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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尔萨兰     钦差大人驾到txt下载     钦差大人驾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书院的秘密(十三)

    老苍头一口咬定死者就是林夫人。

    夏县令皱着眉头,盯着那尸体一言不发。

    现在县衙内出现了两具尸体。

    张可欣被人用刀子从后背扎死,那人力气应该极大,刀子从后背骨缝中插入,几乎将他刺个对穿,扎破了心脏,流血而死。

    又一具残破的尸体被抬了进去,讽刺的是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具尸体活着时候还被扔当成杀害张可欣的凶手。林夫人的也是被刀子杀害的,伤口在脖颈,被刀子几乎割断了,流很多血,引来林中的野狗,将脖颈和一张脸撕扯的七零八落,看不出眉眼。

    现在受害者和嫌疑犯一边一个停在尸床上,一男一女,无关生前的身份相貌,只是两具冰冷的,散发着生肉腻歪气味的尸体。

    罗凡眉头皱成川字,他不能接受这个结局:这不是表姐,表姐不该这么命苦。可老苍头说这就是林夫人的尸体,衣服是对的,发髻是对的,就连腕子上的一个碧玉镯子都是对的。

    罗凡伸手去摘那镯子,这镯子他认得,是林夫人从小就带的,时间久了,腕子长大许多,一时间就撸不下来,罗凡心里烦躁,用力一拽,将镯子脱下来,手指尖还残留着死者手腕冰冷僵硬的感觉,让他想吐。

    对着灯笼,能看到那镯子里侧刻着一个小小的莹字,罗凡紧紧地握着镯子闭上眼睛,有泪水从眼眶咽到心底,林夫人叫林之莹,这是她的物件。

    随身带的包裹不见了,丫鬟小云从昨晚到现在杳无音讯,林夫人孤自一人死在前往乡下的树林中。

    若是图财害命又怎么会剩下一个碧玉镯子?

    “这镯子太小巧了点,许是歹人也摘不下来,杀了人心慌意乱,抢了包裹就走了。”

    夏县令盯着罗凡手里的碧玉镯说道。

    问题是林夫人昨晚是坐马车出门的,马车何在?

    罗凡在尸体附近没有找到马车的痕迹。

    “表姐为何要在昨晚出城?回来时穿的可是那件灰色罩衣?”罗凡问老苍头。

    老苍头想了想摇头道:“实在没注意是不是那罩衣,夫人经常穿着那件罩衣,老奴实在记得昨晚是怎样。至于出城,夫人说是回去祭祖,她头发凌乱像是受到了惊吓。”

    “这就是了,有人威胁她!”夏县令一拍桌子。

    老苍头吓了一跳,哆嗦着跪在地上。

    “为何威胁?”

    罗凡问。

    “可能是有人看到她杀害张可欣,用这件事威胁她。”夏县令依然揪着林夫人是杀人嫌犯不放。

    罗凡心里不忿,刚要说话,忽然就听着外面有人问:“咦,这大晚上怎么县衙这么热闹?大家这是……哎呦,尸体开会啊,有死人!”

    门口站着一个风光霁月的妙人,一身白色锦衣,一张绝美的脸,如墨的黑发用金冠束起吗,手上还摇着一把扇子,这副模样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看到两具尸体,急忙捂住鼻子:“臭死了,早知道有尸体,我是绝对不会来的。”

    罗凡问:“你来做什么?”

    “啊,给罗将军送个伺候的小厮。”

    罗凡眉毛一拧刚要说话,夏县令啊地一声问:“张可欣的亲随小厮?”

    初七押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走进来,这姑娘胆子极大,眼角瞟了一下两具尸体,也只是往一边退了两步而已。

    “是啊,这可是重要证人,县令却没有加以保护,我若不保护好他的话,真担心很快就能有第三具尸体咯。”

    增寿说着用扇子指了一下那小厮:“你来讲讲,昨晚你都看到了什么。”

    小厮看了夏县令一眼,低着头道:“小的早上没说实话。”夏县令大怒:“为何?为何不说实话?”

    今早小厮发现张可欣被杀,报案后夏县令问他昨晚都有谁去找张可欣,他想了想说林夫人来过,因此夏县令这才派人去林家抓人,没找到人又亲自带着衙役搜出血衣,可是现在这小厮说他早上说了假话。

    “小的想敲诈一笔。”小厮被夏县令吓得扑通一声跪倒。

    增寿道:“看看,一惊一乍,若是把证人吓死那就大大地不妙了。”

    “敲诈谁?”夏县令的脸绷的紧紧的,他发现自己面对这个钦差正使心里有点虚虚的,这个正使人还没到,在香河做的事情就已经传到了,此人不按常理出牌,又是宗室,身份特殊,不是好惹的。

    “林……山长。”小厮声音颤抖。

    “你的意思是昨晚林山长和林夫人都曾经去找过张可欣,对不对?”罗凡思维很敏捷,立马抓到问题所在。

    “是,是这样的。”小厮竹筒倒豆子,将昨晚的事情讲了出来。

    这天晚饭张可欣吃的很多,这段时间他胃口很少有这么好的时候,精神状态也不错。

    小厮收拾残羹剩饭时候还说道:“院长精神头越发好了,都是老参的功劳。”

    “你下去吃饭后就不必来了。”张可欣忽然说道。

    “小的还得伺候院长洗漱啊。”

    “不用了,我晚上需要见几个人,你不必锁门,留着门就好。”

    小厮收拾好东西走出小院。张可欣这人喜欢清静,自己住一个院子,小厮住在外面院子。

    小厮好奇,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他起来,站在窗口,看到一个人匆匆忙忙地从门口跑了出去。

    那人一身黑袍子,脸一晃,能看到他的脸,正是林山长。

    林山长来找张可欣腻歪是常事,小厮没当回事,反正睡不着了,不如去拎点水洗洗衣服。

    小厮去书院厨房找个桶子回来,忽然看到从里院又跑出一个人,灰色罩衫,头发梳着个简单的发髻,月光下一张洁白无瑕的脸像是能反光,不是林夫人是谁。

    “所以昨晚去找张可欣的其实是两个人,林山长也有份,”夏县令觉得不可思议。

    “是,因为山长和院长关系特殊,小的就想利用这件事敲上一笔钱。”小厮不住磕头道,“小的知道错了。”

    “关系特殊?”罗凡重复了一遍,“什么叫关系特殊。”

    增寿一脸坏笑:“你说呢?他们俩是什么一种特殊关系?”

第二十章 书院的秘密(十四)

    这笑容……让罗凡汗毛都立起来了,一下子想到和增寿二次相遇的狗血事件!

    “啊,你是说,和白……”

    他急忙收住,为照顾白总兵的面子,白小弟的案子是保密的。

    “大人,话可不能乱说,事关林山长的名声。”夏县令也明白过来。

    “你是县令,你该知道一个学子就算中了举人,两年内做吉祥书院下院院长到底有多大能力?依你之见,张可欣是有这等才能之人吗?”增寿说真拍了一下自己胸脯,“林山长的特殊爱好,我也可以作证。”

    “你?”罗凡和顺子的目光瞬间对准增寿。

    顺子扑上去哭唧唧道:“爷,六爷你没有怎么样啊,六爷。”说着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要巴在增寿身上,增寿嫌弃的一咧嘴,一巴掌将顺子拍下去,抖了抖衣服道:“你家爷好着呢,不过是冒充学子试探下那老家伙,他就真想对我下手,哈哈,夏县令,你可要给本钦差一个说法。”罗凡松口气,他就知道,以增寿的机灵劲怎么可能被林山长占到便宜。

    之前林山长说,这事说出去没人相信,因为林山长是当世大儒,增寿是京城纨绔,大家只会觉得增寿瞎胡闹。现在增寿这边多了一个小厮做证人,立马觉得可以扬眉吐气,要好好收拾一下林山长这老家伙。

    夏县令脸色格外难看。

    吉祥书院是汝阳县的骄傲,他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这书院的名声。

    可小厮言之凿凿,增寿又作证说林山长对他有不良企图,夏县令便发令命人去请林山长来县衙。

    “是传,传啊。“增寿纠正。

    “对,对,对,传林之山。”

    “顺子,你跟着跑一趟。”

    增寿看向夏县令:“让顺子跟你们去一趟,全程做监督,哼,本钦差可担心你们和那林之山暗通款曲,泄漏机密。”

    罗凡心想也是这么回事,林家百年望族,在汝阳城这么多年,盘根错节,这县衙内的衙役也是不太可靠的,便让自己一个家将也跟着去。

    两位钦差都对自己表示出不信任,夏县令的脸色非常难看,只能强忍着。尸体已经都抬了下去,空气中还有一种生肉的腥气挥之不散,增寿气闷,起身走到门口透气,罗凡跟过来低声问:“他真的没对你如何?”

    增寿眉毛一扬:“你觉得呢?他若敢如何,我早就将他……咔嚓了哈哈。”

    罗凡松口气,低声道:“谢谢你。”

    “谢我?”

    增寿装出一副吃惊样子:“咦,不是公报私仇吗?怎么现在要谢我?”

    罗凡的脸更黑了,瞪大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增寿笑道:“我提醒过你,去的晚了,怕是你表姐要出事。”

    “求你。”罗凡抬起头,一脸毅然决然,“我求你帮帮我,我想帮表姐讨个公道。”

    “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当我逼良为娼。”

    增寿啧啧道:“不过呢,林之山这混蛋竟然摸过我的手,哼,我一定要将他那只手砍下来。”

    说着挥了挥衣袖,做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看在我求我的份上,放心,我帮你,不过天知道最后结果怎样,如果并不是你希望的结果,那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莫要怪我。”

    很快,林山长被带来。

    他镇定自若,发丝都没有乱,上前朝各位大人浅浅作揖就算施礼。夏县令示意给他搬个凳子坐着,增寿道:“哈,从没见过传唤人犯坐着的,夏县令可真体恤人啊。”

    夏县令不理他,解释道:“林山长,这么晚传你前来是因张可欣被杀一案。”

    “老夫也是痛心疾首啊,太爷可是查到何人杀害了可欣?”

    “贼喊捉贼,杀人的就是你啊,林之山。”

    增寿冷笑。

    林山长一脸愕然:“大人,我是曾经得罪过你,可也不能公报私仇啊。我杀害可欣?怎么可能,他可是我最喜欢的弟子。”

    “哪种喜欢啊?”增寿语调拖长。

    “请太爷做主,这位钦差大人处处针对。”

    林之山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增寿恨不能一把抓住那山羊胡子,让你这老东西再装模作样。

    “有人证明你昨晚去找过张可欣。”

    夏县令一拍惊堂木,摆出公正严肃面孔:“去找他所为何事?如实招来?”

    林之山的目光在大堂上逡巡,张可欣的小厮一个劲往增寿身后躲藏。增寿坐着,他站着如何藏得住?

    林之山很快就发现了他,指着他道:“这可是证人。”

    “干你何事?你要威胁证人吗?”增寿反问。

    “不敢,太爷秉公执法,老夫佩服,只是这个小厮的话,依老夫看来不能当真的。”

    “不能当真?这是为何?”

    “此人多次威胁敲诈老夫,都被老夫拒绝了。”

    “哼,没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好好的他诬陷你做什么?”

    增寿冷笑。

    “因我林家的名声,此人跟在张可欣身边,知道很多**,以此要挟老夫。”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行得正坐的端,怕什么?”增寿不依不饶。

    夏县令心里憋气:到底是你审案还是我审案。

    他又不敢反驳,只好气的一拍惊堂木,将堂内众人骇了一跳。

    “这小厮以什么理由敲诈你。”

    小厮呼道:“没有,太爷,小的是有这敲诈心思,可小的还没做就被钦差大人给骗……啊,给抓了啊。”

    “事关女子名节和林家百年清誉,老夫……不能说。”林山长看了罗凡一眼,嘴角微微抿起来。

    罗凡心里咯噔一下:“大胆,你不要污人清白!”

    增寿摇头:他见罗凡握紧拳头,恨不能冲上去打人的架势,心道真是个棒槌,和这等老奸巨猾之人斗法,吹胡子瞪眼睛,靠拳头说话?

