恐:“大人,快跑吧,匪徒正在攻打前院,马上就杀进来了。”
增寿看着小姑娘,心里一动:“好,你带爷躲藏一下,有你的好处。”
第三十二章 小丫鬟
“圣主。”
几个人冲进来,看到吴天福急忙垂手低头,表现的极为恭敬。
“那人抓到了?”
“属下已经派人诱他,现在想必已经是瓮中之鳖,圣主英明。”
吴天福冷笑:“此人是宗室,就算和朝廷谈判分量不够,杀掉一个宗室也可以告慰众多圣人在天之灵。”
天圣教将战死的人都称作圣人,为激励教众不怕死,教义上还说这些圣人全都能够升天。
那几个教徒点头:“圣主英明。”
“好了,我和我爹不一样,不想听你们的恭维话,赶紧吧,等会岑国璞就回来了。”
一行人冲出后院,一个教徒跑来道:“圣主,那钦差,没抓到?”
他手里还抱着一堆衣服,吴天福一看正是增寿穿的那身锦袍。
“怎么会没抓到?不是已经叫人诱他上钩了吗?”
吴天福有点气急败坏。
装疯卖傻几天,他忍着恶心,这口恶气一定要出。
“圣主,只找到那个钦差狗官的衣服,派去的人也不见了。”
教徒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吴天福大怒:“废物,一群废物,我将那支出去,你们说好找人诱他入局,人呢,现在人呢?岑老贼不在这里,就这么点守卫你们都不能成事?”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一个中年教徒道:“圣主,那姓罗的武功很高,也不是好惹的,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先撤吧。”
外面隐隐传来喊杀声、刀剑碰撞的金属声音,吴天福眉头一皱:“撤。”
天圣教徒们且战且退,忽然吴天福看到墙角有个女子一闪喊道:“那人,把那人拦住。”
几个教徒冲出去拦住那黑着脸躲藏的女子。
“咦,你是天足,”
那女子十多岁的样子,脸上擦着锅底灰,一身布衣,头发只简单编成一个辫子,包着布帕,看样子像是在厨房打杂的丫鬟,只裙子下是一双天足露出,被人一问,那女子急忙退后一步,脚向后退。
“哼,岑国璞的闺女又不能动,那小娘皮煮的汤还是味道不错的,将这小丫头带走,回去伺候。”
吴天福冷哼了一声:“抓不到钦差带走几个他们的人也是好的。”
那丫鬟闻言哇哇大哭:“饶命啊,奴家家里有八十岁老母,还有两岁孩童嗷嗷待哺。”
一个教徒愣道:“不是吧,你这么小就有两岁的孩童了?”
“啊,那是奴家侄子。”
“看看,你是天足,天下天足的女子都是我们的姐妹,走吧姐妹,和我们一起共建一个女子也能当家作主的圣土。”
一个女教徒抓着小姑娘的手不放。
那姑娘低着头吓得浑身发抖,女教徒伸手在天她脖颈处劈了一掌,小姑娘当即眼前一黑,女教徒架住小姑娘,吴天福伸手捏了小姑娘下巴,定睛看了看道:“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此人和那狗钦差竟然长得有几分像,也算是意外之喜,带走。”
小丫鬟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
难道是瞎了?被人敲了后脖颈一下就敲瞎了?
小丫鬟吓得伸手四处摸索,忽然摸到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她继续往上摸,吴天福一把按住她的手:“小丫头吗,再摸下去找真出啥事你就哭去吧。”
小丫鬟叫道:“我怎么啥都看不到了,是不是眼睛瞎了。”
吴天福冷笑:“这大半夜的你能看到才是见鬼呢。”
“半夜,这是在哪?你们怎地不点灯?”
“点灯?等着被官兵抓吗?你一个小丫鬟,哪那么多废话?”
小丫鬟声音中透出惶恐:“我可是大帅府的丫鬟,你们……你们就不怕大帅找你们算账?”
“哈哈哈。”吴天福爽朗地大笑,“你不过是大帅府的小丫鬟,又不是她女儿,岑老贼不会为你和我拼命的,就算是他女儿……哼哼。”
他没说就算是岑大帅的女儿会怎样,小丫鬟叹口气:“我愿意侍奉公子,只求公子饶奴家一命。”
“很好,你和那狗钦差长得还有几分像,从今以后就坐我的贴身丫鬟吧,伺候的好了,也封你做皇后。”
“真的?”小丫鬟声音透着惊喜,接着又撇嘴道,“原来是因为我和钦差大人长得像,昨天看献俘,我们府里的人也这样说的,奴家这样的卑贱人,哪里敢和钦差大人一起被人说,人家是天上云,我是地上泥。”
“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不知我爹是天父吗?我是圣子,将来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小丫鬟啧啧称赞:“公子真了不起。只是现在这天京城已经是官军的了,你们都……都逃了啊,如何将来称霸天下呢,我可不信。
“你知道什么,我们这叫以退为进。”吴天福哼了一声。
小丫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就听吴天福问:“小丫鬟,你叫什么?”
“我叫慎儿。”
“慎儿,慎儿。”吴天福自言自语,“看来你爹娘希望你这辈子平平安安啊。”
过了一会,有隐隐的亮光晃动,吴天福站起身,亮光渐渐近了,原来是有人举着火把,慎儿也跟着站起身,借着火光环视四周,发现是在一片树林中,周围都是黑压压的树木,遮天蔽日,怪不得看不到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圣子,岑国璞已经回去了。”
“嗯,那狗钦差呢?有没有消息?”
“准确消息,钦差正使失踪。”
“啊,大人出事了!”
小丫鬟惊叫。
吴天福问:“钦差出事,你惊叫什么?难道你对那够钦差有意思?”
小丫鬟低着头,双手扭着,羞涩地说道:“大人也说过我和他长得像,还说要带我去京城的。所以,所以……”
“哼,你死了这份心吧。”
吴天福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伸手捏住小丫鬟的下颌:“对,你和他长得像,打扮一下就说你是钦差,投鼠忌器啊,狗朝廷一定会和我们谈判的。”
小丫鬟大惊失色:“不要啊,公子,我是……我是姑娘家,如何能冒充钦差,欺君之罪,我不想死啊。”
说着她膝盖往下弯:“奴家愿意伺候公子,给公子当牛做马,随便公子处置,千瓦不要叫奴家做……欺骗朝廷。”
吴天福见她动不动就下跪,冷笑一声:“哼,真是奴才坯子,给脸不要脸。“
第三十三章 失踪
帅府内乱成一团。
天圣教残匪在府内杀戮一圈后匆忙撤离,等岑大帅兄弟赶回来时候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尸体。彼时谁也没想到帅府会被攻击,罗凡身边两名护卫,三个人在府内力战,和岑十三会合后发现正使不见了。
罗凡急的拎着刀四处寻找,路上遇到零星尚未来得及撤退的天圣教残匪,举刀便问:“钦差正使何在?”得不到回答就直接一刀砍下,如剁瓜切菜,血溅当场,最后一路寻找,只在花园假山上找到增寿穿过的锦袍。罗凡将衣服抱在怀里目眦尽裂:“小六被他们害了。”岑十三伸手去拽那件锦袍,罗凡抱着不放嘴里喃喃自语:“怎会这样,不是说好同舟共济……”
岑十三用力一扯,呲啦一声锦袍破了,罗凡大怒:“你做什么?”
岑十三不理他,低头查看完锦袍,松口气道:“上面没血迹,正使大人没事。”
关心则乱,罗凡明白过来:对啊,衣服上没血迹,可是为什么会脱下来呢?罗凡忽然想到吴天福腻腻歪歪的样子,更着急了:“老天爷,不会是……不会被那草包……”
他急忙打住,打了自己一下:“不可能,不可能这样。”
岑十三盯着那锦袍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别想的那么糟糕,也许只是当时咱们在前面,这小花园太危险,大人只是想金蝉脱壳罢了。”
对,一定是这样。罗凡握紧拳头,抱着半件锦袍:“他一定就在附近。”
“大人,这边有个人。”
一个护卫指着院墙下的一口井喊道。
“井里有人!”罗凡腾的i洗昂扑向那口井,趴在井口往下看,黑乎乎的,依稀能看到一双人脚。
“捞,赶紧捞上来。”
罗凡眼睛都红了,回头对护卫们大吼:“捞啊,赶紧捞人啊。”
岑十三劝道:“这里面未必是正使大人。”
“遍寻不到,不在井里还能在哪?”罗凡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只有20岁,还是没有多少经验遇事就开始慌了。
岑十三沉着地招呼人来,那井口不大,里面的人似乎还挺高大,绳套扔下去,两个护卫用力向上拽,罗凡盯着绷紧的绳子,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现在他忽然害怕起来,希望井下的那人不是增寿。这时候有不还消息是痛苦的,没消息也是痛苦的。两相比较,他也说不清哪个更好一些,下意识的只想逃避。
终于,那人脚先出来,罗凡第一感觉:不,这不是小六,他的脚没这么大。
一个护卫嘟囔一句:“娘呀,这人都泡胀了……”
泡胀了……罗凡刚升起来的希望瞬间被人掐灭,他冲上前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一双手稳稳地托出他,岑十三低声道:“大人小心。”
罗凡又恍惚了一下,同样是男子,同样生的那般好看,可为什么小六手碰到自己时他会感觉呼吸加速,想偷眼看他,又担心他得意,一路上见他有所作为便心生欢喜,甜滋滋的,像大暑天喝了加冰块和冰糖的绿豆汤。
这恍惚的功夫,人已经被彻底拽上来了。岑十三抢先一步俯身去看,惊喜地喊道:“不是正使大人。”
罗凡这才敢定睛去看,心头像是有大石头被挪开。
捞上来的是个身形高一些的女子,外面的衫裙被剥掉了,只穿着内衣,颈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向外翻着,被水浸泡的发白。
岑十三翻动着尸体,嘴里嘀咕着:“奇怪,这女子并未受辱,为什么要被人剥去衣衫扔到井里。”罗凡盯着那尸体,听到这句心里一震,岑十三也想到了,抬头看向罗凡,两人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不同。
罗凡是不可思议。
岑十三则是如释重负。
“十三叔,十三叔!”
