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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尔萨兰     钦差大人驾到txt下载     钦差大人驾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你姐就是我姐

    罗凡回到驿站,看到正堂坐着个面白无须穿着太监服色的中年人,顺子正站在那人身后,挥舞着小拳头给捶着肩膀嘴里还李爷爷长李爷爷短地喊个不停,格外鸹噪。

    见罗凡进来,那人也不起身,只微微点头:“罗将军回来了。”

    罗凡认出,这人是宫里的秉笔李太监,在先皇时候很是受宠的,他虽然是东太后的亲戚,和这些宦官却从无来往,也只是点点头,斜眼看向一边乐乐呵呵的增寿,用目光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秉笔太监亲自出京了。

    “呶,看看,奉旨查案!”

    增寿得意地一跃而起,拉着罗凡往香案上看,那上面正供着一道圣旨。

    原来增寿的折子送上去不久,总督那边的折子也送到御前,小皇帝听了非常满意,特意颁下一道圣旨,让他们奉旨查案,一路上澄清吏治,安抚地方。

    听增寿说完,罗凡愕然:这是做什么?不是要去江南调查岑家军吗?怎么又成了奉旨查案?小皇帝这是年纪太小,随意发圣旨吗?

    他斟酌再三,对着供奉的圣旨作揖鞠躬,然后看向李太监:“这圣旨上可有同道堂印?”

    李太监脸色立马变了,阴阳怪气道:“咱家就知道,罗将军还是外戚呢,这就着急到要看两宫太后的印了?”

    同道堂是两宫太后的印玺,这就说明圣旨的确只是小皇帝发出来的,两宫太后并不知情。

    按道理说皇帝年幼,还未亲政,但即便如此,谁也没法说没有两宫太后核准的圣旨是不能接受的,抗旨,这罪名谁都担不起。

    增寿呵呵笑道:“李伴儿,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您别和这黑愣子一般见识,万岁爷的旨意,奉旨查案啊,多威风,我这里多谢万岁爷,到底是李伴儿疼我,这大老远的专门跑来传旨。”

    “对呀,李爷爷,小顺子再给你捏捏肩。”

    小顺子细声细气地在一边帮腔。

    李太监嘿嘿一笑:“六爷,您就记着老奴的话,这天下还是万岁爷的,其他人,呵呵。”

    增寿连连点头:“对,您老说的太对了。”

    他见罗凡脸色不好,借着李太监奔波太久,催人烧水,叫小顺子伺候李太监香汤沐浴。

    待李太监走了,罗凡冷冷地问:“什么意思?咱们这是几重官身?”

    “甭管几重,这是圣旨,你想抗旨不成?”

    增受见罗凡气鼓鼓的,像个嘴巴里塞满松子的小松鼠,忍不住扑哧一笑:“看把你气的,万岁没亲政那也是万岁,奉旨查案不好吗?这样一路上就可以多耽搁段时间,难道你想早点去江南,让岑大帅兄弟吧咱俩当黄瓜大头菜给直接咔嚓了?”

    是这么回事。以他们俩的资历身份,一个外戚一个宗室,年轻轻没出过门,到了江南,对岑家军的事指手画脚,那一定是小命不保的,若乖乖的听岑家兄弟摆布,回京又没法交差。增寿那边,诚亲王虎视眈眈正等着抓他小辫子,给他打上窝囊无能一事无成的印章,一辈子踩得死死的;西太后也磨刀霍霍,一旦罗凡在江南捅了篓子回来,那就会狠狠地打东太后的脸。

    “想明白了?”增寿见他脸上从激动变成无奈,也跟着轻轻叹口气道,“你是被西太后当棋子儿,我呢,是被我大哥当弃子扔出来的,两宫太后都不敢轻易相信,既然万岁爷另有想法,我们就顺着又能如何,首鼠两端,也许才是一条正道。”

    罗凡看着增寿,对面那个俊俏的年轻人眼睛里有亮光,他低声道:“你果然一直在装傻,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

    增寿苦涩一笑:“若不装傻,我能安稳活到现在吗?”