    果然,林山长的目的就是激怒罗凡。

    “胡说八道,我表姐冰清玉洁。”

    “你是为你表姐,老夫为的是林家百年名声,孰轻孰重?你表姐于你是外姓人,与老夫却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的同宗同骨,罗副使。”

    林山长怅然长叹一声,朝夏县令抱拳道:“事到如今老夫不得不说了,我那侄女在书院内和多名学生有染。”

    “闭嘴!胡说八道。”罗凡气的青筋暴露。

    “她同死去的莫展翔也有关系,莫展翔和张可欣还为她争风吃醋打起来,太爷,这事你也是亲眼目睹的。”

    夏县令忍不住点点头。

    “不对。”罗凡大叫,“夏县令,你和林学监只看到莫展翔和张可欣争斗,具体所为何事你们并不清楚。”

    夏县令一想这么说也对,又点点头。

    “哼,巧言令色,林之山,是你杀人,还要嫁祸给林夫人。”

    罗凡瞪着他。

    林山长刚要说话,捕头带着几个人走进来:“太爷,小的们在林家搜到了这个。“

    说着双手将一个油纸包呈上。

    夏县令打开油纸包,一块沾满血的帕子掉出来。

    夏下令嫌弃地将帕子拿在手上仔细查看,这帕子是淡蓝色棉布做的,朴实无华,只在角上绣着吉祥书院四个小字。

    这帕子夏县令认得,真是林山长平时所用之物。

第二十一章 书院的秘密(十五)

    增寿笑嘻嘻地指着那帕子问:“林老头,这是何物啊。”

    林之山看了一眼,又看向夏县令,后者满眼震惊,显然已经认出此物的主人。

    “正是老夫的。”他苦笑,一脸无奈。

    “哦,你家怎么会有带血的帕子?”

    增寿语调拖长。

    “谁不小心流血捂上便会如此。”林之山笑了一下,“莫非大人当这是杀人凭证?”

    “一派胡言,这帕子几乎被血浸满,要出多少血?”

    “大人是贵胄,不知道平常人家的艰辛,家里厨房烧饭劈柴不小心就伤到手,一块帕子都是血,有什么打紧。”

    “这帕子是在哪找到的啊?”

    夏县令问。

    捕头看看林山长,又看看增寿,低头道:“在林山长的卧室内。”

    “哈,卧室内!林之山,爷才知道你在家里还烧饭劈柴!”

    增寿一身怪叫,夏县令吓得浑身一哆嗦,声音比蚊子还细:“这个……林山长说的也对,一块帕子说明不了什么,倒是在林夫人家搜到的血衣,更能说明问题。”

    顺子低眉顺眼地站在衙役们身后,好像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罗凡问那家将:“这帕子是在卧室搜出来的?”

    “是的将军,小的跟随这位捕快和顺子小哥儿进去,在屋里搜查一番,后来在床底下看到这帕子。”

    林之山哈哈大笑:“大人,老夫已年过半百,若是老夫杀人,如何能将这染血的帕子丢在床底下?早早一把火烧了便是,大人太小觑我。”

    他说着站起身来,对夏县令作揖道:“如意书院院长张可欣被害一事还请太爷明察,老夫书院内事务繁忙,先行告辞了。”

    “站住!”

    增寿冷笑:“你说这小厮诬陷你,你就那么笃定昨晚你从如意书院出来,一路上没有被别人看到?林山长,这汝阳城怕是一大半的人都认得出你。”

    “就算老夫去了如意书院又如何?谁看到我杀害可欣?就凭一块带血的帕子?大人,求胜心切是好事,但你这明显是栽赃陷害。”

    增寿脸色一变:“混账。”

    “老夫的确有些不敢视于人前的心思,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人硬扯着这点做人品德上的瑕疵,非诬陷老夫杀人,那就请给老夫上枷锁,屈打成招等待秋决便是。”林山长俨然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他头发发白,一身文士衫,头发用一块粗布箍的利利索索,颇有一股书生意气的味道。此人能继承吉祥书院,成为大儒,从外表到气质都是很出色的。

    增寿盯着他,目光像淬了毒药。

    他知道此人一定做了什么,可全无证据。

    “老夫昨晚是去见张可欣,因为大人查到莫展翔的死,我便去警告张可欣不可胡说八道,牵扯到我那侄女,我们林家的名声要紧。”

    罗凡听他口口声声都在攀扯表姐,恨的握紧拳头却又无能为力。

    “彼时他的病好了很多,答应我不会乱说话,哎,老夫也是无奈,老夫是有点不良心思,但时下京城官员狎小倌儿引为风雅之事,福建等地契兄弟成风,朝廷不也没说什么吗?老夫当初对张可欣是动了心思,他有才华有能力,老夫难免爱屋及乌。”

    听到这,增寿忍不住哼了一声,面带鄙夷。

    “因为心生欢喜之意,对张可欣和侄女之间便睁只眼闭只眼,后来张可欣和莫展翔争风吃醋,引发种种争端,老夫这才觉得事情不妙,便命张可欣去管理如意书院。这些旧事一旦被翻出来,我们书院的名声就坏了,我那侄女可是朝廷敕封的节妇,如和他人有了奸情,我林家……唉。”

    “混蛋你知道表姐死了就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这老东西,我……我掐死你。”

    罗凡听他口口声声我那侄女,在大堂上当着这么多人面说林夫人和人有私情,气的冲上去要杀人。

    初七急忙拉住他胳膊:“将军息怒息怒。”

    林山长愕然:“什么?阿莹她……怎么可能,昨晚我还看到阿莹从如意书院出来的!”

    他惊讶神情不似作伪,但此人老奸巨猾,增寿认定这人又在演戏。

    “好笑的紧,你若不心怀鬼胎,和张可欣对质完为何不回家,却躲在暗处观察别人?亏心不亏心?”

    增寿拍了拍罗凡肩膀:“稍安勿躁,这事六爷我管定了。”

    “老夫是担心张可欣乱说话,离开后心绪不宁就在如意书院外的巷子里徘徊一阵,我家马夫可以作证的,老夫是坐马车去的。”

    这老家伙!他讽刺增寿公报私仇,又声称和张可欣有点暧昧关系,但张可欣的情人其实是林夫人,他对林夫人的死一无所知。

    真是完美的把自己彻底择了出去。毕竟人家当着这么多人已经承认了自己对张可欣有龙阳之思,但这不算过分啊,京官们可以,这书院的山长自然也可以。

    至于杀人?老夫离开时张可欣还是好好的,至于怎么林夫人离开后人就死了,那你们去问林夫人好了。哦,林夫人死了?我那苦命的侄女,当年是望门寡,现在又死于非命,真是可怜,就算她败坏了我们林家的名声,人死灯灭,做为林家族长我也不会追究了。

    林山长滴水不漏,将自己从杀人嫌疑中剥离的干干净净,当然,这不完美的道德品质才更显真实,夏县令不住点头,认定林山长无罪。

    无罪就只能任凭他离开县衙回家,不可能因为他有点龙阳之思就把人抓起来。

    憋屈,太憋屈!

    “站住!”增寿大喝一声,“既然林山长问心无愧,那就随我们一同去张可欣房间看看。”

    “老夫自然是问心无愧。”

    林山长站住脚步,立在庭中。

    张可欣死在自己的卧室内,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的小厮吓得哆嗦,站在廊下不敢进去。

    夏县令脸色比罗凡好不到哪里,站门口道:“钦差大人先请。”

    增寿这看看,那看看地上血迹问:“张可欣是死在桌子旁边?”

    夏县令点点头:“尸体是在这里发现的。淌了一地的血,桌子上都是血。”

    “他趴在桌上死的?”

    “是趴在地上,大概是死之前挣扎过。”

    增寿想了想尸体后背的伤痕,点头说:“这一刀刺入,真是够狠,林山长老朽一个倒未必有这等气力。”

    没等林山长点头称是,他又继续道:“林夫人弱女子一个,也没这等气力,一刀插入,几乎刺个对穿。”

    “那凶手……”

    夏县令一眼看向哆嗦成一团的小厮:“那就是他。”

    他指着小厮道。

    小厮急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他,我若是他,杀了人早席卷了张可欣的财物跑了便是,何必还在那哭天抹泪,心疼自己那二两银子。你看这屋子里陈设,这箱笼内细软,何止二十两。这凶手嘛……另有其人,爷我看的是清清楚楚。”

    罗凡急忙问:“是何人?”他以为张可欣的鬼魂还没走,就在这屋子里。

    增寿眉毛一扬,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这个……我还不能说。”

第二十二章 书院的秘密(十六)

    增寿卖关子,罗凡还能如何?

    这一路上一直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事实证明小白脸就是没好心眼。可关键时刻解决问题还得靠着小白脸的坏心眼,罗凡的怒气便只能忍下。

    “然后,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在这里单独待一会儿。”

    增寿看向夏县令。

    “这……”

    夏县令迟疑了。

    这可是刚死过人的屋子,让他一个人留在这,稍微有个什么,他这县令乌纱帽还要不要?这纨绔特别难缠,夏县令可不敢落人口实。

    “你们出去,我留下……一起”

    罗凡道。

    增寿笑了。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盯住他的脸,这是妖精吧!什么叫回头一笑百媚生!一个人有这样的笑容,不管男女都愿意呵护他,纵容着他!

    没人知道罗凡此刻的想法:大家一起出京,如一根绳的蚂蚱,虽然你是王府弃子,可那也是针对诚亲王而言,真出了什么事,自己是没法交差的,两宫太后和诚亲王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微妙了,罗凡不敢做检验他们关系的试金石,为此他只有时刻盯着增寿,让他不要出事。

    他面色如铁,脸上一点波澜都无。

    可所有人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表情看着他,似乎再说别装了,我们都懂,林山长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出门时眼睛还不住地在他和增寿俩人脸上转来转去。

    增寿故意朝他眨眨眼,一双桃花眼水波荡漾,林山长心神恍惚差点撞到门框上,增寿还喊了一声:“都离远点啊,别搅了爷的好事。”

    顺子用力将初七拽了出去,后者试图抓着门框妄图多看几眼,可惜顺子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屋子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

    罗凡站在门口,看他如何打算。

    他以为增寿又是在房间里发现了张可欣的鬼魂,可能是要将人都赶走,自己好询问,没想到增寿忽然对他勾勾手:“来,帮我把这个八仙桌推到……哦,推到这里就好。”

    罗凡听话地将八仙桌推到他指着的那柱子边,推完了见增寿抬头往墙上看,便问道:“你自己推不动?”

    “我是正使啊,怎么能做这等体力活。”增寿说着手搭到他肩膀上,罗凡身子一抖:“你做什么?”

    “哎,扶一把,我得上去。”

    增寿说着手按着他肩膀,嗖的一下跳到桌子上。

    “喂,你上桌子干什么?”

    “干什么?总不会跳桌上舞,查案啊,黑子。”增寿上了桌子,继续抬头往上看。

    “墙上有什么?”

    罗凡抬头问:“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自己上来看。”增寿手向下要拉他上桌子,罗凡不理,自己一跃上去。上了桌子才发现桌子狭小,俩人面对面站着怎么这么别扭。

    增寿忽然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指着柱子一处道:“你看这是什么。”

    那木柱从上方开裂一道,裂缝向下,但没有贯穿。增寿手指的那开裂部位大概在罗凡胸部下方位置,增寿道:“看出什么没有?”

    他说话时,身子微微向后,罗凡急忙也往后悄悄挪动一点,不想和他贴太近,摇头道:“什么?”

    “罗青天!”

    增寿声音提高:“将你的匕首给我。”

    罗凡继续摇头:“从不屑用这等宵小手段。”

    增寿表情一滞,忽然弯腰,臀部抵着罗凡,后者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挤下桌子:“做什么?”

    “做什么,宵小掏匕首啊,要不你帮我拿?”原来增寿的匕首藏在靴子里,需要弯腰才能取出。桌子空间有限,他这么一弯腰,直接就贴在罗凡身上,罗凡刚要跳下去,就听增寿道:“刀把厚度是差不多的,插进去没问题。”

    说着已经起身,将一把匕首插进那裂缝里。

    “不对,插进入,他下来时候怎么拔出来的呢?”