岑莲官拉着秦九跑来,初七跟在后面,面色深沉。
“十三叔,我听说捞到了大人的……”
岑莲官哽咽一下,说不下去了。
秦九紧张的都忘记了戴帷帽,见地上是一具尸体,急忙扑上去查看,被岑十三一把拦住:“秦姑娘,这不是正使大人。”
他担心小姑娘看到尸体会害怕,先将人拦了下来。
果然,秦九一听这不是增寿,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捂住口鼻:“那舅舅……”她转脸看向罗凡,发现后者黑着脸皱着眉,秦九眼里像断了线的珠子,“难道,难道被那些人抓走了?”
初七更在后面忽然道:“不对啊,当时岑姑娘和秦姑娘都在府里,为什么那些人不抓岑姑娘,也不抓秦姑娘,偏偏抓大人呢?”
岑莲官冷笑:“我又不认得那些人,难道你还希望我和秦姑娘也被抓走不成?”
岑十三指挥着人将这具尸体运走,罗凡问:“岑姑娘,你来看看,这女子是不是府里的人?”
岑莲官胆子大一些,探头看一眼摇摇头。
罗凡心里有了计较,命府内的人去辨认那几具女尸。
“禀告大人,已经问过了,说是厨娘头上的帕子不见了,一个丫鬟身上的比甲也不见了,小的查看过女尸都没有受辱痕迹。”
没有被受辱,天圣教众是有备而来,进来就杀人,既然遇害女子都没被侮辱,为什么会被剥走衣衫拿走头上的帕子?
想到这里,罗凡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岑十三低声道:“此事必须保密,泄漏会对大人不利。”
“怎样,找到钦差大人没?”岑九走进来大咧咧往那一站,“这尸体里没有对吧?”
“是,还没找到,大人应该是平安无事。”
岑十三叹口气,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这样就麻烦了。”
岑九揉着眉心:“就怕贼人拿他和我们谈条件。”他拉着罗凡走到一边低声道:“大人,这可是大事,绝对不能承认正使大人被贼人掳走。”罗凡遇事并没有什么经验,惊讶地问:“为什么?”
“如果贼人用正使大人来威胁,和我们谈条件怎么办?况且,巡视钦差被贼人掳走,朝廷颜面何在?”
“那……”
“严守消息绝对不能让外界知道正使大人失踪了,实在瞒不住就说遇害了也好。”岑九看这年轻的副使六神无主的样子,又加上一句,“这是我大哥的意思,相信朝廷也会是这个意思,大人,大局为重,江山社稷为重。”
第三十四章 捏爆
罗凡瞪着岑九:“这是大帅的意思?”
“是啊。”岑九点着头,罗凡气急了,一拳砸向岑九,后者往旁边一躲,避开他的拳风:“有毛病啊你,别以为你是太后的亲戚我就不敢打你。”罗凡不说话反手又是一掌,岑九那可是千军万马阵前冲杀的主儿,哪里能忍下这口气,硬生生地挥掌对上去,俩人都是高手,高手过招讲究聚精会神,稍微分神就要出大事。因此你来我往几下,身边的护卫都不敢上手,担心一个不好伤到另一个就没法交差了。
两人正打的难解难分,岑十三安顿好死者尸体过来,瞅准一个空挡,上前去轻松地将两人分开。岑九喘着粗气道:“十三,你拉偏架。”
罗凡冷笑:“你们是兄弟,拉偏架也是偏帮你。”
“胆大包天,敢跟老子比划?”
岑十三急忙一把拉住岑九:“九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找到钦差大人重要。”
“哼,被那些人抓走还能有什么好?我若是他,左右都成这样,不如杀身成仁报效朝廷。”
“你……再说一遍。”罗凡气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岑九冷笑:“你待如何?莫要忘了你的身份,身为钦差,这点事就乱了阵脚,知道的说是为了钦差大人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正使有点什么呢。”
说着还故意上下打量罗凡,目光暧昧。
罗凡大怒:“你说什么?”
“九哥,少说两句,现在我们必须一致面对残匪救出大人。”
“我可是一直上阵杀敌,倒是这些公子哥儿,在京城吃喝玩乐享受,出京做钦差连一点报国之心都没有,我只说如果被俘就要做好舍身的准备,十三,你看看,他这都和我急。”
罗凡知道,其实岑九说的并没有错,增寿是钦差,代表朝廷颜面,绝对不能被拿来谈判做筹码,如果他自己遇到这种事,要么孤注一掷,要么以身报国,绝对不会苟活,给匪徒有同朝廷讨价还价的机会,可是现在,被抓的是增寿,他不想他出事,更不想他死,只要活着,就总有被找到的一天。
这是山谷中的一个小村庄,早上天亮后,远远地看到人家屋顶的炊烟。
进村前,天圣教徒先爬上一棵大树,观察一番,下来后说村里消息树没有情况可以进去。
一行人进了村子,那抓来的小丫鬟低着头,一直跟在吴天福身后老老实实的。
这些逃出来的教徒基本都是最强悍的一批,仅剩的几个女子也都是杀人不眨眼,身材高大壮实,样貌凶恶,吴天福在天京城锦衣玉食这些年,教主搜罗了大批江南美女伺候他,现在逃难在外每天面对这等粗鲁女子很是不习惯,现在身边忽然出现个细高挑,白净清秀的小丫鬟很和他的心意,最难得这小丫鬟还是双天足,人也坚强,走这么远的路不喊脚疼,这让他很满意。因为逃难,他那俩太子妃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少年孤独的心也需要慰藉,回到住处,他拉着小丫鬟的手道:“慎儿,我又不舍得拿你化妆成那狗钦差了去骗人了,你好好的跟着我伺候我,将来再给我生个儿子继承我教主的位子,等建国了你就是皇后娘娘。”
慎儿目光闪动,很明显有点害怕:“你们不会……杀我吧?”
“当然不会,我喜欢你。”他抚摸着她软软的手,这个慎儿身材高挑,杏仁眼黑白分明,鼻子高挺,秀气中带着一股子英气,这样的小姑娘,好好打扮下,应该能做天圣教圣母的。
吴天福这样想着,看她的眼神也就热情起来。
“你愿意做我的圣母吗?”
慎儿低声问:“那,朝廷……会不会杀了我,大帅府的人说你们是……乱党。”
“哼,只要我建国我就是皇上,我还说北边是乱党的,小姑娘,你是赶上好时候,我身边一个暖床丫头都没有,若是平时,粉黛三千,哪里看得你这样的黄毛丫头。”
吴天福生气了,一把甩开慎儿的手。
慎儿吓坏了,噗通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摇晃着:“公子,你不要生慎儿的气,慎儿一定乖乖的听话。”
说着她的脸也凑过去,贴着吴天福的膝盖,抬脸看着吴天福笑。
她笑起来真好看啊。
吴天福被这温柔的笑容迷花了眼,伸手摸着慎儿的脸道:“爷被关了这几天,身子乏了,否则一定要把你就地给办了。”
慎儿娇笑:“那我就等公子身子恢复了,好好地……和慎儿在一起呢。”
吴天福开心的哈哈大笑:“慎儿,可有人说你和那狗钦差长得像?”
慎儿不好意思地说:“爷,你又提这件事了,人家是钦差大人,听说还是个王爷,我一个烧火丫头,怎么能和人家像呢。”
“像,真挺像,哈哈。”吴天福想到自己装疯卖傻抓着钦差的手不放,大吃特吃豆腐的情景,笑意更加暧昧了。
“不行,我等不及了,本来还想歇歇,一想到把那钦差安在身底下,怎么就这么痛快呢。”说着一把拉起慎儿就往床上按。
房间里传来异样的声响。
守在门外的教徒面面相觑,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年轻的圣主深得老圣主真传,一天不御女就浑身不自在。
“公子,外面还有人呢。”
慎儿在吴天福耳边低声道。
“有人就有人,我爹爹和女人办事时候旁边还有人围观呢,怕啥?”
吴天福抱着小丫鬟就要亲。
“奴家害怕,奴家年纪小,还是……还是黄花闺女,就是害怕嘛。”
小丫鬟慎儿躲来躲去,吴天福没想到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躲闪的他尝不到一点甜头,可是下半身已经硬的不能再硬,箭在弦上不得发,这滋味……
他咬着牙,大声喊道:“都给我滚远点,我不叫不得近前。”
吩咐完,笑眯眯地盯着小丫鬟:“好了,慎儿,现在该叫爷好好亲亲了吧。”
慎儿甜甜一笑,手顺着他胸口一路向下。
吴天福闭着眼睛呢喃着:“对,就是这……哎呦……哎呦,真……好……啊”
好字没说完,吴天福一声大叫,小丫鬟眨着眼睛问:“现在还好吗?”
纤纤素手,一把捏碎了他身下的某件器官,吴天福两眼翻白,疼晕过去。
第三十五章 逃出去(一)
“圣主……”
远处的教徒听到房间里隐隐传来一声大叫,急忙喊道、
过了一会,那圣主的声音传来:“嗦,还能出何事?”
那声音带着一股慵懒倦惫,尾音旖旎,让人面红耳赤。
几个教徒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低下头去,心里抱怨这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前任圣主称帝后荒淫无度,搜罗无数美女整日欢乐,可那毕竟还是在建都称帝以后的事,这新任圣主还没一点建树就白日宣淫,真是过分。一想到教徒四散,大业凋零,几个人都有些寒心。
这时房间里又有声音传来,气氛更加尴尬起来。
几个教徒互相看看,一个人道:“守着做什么?昨晚折腾到半夜,累死了,哼,他快活我们就活该累死吗?”