    两个人都默默无语了。

    都说宅门里面是非多,亲王府是除了紫禁城外最大的宅门,牵扯的是王爵,这其中的不可说更是多。

    小皇帝的旨意说明他已经开始背着两宫太后有自己的想法了,李太监做为秉笔大太监敢瞒着太后的耳目自己出宫传旨,这证明小皇帝在宫里和朝里都已经有一定的势力,已经开始和两宫对抗了,圣旨一旦发出就没法收回,有小皇帝这道圣旨傍身也好,毕竟他们俩一想到要和老谋深算的岑国璞兄弟去周旋都心里发怵。

    见罗凡眉眼舒展开,增寿笑道:“原来你在这里有亲戚,我也该去拜会一下。”

    “我表姐是节妇,不见外男。”罗凡一口拒绝。

    “那你是内男?”增寿说完见罗凡眉毛一皱,立马哈哈大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我是不能去的,叫秦九带我去拜会下可以吧,咱俩一路上同舟共济,一根绳上蚂蚱,穿一条裤子的哥们……”

    “停,胡说八道什么。”罗凡眉头皱的更加有滋有味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既然来都来了,不拜会下不好意思,就让我那个小晚辈替我去一下吧。”

    罗凡想到背地里初七的抱怨,脑子里忽然滑过一个好玩的想法:增寿不知道秦九内心的不满,如果在不知不觉间给他添添堵也是替天行道啊。

    想到这,不自觉唇角微翘:“好啊。”

    增寿见他面色忽然舒缓,唇角还有隐隐的微笑,心中当即警铃大作:他想做什么?为什么一提那丫头他就笑了?他对那丫头有什么想法?

    顺子在伺候李太监沐浴,增寿边走到秦九房间外,低声道:“秦姑娘。”

    “六舅舅。”秦九的声音永远是细细弱弱像是怕吓到什么似的。

    “等会带你去拜访一位夫人,你就当替我去拜会下吧。”

    “是,秦九明白。”

    初七从窗户缝里看增寿远走了,跺着脚道:“秦姑娘,那人没安好心,你干嘛对他言听计从啊。”

    秦九淡淡地问:“我该如何反抗呢?哭着喊着问你为什么拿我做诱饵,引诱天生教徒出手?初七,亲生爹爹都不能指望,还能靠一个扯不上关系的所谓舅舅给自己多大帮助呢?”

    初七被她说的一愣。

    是啊,秦九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在公主府就不被待见,现在出来了,跟着的嬷嬷在乱战中死了,丫头中毒哑巴了,自己也差点被那天圣教的女人划破了脸,她无依无靠,增六爷这种纨绔,哪里是可以依靠的,再说这种所谓亲戚关系,简直可笑之极。

    增寿回到房间,看着墙角眉头一皱:“都答应你了就调查,你怎么还不走?”

    “外面阳光炽热,还有鬼差寻人,大人是天潢贵胄,大人这里是最妥当的。”

    墙角幽幽的声音传来。

    增寿叹口气:“真是倒霉,怎么就偏偏被你们这些东西缠上,不过一想到黑子的表姐,我还挺期待的。”

第五章 小女儿情态

    “秦姑娘,你好。”

    林夫人拉着秦九的手往院子里走,初七跟在后面,东看看西看看,她本是香河县人,并没有卖身给麦家,是雇佣关系,麦太太对她很好从不约束她,林夫人身边的丫鬟一贯中规中矩惯了,见初七天真烂漫的模样,眼中充满了鄙夷。

    秦九含笑道:“我家舅舅特意叫我来拜会夫人,我舅舅和罗将军一个正使一个副使关系也是极好的,舅舅和我说林夫人就像是舅舅的姐姐一般,夫人是节妇,不方便见外男,这才叫我冒昧前来拜会,还请夫人勿怪。”

    林夫人携着她的手,只觉得指尖冰凉,这姑娘身量瘦弱,手如此冰冷,应该是有未足之症,她在公主府生活的并不好吗?那等锦衣玉食的地方,养出的姑娘怎么会身体有亏?

    心里疑惑着嘴上却说着喜庆话:“怎么会怪你呢,你这样的小姑娘我是最喜欢的,每天看着那些淘气学生,难道有小姑娘陪我说说话。”

    相携进了正堂,丫鬟奉上茶来。

    秦九格外敏感,看那丫鬟眼风飘向初七,便解释道:“这是初七,是请来陪伴我的朋友。”

    是朋友啊。

    初七开心地点点头,大声说:“林夫人,您真好看。”

    “我?”林夫人笑了,摸着自己的脸叹息道,“老咯,不像你们小女孩,水葱一样的,年轻真好啊。”

    “哪里啊,您一点都不老,好看的像是菩萨。”