    增寿盯着那匕首出神。

    寒光闪闪的匕首正对着他,罗凡急忙伸手护在他胸前:“你往后一点,这样……吓人。”

    “人站在这,向后压过去,那匕首不就刺入身体了?”增寿比划着,匕首离他实在太近,罗凡看着心惊,身后将那匕首拔出来问:“你的意思是张可欣是……自杀。”

    “对,你看,这柱子上有血迹,像是被什么轻轻擦拭一下,地下有几滴血迹,这桌上,血手印叠着好几个,看这手印的方向,是伸手抓着桌边导致。张可欣死时候该怎样挣扎,才能留下这些痕迹“答案就是,这是他的手抓的。”

    罗凡心里有这样一副画面。张可欣将八仙桌推到这柱子下面,爬上桌子,将匕首塞入柱子裂缝中,然后走到桌子边缘,狠狠地向后倒去。

    一个人该下多大的决心才想到用这种方式去死!

    “张可欣比你能矮上半头,这个位置……”

    增寿伸手在罗凡胸口一划,罗凡抖一下:“别闹,痒。”

    “原来你怕痒?”

    他又笑的倾国倾城。

    罗凡别过脸去:“你的意思,这个位置,正好能对得上张可欣背后的伤口。”

    “对,若想将这匕首塞的更紧一些,只要在匕首边缘用布包裹住,布的尽头在他自己手里,用力撞过去,然后用力拽开那布子,匕首边缘的血也被那布吸收,他用力将布拽下来,那布条碰到柱子上,形成这种擦拭一样的血迹,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血迹了,背后插着匕首,忍着痛跳下桌子,用最大力气将桌子推回去,他手上有血,就在桌子上形成这些血迹,然后他倒在地上,就躺在这。”

    增寿跳下桌子,指着原来桌子所在地方,那里的青砖上还有没擦拭干净的血痕。

    “这又是何苦?受多大罪?”罗凡也跟着跳下桌子,围着那柱子走了一圈,忽然问:“刚才我以为你要找张可欣问问情况的。”

    “承蒙你害的,现在只能各种鬼主动来找我,我是没法去找他们的,而且那些鬼都古古怪怪,魂魄丢了大半,说的事情也是云山雾罩,完全不明白。”增寿叹口气,“你害得我够惨,所以和我做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是你的宿命。”

    “他为何这样做?”

    罗凡没看过张可欣活着时候是怎样,见到的只有他的尸体。

    文弱斯文的一个书生,躺在那薄薄的一层而已,他怎么会用这样决然痛苦的方式……自杀。

    “不想活了,又没勇气拉着自己恨的人去死,便只好杀死了自己,死之前还试图将他恨的人都扯进来,大家一起下地狱。”增寿打个响指,“是个狠人,书生能有这等心思,怪不得岑国璞外号岑剃头,书生狠起来真是可怕。”

    “

第二十三章 书院的秘密(十七)

    “你进屋就发现地上有血迹?”

    罗凡将桌子归位,看到柱子下几滴血迹,低声道:“你眼神真好,这点血迹都看到。”

    “哈,我是谁啊,早和你说过,你这样的,小爷我一个打八个。”

    因增寿指出张可欣是自杀,已经算是洗清了林夫人身上嫌疑,罗凡心里轻松许多,也就顺着他说道:“对,你是很了不起,我承认。”

    “不过,你就这么笃定张可欣自杀?”

    “当然,你没看林之山方才出去时还色令智昏,差点撞门框!”增寿抚掌大笑,“若他是杀人凶手,怎么可能走进杀人现场还有旖旎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不是他,他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可以予取予求的男子,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张可欣的尸格你也看了,后庭有溃烂伤痕吗,这个惨啊,差点成莲蓬。”

    罗凡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想着方才看到,那躺在尸床上的年轻书生,因失血过多,斯文秀气的脸苍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双目紧闭,薄唇微微抿着。活着时候他是众人眼中的青年才俊,短短两年便坐上如意书院院长之位,前途不可限量,死了之后,剥去衣裳,一点遮盖都无,身上的任何隐秘都展示与仵作眼前,后庭处的伤痕如实被记录下来,幸好只有仵作、县令以及增寿和罗凡看过,否则定会传扬的沸沸扬扬,原来这如意书院的院长竟然是个……相公。

    罗凡不敢想象,他是怎样在林山长那样的老朽身下婉转哀怨,又怎样和林夫人暗通款曲。

    不!表姐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她若真有此心当初何必非要守望门寡?林家是百年书香大族,可也没有逼着十几岁的女孩子为一个未见过面的未婚夫守一辈子的道理。这都是林夫人当年自己的选择,就算受到父母婆家反对,她守的义无反顾,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和别人有私情。

    但那张可欣为何如何恨她?就算是死,也得拉着她一起下地狱,都说纠缠不清,斩不断理还乱的是情丝,只有情债才能让人生死缠绵爱恨交织啊。

    罗凡想的头疼,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增寿瞟他一眼:“你表姐没死。”

    罗凡大惊:“什么?”

    “看你那傻样,嘴巴能塞一只臭脚了。”增寿索性坐到八仙桌上,腿垂下来黄晃晃悠悠。罗凡知他极爱干净,似有洁癖,本想提醒他那桌子上都是血手印,看他一脸得意,索性不说。就听增寿还在讲着:“昨晚你表姐去如意书院,想来是张可欣叫她去的,这等大家闺秀出门当然要有丫鬟跟着,为何她回家换衣服时候丫鬟不在,后来那丫鬟又去了哪里?。”

    “你的意思是那丫鬟在城外害了我表姐?”

    “奇怪就在这,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毁掉她的脸,一个女子,每天都穿着衣服包裹的严严实实,别说身上有何特征,就是雌雄都难辨……”说到这他古怪地笑一下,罗凡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心想这人真是猥琐,满脑子都是什么花花心思。

    却听增寿继续说道:“这只要身形高矮胖瘦差不多,反正脸都毁掉了,丫鬟和主子的尸体,没人能分得出来吧?”

    “你什么意思?我表姐杀了丫鬟冒充自己?”

    “咦,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嗯,你厉害,都学会大义灭亲了。”

    增寿不管罗凡眼中烈火,跳下桌子,拍了拍袍子后面,皱着眉头嗔怪道:“哎,桌子上都是血手印,你都不提醒我。”

    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

    他身形高,体态比一般男子瘦削挺拔一下,小腰纤纤,行走起来让人明白玉树临风的意义,风摆柳水荡波也不过如此,罗凡对他多有不满,此刻也不得不认同,这小白脸卖相的确是极好的,也怪不得诚亲王一心压制:他人聪明,鬼主意多,长得又这般好,若在宗室中冒了头,哪里还有诚亲王说话的地方。

    “嗨,张可欣,你受苦了。”

    开门前,增寿忽然回头看向墙角。那里一个白衣男子静悄悄地站着,一双明眸中满是泪水,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向他们诉说。

    “你可真傻,自杀后中阴身不能进入轮回,长留在中阴界。何苦来着,哎,要超度可是要花费不少银子呢,有钱吗你?”

    增寿前一句话还在感叹,后一句就让张可欣的鬼魂立马变了脸色。

    夏县令,在院子里踱来踱去,那地上青砖估计都要被他蹭下去一层尘土。

    林之山见他们出来,脸上立马轻松下来:“我可以走了吧。”

    “嗯,可以走了。”

    增寿点点头,又来一句:“张可欣让爷给你代个好。”

    林之山站住:“大人又说笑了。”

    “并没有,我得到老和尚传授的引魂香,刚才引出了张可欣魂魄出来,他亲口所言。”

    “那他有没有告诉大人谁杀了他呢?”

    夏县令语带嘲讽。

    “当然,他说杀了他的是自己的贪念。”

    “贪念?”

    夏县令立马看向林之山,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提马上就走了,装作若无其事。

    “一天都在对牛弹琴,爷累了,罗副使你对榆木疙瘩解释一番吧。”增寿装模作样地伸个懒腰,手一伸,“顺子,扶爷打道回府去也。”

    顺子颠颠儿上前,一脸谄媚:“爷,您慢着点,哎呦喂,这出来一路都不够我们爷操心的,真是,什么事都要我们爷亲力亲为,爷,这有台阶,慢点慢点。”

    初七吐吐舌头,朝罗凡挤眉弄眼:“知道的说他这叫忠心护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扶着大肚婆呢。”

    罗凡打开门,将屋子里的种种痕迹给夏县令讲一遍,后者目瞪口呆,急忙叫人去找仵作带着凶器来,要实地做个测试,看看张可欣能否真的用这办法自杀而亡。

    “夏县令,现场这么多蛛丝马迹你都没看到,这些本副使都要如实写入奏折,汇报给朝廷作为你今年评定的依据。”罗凡一脸大义凛然,彷佛这一切痕迹都是他自己找出来的,完全没增寿什么事。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林之山咬牙切齿,盯着那柱子边缘的一点血迹,恨恨地一圈砸上去:“贱人,活着犯贱,死了也是贱!”

第二十四章 书院的秘密(十八)

    回到驿馆,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香浓的味道。

    罗凡站住脚,吸吸鼻子:“什么味儿?好香。”

    一个小姑娘从厨房走出来,只见她穿着一身平常的粗布衣服,头发还用帕子包着,头上没有钗环,腰上还系着个围裙,完全是小小厨娘打扮,驿馆内有这样小的厨娘?罗凡微微一愣,却见那小姑娘笑盈盈地福了一下身子:“舅舅,罗将军。”

    原来这是秦九!怎么这样打扮?

    增寿呵呵笑着:“好孩子,心疼舅舅,炖了鸡汤。”

    秦九抿嘴一笑:“还不是六舅舅非要杀鸡,那帕子到底用上……”

    增寿摆摆手,秦九急忙打住,含笑不语。

    “什么帕子?”

    罗凡的目光在增寿和秦九身上打个转,他拍了一下脑门,忽然想起早上出门的额时候好像听到咯咯的鸡叫,难道那时就在杀鸡了?

    “你敢杀鸡?”

    罗凡看着对面娇小玲珑的小姑娘,实在不敢相信。

    “不是我啦,是顺子小哥早上杀的。”

    顺子急忙摆手:“姑娘万不可这般称呼,爷要踹我的。”

    增寿笑道:“看你那样子,你家爷又不是属驴,哪能成天踹你。”

    罗凡见几个人说笑,想到顺子早上杀鸡,后又跟随衙役们去林山长家带人、搜查,接着发现那带血的帕子,当即脑子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莫非那帕子!”

    增寿瞟他一眼:“你这黑子也有脑袋开窍的时候,不过这次……嗯,是被硬别开的。”

    罗凡已经顾不得他言语中的讽刺之意,他现在满心都在想:他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伪造证物?

    增寿乐滋滋地进屋,秦九带着小丫头惠香将鸡汤端上来。一碗鸡汤,在王府里是不算什么,但厨娘们做的和秦九洗手作羹汤的感受完全不同,增寿接过就迫不及待吹了吹,用调羹就喝,顺子在一边心疼地叫道:“爷,你小心点,烫。”

    秦九抿嘴笑道:“浮油都撇出去了,且清着呢,舅舅多喝点。”

    “味道很好,清汤,劳烦阿九了。”

    增寿点点头,看向罗凡:“副使多喝点,好好……补补啊。”

    罗凡不解:“补什么?”

    “嗯,你很快就会伤心欲绝了,趁现在多补补。”

    “什么意思?”

    罗凡实在不擅长和增寿打机锋,他发现这人说话经常云山雾罩,让他摸不着头脑。

    “令表姐啊。”

    增寿说话间已经端着碗大口喝汤了。

    贵族子弟平时用膳都讲究文雅气度,喝汤从来都是用调羹一小口一小口的,还要避免汤汁蘸在唇上。增寿不管这个,几口咕都咕都喝下去,顺子转过脸去,不忍心看这种牛饮。

    增寿喝完,哈了一声,将碗递给秦九:“好孩子,再给舅舅来一碗。”顺子急忙说道:“奴才去盛。”

    秦九笑盈盈地道:“孝敬舅舅是应该的,顺子小哥不要和我抢了。“

    ”顺子你去看看柏先生在做什么,这老小子一天到晚的翻旧档,也不知能翻出什么颜如玉黄金屋来。“

    见顺子和秦九走出去,增寿道:“林之山平安无事,林夫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你让顺子杀鸡,那带血的帕子也是你让顺子放的,那帕子哪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罗凡问的直截了当。

    “帕子啊,和那老家伙坐一个马车时候顺手牵羊的,至于让顺子扔到他家床底,很简单啊,爷我讨厌他,想收拾收拾他。“

    增寿笑的眼睛弯弯:“这人和你表姐都是嫌疑人,他若有大嫌疑,你该开心,这般质问做什么?”

    “张可欣都对你说了什么?”