说着大步就走。
一个人号召,剩下几个很快响应,几个教徒立马都四散而去。
慎儿一直从窗纸观察外面动静,同时还要在嘴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从小,她就被关在一个院子里,陪伴她的只有看妈嬷嬷,一个人孤独久了就喜欢静静地聆听大自然的声音,各种声响过耳不忘,后来慢慢学会了模仿,不管是人声还是其他声音都能模仿的八成相似,那时只是当自己自娱自乐的方式,想不到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慎儿急忙将吴天福身上的衣服剥下来,她穿男装得心应手,两下就穿上,将包着头发的帕子解开,头发挽好,拔下吴天福头上的玉簪给自己簪上,她低头看着吴天福,只要在他脖颈处划上一刀就能送此人上路,但天京城陷落之前的秘密也都将随之灰飞烟灭。不会有人知道在城破的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岑家兄弟又在圣主府都做了什么。
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死,可又没办法带走,两难中慎儿做出了选择,还是自己先逃命要紧。
她打开门走出去,外面很安静,经过昨晚一场恶战,教徒们也累了,回来后就各自安歇。
慎儿担心被人瞧出端倪,故意放慢步子,走的四平八稳。
马上就到村口,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圣主要去哪里?”
她穿着吴天福的衣服,两个人身高体态有些像,被教徒当作吴天福了。
她不敢转身,低声道:“嗯,出去走走。你也回去休息吧,昨晚大家辛苦了。”
“圣主,外面不安全,还是不要……”
“嗦。”慎儿继续大步往村口走。
前任圣主是个暴虐的人,建都后对教徒控制严苛,教徒们对圣主有天然的畏惧感,那站岗的教徒见圣主发怒,吓得不敢再做声。
慎儿故作镇定,一旦离开那人视线立马撒腿狂奔起来。
这村子再山谷中,有一道深深的山谷通向外界,那山谷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狭长一道、走廊似的,她必须在天圣教残匪追上来之前逃出这山谷。她重伤了吴天福,伤的还是那种地方,此人若是醒来,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若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猛地摇摇头,努力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开去,现在只能拼命的跑,逃离这里再说。
也不知跑了多久,气喘的上不来,嗓子眼发咸,她抱着一棵大树喘息,心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应该跑了有一半的路吧?只要逃出山谷,外面有人家躲藏起来就方便了。
这样想着,她吐出几口带血的吐沫,打算继续跑。
忽然她听到一阵喧哗声。
“追上她,不能叫她跑了。”
“竟然敢谋害圣主,必须点天灯!”
“一个小丫鬟怎么能这样,难道,难道是那狗钦差男扮女装?”
伴随着沸腾的人声,还有几声狗叫,他们带着狗来追人。
慎儿不敢停留,迈腿继续跑。
跑了几步,忽然想到自己只有一个人,对方人多,有狗,功夫也比自己好,这般狂奔就算跑出山谷也会因体力透支很快就能被抓到,想到这,她将袍子撩起系在腰间,匆忙钻进路边的灌木丛,往山上跑去。
灌木丛都是荆棘和野蔷薇,钻出来后身上露出来的部位,胳膊手脖颈和脸都火辣辣的疼。
她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粉嫩的小脸,上面毛毛的也不知粘了什么,现在是一切都没空考虑,她只有一个信念:逃,逃的远远的,千万不能被抓到。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往山上走是需要斜着穿行的,慎儿哪里懂这个道理,她只顾往上爬,走了一会腿酸的直打颤,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刚坐到草地上,就听着下面传来狗叫声。
是狗,狗循着气味又找上来了。
慎儿不敢停留,双手撑地想努力爬起来继续跑,可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折腾这么久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老天,这是要我葬身在此吗?她不想死,出生就是不被祝福的孩子,出生后又经历那么多,从小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冰冷和尔虞我诈,她想活着,用一种身份堂堂正正的活着,难道这点希望也要被剥夺吗?
慎儿心里憋着一口气,狠狠起掐了自己一把,尖利的指甲划破手心,疼痛之后,神智清明许多,她硬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继续往树丛里钻。
狗叫声越来越近,有人喊着:“一定就在附近,大家散开来找。”
慎儿伏在树丛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好像不止有一只狗,循着气味很快就会找上来,是被他们虐杀而死还是被狗咬死?
逃出来时候她拿走了吴天福腰间的匕首,现在这把锋利的匕首抓在手里,时刻准备被人发现就来结果自己的生命。
真是悲哀,短短的一生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慎儿想到这里,心酸难止,这些年一直一个人撑着,将最大的秘密埋在心里,人前做出一副浪荡公子样,谁知道她心里的苦?
“出来,看到你了。”
“出来吧,圣主不会怪罪你。”
有声音传来,慎儿还是一动不动,他们在诈她。
狗叫声就在咫尺,应该能顺着气味找过来啊,为什么那些狗像是在原地打转一样,一直没有找过来?
慎儿忽然觉得浑身一阵冰冷,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冻住一样,寒意从心里慢慢扩散开,血流都冻住了的感觉。
这很不对头。
慎儿努力抬起头,对上一张惨白的脸,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嗯,还是个钦差呢。”
第三十六章 逃出去(二)
慎儿浑身绷紧,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狗叫声,人的声音,踩着树枝噶吱嘎吱响,这一切声响好像在瞬间都被隔离开了,明明可以听见,却遥远的像是在梦中。
那女人的叹息声响起:“抓到个……大人物。”
慎儿心里明白,这女人不是天圣教徒,那张脸惨白,毫无血色,声音就在耳边,可那些人看不到也听不到,这女子不是人。
“嘘,抓你的人来了。”
女子在她耳边轻轻吹着气,慎儿双手紧紧地抓着地上的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女子轻笑一声:“啊,睁开眼睛啊,看看我,你看看我,看我是怎么被官兵杀的。”
忽然,狗叫声大起来,一只狗叫,所有的狗都跟着叫,同时那声音越来越远,狗正向另一个方面奔跑狂吠着。
“在那边!追!”
人声也随着远去。慎儿松口气:那些人走了。
她保持一个动作已经很久了,心里一松弛下来,这才觉得浑身酸疼,她爬起来试图活动一下胳膊腿,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在她胳膊上,那惨白的脸斜眼向上,只见眼白不见黑眼珠,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抓到个大人物,抓到个大人物。”
那女人的手滑腻冰凉,像一条泥鳅,将她紧紧缠绕,慎儿用力甩了一下,始终无法摆脱。
她站起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冷静地问:“是,我是大人物,有神灵护体,小鬼勿近。”
女人跟着站起来,依然是斜眼看人:“抓到个大人物。”
她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慎儿想到小时候听嬷嬷讲的抓替身的故事。
据说死去的鬼魂会守在自己死去的地方,等待抓到别人代替自己。这样鬼魂就可以进入轮回了。
这个女人……是想抓自己吗?慎儿用力去掰那只抓住自己的胳膊的手,那手冷的像冰块,瘦骨嶙峋却极为有力气,怎么掰动掰不动。
“别走,留下来陪我。”
女子嘎嘎嘎笑起来,有乌鸦从林中飞走,同样是嘎嘎嘎的声音盘旋。
被天圣教残匪追赶,又遇到这抓替身的女鬼,慎儿脑中百转千回,忽然想到那次王府中的一个女鬼,身上溅到洗澡水后消失不见的情景,可是现在……也没法洗脚啊。她想了想,朝那女鬼惨白的脸上吐了一口:“呸。”
女鬼呵呵笑着,擦都不擦,还是斜着只有白眼仁的眼睛喊着:“和我走,和我走。”
慎儿急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将手指放贷唇边,狠心用力一咬,食指鲜血淋漓。
女鬼看着她所做作为,一动也不动。
慎儿伸出带血的手指点上女鬼额头。那女鬼发出一声凄惨的惊叫,全身颤抖,身上的骨肉迅速消融下去,浑身散发出一股恶臭气息,慎儿眼瞅着女鬼抓着自己的手变成枯骨,用力将那枯骨从身上拂下,拔腿就跑,女鬼在后面追着:“回来回来。”
她继续狂奔,可是这次跑的颇为不顺,脚下总有一只手一只脚的伸出来,好像整座山的鬼魂都被唤醒了,他们开心地围过来,都想抓住她。
“她能看到我们!”
“留下来吧,留下来。”
“不要走,抓住她。”
“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官军,是朝廷的大人物!”
”拿命来!“
声响越来越大,无数只手,有肉的没肉的,正腐烂的,完好无损的,纷纷从草丛中,岩石缝隙中,树丛中伸出来,试图抓住慎儿的脚。慎儿孤注一掷,索性踢掉鞋袜,光着脚开始奔跑,也许这些孤魂野鬼是真的害怕腌或者凄厉的东西,在她光脚奔跑后很多手都缩了回去,有的就在原地忽然枯萎,像是早上新长出的蘑菇在烈日下萎靡。
“大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大人,往这边跑。”
一股力量在后面退了她一把,慎儿顾不得回头,知道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便顺着那力道指向狂奔。
碎石、草地中的荆棘和枯枝扎破了她娇嫩的小脚,很快那双洁白如玉的脚上就鲜血淋漓,她顾不上疼,也感觉不到疼,只想在人和鬼的重重包围中逃出去。
“大人,老汉姓黄,家住玉兰巷。”
那苍老的声音在身后说道。
慎儿一愣:“可是黄秋娥的家人?”
“秋娥正是小女,可惜,这孩子……尸骨无存,魂魄四散,无**回。”
黄老汉的声音充满了悲怆:“小老儿拼着魂飞魄散帮大人一把,只求大人帮我可怜的女儿主持公道,只要公道尚存,秋娥就能轮回投胎。”
说话间,身后凄厉的鬼叫声越来越近。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孤魂野鬼?”
自从被雷劈过能看到鬼,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鬼漫山遍野都是,每个鬼都想抓住她,这是为什么?
“城破之日,岑帅纵兵抢劫杀戮三天三夜,天京城死伤无数,死者都被堆到城外焚烧,烧剩的骨头扔到河中,河水一路汇入这山下湖中。”
黄老汉的鬼魂刚说完,忽然发力推了慎儿一把:“大人快跑众鬼追来了。”他力道极大,慎儿如同腾云驾雾,被推着飞奔几十丈之远。
“不要走,是朝廷的人,不要走,留下来。”
“说什么官兵,进城就杀人,都是假的,假的。”
喧嚣声越来越近,那惨白脸女鬼的声音传来:“你们黄家人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吗?”