    罗凡感觉敏锐,立马想到增寿能做这些一定是张可欣的鬼魂说了什么,他一直在骗自己,说什么张可欣一言不发,假的!

    “张可欣那小白脸狡猾着呢,屁对不放一个,是摆明要抓着林之山和你表姐不放,看他这苦大仇恨的劲,林夫人怎么可能无辜?罗黑子,我很遗憾呀。”他说遗憾,可却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语气。

    “我表姐守节多年,她的名声最重要。”

    “好啊,那我们打个赌。”增寿翘起二郎腿,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什么?”

    “赌将林之山以抓起来,你表姐就出现了。”

    “以什么理由抓?””

    “随便安个罪名好了。”

    罗凡搞不清这其中的到底有何玄机:“你确定死的不是我表姐?”

    “八成吧,只要找理由将林之山抓起来,林夫人应该就会出现了,赌不赌?”

    若真如增寿所说,林夫人没有死,死的只是丫鬟,不查出真相,罗凡是没法安心上路的。

    他点点头:“如何赌?”

    “舅舅,我煮了鸡汤面,趁热吃点吧。”

    秦九带着丫鬟,用托盘端着两碗面过来。

    鸡汤面,上面还荡漾着切得碎碎地小香葱,令人食指大动。

    增寿指着那面道:“若是我赢了,你表姐能出来,你须煮面给我吃。”

    “那若是你输了呢?”罗凡盯着那碗面咬牙切齿,

    “自然我煮面给你啊,如何?”

    秦九笑盈盈看着两人,刚才在门外,她其实已将一切都听明白了。

    增寿大概是不想叫她一个闺阁小姐知道太多龌龊阴私,故意将她支使出去,她很感念这份关心,是以很用心地煮了鸡汤面。

    待罗凡吃完面离去,秦九起身要跟着丫鬟一起收拾,增寿挥手道:“阿九,你坐下,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第二天早上,一个年轻小公子带着个长着胡子的小厮来到衙门口,那公子看着不过十多岁的样子,瘦瘦小小,到了门口那长着俩撇胡的小厮直冲向鸣冤鼓,拿起鼓锤就擂。

    夏县令昨晚和仵作、县丞在如意书院忙乎到半夜,正在补眠忽然被鼓声惊醒,急忙套上官服头不梳脸不洗就往堂前跑。

    这汝阳一直民风极好,从没有过这等大声擂鼓的事情。

    “堂下何人?”

    “学生莫展翼,状告吉祥书院林之山逼死我兄莫展翔。”小公子声音细细软软的。

    “胡说八道,莫展翔是自己投水而死,和林山长有何关系?”夏县令呵斥道。

    “太爷,学生的兄长,在死之前曾有家书一封,信中详细讲述他在书院被林之山凌辱的事情,我兄长是因不堪凌辱才死的,不,这家书中兄长并无轻生厌世之意,一定是被人谋害的。”

    “莫展翔一个普通学子,何人会谋害他?一派胡言。”

    夏县令一拍惊堂木。

    “自然是想让我兄长闭嘴,担心他将吉祥书院的秘密说出去的人所为,也就是林之山。”

    “书院有何秘密?”“盛行男风,上行下效,学生入学看家世权势,没有这些的就看容貌。”

    这话石破天惊!

    林山长昨晚刚摆脱杀害张可欣的嫌疑,现在又被传唤到衙门。

    同时,可怕的谣言在汝阳传播开来:莫展翔、张可欣和林夫人都是被林山长杀害的,他是一个伪君子!

    传闻甚嚣尘上,吉祥书院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林氏族人担心和男风事件扯上关系,纷纷避嫌不敢插手书院内事务,第二天一个老头跑到衙门说前日救了一位女子,那女子昏迷很久醒来后自称她是吉祥书院的林夫人,被林山长所害,现在要为自己申冤。

第二十五章 书院的秘密(十九)

    “可欣那日派小厮送来一封信,和我相约见面,说有重要事情要当面告诉。”

    林夫人面色憔悴,一身村妇打扮,据她自己说是出城时就被人跟踪,丫鬟小云忠心护主,换上她的衣服驾马车引开跟踪者,自己惊慌失措,天色又晚,不小心摔下山坡,昏倒过去,第二天被山下农民救下,在人间家休整两天,听说林之山被抓,特来告状。

    “林夫人称害你的人是林山长,你们是同宗骨肉,他为何会害你?”

    夏县令不相信。

    罗凡一脸关切看着林夫人,增寿则躲在阴影里,饶有兴趣地盯着林夫人,那玩味的眼神让罗凡不寒而栗:他好像是很享受林夫人的表演,这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我去了如意书院,因是晚上,孤男寡女担心被人说闲话,去书院时候一路小心,一直躲着人,进入那小院外面没人,可我进去却发现他……”林夫人嘴唇微微发抖,“可欣倒在血泊里,我吓坏了,蹲下身去查看,他已经没气了,我吓坏了,匆忙就跑了出去,我的丫鬟小云在小院后门处等我,刚走到巷口就看到一个人影,正是我叔叔林山长。太爷您想,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可欣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我猜是他要对我告发我叔叔长期以后对他欺辱霸占,我叔叔担心可欣将他的**暴露出去就杀害了他,我越想越害怕,和小云匆忙往家跑,到了家门口我想不行,我叔叔既然看到我,那是一定要找我麻烦的,再说可欣死了,我在他死后进了那屋子,很容易被人怀疑,于是我就回家换了身衣服,拿了点银钱就出来带着小云驾着马车出城,打算回乡下祠堂躲避一下,没想到马车走半路,我就发现有人尾随跟踪,丫鬟小云换了我的衣服,赶着马车想引开跟踪的人,我就下了车跑向不远处的山坡,没想到不小心摔了下去,”林夫人说到这里浑身发抖。

    罗凡一直默默地看着她,一声也不吭。

    夏县令看看稳坐钓鱼台的增寿,干咳一声问道:“只因为看到林山长在那巷子附近出现,你就认定是他杀害了张可欣,这未免太……匪夷所思吧。”

    “大人,我有证据。”

    林夫人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玉佩来。

    “大人请看,当时我去查看可欣伤情,发现他手里抓着这个,我拿起来一看,这是我们林家长房的玉佩!代代相传,只有继承书院的长房长孙才有资格佩戴。”

    夏县令拿起那玉佩:“这……一块玉佩,不知掉在哪里被张可欣捡走也有可能。”

    他言语中一直在为林山长开脱。

    “大人这到底是何意?莫非还要逼迫我一个弱女子去告御状滚钉板不成?”林夫人又看了罗凡一眼,继续说道,“我接受过朝廷敕封,滚钉板我也不怕。林之山一路尾随试图抢夺玉佩,我当时看的明明白白,大人却一再为他开脱,小女子实在不明白。”

    当着两位钦差的面,夏县令被问的哑口无言。

    罗凡哼了一声站起来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夏县令还想包庇林之山不成?”

    “哈哈哈,你们冤枉夏县令了,这不还有个小丫……小公子没审吗?”增寿呵呵一笑,阴阳怪气,“我说夏县令,莫展翔的笔迹你找人鉴定的如何了?”

    原来夏县令接下那小公子的状纸,便叫师爷去吉祥书院找莫展翔过去的文章,查看笔迹是否一致。

    听增寿这么问,那师爷急忙从后面转过来禀告:“太爷,钦差大人,那信件笔迹的确是莫展翔的,”

    夏县令脸色晦暗,叹息道:“想不到林山长竟然……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夏县令,这林之山所作所为殊为可恶,必须严惩。”罗凡气呼呼地瞪着夏县令。

    “这……这毕竟是当世大儒,林家世代书香对书院贡献重大,这个……这个……”

    夏县令一脸为难。

    罗凡道:“夏县令,这吉祥书院是林氏家族的,并不是他林之山一个人的,林之山所有的荣耀都来自书院,就算抓了林之山,书院还在林家后代手中,大人有什么可以担心的。”说着他看向林夫人,“内举不避亲,我表姐林夫人是节妇,有朝廷诰封,在书院内颇有人望,可以暂且代理这山长之位。”

    “可是这历届山长都是男子啊。”

    “大家都是林氏子孙,男女有什么打紧?”罗凡力挺林夫人上位。

    夏县令回头去看增寿,后者则如老僧入定,垂着眼脸,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夏县令无奈:“那就由林夫人暂代这山长一职吧。”

    短短几天功夫,吉祥书院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林之山因两起谋杀案被官府羁押,书院负责人变成了林夫人。

    林家各房当然不干,林夫人苦口婆心劝说大家:这书院是属于林家所有人的,自己只是代为管理,等林之山那边调查清楚,她就将位置交给林家各房,当然大家要选出个最佳人选,她才能交付大权。

    “各位叔伯兄弟,咱们都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钦差大人那边我都说好了,山长一职还是属于我们林家各房,到时向朝廷请封,各位叔伯兄弟都有机会。”

    林夫人的话暗示吉祥书院的山长要在林家各房中推选一人由朝廷任命,不再像过去一直是属于林家长房的特权。众人不疑有他,毕竟林夫人和钦差大人是至亲,她转述的一定是真的。

    林家各房摩拳擦掌,纷纷向林夫人和夏县令密报林家长房**,包括林山长在家里玩弄小厮泻火等事,不到三天,林家长房以林之山为首就被林家各房抛弃。

    罗凡去和林夫人告别。

    “山长一职由表姐暂代,表姐可要秉公办事不忘初心。”

    罗凡勉励道。

    “表弟放心,书院是林家几代人心血,我一定会将它发扬光大。”

    表姐之字不提自己在林家各房散布的消息。

    “我已经写信回京向两宫太后如实禀告此事,以表姐的才华和名声,朝廷的任命很快就能下来,到时候表姐就是书院首任女山长。”

    “不过是为林家分忧,这书院内男风盛行,到处都是阴阳倒错之事,我也是骑虎难下,勉为其难,扭转这局面罢了。”林夫人感慨着。

    “倒是表弟,此去江南一路凶险,请多加保重。”

    次日两位钦差便踏上行程。

    林山长的罪名还没定,但吉祥书院大权已经落入林夫人手中。

    至于林山长,早被林家唾弃,就差踩上几只脚,人人都想叫他不得翻身。

    吉祥书院这番风浪似乎已经平定下去。

第二十六章 莫家小公子(一)

    “恭喜林姐妹达成所愿。”

    林家内室,一个面色沉静的女子向林夫人道喜。

    林夫人含笑,拉着那女子的手道:“陈姐妹,这书院现在由我负责,我表弟说很快就能上报朝廷,到时候任命下来,咱们已经控制书院,林家各房想闹也没机会了。”

    “林姐妹大义灭亲,圣主在天上会感知你的虔诚,降福与你的,来,让我们一同为圣主他老人家身体安康祈祷吧。”

    陈姐妹拉着林夫人跪下,两个人一脸虔诚双手合十,在地上低声向天空某处她们的神祈祷着。

    这时门外有老门房道:“夫人,有位莫公子来访。”

    “不见。”

    林夫人想都不想,那陈姐妹拉着她手起来问:‘且慢,可是那莫展翔的弟弟?”

    林夫人点点头:“正是那个人,叫做莫展翼,十多岁的样子,瘦骨嶙峋的,什么展翼,怕展开是蝙蝠的翅膀罢了。”

    “我记得莫家是很有钱的,现在是我们圣教多事之秋,南方那边已经站不住脚了,我们必须在北方扎根,很缺钱。林姐妹,我知道你痛恨男子,但为了我们事业,只能虚与委蛇,一切都是为圣教圣主做出牺牲。”说着这陈姐妹还轻轻抚了一下林夫人的脸。

    后者垂下眼去,叹口气道:“让那位小公子在前厅稍等片刻吧。”

    “陈姐妹,你是知道的,我有多厌恶和那些男人周旋,看着他们我只觉得恶心,就连面对罗凡都是一样,当年一想到要嫁到那家去,我甚至想死,万幸你们早点处理掉那个男人。”

    “我们都是圣主的孩子,都是兄弟姐妹,帮你脱离苦海是圣主在度你。好了林姐妹,我们一起去见那小公子,这种小孩子最好骗,听说莫家豪富,现在家财都在这小家伙手里,只要拉进来这该是多大的功劳,圣主会记得你的好。”陈姐妹一说到钱财,眼睛熠熠生辉。

    莫小公子十二三岁的模样,生的瘦弱,坐在那有点坐立不安。

    在后面观察一阵,陈姐妹贴林夫人的耳朵低声道:“看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所谓怀璧其罪,一大笔钱财在一个孩童手中,玩火**,不如我们帮他奉献给圣主,这是在救他度他,圣教会感激他的无私奉献。”

    林夫人点点头:“陈姐妹说得对。”

    “让小公子久等了,实在是最近家中事务繁忙。”

    林夫人朗声走进来,小公子急忙站起身拘谨地作揖:“林夫人好。”

    “莫公子小小年纪不远千里为兄报仇,令人敬佩。”

    “不敢不敢,只是为我兄长尽一份心罢了。”小公子说着,眼睛骨碌碌看着林夫人。

    他年纪虽小,可也是个男子,这样仔细盯着自己,林夫人干咳一声,提醒他注意收敛,小公子忽然看着林夫人笑了一下:“我兄长当然不会只写一封信回家,林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夫人的手紧张地握在一起:“你们是兄弟,自然是通信不断。”

    陈姐妹在屏风后,心也跟着蓦地被抓紧: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那么多,实在是圣教之前在江南损失惨重,一时间被小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莫展翼手里怎么可能只有那一封信,之前莫展翔还不知道和他这弟弟说了什么。

    “这里没有别人吧。”莫展翼忽然问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林妇人强颜欢笑,硬撑着,嘴角已经开始僵硬。

    “那我就说了,我哥哥提到了和夫人的关系,我想现在我哥哥不在了,夫人会照顾我的吧。”

    “你兄长是我的弟子,我会像对待弟子一样对待你。”

    “弟子?”小公子忽然笑起来,“夫人和弟子都那么的……嗯?”

    他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林夫人,后者心道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孩子应该有的目光,坏啦,自己低估了这小孩子。他能千里跑来为兄鸣冤,怎么可能是个普通小孩子。

    “莫小公子想如何呢?”

    林夫人故意问的风轻云淡。

    “不是我想如何,是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你在书院所做所为我完全清楚,包括你对张可欣做了什么。”

    小公子笑了:“过去以为夫人是那贞洁妇人,现在一看才发现真是条美女蛇呢,现在你如愿以偿做了山长,真以为天衣无缝?”

    林夫人第一次被人这么说,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早年加入天圣教,但毕竟大家闺秀出身,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痛骂美女蛇。

    “小公子威胁我们?”

    陈姐妹见林夫人落了下风,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你是谁?”

    莫展翼戒备地手摸向腰间。

    “我是林夫人的结拜姐妹,小公子,你哥哥的信上都写了什么?”

    陈姐妹挤出甜蜜的笑容。

    “这位婶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婶婶!陈姐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不错,她是近三十岁的女子,从年纪上看当得这十几岁小孩子一声婶婶,可世间的女子都是忌讳被人叫老的,更何况她们这些加入天圣教的女子,不分老少都称呼姐妹,只觉得信了教大家都会永葆青春年轻貌美,却被小孩子叫一声婶婶!

    “啊,不是婶婶,那叫您大娘,奶奶?”

    小公子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微微翘起的嘴角出卖了她,林夫人心想到底是小孩子,心思浅薄的让人一眼看穿。

    “小公子想要什么?”

    林夫人轻轻握了一下陈姐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钱,我哥哥死了,我家就剩下我自己,我年纪还小需要钱傍身,再一个就是吉祥书院的资历,我要你用吉祥书院为我铺路,我要当官。”

    小公子说的底气十足。

    “当官?哪有那么简单,我还不知道小公子的才学如何。”

    “哄我?你们吉祥书院这些年出了多少官员,随便找个候补缺还不容易?哼,反正这些不答应那我就继续去敲鸣冤鼓咯,看看最后谁倒霉咯。”

    说着莫展翼就往外走。

    林夫人很讨厌和男子接触,心里着急却站着不动。

    陈姐妹急忙一把拉住他:“小公子,有话好好说,大家可以好好谈谈的。”

    小公子站住“你们别想骗我,那些信件我都藏在很稳妥的地方,一旦我有什么事就会有人帮我递上去。到时候看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是谁,反正我们莫家就剩下我自己,我天不怕地不怕的。”

    “是的是的,所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的呀。”陈姐妹陪着笑。

    “那么大娘你答应不答应呢?”小公子眉毛一挑,目光狡黠,“我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啊,林夫人。”

第二十七章 莫家小公子(二)

    林夫人急忙看向陈姐妹,后者沉吟片刻:“如何让我相信你手里真有这些?”

    “没让你信啊,等我给县令看过,给林家众人看过就是,不打扰了,再会。”

    莫展翼转身就走。

    “不,不,莫小公子,我们答应,答应你。”

    陈姐妹和林夫人都慌了。

    开始以为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连哄带吓就能让他乖乖地入了天圣教,将全部财产都能奉献出来,现在才发现,两个女人都没有成婚生子过,完全不懂如何和小孩子打交代,对方不按照常理做事,她们丝毫奈何不了他。

    那就只能和解。

    “给了你钱,再给你铺路,那信件你想来是不会马上给我们了?那样还有什么谈的必要。”

    林夫人还是比较理性的,她们不知道莫展翔给弟弟的信件中到底写了什么,这些东西不拿到手销毁怎能安心。

    莫小公子皱着眉头,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就一次付清,我要钱,只要银子,”他斟酌一下,“一万两!”

    “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林夫人先炸了,真金白银一万两!这是要命吗?

    陈姐妹还能沉得住气:“我怎么能信你不留后手?”

    “所以说嘛,全靠良心,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实话说吧,我手上一共有十一封信吧,都涉及到林夫人还有张可欣,你们之间……呵呵。”

    莫展翼坏笑连连,看着林夫人的目光暧昧极了。

    这么点的小孩子,这目光却让林夫人心里升起一股子羞愧,她想抓着这小孩的衣服领子,质问他莫展翔那混蛋到底都说了什么?

    不,不是他想的那样,自己和张可欣之间没有任何暧昧更没有什么奸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林夫人有一种被人误解被人冒犯的感觉。

    “不能再便宜点了?”陈姐妹讨价还价。

    “良心价了,我说到做到,拿到银票我就将十一封信全都交给你们,保证此生都不会多说一句话。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们有一个吉祥书院,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东西,我这可是那以后的前程换一万两银子呢,已经是很低的价格了。”

    莫小公子眨眨眼:“不想给钱那就给我一官半职好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莫家在广东不是富商吗?”

    林夫人忍不住问。

    “夫人,我家要是真家财万贯我哥哥还用出门求学求做官?早花钱买官做了,何必到你们书院,命都丢掉了,林夫人,我能送林之山进去,也能送你进去,至少,也会让你身败名裂,被赶出书院,甚至赶出林家,你自己看着办。”

    “好,一万两就一万两,信呢?”林夫人咬咬牙,答应了条件。

    “当然不会随身带着,我可不是属猫的,有几条命敢跟你赌这个。”莫小公子招招手,“耳朵靠过来,我和你说话。”

    林夫人犹豫,她很不习惯和男人近距离接触,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也不行。

    陈姐妹只好贴过去,听那少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明天下午在那等你们,可别想捣鬼,我敢和你们说这些,就是已经做了打算的,哼哼,你们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反正我一无所有没什么可怕的。”

    莫小公子说完背着手就走。

    “竟然被一个小孩子威胁。”

    林夫人气急败坏。

    “忍耐一下,明天见机行事。”陈姐妹轻轻搂着她肩膀。

    “一万两!他要一万两啊!”

    林夫人叫道。

    “稍安勿躁,就给他一万两,派人跟着,出城就……”

    陈姐妹手伸起来向下,做个劈砍的动作。

    林夫人吓得一哆嗦:“又要杀人?”

    “女人不狠圣教不稳。莫要忘记我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是为了巩固我们的圣教。听他说的吓人,一个小毛孩子能安排的多严密,银票先给他,等出城将他的人都杀的干干净净,斩草除根。”

    陈姐妹见林夫人面带难色,继续安慰:“不要担心,不会脏了你的手,我来做,银票我手头也有一些,陷落时候带出来的。”

    说到圣教京城被攻陷,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林夫人叹口气:“也好,我们不能白白送银子给这些人,这小孩子说的好听,天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说出去,斩草必须除根,一切都是为了圣教安危。”

    “对,等以后彻底控制了书院,按照我们圣教要求培养学子,这样过二十年,一定能扭转局势,等朝中各级官吏大半都是我们的人,何愁圣教的伟大事业不能完成?”;两人憧憬未来满怀期待。

    “你们来的很准时嘛。”

    林夫人和陈姐妹戴着帷帽悄然闪身进了茶室,那莫小公子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举着一杯茶:“银票带来了?来来,祝我恩合作愉快,以茶代酒。”

    “信呢?”

    林夫人问。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小公子往门口看看道,“你们别想耍花招,外面有我的保镖。”

    陈姐妹笑道:“我们做生意很公道的,莫公子多虑了。”

    “信,我要先看信。”

    林夫人急着想要确定自己的事情被莫展翔泄露出去多少。

    莫小公子面露难色:“怕我骗你啊,真是,这样吧,给你看一封好了。不过就是看一封也还是一万两银子,不许少给钱。”

    都到这时候他担心的还是钱的问题。说着就打开桌上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慢条斯理地打开信封:“我一直不懂,那张可欣有什么好的,你对他……哎,何必呢。”

    “你小孩子知道什么,这世间男子都是污浊不堪的,难得看到一个干净的,我自然是想帮着他护着他。”

    “所以他当初拒绝我哥哥他们,你就当他是好人了?”莫小公子眉毛一挑,面露鄙夷,“最后还不是委身于林山长,那个什么玉体横陈。”

    “不许你这么说他!”林夫人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莫小公子道:“奇怪,他又不是你男人,我还说不得他?”

    “不许你说他,他……他都是被迫的。”

    “为了权势,为了向上爬而已,卖身求荣,什么被迫。”

    莫小公子鼻子里冷哼一声,他看着林夫人扭曲的面孔,像是有点吓到了,急忙将手里那封信递给过:“好啦好啦,给你看便是,就因为他卖身求荣你才毁掉他对吧。”

    “哼,本以为他出淤泥而不染,想不到也是那么龌龊,枉费我还帮他驱赶那些狂蜂浪蝶,这样的贱人就该死,”林夫人接过信,大概看了看,“莫展翔这混蛋,胡说八道,竟然说我喜欢他。”

    “难道你不喜欢我哥哥吗?可为什么对他……一直挺好的。”

    “我?我会喜欢个兔子?兔子统统该死,有一个是一个,莫展翔该死,张可欣该死,你……是吗?”林夫人眼中精光闪现很是吓人。

    莫小公子往后退了一步:“我喜欢吃麻辣兔头。”

    陈姐妹伸手去拉林夫人:“好啦,好啦别把小孩子吓坏了,你看好了这些信是不是值得买。”

    就在这时门帘一挑,有人拍手笑道:“一万两银子买十一封信,真的狮子大开口,阿九,你越来越坏啦。”

    林夫人脸色大变,她记得这个轻佻油滑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莫家小公子(三)

    那莫家小公子笑道:“这都是舅舅的功劳。”

    林娘子大惊:“你是秦家九姑娘?”

    她不信一个人变化能这般大。之前上门拜访的秦九,瘦瘦小小,眼神透着不自信,而眼前的莫小公子,一张笑盈盈的面孔,略带狡黠的眼神,这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哎呀,林姐姐,人家和你开个玩笑,你不会怪我吧?”莫小公子说着吐吐舌头,一脸顽皮。

    这和林夫人印象中的秦九姑娘完全不同啊,

    增寿已经一掀帘子进来了,笑眯眯地同林夫人打招呼:“你好啊,林家表姐。”

    他们明明走了!林夫人还亲自去给表弟罗凡送别。

    她脸色变了几变,咬牙切齿,心里将罗凡骂了无数遍: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自己的至亲表弟原来都是这样的,全然忘记自己是怎么欺骗罗凡的。

    “原来你们……骗我?”林夫人终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秦九见她和陈姐妹面色不善,急忙就往门口跑,却被陈姐妹一把拉住:“原来是个小姑娘呀,要不要加入圣教啊,大婶好喜欢你呢。”陈姐妹声音阴森森地。

    秦九摇摇头:“姐姐,我回家晚了舅舅会担心的,以后有机会再陪姐姐玩好不好?”