原来这黄老汉是携着全家十多个鬼魂一路护送,此刻被众鬼追上,黄老汉带着家人,站成一排,阻止众鬼前进。
“我们要申冤,将这位大人送出去才是正经。”
黄老汉据理力争。
“朝廷的人……必须死。”
众鬼呼啸着围上来,黄家人的鬼魂被撕扯的七零八落。慎儿已经跑到山下,也不知这是到了哪里,但应该是冲出那道山谷,这时她才觉得双脚钻心疼痛,身子发虚。
“汪汪!“在那里!”人声同狗声在山路拐角处出现,原来绕来绕去还是逃不过包围圈。慎儿双脚鲜血淋漓,腿软的无法站起,她闭上双眼,心里骂道:呸,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人追我,鬼也追我,都是岑老大岑老九做的孽。六爷若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没等慎儿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手一把将她从山路上捞起,她横跨在马上,靠着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叹息着:“没事了没事了。”
慎儿睁大眼睛,对上一张风光霁月的脸,她低叫一声:“是你……”
第三十七章 慎儿姑娘
“姑娘认得我?”
慎儿急忙摇头:“不认得,所以奇怪,这位先……这位大侠能仗义相救。
“嗯,那就重新认识一下,我姓岑,家中排行十三,都叫我岑十三,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慎儿。”
他们共骑一骥,她在山谷中冲出重围,消耗太多体力。此刻身子虚脱,完全瘫倒在他身上,想挣扎起来,岑十三轻轻搂着她的腰,低声道:“不要动。”
慎儿身子软的像一滩泥,几乎是蜷缩在他怀里,耳边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头发感受着他呼出的热气,耳根子开始一点点热起来。
她心里暗骂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矫情上了,过去在京城跟着那些公子哥去青楼吃花酒什么没见过。怎么换上女装就矫情了?
岑十三骑的马是良驹,很快就甩开天圣教那些人,马儿撒蹄狂奔,他担心慎儿颠簸,手一直护在她胸前,又怕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稍微远远地架着,一手又抓着缰绳,这样走了一会,慎儿悠悠地问:“岑先生,你这样胳膊架空着不累吗?”
“嗯,还好。”
慎儿叹口气:既然还好,那就随便他这样架着吧。
岑十三在一个镇子停了马,他低头问:“你现在能自己下来吗?”
慎儿往前挪了挪,岑十三垂下护着她的那只手,忍不住哎呦一声。
“麻了吗?”
“有一点。”
岑十三用力甩了甩胳膊:“哎,我胳膊疼。”
慎儿忍不住笑一下:“活该。”
笑完又觉得不对,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和他很熟悉?大家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于是她马上低头垂眼低声道:“啊,多谢恩公,大侠救命之恩。”
“你先坐好了。”
岑十三甩几下胳膊,血脉活动开,这才跳下马来,伸手去扶慎儿,后者急忙道:“我自己能下来。”
她往下一跳,却忘记了今天穿的可是女装,不是往日袍服,裙裾没有那么开,加上跑的腿疼,直接就向前跌去,岑十三一把将她腰搂住:“小心点。”
他臂膀有力,双手温暖,慎儿脸一红,垂下头也不看人,低头就走。
这是一家不大的客栈,店小二乐颠颠出来接过岑十三手中的缰绳。
“好料伺候着。”
慎儿跟着岑十三进了店。岑十三问:“可有什么好菜都上来。”
昨晚到现在,慎儿都没吃饭,是真的饿了,也不和岑十三客气,直接坐到桌边等着吃饭。
这店虽小,店主手脚倒很麻利,先上来一盘酱牛肉,接着是清炒菜心、麻婆豆腐,香椿鸡蛋,又上来两碗糙米饭。
岑十三喊道:“先上茶水,要热茶。”
茶水送上来,他很自然地拿起一个杯子倒上热茶,然后拿起一双筷子在里面晃了晃,递给慎儿,动作自然。
慎儿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是要喝茶。”
“这种乡下小镇,能有什么好茶,与其喝那种苦涩难以下咽的东西不如喝白水。”岑十三看看周围,用极地的声音说:“我想单独叫他们烫烫筷子是一定不肯的,可能还会骂我们一句矫情,在菜里面下点佐料。”
慎儿瞪大眼睛:“不会吧?”
她过去从未接触过这些市井生活,在京城出去胡闹,也都是和那些公子哥一起,不知道这底层中间还有这些小心机、
“吃吧,饿坏了吧。”
慎儿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未曾进食,过去时食不厌精,处处挑剔,这饥饿劳累到极点,只觉得这乡野间的饭菜无比好吃。
“这是什么啊?”
她指着中间一碟和鸡蛋混着炒的东西,“倒挺好吃的。”
“是香椿炒鸡蛋,香椿用开水焯一下,切碎了混着鸡蛋炒的。”
“很好吃,过去没有吃过,也没见过。”
“这就是富贵之家的特点,从来都是按照菜单子来,因循守节不知变通。”岑十三笑了一下。
慎儿斜眼看他:“你又出身小门小户了?岑家可是湘西大族,我不信你过去在家也吃过这些东西。”慎儿也不喜欢自己生活的那地方,死气沉沉,没有一点人情味,可自己不喜欢,却又不想被别人批评。
“我是在乡下长大的,出生就被送到乡下给别人养,别说吃这东西,我小时候还能爬树掏鸟下河摸鱼,什么都做过。”
“岑家不是书香世家吗?还能允许你做这些?”
“书香世家?我们不也看到过表面高尚内里龌龊的书香世家,不过如此罢了。”
两个人说话语气熟悉,如多年老友,却又彼此都不挑明。
她是掩耳盗铃,不想亲自说出那个秘密。
他是配合她的情绪,很自然体贴与她相处。
吃过饭,岑十三叫店家准备好两间房,要干净的。
“你奔波一夜,好好休息下,我们再回去。”
“我们回去?一起?”
“随你的意思,我这就去镇子给你买身男装,只是这里乡下地方,成衣店的衣服也不会多好,委屈你了。”
眼看他转身就走,慎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他回头看着她的脸,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因她身材高挑,性格欢脱,着男装时看着英姿飒爽,虽然相貌绝美却没人往女里女气方面想。这一旦换了女装,整个人也安静许多,竟然还会脸红了。
“我对你没有恶意。”
岑十三很坦然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背负很多秘密,我也是一样,从第一眼看到你那一刻我就发现了。听说有些人气场相合,我们应该就是这样。这次的事,回到帅府我会永远忘记。”
慎儿看着他,说不清为什么就觉得应该相信他。
当然,她现在也别无选择。
身着女装,又没有分文,靠一个人走到帅府,进得去吗?如何跟人说我是钦差正使,我没事,只是男扮女装从残匪手中逃脱?一旦传到朝廷耳朵,是要出大事的。
反正已经让他看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若是将来他多嘴,直接做掉就是。
这样想着,她唇角上扬:“那就麻烦岑先生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我们就要同舟共济了。”
她意思很明白,你能帮我隐瞒身份,就要一直隐瞒下去,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第三十八章 甩锅
“将军,将军!”
一个护卫跑进来,神情惊喜。
屋子里一股浓重的酒味,罗凡放下杯子,看了那护卫一眼:“什么事。”
“大人,大人回来了!”
“增寿?回来了?”
已经三天了,始终没有增寿的消息,残匪那边也不来以他相威胁谈判,罗凡知道增寿凶多吉少,心烦意乱,开始借酒消愁。此刻听到人回来了,惊喜交加,哐当一声将酒杯扔下就往外跑。
这三天来他几乎不眠不休,一俩胡子茬,眼睛也熬的发红,跑出去才发现外面阳光刺眼,他捂着眼睛跑到前院,看到增寿一身布衣正站在院中。
“小六!”罗凡扑过去,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
增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你……好好说话。”
“小六,你有没有……”罗凡不知怎么说下去。
吴天福对增寿那点心思大家都看在眼里,将他掳走定然会百般折磨。这一刻,罗凡忽然想到京城的白小弟,如果吴天福对增寿做了什么,他会去拼命。
“我没有被天圣教的人抓住,是趁乱逃出后院,却没想到滚落山坡摔晕了,昏睡很久才醒来。”
增寿笑眯眯地说。
“你受伤了”
罗凡拉着他胳膊,上下打量。
增寿被他看的耳根子发烧,耳朵都红了,用力将他手一甩:“没事,并没有伤到。”
罗凡这才松口气,张着大嘴看着增寿傻乐。
增寿被他笑的心里发毛,拍了他胸口一下:“罗黑子,我饿了,快点泡茶,我要吃点心。”
两人进了屋坐下。罗凡刚要问这三天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见增寿环视一圈问:”初七去哪里了?顺子呢?”
听到问初七,罗凡阴沉着脸道:“那个女人是没心的,你不见了她也不着急,跑帅府陪岑姑娘去了,倒是秦姑娘,一直在哭,顺子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每天出门寻你,半夜才回,这三天也是辛苦了他。”
增寿心道初七当然开心,可以接近岑大帅,接近岑姑娘伺机下手,不会再有人拦着她。
“哈哈哈,我就说正使大人是有福气的人。”岑九一见增寿,一拳头就要砸向他胸口,这是他这样的武将表示欢迎的方式。
岑十三站在一边早有预料,往前一挡,岑九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哐的一声,岑九哈哈大笑:“十三,你这是做什么。”
岑十三笑道:“正使大人平安归来是大喜事,我这就叫人订上一桌好酒菜,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
岑九喜欢喝酒,摸着下巴道:“速去速去。”
他拽着增寿的袖子往里走:“到底发生了何事?正使大人又是怎么被掳走的呢?”
说话时候,他眼睛还不怀好意的往增寿身上扫来扫去,在他绝美的小脸上停留一下,嘴角上扬。
罗凡看到他的目光,心里腻歪透了,解释道:“正使并没有被贼人俘虏。”
“是吗?那么大人这三天人在何处呢?为何不和我们联系?”
“我还想问问,为何那匪徒知道帅府内防备空虚?”
增寿站住脚,抱着肩膀看着岑九:“既然抓到了吴天福就该严加看守才对,怎么帅府内防备如此空虚,贼人直奔后院,目标命学,却对府内女眷全无骚扰,这也真是奇怪。”
岑九大怒:“你什么意思?说我们和残匪勾结?”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是怀疑帅府内有天圣教的人,有内奸。”
岑九皱着眉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大人,大人回来了!”
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岑莲官端着个托盘从长廊处缓缓走来,一抬头看到对面的人,惊喜地叫起来。
此时太阳才升起来,灿烂透明的阳光下对面那人显得格外剔透,眼光清澈如水,唇角上扬,看到她轻轻点点头。岑莲官激动的差点将手里的托盘扔掉,努力镇定下来,轻轻福了福身子:“大人一切平安,小女子就放心了。”
“是,我很好,谢谢你啦。”
增寿朝岑莲官笑了一下,从这女孩子眼中他看到毫不掺假的关怀,这帅府岑国璞和岑九对自己态度不明,岑十三是目的不明,也只有岑莲官是真心实意了。
“正使平安无事就好,若有事,老夫愧对朝廷。”
岑国璞对增寿平安归来表示欣慰,但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一点惊喜表情。
“只是那吴天福……唉。”增寿叹口气,罗凡道:“那残匪拿捏的时间恰到好处,这帅府内怕是有对方的探子。”
岑国璞点点头,岑九却高声说道:“奇怪,两位钦差没来时,帅府内平静无事,怎么你满一来就出现内奸了呢?”罗凡怒道:“难不成我们自己是天圣教的人?”
“人鬼难分,还是小心点为好。”
岑九知道被天圣教残匪杀进帅府是非常丢人的事,这个锅甩到对方身上比较好。
“九帅的意思是本钦差的错了?”
增寿也火了,他无法说出被俘虏的真相,但想不到岑九这般无耻。
“这个……钦差大人莫名失踪,又忽然出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大人自己心里清楚。”
说着,岑九的眼神又暧昧地往增寿身上飘。
罗凡被激怒了,上前一把抓住岑九的衣领:“九帅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岑国璞一直冷眼旁观,见闹得太离谱,清了清嗓子道:“钦差大人不妨将大前天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讲一遍,事情说清楚就好了嘛。”
“乱起的时候,吴天福将我支开,后来匪徒进来乱砍乱杀,爷功夫不是很好,便只能躲起来。”
“大人一躲就是三天,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岑九撇嘴嘲笑。
“我摔了,磕到头,昏迷过去。”
增寿很坦然然地说:“救我的那户人家就在城门口住着,诸位若是有所怀疑,将那户人家叫来对对质便是。”
他看看捏着胡须不吭气的岑国璞道,“我虽然年轻吗,但也不是随便被人拿捏成,揉成什么圆的扁的。”
岑十三和他说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布置,他并不不知道岑十三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但目前也只好就接受他的好意,姑且认定是好意吧。
第三十九章 女大不中留(一)
岑九连连冷笑,还要再说话,岑国璞一挥手拦住他的话头:“老九,正使平安归来是好事,细枝末节不要揪着不放了。”
岑九哼了一声,罗凡听着只觉得岑九真是桀骜不驯,连岑大帅的面子在他这里都要打一下折扣,看来以后打交道要提防岑九。
增寿想到的却是这岑国璞是什么意思,说什么细枝末节,难道他看出了什么,又在暗示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岑十三的声音:“大哥,两位钦差大人,酒席已经摆好。”说话间他已经进来,长身玉立,气宇轩昂,不像一个在岑家打杂之人,那气派将岑九都压了下去。
岑国璞语气诚恳:“好好,我们家十三做事就是痛快,钦差大人,权当老夫为你压惊,老夫一时不慎,害的正使颠沛流离,这里向正使大人赔罪了。”
增寿笑的云淡风轻:“大帅言重了,谁也想不到残匪如此嚣张,这江南局势还得大帅坐镇,其他人是没有这等能力的。江南苍生,多亏大帅庇护,实乃朝廷之幸,江南百姓之幸啊。”
这话是可劲的再拍岑国璞的马屁,岑大帅脸上不见一丝神情变化,岑九却哈哈大笑:“正使说得对,这江南,没有我们兄弟是万万不能的。哼,听说现在弹劾我们的折子满天飞,那些狗屁言官,一张嘴能说什么好话,真有本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说别的,光在天京府坐镇一天他们就得疯了。现在一窝蜂苍蝇一样扑来,当初天圣教大军压境时候都做什么去了?”
岑国璞摇头:“哎,老九,不可这么说话,这都是我们身为臣子的本分,怎么可以在两位钦差大人面前发牢骚呢。”
“大哥,我是心里难受,咱们在前面流血流汗,咱们的儿郎死伤无数,结果呢,那些言官轻飘飘的一句话咱们就得受他们的鸟气。”
罗凡见增寿默然不语,鼓足勇气大声道:“天京城破之日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这也难怪言官弹劾。”
“哈,打仗还要讲究那么多?若没那场大火天京城未必会破,副使大人,你们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岑九斜眼看着罗凡,眼光充满了挑衅。
罗凡刚要说话,增寿在一边拉了他一下:“大帅,入席吧,我这两天清汤寡水,这五脏庙可要好好祭一下。”
岑国璞哈哈大笑,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正使先请。”
“不不不,大帅先请。大帅是增寿的长辈。”
岑国璞再三谦虚,一行人直奔饭厅而来。
走在长廊上,岑九忽然指着一处喊道:“咦,那不是莲官,怎地躲躲藏藏,怕九叔掐你鼻子。”
原来这岑莲官是家中幼女,从小备受宠爱,岑九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对这侄女也是格外喜欢,岑莲官小时候鼻子长得不好看,有些扁平没有鼻梁,岑九就中逗她说找个夹子每天将鼻子夹起,或者由她九叔每天掐上几次便能长高。小孩子舔着无邪信以为真,每天看到岑九就跑过去叫着:“九叔,掐鼻子掐鼻子。”
当着这么多人重提儿时糗事,岑莲官羞得躲在柱子后面不敢露头。
“莲官,你有何事?”岑十三看了岑国璞一眼和蔼地问道。
岑莲官低声道:“是秦姑娘听说正使大人归来,放心不下,所以叫我来请大人一叙。”
岑国璞闻言眉头微微皱一下:“于理不合。”他本来就是当世大儒,一想到不是至亲的男女私下相见立马反对。
“哈哈,亲戚里道的应该应该。”岑九拍着增寿的肩膀,“正使大人就去看看你那……哦,外甥女,外甥女吧。”
增寿抱拳道:“那我就去看看,大帅,九帅,你们先入席不必等我。”
“这样……不好吧。”罗凡看了站在柱子后面的岑莲官一眼,总觉得怎么这般奇怪?当着这么多人,由一个女子将人带走。
岑国璞不是当世大儒吗?怎么嘴上说于理不合却看着增寿离去不加阻止?
他站在那想喊增小六回来,岑十三却像是不经意地拦住他脚步,笑眯眯地道:“副使大人,这边请。”
罗凡不情愿地跟着岑十三往饭厅走,回头看了一眼,见增寿的衣袍闪过,已经绕过长廊拐角。
岑莲官低着头在前面走,增寿跟在后面。他比岑莲官高大半头,人高腿长,跟在小姑娘身后慢慢走着,有点迈不开步。
走了一会,岑莲官忽然停下脚步站住,增寿低着头想事情,不提防她站住,收不住步子,眼看要撞到岑莲官身上,急忙往旁边斜了一下,晃悠两下站住。
“其实并不是秦姑娘找大人。”岑莲官抬起头,她有一张小圆脸,俏皮的小鼻子,一双圆圆的眼睛,清纯可爱。
“是我,我想见大人。”
增寿愣了一下:“岑姑娘想见我?可是有关天京城……“
“不,不是,和打仗啊天圣教啊什么都没关系,只和我,和大人有关系。”
小女孩挺直了腰板,像是下了很大勇气道:“大人觉得这次出事很奇怪吗?”
增寿叹息:“大概是大胜一场放松了警惕。”
“进了天京城半年,这种事从未出现过,可不像只是放松了警惕。”
增寿见岑莲官小圆脸绷得紧紧的,一脸严肃,忍不住唇角上扬:“那岑姑娘认为是怎么回事呢?”
“内鬼,帅府出现了内鬼,怕是对大人不利,大人还是早点回京复命吧,这天京城环境复杂不适合大人。”
“可是……朝廷派我来的事情未解决,我是不能回京复命的,否则这命没复成倒把脑袋丢了。”
岑莲官愣了愣:“要解决什么事情呢?”
“城陷之时那教主府内的金银财宝都去了哪里。”说这话时增寿紧紧地盯着岑莲官的眼睛,果然,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低下头,一只手抓着裙边:“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什么东西都烧光了,还能有什么财宝,大人莫要被那些奸佞小人骗了。”
“不,别的可以烧光了,金子呢?总会留下金疙瘩吧,在哪里呢?”
第四十章 女大不中留(二)
岑莲官低着头,过一会才抬起头来:“大人,您还是早点走吧。”
“身负皇命不能走,若是真有危险,为国为民我都将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再所不惜。”
增寿挺直腰板,说的义正言辞。
岑莲官抬头看着他,她父亲是儒将,但从她记事起就是四平八稳的一个人,她从不知道,一个年轻男子可以这般慷慨激昂意气风发。看着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就算面前是龙潭虎穴,他也敢闯上一闯。
岑莲官叹息一声:“大人,您这又是何苦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人,总有有些理想和目标吧。”
增寿低头看着她,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唇角翘起,他唇形清晰完美,这样翘起非常好看。
“岑姑娘有所不知,我曾经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身为宗室子弟一直未有爵位,我们这些宗室,这辈子是无缘科考做官的,所能晋身的通道唯有军功和朝廷封赏的爵位,成年都没爵位宗室子弟的也就我一个,其中隐情颇多,总是我自己不够努力之故。此次南行,我知道前路艰险,但也只能如此了,多谢姑娘提醒。”
他说着朝岑莲官深深地作揖。
岑莲官的脸一下子红了:“还是随我去见见秦姑娘吧。”
“六舅舅!”秦九一见增寿,惊喜交加。
初七则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她本来是想倚仗增寿为唐家平反,现在发现不需要增寿也能混进帅府,将来可以操作空间颇多。若增寿在身边,反倒会掣肘,让她畏手畏脚。
“我一切都好,你放心。”
他看向初七:“我会叫岑先生早点联系你外祖家人,帅府不宜久留,你带着初七尽快搬离吧。”秦九连连点头:“一切都由舅舅做主。”
初七一愣:“什么,带着我?”