    “放开她。”增寿拔出剑。

    “你刺过来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陈姐妹一只手抓着秦九的胳膊,一只手放在她脑后,只要增寿有所动作就发功震碎秦九的脑袋。

    “呶,这个雅间和隔壁是有暗洞的,你们说的一切,隔壁县令和学监,以及你们林家各房叔伯都听的明明白白,林夫人,我念你早年脑子糊涂,竟然傻乎乎的守什么望门寡,苦了自己这么多年,可以上报朝廷不追究你跟着狗屁天圣教的事情。”

    增寿给林夫人吃安心丸。

    隔壁的夏县令已经带着衙役围在门口了,大声喝道:“林夫人,你林家百年书香,不可毁在你手中。”

    林夫人冷笑:“我早就想毁了林家,这样的龌龊家族,统统该死。”

    陈姐妹掐着秦九的脖子:“和他们嗦什么,林姐妹,你受的苦只有我们知道,他们这些伪君子只会欺辱你。”

    “侄孙女,我知道你过去都受过什么,可你父母也都不在了,这恨早该了结,你又何必抓着不放?”

    门口出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是林家某房的一个叔爷。

    一个中年文士扶着他说:“爹,七妹这是大逆不道,您别乱说话。”

    白发老人老泪纵横,忽然一把推开儿子,颤巍巍走到夏县令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抱着县令的腿道:“我老了,当年七姑娘曾经来找过我,为了林家的名声我都压了下去,现在七姑娘的罪就由我这把老骨头来承担吧,没有那些事,七姑娘也不会跟着那个什么教,求太爷开恩。”

    林夫人冷笑:“当年一个个道貌岸然,不管不顾,现在出来装什么好人。”

    增寿被他们的话弄的云里雾里,急忙喊道:“喂,你们打的是什么哑谜啊。”

    林夫人瞪他一眼:“狗贼,干你何事?”

    陈姐妹掐着秦九的脖子往门口移动:“和他们废话什么,都给我让开,否则,我就震碎她的脑袋。”

    秦九吓得哆嗦成一团,嘴里叫着:“舅舅,救救我。”说着就呜呜呜哭起来。

    夏县令为难地看向增寿,后者皱着眉头,贴着夏县令耳边道:“这是公主府的姑娘。”

    公主府的姑娘!

    夏县令无奈地挥挥手,让衙役们让开一条路。

    陈姑娘一手拉着林夫人,一手抓着秦九的脉门缓缓从让开的路走出去。

    白发老人老泪纵横:“七姑娘,你不能错上加错啊。”林夫人梗着脖子:“我没错,错的是你们,你们统统该死。”

    林家众人喊道:“太爷,她是乱臣贼子不能放过!”

    有人还想往前冲。

    林家人明白,林夫人这是摊上了灭门的大罪,若早点和她划清界限,再立下点功劳也许还能救自己一家。

    增寿喝道:“放开九姑娘,饶你们不死。”

    陈姐妹冷笑不止,脚下动作不停,拉着林夫人已经下了楼去。

    秦九在被抓住那一瞬间又成了唯唯诺诺的秦九姑娘,她满眼含泪,腿脚也软了,几乎是被陈姐妹拖着走,边走边哭着:“舅舅救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夏县令束手无策:“大人,怎办?怎么办?”

    增寿怒吼:“这是你治下,放走了逆贼你全家陪葬。”

    “弓箭手,去找弓箭手!”

    夏县令被吓坏了。

    护卫们纷纷拔刀指向陈姐妹,后者一脸鄙夷:“你们一起上,大家黄泉路上热热闹闹。”

    护卫们投鼠忌器,见增寿一脸焦急,没人敢真的冲上去。

    那姑娘可是公主府的,公主名义上的闺女,真有个三长两短谁都承担不起。

    陈姐妹见众人不敢上前,加快了脚步,匆匆闪进一个巷子,那里有一辆等候着的马车,赶车的是个中年女子,见她们过来,愣了一下:“

    陈姐妹,这是……”

    “我们上当了,赶紧上车,出城。”

    陈姐妹拉着秦九就要登车,就在这时,她忽然大叫一声,林夫人吓一跳:“陈姐妹,你怎么了?”

    秦九用力将陈姐妹一推,撒腿就跑,和刚才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判若两人。

    原来秦九袖管里藏着一把簪子,进巷子后,陈姑娘看到马车稍微放松了点警惕,她趁着陈姑娘蹬车那一刻,用力将簪子朝她腋窝处刺去,那处格外脆弱,陈姑娘大叫一声松开手,靠着马车,秦九灵活地从林夫人胳膊下钻出来,直扑向巷口,嘴里喊着:“舅舅,救我。”原来她装可怜,装害怕,不过是为了麻痹陈夫人,引出天圣教在城中的接应者而已。

    她扑进一个宽厚的怀抱,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那人伸手往旁边一推,一只手抓住她:“阿九,干的漂亮。”

    啊,这个才是六舅舅,那刚才那人……

    秦九抬头看过去,罗凡长身玉立,一个起落,几个剑花,点中了陈姑娘和赶车女子的穴位,接着剑尖指向林夫人。

    “小凡。“林夫人眼泪汪汪看着表弟,“我是被逼无奈的。”

    罗凡冷冷地看着她,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是波澜万丈。

第二十九章 林夫人的往事(一)

    见逆贼都被罗凡点倒,夏县令急忙带人一一拥而上。增寿道:“小心着点,这俩人必须看住了,在城内查访,有谁认得她们。”

    林夫人恶狠狠地瞪了增寿一眼:“恶贼,都说你是个京城纨绔,冥顽不灵,我猪油蒙了心,竟然真信了。”

    增寿呵呵一笑:“表姐,小弟的纨绔手段多着呢,一定要让表姐好好试试。”说话间眼波流转,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林夫人呸了一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咦,表姐,小弟发现你特别痛恨男子,这是为何啊。”

    增寿问。

    林夫人不回答,罗凡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一把捏住林夫人的下巴。

    林夫人一下子浑身发抖,满眼都是惊恐,罗凡道:“吐掉,你不能死。”

    林夫人像抖得像筛糠一样,她啊地叫了一声,嘴里喊着的药丸已经被罗凡一把捏了出来,整个人摊倒在地,浑身抽搐双手捂着头道:“不要,走开,你走开不要碰我!啊啊啊!”她发出惨叫,像是陷入梦魇中,无法挣脱的噩梦。

    “表姐,你怎么了,表姐。”罗凡蹲下身子,伸手去拉她,林夫人一见他手伸过来,往后躲去,满脸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表姐,别怕,有事都说出来。”

    罗凡拉住她袖子,林夫人忽然低头,狠狠地咬下去。

    秦九躲在增寿后面,正探头去看,见林夫人忽然咬上罗凡的手,吓得呀了一声,低声道:“多疼啊。”

    “作孽啊,作孽,七姑娘,你该恨的是我这老不死的,是我害了你……一辈子。”巷子口,林老太爷擦着眼泪,又跪倒在增寿面前:“钦差大人,求求您饶过我这侄孙女吧,林家的冤孽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都是我的错。”

    林夫人精神稍微镇定一点,由罗凡扶着起身,听到林老太爷的话,冷笑道:“的确是你的错,你枉为族长。”

    增寿道:“这里有你老头子什么事,把话说清楚。”

    老人流着眼泪,不住磕头说自己有罪,却不肯说到底是因为什么有罪。

    他儿子去扶他:“爹,她虽然姓林,可守的望门寡,算是别人家的人,朝廷也不能将出嫁女的过错算在咱们身上。”

    林夫人哈哈大笑:“好啊,我就告诉你,林家,你爹,老族长他到底欠我什么!”

    在县衙后院,林夫人喝了杯茶水,开始说话了。

    “我为什加入天圣教,因为只有天圣教的姐妹是真的爱我关心我,没有她们我早都尸骨无存了。”她看向罗凡,凄然一笑,“对不住,小凡,我刚才一时情急,咬了你。”罗凡淡淡地说:“无事,表姐,你若是被人胁迫我可以上书朝廷,求朝廷恩典,我愿意用我的官职换你平安。”

    林夫人摇头,凄然一笑:“我要和姐妹们同舟共济,能把生命奉献给圣主,我很高兴。”

    她看向增寿:“张可欣是我害死的,我给他用了药。”

    “如果我没猜错,你和张可欣关系匪浅,为什么害他?又怎么害他?”增寿看看林夫人,又看看罗凡,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我怎觉得你对男人深恶痛绝呢?难道是守寡都这样?”

    “男人,哼,都是混蛋,都是肮脏的魔鬼,除非加入我们天圣教,只有我们天圣教的男子才是纯洁的。”

    林夫人冷笑连连:“什么百年世家,都是假的,为了得到书院山长的位置,内部勾心斗角,不过是一团污糟,老叔祖你担心我说出那件事吗?”

    林老太爷靠墙坐着,魂不守舍,他儿子喝道:“你自己不要脸尽管说,你是林家子孙,命都是林家的,林家养你一场,你狼心狗肺。”

    “养我一场,啊哈哈哈。”林夫人狂笑着,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她也不擦,任凭满脸泪痕,“八叔,你说我是狼心狗肺,我问你,百年书香大族,当父亲的是可以对女儿有不伦之心的吗?”

    所有人都惊呆了。

    罗凡愣住:“你说什么?可是姑父……不,这不可能。”

    “从小我就发现他对我心思不对,我一直躲着他,没想到他……我哭着去求族长太太,叔祖你是怎么说的?你说百年大族,内里的事翻出来都够呛,我要忍,等嫁出去就好了。你说要教训他,不过是轻描淡写,你们怕丢脸,怕丢了所谓书香大家的面子。”

    “于是你就痛恨男人?”

    增寿也惊呆了,他猜林夫人可能是守望门寡守的心态出了问题,根本没想到她早就被家人给毁掉了。

    “我恨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内里不知有多龌龊,我每天担惊受怕,已经成了那般,如何敢嫁过去,正巧订婚的那人生了病,家里劝我去庙里给他烧香。”说到这,林夫人又笑了,“多可笑,侵犯自己女儿的人竟然还有脸要我去给未婚夫婿祈福!”

    罗凡垂头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增寿这时才想到秦九还在房间内,急忙说道:“阿九,我渴了,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茶叶。”

    秦九不情愿地答应一身,一小步一小步往门外挪。

    “阿九妹妹不必回避。闺阁姑娘,养在深闺,不谙世事,有些事早点知道了也好,也教她明白,世间父母不都是爱护子女的,世间有的父亲,也可能是禽兽。”

    林老太爷叹息着:“是我的错,我以为你不久就要嫁出去,你父亲再禽兽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没想到你那未婚夫婿竟然一病不起。”

    “去寺院祈福,我是想在直接在那山崖上纵身一跳,从此解脱的,就在我徘徊之际,陈姑娘出现了她说跟着我很久,知道我想不开,劝我不要轻生,她低声安慰我,劝说着,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关心是这般好。”

    “于是你就加入天圣教了?”

    “是,只要入教大家就都是兄弟姐妹,陈姐妹还说我可以不用嫁过去,也能从此彻底解脱,只要圣主发功,这些都能做到,果然,过了两个月,订婚的那家男子病死了,我要求守寡,搬到尼姑庵去,那畜生不允许,他还想霸占我,陈姐妹交给我一种药丸,骗他吃下去,吃了几次,他就食髓知味再也不能i开那药丸。”

    “你给姑父下毒!”罗凡惊呼。

    “你敬他做姑父,我看他却是禽兽,猪狗不如。”林夫人咬牙切齿。

第三十章 林夫人的往事(二)

    有没有一种毒药能让人甘之如饴,明知飞蛾投火仍然无怨无悔,如痴如狂?