“是,你以后就随阿九搬出去,这帅府可不是你能待的。”增寿板着脸,初七撅嘴:“我要陪着岑姑娘在这里。”
“你是我的姬妾,我说了算。”
毕竟是女子居所,增寿不便多停留,只低声嘱咐几句就随着岑莲官走出来。
她们说话时候,岑莲官一直沉默不语,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往外走,岑莲官忽然道:“其实初七并不是你的姬妾。”
增寿笑了一下:“这个你都知道?”
“她自己说的,不过是做给外人看,做个幌子罢了。”
增寿心想初七这是为了留在帅府挖空心思。便也不说话,等着看岑莲官到底想说什么。
“我之前和大人说的那些,实在冒昧。”
“不,感谢你提醒,你是个好姑娘。”
看到岑莲官脸上现出红晕,增寿福至心灵,低声道:“可惜,我此番怕是难以完成朝廷重任,否则,否则一定要……”
他的声音渐渐地下去,脸也涨得通红。
岑莲官大胆地问:“否则怎样?”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不想给人不切实际的承诺。”增寿转过身,一脸落寂。
岑莲官双手一拦:“大人真是这般想的吗?其实只要大人小心一些,再加上莲官从旁相助,要想全身而退,也不是难事。”
“那是你父亲,你叔叔,我如何能让你难做。好了,岑姑娘,就此别过。”说着他迈步就走,心却紧紧地提着,暗自数着步子:一、二、三……
“等一下。”岑莲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愿意帮大人,我相信父亲和叔叔都是公正廉洁的,绝对不会做那些事,我愿意和大人一起帮他们澄清,查出真相。”
增寿心里暗笑,回过身来脸上却是深情款款:“姑娘何必为我这样的人做这些事。”
“我自己愿意。”
岑莲官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
这番话她在心里憋了很久,前几天得知初七其实并不是增寿姬妾时,她欢喜的什么似的,没想到转眼间增寿又忽然失踪了,她哭了一夜。在佛前求菩萨保佑,只要钦差大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她愿意每月初一十五吃斋念佛一辈子。今天看到他忽然出现了,喜悦无法再遏制,便想到这个办法。
天圣教残匪攻打帅府,这会在父帅和钦差两人之间种下一根刺,若不想办法表明心迹,以后怕是更没有办法见到钦差大人了。
她是敢爱敢恨的湘妹子,从不畏手畏脚。
“姑娘……深情厚谊,我……我何德何能。”增寿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在劝说着:“岑姑娘可以打听打听,我在京城真是劣迹斑斑,我这样的人配不上姑娘。”
说完他又朝着岑莲官深深地作揖,转身就走。
“大人!”
听着岑莲官的声音,他始终没有回头。
他心里清楚,若想让这女子对自己情根深种必须要若即若离,表现的太近和太远都不好。
反正我又没对你承诺什么?以后如何都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增寿回到前院,看到岑十三站在月亮门口,像是等候多时了。
“正使大人春风满面,像是有喜事。”
岑十三笑眯眯地看着他,想要从他脸上挖掘更多的秘密。
“你到底想要什么?”增寿低声问。
他怀疑岑十三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要你。”岑十三声音短促有力,“我的目标一直都是你。”
“我一无所有。”
“你有宗室身份,有钦差的名号,有足以同我合作站在同一阵线的资本。”
岑十三说着一笑:“有这些资质,做我侄女女婿也不是不可能。”
增寿心道这人是个疯子,他明知道自己……还说什么做侄女女婿。
“做为联盟最稳定的结构就是彼此有共同的秘密。”岑十三贴近增寿,在他耳边低语,他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耳边,增寿怕痒,忍不住想要逃离,岑十三却伸胳膊搂住她肩膀,感觉到他身子一抖,颈背僵直,故意用更小的声音,几乎咬着他的耳朵说:“我将秘密交给你,一定要帮我保密,我的秘密就是我和岑国璞不是堂兄弟,是亲兄弟。”
他停顿一下,很享受对方吃惊的样子,继续说道:“之所以成了堂兄弟,是因为孝期生子,所以我和你一样,一心只想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第四十一章 你要是女的该多好
罗凡盯着相携走来的那两个人。
增寿本来身材高挑,但这样看和高大的岑十三相比,还是过于纤弱一些,再加上皮肤洁白如玉,旁边那个玉树临风,潇潇洒洒,看着赏心悦目。罗凡心里忽然翻腾起来,他故意大声道:“怎地才来?”
增寿笑着告罪。
“必须罚酒三杯。”
岑九建议道。
岑国璞微笑着看岑九命人一字排开三个大海碗,一次倒满了酒,罗凡看着岑十三,也不出出言阻止,若是平时他一定帮增寿挡下来,可是这会,他就是不想说话,心里憋得慌。二十岁的青年人,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心里这瞬间的醋意是因何而来。
“来来来,正使。”岑九举起一碗酒,“先干了。”
增寿看了岑国璞一眼,后者笑呵呵地看着他,似乎这些不过是后辈们的玩笑。
岑十三笑道:“九哥,小弟不胜酒力。”
岑九斜眼看着他,忽然嗤笑一下,举着海碗回头看向岑国璞道:“大哥,你看,有些人就是自不量力,设么样的玩意都想叫我敬他。”
罗凡的脸色立马变了,目光嗖嗖嗖在兄弟二人身上穿梭。
增寿很想拍他一巴掌:真是直性子,什么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不能八卦的含蓄点吗?
岑十三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目光瞟向岑国璞,委屈地叫了声:“长兄。”
“老九这才开始喝你就灌多了?”
岑国璞笑着道:“来,咱们喝酒,别理他,叫他自己醒醒酒。”
岑九啪地将碗往桌上一顿,酒水撒了出来,接着他用力一甩,一道酒水就这么被甩到岑十三的脸上,岑十三伸手摸了一把,笑了笑不说话。
岑九却喊道:“我没醉,我要和钦差大人一醉方休,哈哈。”说着又举起大碗,笑嘻嘻地走到增寿面前,手搭在他肩膀上:“来,干了这碗,哥哥敬你。”
哥哥?
罗凡站起身,岑十三笑了:“九哥,小弟在这,你找错了。“
“滚,别给脸不要脸,狗一样的东西。给你点好脸就跟我撒野了?”
岑九伸手就去捏增寿的下巴,想要将酒灌进去。
增寿也火了,他认定岑九这是故意借着装醉来羞辱自己,可岑九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功力和手劲他都不是对手,挣扎一下竟然无法摆脱。
罗凡一把拽来岑九的胳膊,这么一用力,岑九手里的酒碗哐当一声被甩到地上,岑九大叫:“好啊,敢摔我的酒碗,这可是大忌讳,哪怕你是钦差,咱们也得说道说道。”
“十三,拉你九哥下去,喝多了。”
岑国璞见场面一时僵住,想圆个场子。
“不……行,必须说道说道。”
罗凡哼了一声:“九帅想怎么说道呢?”
“不是同你,是……同他。”
岑九的手指向增寿,嘴角挂着含义不明的笑容。
原来他一直都在针对增寿,借酒使性子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想和增寿比划几下。
“我不会什么武功,不是九帅的对手。”增寿看着岑九一笑,岑九本是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被他这么一笑却晃花了眼睛,那笑容像是初春绽开的冰棱,清冷中带着一点明媚,让人呼吸停滞,一颗心像是被一双轻柔的小手抓着,慢慢抚摸着。
“我认输,九帅还要比试吗?”
“不……不用了。“
岑九也不知自己怎么磕磕绊绊说出这句话,说完了又想抽自己:明明是对俩钦差不满想发泄下,为什么会轻易放弃?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家这个老九就是脾气不好,经常还卷我面子呢,哎,真是,我一急了就想骂他一顿。”
岑国璞哈哈大笑,招呼着众人落座,继续喝酒吃饭。
这一顿饭,罗凡吃的心里很是憋闷。
他性格直,没官场上的那些花花肠子歪门邪道,可他不傻,看的清楚,这兄弟俩是合起来来演戏呢,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分明在暗示着,岑九性格暴躁又睚眦必报,若是将来被人揪着天京城纵火烧了三天三夜来说事,也可以一股脑的推倒岑九简单粗暴的性格上去,岑家兄弟这还是一个老谋深算运筹帷幄,一个充当急先锋,冲锋陷阵,配合的还真是妙啊。嗯,还有那个岑十三,听出来岑九挺不待见他的,但这也许只是岑家兄弟合演的一出戏罢了,他们可都是姓岑的。
因为有心结,罗凡也就喝多了点,又帮增寿挡了一回酒,回去的时候由增寿扶着,脚步漂浮。
“没事吧,我送你们回去。”岑十三伸手去扶罗凡,却被后者一把甩开,罗凡还歪着脑袋喊道:“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又不要护卫扶,非靠在增寿身上,嘴里嘟囔着:“为你操了多少心啊,你扶我天经地义,必须你扶我。”增寿哭笑不得,知道这家伙也是现学现卖,借酒使性子,便只能扶着他上了马车。
罗凡紧紧地靠着增寿,像个小孩子一样,头搭在增寿肩头上:“小六,真好。”
“好个屁,不能喝就别喝,把自己灌醉了有意思吗?”
增寿气恼地拍了他脑门一下。
“嘻嘻,不灌醉了岑家兄弟能放过咱们?那岑九是憋足了劲要灌倒咱们呢,总不能叫你被他灌倒吧,那家伙不是好东西。”
罗凡说着头用力往增寿肩头蹭了蹭:“小六,你肩膀好窄啊。”
“混蛋黑子,你那么用力,要压死我了。”增寿气恼地将他沉重的脑袋往旁边推。
“别痒痒我啊,我怕痒。”
狗屁,我那是推你,推你呢。
忽然,一个声音滑进他脑海。
“哎,我胳膊疼。”
岑十三撇着嘴,用力甩着胳膊:“麻了。”
增寿扑哧一笑,罗凡嘟囔着:“你笑什么?笑我吗?”
“没有,没有,我哪敢笑你啊。”
增寿又小心地将他的头往一边推了推。
“哎,小六,你说这兄弟三人演的是哪出戏啊?”
“兄弟三个?”
增寿一直没转过来弯。
“老大、老九和十三啊,兄弟三个,有唱白脸有唱红脸,还有看不清什么脸,也可能唱大花脸的。”
说到花脸,罗凡来了尽头:“哎呀呀,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马车一晃悠,他整个人都压在增寿身上。
“罗黑子,你给我起来。”增寿火冒三丈。
“小六,你身上可真软和。”罗凡嘟囔着,在他身上按了一下,“哎,你要是女的该多好。”
增寿像是再次被雷劈到,愣在当场,很快勃然大怒:“奶奶个儿腿的,你敢吃我豆腐!”
第四十二章 太监顺子
增寿用力去推罗凡,后者像是睡着了,嘟囔几句就向旁边一歪,增寿挣扎着坐起来,瞪着他,伸手在他胳膊下软肉处狠狠掐了一把:“可恶的罗黑子,你想压死我?”
罗凡强忍着疼,紧闭眼睛含义不明地哼哼两声,增寿又拍了他一下:“喂,你睡着了?”
听不到回声,他自言自语:“你说兄弟三个演戏是什么意思?难道岑十三说的都是假的?”
“也有可能,这个岑十三我真是看不懂他,如果他也在演戏,目的是什么?还是岑家兄弟早将一切看在眼里?”
一想到自己在岑家兄弟眼中可能是完全透明的,增寿心里一阵恶寒,汗毛都立起来了。
高深莫测的岑国璞,一身酒气暴躁的岑九,还有个温润如玉的岑十三,他们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转念再一想,如果真如此,那岑家兄弟早都对自己下手了,想想那死在任上的南云涛,刚到任就自杀,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有天晓得。弄死钦差是天大的事,但如果这钦差有把柄被他们抓着,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中呢?岑九若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方才酒席上也不会故意找事了,何必非要拼酒,只要轻飘飘一句话就让自己投降。
一会儿路程,增寿心里已经是百转千回,微微皱着眉,忧心忡忡,根本没注意到那个喝多的人躺在那里,趁他不注意,一双含笑的眼睛骨碌碌打量他一番,嘴角含笑。
罗凡是喝了很多酒,但还没到醉的人事不省的程度。他就是想耍赖,想借着酒劲放松自己,靠在增寿身上,放纵自己内心某个角落隐秘的想法。
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男子产生格外的情感。他试图压抑这种异样的感情,压抑的结果就是心烦意乱,暴躁难安,而现在这些隐秘的情感借着一点酒劲小小放纵一下,罗凡偷偷面者增寿的侧脸,那张脸洁白如玉,硬挺的鼻子,清澈的眼睛,形状分明红润的嘴唇,心里不由地感叹,真的,我说的都是真话,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啊。马车颠簸,罗凡的心也随着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索性闭上眼睛装睡。马车里很安静,他能听到增寿细细的呼吸声,两个人离的那么近,小六虽然讨厌自己靠来晃去,可毕竟马车就那么小地方,他四仰八叉躺在那,腿紧紧地靠着增寿的腿,能感受对方紧绷的肌肉,身体的温度,还有衣袍下的滑腻,这感觉真好,罗凡眼睛微闭,身子随着马车摇来晃去,一颗心独自荡漾,小醉微醺,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着了。
马车很快到了暂住的园子,增寿自己先跳了下去,顺子一阵风地跑来,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抱着增寿的大腿就哭:“六爷,六爷,您总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奴才就追着六爷去地下……黄泉……永不分开。”
“呸呸呸,你家爷我活得好好的,什么天上地下黄泉,晦气。”
增寿故意顺势轻轻一踹,顺子大声哎呦一声,抱着他的腿站起来,笑嘻嘻地伸脸过去:“爷,看奴才这臭嘴啊,您给奴才两巴掌。”增寿瞪他一眼:“我嫌手疼。”
“嗨,六爷,奴才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做梦,我们家六爷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增寿啐了一口:“你这是斗蛐蛐还是买鲶鱼呢,什么叫全须全尾,少嗦,把罗黑子扶起来,这家伙,一身酒气臭死了。”
顺子颠颠地跑到车旁,掀开帘子捂着鼻子道:“爷,您先回房,奴才等会就去伺候您。”
增寿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护卫:“柏先生呢?”
顺子伸手去拉罗凡的胳膊,罗凡动了一下,嘴里低声道:“小六,轻点,我这胳膊……肉做的。”
顺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一用力,使劲将罗凡拽到边上,罗凡皱皱眉头:“就这点不好,若是女子一定是个暴脾气的,看谁敢娶你。”
顺子心里一惊:什么叫若是女子……什么叫谁敢娶你?
他看向罗凡的眼光变得阴沉,又用力拽了下,接着松开手,罗凡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嗨,罗将军,您可别吓唬小的啊。罗将军,醒醒。”
罗凡的护卫闻声赶来,看着罗凡倒在地上以为是他自己没站稳,两个人急忙将罗凡架起来往房里送。
顺子拍了拍手,嫌弃地在马车帘子上蹭了蹭,心里哼了一声:除了我家爷,伺候别人都脏了我的手。
顺子来到房间,增寿已经脱掉外袍。顺子凑过去,伸手去摸增寿的腰带:“爷,这都从哪来的衣服,这么粗糙,磨得慌,奴才帮您宽衣。”
说着伸手去解那腰带,增寿内心已经有某种意识在渐渐被唤醒,啪的一声打掉顺子的手:“成何体统。”
顺子一愣:“啊?爷,一直是小的伺候您啊。”
是的,从七岁开始就是这小太监伺候他。
伺候他穿衣吃饭,除了洗澡,他从来都不许顺子给自己洗澡,洗澡水送进来就喊他出去,每次顺子都撅着嘴:“奴才伺候爷是天经地义,哪有六爷这样的。”
一般这时候增寿都是一脚踹过去:“滚吧。”
可是现在六爷竟然都不让自己帮他脱衣服了。
顺子委屈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六爷,您都不要奴才伺候了,奴才……奴才不如死了算了。”
增寿扑哧一声笑了:“你小子,从哪学的死呀活呀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是小媳妇吗?”
说着抬腿又要踹,顺子抱着他的腿跪下:“顺子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增寿哈哈大笑,顺子也傻乎乎地跟着嘿嘿笑起来。
笑着笑着,增寿觉得不对劲,过去总被顺子这小子抱大腿,并不觉得如何,可是为何现在……他身上一阵寒意,浑身不自在呢。
他有些气恼地呵斥道:“说你胖你就喘,松开。”
顺子委委屈屈地松开手,嘟着嘴扭身往外走,边走边嘟囔:“也不知去了哪,感情是外面的人伺候的好,这回来就对奴才横挑鼻子竖挑眼睛的。”
想到两个人这十多年的情意,增寿叹口气:“好了,好了,赶紧把爷的衣服找来,身上这身难受死我了,岑……买的这叫什么啊,能扎死人。”
顺子甜甜地哎了一声,脸上立马现出笑来。
第四十三章 一起洗呗
听着六爷在里面洗完澡。顺子敲门道:“爷,奴才来收拾。”
增寿泡在大木桶里,热气滟滟地熏着,水气朦胧,身上每一处都蒸腾的格外熨贴舒服。这几天经历了惊恐、无奈、劳累、困惑。身心疲惫,他竟然靠着桶边睡着了。
“爷,奴才进来了。”
顺子敲了几下见里面没声担心出事,一把推开门,房间里很安静。他叫道:“六爷,爷,您没事吧。”
他走到桶边刚要伸手,增寿猛地醒来,大叫一声:“滚出去!”
顺子愣住:“爷,奴才听着没声音,进来……”
“出去!”
增寿背对着他,桶上方露出一点洁白的脊背。
顺子低头,努力想将那一抹洁白从脑海中清理出去。
“滚。”增寿气愤异常,用力将水泼向他。顺子缩着脖子低着头,一点点往后退,“爷,您别气都是奴才不好。”
顺子走出去,紧紧地关上门,整个人靠在门上,缓缓闭上眼睛。
果然如此,就是这样,这些年就有过怀疑,现在是……真的证实了。
“顺子,小六呢?”
罗凡晃晃荡荡走过来。
“爷在洗澡。”
“哦。”
罗凡大咧咧就要开门进去,被顺子一把抓住:“将军要去做什么?”
“找小六说话啊,放心我没喝多。”
罗凡咧嘴傻乎乎一笑。
“六爷在换衣服。”
“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
罗凡又去开门。
“不许进去。”顺子全身都靠在门上就是不让开。
一个小太监,罗凡并不放在心上,他喝了点酒,虽然没彻底醉倒,但借着酒劲,动作有些粗暴,一把拽过顺子往旁边拉,说来奇怪,瘦弱的顺子竟然纹丝不动。罗凡愣了一下:“你小子,哪凉快哪待着去。”
“罗黑子,进来吧。”
增寿在屋里发话。
罗凡得意地朝顺子一笑,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去去去。”
说着一把拉开门走进去。
“你还真在洗澡啊,大男人还这么矫情,洗个澡,门关的严严实实,还叫顺子在门外守着,好像谁能把你怎么着似的。”
罗凡进来,看到增寿外面是一件家常的淡绿色袍子,衣服没有系好,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和一小块洁白肌肤,隐约有点水汽透出,里衣边缘有点点潮,顺着向上看,是锁骨小坑,小巧的下巴。罗凡侧过脸,错开眼睛:“衣服赶紧系好,小心着凉。”
增寿背过身子去整理衣服,罗凡走到屋子中间伸手拨了一下木桶里的水,增寿叫道:“你做什么?”