    天圣教从某南部地区发展起来,那里到处都是山,一层一层一座座,无数大山拥着平坦的土地,站在山坡望过去,一片火红,燃烧到到天边。

    那是一种灿烂如云霞的红花,细长的杆子,嫩绿的叶,在风中摇曳,美的动人心魄。

    到了收割时候,整个村子上空都弥漫着一层奇异的香气,在大山的簇拥着久久不散。这时候,村子里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开始如痴如醉,他们在田野里奔跑着,唱着歌跳着舞,甚至不管不顾,男男女女一起钻进附近的小树林,共赴巫山,根本不考虑什么年纪伦理。

    当天圣教从这样的村子一点点发展起来时,就开始注意这红色花朵带来的控制力量。大面积种植,将其提炼成一种药丸,称之为圣丸。天圣教聚会的时候,大家一起服用圣丸,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轻松的笑容,整个人都飘飘欲仙,再在这种众生欢喜的氛围中,圣主旁边的侍者开始宣布,圣主要通神了。于是圣主开始浑身发抖,身体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扭转着,说出奇奇怪怪的语言,有时候痛哭流涕,说是神在为天下苍生所受的苦难流泪,悲伤。

    这世间最香的最美的都是毒!这药丸,让人陷入迷醉,疯狂,最后在圣教教主领导下,一呼百应,从南边一路打杀过来,杀人如切瓜菜,丧事了理智完全不在乎流血受伤,勇猛异常。

    林老爷每次侵犯完女儿之后,女儿竟然不再像过去一样悲悲戚戚要死要活,而是拿出一种丸药让他服用下,说是能延年益寿,让人越发勇猛。

    林老爷喜笑颜开,以为这女儿被自己奸了多少遍,终于开了窍明白这男女之事的好处了,不疑有他吃了下去。很快,他发现这果然是灵丹妙药,吃下去浑身轻松,像是年轻了二十岁,有心有力,这样持续没多久,药停了,他浑身没劲,骨头缝里像是有小虫子再爬,从麻麻痒痒到酸疼不能忍。

    “求你,给我,再给我几个仙丹。”林老爷趴在地上苦苦哀求,不住磕头,很快额头开始鲜血淋漓。

    看着不可一世的林老爷变成这样,林夫人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这就是报仇的痛快,看着这样的畜生在自己面前叩拜求饶真是开心。

    “你看,这就是圣主的力量,圣主将法力融入这些圣丸,让善良的人享受成仙的快乐,让那些作恶的人受到地狱折磨,林姐妹,只有在圣主的怀抱里,我们才能找到善良安宁和幸福。”陈姐妹劝说着。

    陈姐妹的嘴角荡开得意的笑容。

    圣教教众们都各自有分工,努力发展教徒,企图渗透到各个行业。

    圣主的目标就是做皇帝一统江山。陈姐妹敏锐地发现,吉祥书院可以成为圣教发展壮大的基地。她观察琢磨很久,通过发展过来的林家奴仆发现了林老爷的秘密,于是一直等待时机,静观事态发展,终于在林夫人打算投崖自尽的时候出现,一番慈悲同情话语,挽回一颗被亲人伤害的千疮百孔的心。

    “圣丸是对他的惩罚,开始是欲仙欲死,后来是摧心蚀骨的疼,他走的痛苦难耐,鼻涕眼泪一起流,全无尊严,真是活该,我很开心。”

    林夫人嘴角荡开笑容:“我那未婚夫,本来就是个多愁多病的身,与其缠绵病榻受尽折磨,不如英年早逝早登极乐,我们这是度他。他若地下有知,当会感激我的。”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夏县令边听边不住擦汗:他一直以为以为天圣教只在南方发展,占领城市,建立国号和朝廷对峙,他万万想不到原来这天圣教早就在北方渗透,如果被这些人掌握了吉祥书院……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万幸,林夫人是女子,还不是长房的,虽然努力靠才华进入书院做夫子,却始终被林之山排挤。林之山知道一些她之前的事情,对朝廷的节妇封号呲之以鼻,她和陈姐妹一直想将林之山除掉,自己控制书院。

    “林之山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用节妇称号来讽刺我,我有什么错?”林夫人陡然提高了声音。

    林老太爷叹息着:“是,侄孙女不是你的错,是我年老无知,以为一切都可以捂住盖住,一旦开祠堂,我们林家丑事就要外漏,以后如何做这儒界领袖,书院的山长,是我猪油蒙了心,你爹他该死,你失节不是你的罪过,老朽在这里为你作证明。”

    他儿子不依不饶:“爹,你老糊涂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之前被二哥侵犯就该一死以全清白,可她贪生怕死,一直苟且,就是不忠不贞,二哥是她亲生父亲,她竟然又到族长这里状告其父,便是不孝。这样不忠不孝不贞的女子,不死何为?”

    林夫人看着那林家叔伯,眼睛通红,以手指着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这些话,那些受辱的岁月她听到过很多次!

    她父亲,那个道貌岸然的夫子,每天给吉祥书院的学生讲述忠孝节义,背地里却是不伦畜生,侵犯了她,却还得意洋洋地宣布:你是我生的,给我用用也理所应当,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母亲,那个高贵的夫人指着她叹息:都怪我,没给你父亲生下一个儿子,又仗着娘家的权势不许他纳妾,事已至此,你就当为母亲分担了吧,总是我欠你父亲的,这也是母债女还。

    林之山:哼,我知道你父母和你是怎样的。你们家这般没有羞耻之心,如何能参与书院的管理?大侄女,我劝你还是本分一些,不要搞那些有的没得,小心我将你们家的丢人事都捅出去,看你如何做人。

    “他说的冠冕堂皇,我以为他是怎样的正人君子,结果不过也是个虚伪小人。还有张可欣,他刚来书院时,是那么善良纯洁,像山林中的小鹿,面对那些男人的纠缠手足无措,从他惊恐的眼中我看到曾经的自己,我暗地里关心他照顾他,希望他能摆脱那些狂蜂浪蝶,为此我利用县令和学监来视察,让他们撞破那些学生欺凌张可欣的现场,林之山大怒开除了那几个学生,莫展翔认定是我背后搞鬼,找我质问,我约他在荷塘见面,趁其不备,将他推了进去溺死,我为张可欣做这么多,只想保护他的纯洁和善良,可是他是怎么回报我的?为了权势他竟然委身于林之山,不知羞耻,还患上那等脏病!我在给他的药膏中加入了圣丹,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只能一死!死的好,真是活该啊。”林夫人说的咬牙切齿,令人不寒而栗。

第三十一章 你不知道我的泪(一)

    “就那个,那个,看到没,脸白白的嘴唇红红的那个,叫做张可欣,扬州来的。”

    “哈,这江南水土果然是养人,看人家这面皮,白白净净的,像刚出锅的馒头,真是羡煞人呢。“

    张可欣走进吉祥书院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人打趣莫展翔:“看看人家多白净,看看你,糖醋的啊。”

    莫展翔是广东人,大概是被太阳晒的多的缘故,肤色是暧昧的蜜色。

    小白脸啊……莫展翔心里感叹着:看着还真是白白的,软软的、瘦瘦的,若是摸上一把……他愣了一下,不知怎么会忽然有摸上一把的想法。

    “在下张可欣,扬州人,初来书院还请大家关照。”张可欣站在那,笑盈盈地,对着众人深深作揖。

    四月的春风,从他的脸拂过,又滑向他的心头,当他弯腰作揖,在抬起头微笑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轻轻刺穿了莫展翔的心脏,他心里倏地一下像是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抓住,抚摸着,又麻又痒又熨贴。

    这就是心动了吧?

    莫展翔没想到,这一次心动最终带来的是死亡。

    书院里很多人背地里有关系,这事他是清楚的。整个书院,只有一位女夫子,还是个守望门寡的节妇,受过朝廷诰封的,虽说相貌姣好年纪也不大,可毕竟是林家人,有几个胆子敢去撩拨林夫人的?本来男色就是很普遍的现象,民间有同吃同卧的契兄弟,官场中朝廷明令禁止狎妓,相公堂子很是常见,当然这些都是当官人的特权,做为书院的学子,若是逛相公堂子会被人看不起的,有些事,功成名就后去做世人会夸一声风雅,若是一无所有去做,会被人看成品德败坏没出息。

    于是一些有龙阳之心的学子便偷偷地在地下寻找相同爱好之人,对美的追求是共同的,忽然来了一个白豆腐一般鲜嫩可口的年轻人,撩拨的几个人私下如痴如醉,像是苍蝇闻到了什么,每天绕着张可欣身边打转转。

    “可欣,你才来,书院又不懂的尽管问我。”

    “啊,可欣,你这么瘦弱,这么一大盆衣服你怎么做的来,放着放着,我来。”

    “可欣,这是我家乡寄来的特产,你尝尝,呵呵,别和我客气,咱们是……谁和谁啊?”

    狂蜂浪蝶围上来,张可欣避之不及。

    那些人找各种理由,围着他转,害的他不能好好学习,不能在房间里看书,甚至有次深夜忽然惊醒,看到同房间的那人站在床头,伸手抚摸这他的脸说:“你的脸真白,真细嫩啊,像是女子一样,不知身上是怎样得趣呢。”

    张可欣毛骨悚然,吓得哆哆嗦嗦抱着被子起身:“你不要……在这般的话我……喊人了。”

    “喊啊,这大半夜的,你若真发出点什么动静,大家回一定会以为你和我颠龙倒凤呢,我劝你还是忍一下吧,其实男子和男子之间,那种快乐是你想象不到的,试一次就懂了啊,乖。”

    说着男人竟然扑了上来。

    张可欣大叫一声,扔下被子夺门而逃。

    他没有穿鞋子,光着脚一阵狂奔,最后来到后面花园的荷塘旁,那同舍没敢追出来,他这才发现一路来自己脚底已经被小石子磨破了,脚下钻心的疼。他来自一个普通家庭,终于考进吉祥书院是带着憧憬和梦想的,没想到才到这一个多月就被那么多登徒子唐突,偏偏这书院里的人对男子之间的感情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乱子就随便。他求告无门,又不被人理解,和夫子也提过有人对他不利,那夫子笑道:“不过是同学之谊,大家热情了一些,你不要太在意。”也有人冷笑:“他的屁股就那么好,各个都抢着要?现在要死要活的,等知道了其中的好处,怕是哭着喊着求人他的呢。”

    “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背地里还指不定怎么浪声浪气的呢,一个男子这般,定是平时行事放荡不守男子之道。”

    一番求助,换来更可怕的污言秽语,想到这里,张可欣靠着岩石低声哭起来。

    “何人在此哭泣?”

    忽然从夜色中出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张可欣抬头,借着淡淡月色,看到一个女子分花拂柳,脚步轻盈地朝他走来。

    朦胧的月光倾泄在她脸上,让她的美多了几分从容和恬淡,让人想到四月温暖的春风,童年时母亲爱抚的双手,林夫人脸上有一种让人心生平静的力量。

    “夫人。”张可欣急忙胡乱抹了一把眼睛,他不想在林夫人面前显出自己软弱无能的一面。

    林夫人教过他,他很是喜欢这个端庄大气的女夫子。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林夫人走过来,看到他脸上还有泪痕,叹口气道,“许是那些人又围着你转了吧?”

    语气平淡中藏着深深的惋惜之情,张可欣鼻子一酸,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林夫人,我只想在吉祥书院好好读书,将来考中进士光宗耀祖,我不想女子也不想男子,更不想掺合进别人那些是是非非中,只是想安心读书难道我错了吗?现在大家背后都说我假清高,还有人半路截我,想染指与我,就在刚才我的同舍竟然也意图对我行那不轨之事。为什么?我不想这样,可大家却都背后讥笑我,说我是什么银样枪头,我是什么枪头将来只给我的娘子知道,管他们什么事?”

    说到最后,他语气激动,毫不掩饰将一切都说了。

    “因为你太纯洁干净,这世间容不得这般干净的人存在,那些人就千方百计想拉你下水,让你和他们一样站在淤泥里。”

    “我不想啊,坚持自己的梦想就那么难吗?”

    林夫人见张可欣痛苦的样子,招手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个办法,可以好好打打那些人的脸,杀一儆百。”

    张可欣探身过去,林夫人的发丝从他耳边滑过,他忽然心里动了一下,耳根子迅速发热。

    万幸这是在夜里,她看不到的。

    张可欣自我安慰着。就听林夫人问:“你觉得如何?我将县太爷和学监都引到哪里,那些狂蜂浪蝶一定会被处分的,只是到时候你可不要心软。”

    她吐气如兰,张可欣只觉得自己身子开始发软,大气也不敢出,怕呵出一口气,将所有美好都吹散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心动感觉。

第三十二章 你不知道我的泪(二)

    书院里狂蜂浪蝶们对张可欣的骚扰还在继续。

    莫展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既担心张可欣有所变化,又担心他没变化。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喊,我喜欢你,别人都不是真心的,只有我是真的爱你喜欢你,并不是要做什么契兄弟,而是想真的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他实在不能遏制内心疯狂的躁动,写了一封长信,然后以还书的名义,将信夹在书中。他确定张可欣一定能看到那封信,看到自己表明心迹,可是一连几天,张可欣毫无反应,甚至都不带多瞄他一眼的,

    莫展翔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张可欣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借故往张可欣身边凑了几次,每次都盯着对方,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林姐姐,这是莫展翔给我的信,想不到他竟然有这等龌龊心思,什么要与我比翼双飞,一同参加科考,将来举案齐眉,许我一生,这真是阴阳倒错,太过分了。”

    他现在已经完全信任林夫人了,很依赖她,林夫人是个美丽聪慧的女子,她知道他的痛苦。理解他、安慰他。

    “可欣,以后在人前你我是师生,我是你的夫子,在人后我拿你做弟弟,我只希望你能永远保持善良纯洁,不要被这些龌龊的男人玷污。”

    “姐姐,你放心,我家教严格,虽然出身普通人家,可也知道做人要清清白白的道理,这些人阴阳倒错违背人伦,我是坚决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的,这个莫展翔,本来看着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想不到竟然也有这等龌龊心思,我真真看错了他,我这就当着众人将信摔在他面上,叫他丢脸。”

    林夫人点头:“你能保持初心,很好,很好。”

    张可欣被林夫人一鼓励,真拿着那封信去找莫展翔。

    “你做的好事,你这等龌龊之人,和你在一间书院读书我都觉得丢人。”张可欣一改平日善良安静的个性,忽然冲到莫展翔面前,将一封信扔到他脸上。莫展翔大惊,他没想到张可欣竟然能将这种事光明正大地闹出来,要知道书院里好龙阳的人很多,可没人敢闹到面上来的,大家私下怎么玩都好,就算之前那些人骚扰张可欣也都是暗中进行,张可欣找夫子告状都被人嘲笑像个女子,可是现在,他竟然公开将莫展翔的信摔在他脸上。

    呼啦啦,好些人围过来有人故意起哄道:“哎呀呀,莫展翔看着你平时老老实实的一个人,原来是咬人的狗不叫呀。”

    “呵呵,母狗不掉腚,公狗怎么会扑过去,张可欣自己也有错。”

    “咦,这话奇怪的,张可欣哪里有错?”

    “错在他长得太漂亮呀,若是个麻子脸,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对呀,对呀红颜祸水哈哈,不过我认为莫展翔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闲言碎语刀子一样往人心口扎,莫展翔气的满脸通红,握紧拳头牙齿咬的格格响。

    “对,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可欣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莫展翔愣了一会,才想到去捡地上的信,那信却早被人捡起,打开后阴阳怪气地读到:“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上邪!天地合山无棱,乃敢与君决。可欣卿卿如晤,吾对卿卿,一见如故……”

    “哈哈哈!”

    围观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莫展翔的脸红的像是要渗出血来。他恼怒地冲过去抢信,和那人打成一团。

    第二天几个人都被责罚。

    挨打的那人鼻青脸肿,瞪着莫展翔道:“那信是你自己的写的,你竟然还怪起我来?哼,你看着,我们说他屁股就不会放过,可不要被我遇到他落单的,看怎么消遣与他。”

    莫展翔大惊:“你们不能这样,强扭的瓜不甜,他不想这样,为什么还要强求呢?”

    “那是你,我们只想做那一次两次就够了,那么白嫩的后生,着实难得,你就等着看吧,总有他在我们胯下大呼小叫的那天。”

    莫展翔见那几个人眼中怒火闪动,心知他们一定要对张可欣有所行动,心里纠结非常。

    他被张可欣当众打脸,可是要放任张可欣被人侮辱,他又过不去自己内心的那道坎。

    这份纠结一直持续到三天后,莫展翔本来在房间里午睡,忽然听窗外有人嘀咕:“呀,快去荷塘,他们要扒张可欣裤子呢。”

    “这般好看?速去速去。”

    莫展翔一个激灵坐起,睡意全无。

    他们竟然要侮辱张可欣!

    他起身就往后花园荷塘跑去,此时那里已经有七八个人,将张可欣团团围住,有人上前抱住张可欣的腰,其他人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莫展翔气急了,大叫一声:“丢你老母,你们在这欺负人!”

    他大叫着冲上去,抓着那些人又踢又打。

    “疯子,真是疯子!”

    有人尖叫着躲开。

    也有人骂道:“吹皱一池春水干你何事?莫要忘记,张可欣才羞辱过你”

    “做人要有底线,我们爱慕他但不能这般侮辱他。”

    这些人本来只是想侮辱张可欣,一群乌合之众,从没想过和谁拼命,见莫展翔气势汹汹,有人避开他锋芒往外跑,嘴里嚷着:“今天就让你吃一次独食,什么热心帮人,我看是你想独吞罢了。”

    污言秽语扑面而来,张可欣含着眼泪,推了莫展翔一把:“不用你假惺惺的,还不是为了看我笑话。”莫展翔刚要解释,就听一声惊呼:“尔等在做什么?”

    转头看去,林山长正陪着县令和学监走过来,见两个男子在此拉拉扯扯,面目俊俏的那个学子,衣服已经被撕扯开了,露出一大块胸脯。

    “成何体统!”县令大怒。

    “太爷,事情不是这样的。”莫展翔急忙解释。

    可是那些撕扯和围观的人早都跑的没影,莫展翔百口莫辩。他看向张可欣,后者则念着林夫人的话:“有个杀鸡骇猴,杀一儆百,你以后的路方能好走些。”索性侧过脸不看他,林山长怒气冲冲:“吉祥书院不容这等道德败坏之人,莫展翔,你被开除了。”

    晴天霹雳!

    莫展翔大叫:“不是我,我没有,是他们,他们,张可欣,你说实话啊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张可欣面露难色:“也许我不来书院才是正确的吧,事已至此,求大人开恩放过莫展翔,否则……否则学生在书院怕是难以继续下去了。“

    夏县令更生气了:“吉祥书院不是藏污纳垢之所,你放心,这些道德败坏之人都要一一清理出去,换吉祥书院一个清静。”

第三十三章 你不知道我的泪(三)

    清静?

    林夫人听到这消息,对着陈姐妹一阵笑。

    如何能清静?这世间只要有男子就无法清静。

    “男子是万恶之源。若想真的清静除非除掉这源头,或者让他们皈依我教,凡是不能皈依我教的男子,统统该死。”

    陈姐妹说的干脆。

    都该死吗?林夫人低下头去,心里已经百转千回。

    莫展翔啊!

    她在心里呼唤着这个名字,那个黑瘦的男子,不多说话,看着很是忠厚,没有人知道,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身体从里到外都在轻轻颤抖。

    多神奇,她喜欢的不是眉清目秀白净斯文的张可欣,而是黑瘦外表木讷的莫展翔。莫是广东人,皮肤黑,眼窝深陷,眼睛不是很大,怎么看都是一个外表普通的男子,因为官话不好他很少开口,在书院中真是默默无闻的一个人。

    可偏偏就有这样的一见钟情,第一眼就认定那是自己喜欢的人,是心里的白月光,可那人无动于衷,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林夫人恨啊。自己对他一见钟情,这一年多了,努力将所有感情都压抑在内心,她想的是,自己已经成残花败柳,将余生都奉献给天圣教,至于喜欢的人,远远地、默默地看着他幸福就好,没想到他竟然给张可欣写了那封信,表明心迹,他竟然喜欢男子!

    无法容忍,那就只能毁掉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夫人在暗中推了一把,坐看事情发展。

    “求夫人帮我。”莫展翔得知自己被书院除名后,急忙跑来求见林夫人。

    “你有何事?”林夫人问。

    “求夫人帮学生在山长面前美言几句,让学生能继续在书院求学,拜托夫人了。”莫展翔说着就深深作揖下去,“求夫人可怜可怜学生。”

    林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为何要可怜你,你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如何能在书院继续待下去,再说开除你是山长和县令、学监的决定,我又能做什么呢?”

    “书院里有这些事的何止我一个,再说我明明是被冤枉的,夫人就不念有点旧情吗?”莫展翔抬起头,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夫人。

    “什么旧情,不知所谓。”林夫人气恼地转身就要走。

    看着后院内四下无人,莫展翔忽然一把拉住林夫人的衣袖,将她拉到旁边的假山后面,双臂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低声道:“别装了,你是喜欢我的,我看得出来。”

    “放开我!”林夫人怒了,她试图用力撑开莫展翔的身体,后者看着黑瘦,力气却大,将她扣在自己怀里,下巴蹭着她的额头:“好夫人你就给我吧。”

    说着低头隔着衣服咬住林夫人的胸口。

    自从当年噩梦后,这么多年来林夫人未曾接触过男子,更别提这样亲密暧昧的动作。她身子发软,呼吸急促,尚存的理智让她努力挣扎着:“不,不要这样,这里有……人。”

    这后花园,人来人往,现在没人来不代表随时不会有人来,太危险了。

    莫展翔抬起头来,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夫人的意思,若是没有人来就可以……任我为所欲为了。”

    这为所欲为四个字,在他舌尖跳跃弹出,百转千回格外的旖旎。

    林夫人低声道:“你且先松开我,我是你夫子,这……像什么样子。”

    莫展翔早就发现林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与众不同,带着欣赏带着激动眸子亮亮的,一旦被自己发现就错开眼神,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哼,什么贞节烈女,还是要处处想着男人。

    彼时莫展翔只是吉祥书院中最普通的一员,且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喜欢女子还是男子,就算林夫人目带秋波,目光春情荡漾,他都无法回报,他看不懂自己的心,打定主意不要去招惹人家。

    但是现在不同了,忽然发现原来真爱是张可欣,马上又要被书院开除,能救自己的只有林夫人了。他像是将要沉下去的溺水之人,努力要抓住水面上的那根芦苇,不就是跟女子虚与委蛇吗?总比被开除的好,他就是抱着这样坚决的心情来找林夫人的。

    “真能装模作样,其实心里指不定多喜欢,让我看看,湿了没有?”莫展翔坏心眼地伸手往林夫人裙子底下探去,林夫人身子扭动一下:“不要,不要这样。”

    “哼,你们这些矫揉造作的女子,我见得多了,嘴里都喊着不要这样,其实心里……”

    莫展翔贴着林夫人的耳朵说了一句下流至极的话,看着林夫人小巧的耳垂一下子变红了,他还恶意地舔了一下:“你不也是一样,怕是叫起来就会叫我千万不要停。”

    林夫人忍耐住他的污言秽语:“这里人来人往,你不想活了,今晚……荷塘,不见不散,到时候任你……”

    林夫人脸红说不下去了。

    “真的,那你会帮我吧,我不想离开书院,这件事我本来就是被冤枉的。”

    “那要看你做的怎么样了?”林夫人眼波流动,显出一种天生的媚态。

    莫展翔身子立马酥了半边:“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夫人。”

    待莫展翔离去,林夫人方才灿若桃李的脸上马上寒霜密布。

    “原来也不过是个登徒子,还想染指于我,利用我,真是……该死啊。”林夫人看着不远处的荷塘,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

    这天晚上,月黑星稀,莫展翔悄然来到荷塘边,坐在大石头上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一片寂静,他想站起身活动下手脚,坐这么久了他觉得自己腿有点发麻。

    敢起身忽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推进池塘中。

    接着是一根长竹竿,用力将他往水里打。

    天黑加上忽然落水后的慌乱,莫展翔一时间乱了阵脚,扑腾几下,反倒陷入池塘的淤泥里,身子开始往下沉,水大口大口地灌进来。

    “原来……是林夫人把我推下去的!”

    那淡得不能再淡的影子躲在暗处,明白了自己的死亡原因。

    “谁叫你没事去勾引那女人,她看着善良慈悲,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恶毒。就算早年经历悲惨,这些也不是她加入天圣教残害别人的理由。”

    增寿声音冰冷。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她啊。”莫展翔的鬼魂发出呜咽声。

    “你不是喜欢张可欣吗?”

    增寿翻翻眼睛,心想这鬼魂真是脑子坏掉了。

    “是,我喜欢可欣可我也喜欢林夫人,我夜里梦见无数次和她有鱼水之欢,一个人的心可以剖开两半,一半给女子,一半给男子。”莫展翔说到动情处手舞足蹈。

    增寿默默地看着他,摇头:“不疯魔不成活,嗯,所以你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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