“这水还挺热乎的,我也洗洗吧。”
增寿一愣:“啊?你洗洗?回你房间洗啊?”
“这水挺干净又热乎乎的,就着剩水洗洗算了。”
罗凡说着就开始宽衣解带。增寿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看你真是喝多了,成何体统。”
罗凡笑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
罗凡将他向外推:“回你自己房间去,耍什么酒疯。”
顺子抱着盆子跑进来,直接就去舀木桶的水,罗凡喊道:“你们主仆二人怎么这么矫情?我都不嫌弃你们还矫情什么啊,出门在外处处不方便,就着这点水洗洗又怎么了?”
说着他瞪大眼睛看着增寿:“不洗说我臭,一身酒气,这要洗你又拦着,感情都是你的理,常有理啊,你。”
说话间顺子已经捧着盆子,将水往外一泼。
“哎呦,顺子,你这是故意的吧!”
柏师爷的正好进来,猝不及防,见水泼来往后一跳,没泼到头上,袍子边溅上不少。
“真没看到您来,你里面请。”顺子心道,这把柏师爷放进去,看你罗黑子还敢对我们家六爷动手动脚?
“好事,好事,我听说……“
柏师爷一进门,哎哟一声,转过身去:“我走,我这就走,我啥都没看到。”
增寿怒道:“什么和什么,我刚洗过澡,衣服没系好,他是非要用我的洗澡水,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柏师爷无奈,只好转过身赔笑道:“没有,我什么都没以为。”
他进来时正好看到两个人在撕扯。
增寿的外衣还没整理好,露出白皙的肌肤,手却拽着罗凡的衣袖,后者外面的衫子已经解开大半,一个袖子被增寿扯下来。
柏师爷心道,这公子哥们的玩的道道还真多,外面有小太监守着还敢怎么玩。这……龙阳的事情啊……
“柏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柏师爷一脸暧昧笑容,增寿也明白过来,急忙解释。
“我知道的,知道的,年轻人嘛,哈哈。”柏师爷朝罗凡眨眨眼,意思是我懂的,我什么都不会和人说。
罗凡见他这样,越发着急了,脸涨的通红,一张黑红的脸看着很滑稽。
增寿清了清嗓子问:“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六爷回来了,特来请安。”
柏师爷说完眼睛瞟向门口。
增寿道:“顺子,你去月亮门那看着,不许任何人过来。”
顺子低声问:“那洗澡水……”
“好了,这水凉了,没人会用。”
“我可以洗凉水澡的。”
罗凡笑眯眯跟上一句。
增寿觉得罗凡今天很奇怪:“你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
罗凡笑而不语。
柏师爷干咳两声,小心地关上门低声道:“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你别卖关子好不好?”
增寿看柏师爷神秘兮兮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这个柏师爷什么都好,就是聪明太过,官场老油条了,总是把简单的事情搞的复杂。
“那个枫娘子。”
“哈,就是对我们罗将军投怀送抱的枫娘子?”柏师爷、罗凡都和增寿讲过和枫娘子见面的事,因此增寿有此一问。
“什么叫投怀送抱,那是为了麻痹对方好吗?”罗凡脸越发的红,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增寿的脸。
他洁身自好,家里两个通房都没有。
那天为了麻痹帅府的暗探,枫娘子扑进他怀里,当时他内心毫无感觉,可当天晚上却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温香软玉满怀,自己正在得趣处,气喘吁吁,忽然那身子的女子抬头叫了娇嗔一声:“罗黑子,你慢点。”
他大惊失色,因为那人竟然涨了一张和增寿一模一样的脸。
第四十四章 龙袍(上)
原来增寿失踪后,柏师爷心里着急,便去那酒馆去找枫娘子。
第一次去枫娘子不在,柏师爷又不能对小酒馆的伙计说自己的来意,便只能坐在那喝了点闷酒,一直等到小酒光关门打烊,这才不甘地回去。
今天他又去了,刚进去就有伙计上前:”客官里面请,您订的雅间收拾好啦。“
柏师爷琢磨,我也没订什么雅间啊,啊,对,这是暗号吧?
跟着伙计进去,却看到里面坐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白净的面皮斯斯文文的,见他进来抱抱拳道:”先生请坐。“
柏先生坐下,迟疑一下问:“枫娘子……”
那青年笑了笑,笑容里竟然透出几分娇羞媚态,柏师爷看的眼睛发直。就听那年轻人娇声道:“柏师爷的眼神还真是不好呢。”
讲到这里柏师爷忍不住感慨道:“我只在官场上混迹,不知道江湖上门道竟然这么多,你们猜那年轻人是哪个?”
增寿和罗凡对视一眼,都故意摇头说不知道。
柏师爷这才露出神秘笑容:“是枫娘子啊,原来那女人竟会易容之术,真是神奇,太神奇了,她不说明我根本猜不到。”
那年轻人娇笑着:“真是贵人多忘事。”
柏师爷还在惊讶这传说中的易容术这么神奇,却见那枫娘子指着屋子角落的一口箱子道:“柏先生打开看看。”
柏师爷走过去,弯腰一看见箱子上贴着圣字封条,这是天圣教的东西。
“这是……”“是之前一个客人托我们漕帮运送的货物,我们黄老大留个心眼,偷偷换了一箱子,你猜里面都是什么?”
“天圣教的金银财宝?”
“没错,都是天圣教的财宝,那些银锭上还印着大大的圣字,柏师爷怎么不好奇是谁运送这批货物的?”
被这样不男不女的年轻人这般娇滴滴的盯着,柏师爷心里一抖,忽然想到一个人来:“难道……是那将黄秋娥点了天灯的刘大龙?”
“聪明啊,柏师爷,你这般聪明不如投了我们漕帮,黄爷一定给你个堂口干干,这不比跟着那小白脸钦差有前途。”
柏师爷冷笑:“漕帮竟然比官府还要厉害了吗?”
“哈,那要看怎么看,这跟着个不靠谱的钦差,又要查岑大帅兄弟,恐怕命怎么丢的都难说呢。”枫娘子幸灾乐祸。
“什么叫不靠谱的钦差!”增寿不满。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那枫娘子说的。”柏师爷急忙解释道,“我将那箱子封条轻轻揭下,猜我看到了什么!”
增寿不耐烦地问:“你有完没完?”
“刚才不是说看到了银锭子,上面打着圣字。”
“银锭子下面啊,竟然还有……龙袍!”
龙袍!增寿和罗凡都瞪大眼睛。
“是天圣教的龙袍,那李大龙运走做什么?”
罗凡有点想不明白。
“问题就在这,李大龙运走的东西是要运回岑家的。”
柏师爷一拍大腿继续说道:“我一看龙袍腿都吓软了,这可是谋逆大罪啊!”
柏师爷看向那枫娘子:“这是岑大帅运送的货物?缺了一箱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会不清点,不知道?”
“本来是不会这么大意,问题是船在行进之时黄秋娥趁着刘参将熟睡行刺,可惜没有经验,只是刺伤了而已,闹出这么大乱子,刘大龙气急败坏,将黄秋娥点了天灯,也许是太过惨烈这船走到一半又遇到大风,撞上了江底暗礁,丢失了几箱子财宝。”
柏师爷高深莫测地笑笑:“那就是被你们私下拿走的吧。”
枫娘子笑笑:“这是龙王爷送我们的,不拿白不拿。”
原来因为丢失了几箱子财宝,加上之前船上发生了行刺之事,一时间都是乱哄哄的,事后刘大龙也发现问题不对,但丢了那个箱子是重罪他不敢声张。事后怎么弥补就是他的事情了,反正这箱子在我们手里,这就是岑家兄弟图谋不轨的证据。”
罗凡不解:“只贴着天圣教封条,如何能证明和岑家兄弟有关,人家可以不承认啊。”
增寿冷笑:“你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啊?什么意思?”
“只有一个龙袍,并没说还有冠冕,这些违制的东西都是一套来的,剩下的在哪里?”
罗凡恍然大悟,对啊,剩下的东西在哪?一定在岑家老宅。
柏师爷看看增寿,又看看罗凡,嘿嘿一笑:“就是如此,这漕帮要和咱们联手。”
“世上可没有这等好事,漕帮是要得到什么呢?”
“盐场。”
柏师爷说完,增寿和罗凡都倒吸一口凉气漕帮的胃口还真是大,竟然是看中了盐场。
天京城是没有盐场,盐商都在扬州,这漕帮看来是从常年运盐上一直在盘算这条捷径。
“只要朝廷能给他们盐场。”
增寿一笑:“我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哪里能做这样大的主,再说,这箱子里龙袍真假还不知道,天晓得是不是漕帮故意抛出来骗人的。”
罗凡连连点头:“对,小六说得对。”
“先要看到他们的诚意。”
增寿看着柏师爷:“我听说漕帮都是英雄好汉,武艺高强,消息网四通八达,我要剩下的那部分龙袍的确切地点,要想扳倒岑国璞必须一击而中,现在他们手里的东西不重要,岑国璞可以反咬一口说是假的诬陷他,若是在岑家搜到点不该搜到的东西,那就热闹了,我只要这个。”
柏师爷点点头:“现在吴天福那小子抓不到,又没有实际证据来证明天圣教的财宝是被岑家兄弟转移了,只有找到龙袍这一条路了。”
增寿并没有告诉他们岑十三说出的那个秘密。
按照岑十三的说法,他本来是岑国璞同父异母的弟弟,只因为岑父当年国孝家孝两重孝期间,行为不检让一个侍女珠胎暗结,岑家隐瞒了这个消息,将那侍女远远地送走,直到岑十三十来岁时候才声称是岑家某个叔伯的庶出子,是岑国璞的堂弟。
“我甚至都不知道生母长什么样子,去母留子,这就是我活下来的理由。”岑十三在讲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有泪花闪过。
增寿想,如果是这样,知道龙袍的确切地方,找岑十三确认一下就可以一击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