    初七由衷地赞叹着。

    林夫人其实不能说特别美,皮肤洁白,淡眉细眼,却有一种慈悲感,看着格外舒服。

    林夫人笑道:“初七妹妹天真可爱,我很喜欢。”

    丫鬟过来奉茶,听到这话,又瞟了初七一眼。

    坐了一会,无非说林夫人问秦九都读了那些书,又夸她挂着的荷包好看,听说是自己绣的就说了说绣工,都是内宅女人常说的话题,告辞时因初七说林家的茶好喝,还给她带了一大包,初七笑的见牙不见眼。

    林夫人送秦九和初七出来,忽然从侧面转过个人来,施礼道:“可是林夫人。”

    “六舅舅,您怎么来了。”

    秦九惊讶地看着增寿,这一路上她对他印象已经有不同,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鲁莽,竟然守在人家节妇门口等着,这要被别人看到,传到京城是要被御史弹劾举止轻浮有辱皇族风范的。

    林夫人显然也生气了,装作没看到,转身就走。

    增寿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二月十九,荷塘月色。”

    林夫人身子僵了一下,由丫鬟扶着继续往里走,门吱嘎一声就关上了,只剩下一对铜门环哐当当响。初七埋怨道:“本来好好的,六爷一来就把一切都给搅合了。”

    “呵,你这小丫头片子,偏了人家的东西就开始胳膊肘朝外拐了?”

    增寿说着一把抢过她手上的油纸包:“来,给爷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初七急忙去抢,增寿个子高,她跳起来也够不到,急着大叫:“给我,给我,是林夫人送我的。”

    他打开纸包,看了一眼塞进初七怀里:“茶叶啊,看你宝贝的。”

    “您是爷,您是锦衣玉食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这样的贫民丫头哪喝过这好茶?”

    增寿一愣,看向秦九:“怎么?秦姑娘那里也没有好茶叶?”

    秦九低下头去不吭声。

    “是啊,她那的茶叶,跟干草似的,难喝死了,也就水里借个味吧,比麦家的都差太远。”

    “原来上次那婆子因为茶叶凶你,你竟然一直喝这样的茶叶?连初七都嫌弃,怎么喝得下?”

    上次姚婆子那般对秦九,增寿并没信秦九茶叶上还能被人克扣,只当姚婆子故意找事。毕竟他虽然在王府过得不甚自在,至少吃喝用度没人敢克扣,按照王子的待遇来,想不到昌平公主竟然这么没气度,他叹口气道:“上车吧,回去还有话问你。”

    上了车,增寿骑着马跟在车边,后面不远不近跟着护卫。

    “林夫人待人如何?”

    增寿问。

    “很温婉大方,看似无可挑剔,但其实……我觉得她其实是个很刻薄的人。”

    秦九如实禀告。

    “何以见得?”增寿一愣,这片刻功夫,小丫头能看出来林夫人刻薄?

    “她家那个丫鬟自视甚高,同时对人刻薄无礼,多次用眼风瞟向初七。林家人少,只主仆二人并一个老门房,林夫人若真是个宅心仁厚之人,她家丫鬟不会这么刻薄小家子气,我猜……林夫人内里并不如表面上那样随和仁慈。”

    秦九低声说道。

    初七在马车里大叫:“什么?还有这事?我要下车,看我回去不抽那死丫头俩大嘴巴。”

    “得了吧,就你那大呼小叫的劲,被人瞪几眼也掉不了二两肉,要是掉了反倒好了,我看你吃的够胖。”

    初七的确是圆圆的小脸粉嘟嘟,很是可爱,但这世间的女子怕是都忌讳人说胖的,初七哀叫:“六爷,您这话可太扎心了。”

    “嗯,忍着吧,时间久了你的心就千疮百孔,再也不会受伤了。”

    明明是戏谑的口吻,秦九却听出一点悲哀,这令她想起增寿的身世。老王爷薨了大半年后才出生的遗腹子,爵位早被异母兄弟继承了,本该是娇生惯养的老儿子,成了这般不尴不尬的局面,天下最大的宅门出了皇宫也就是王府,在那样的地方,他吃的苦头不会比自己少吧?

    正想着,初七捅了她一下:“姑娘,听听,有六爷这么说话的吗?”

    “六爷说的没错,人总是要伤心的,吃一堑长一智,早伤心没什么不好的。”

    初七圆眼镜瞪得越发的大了:“我的老天爷,姑娘,你怎么和六爷说的一样,真是……太欺负人了。”

    “好初七,这都是真心话,至于六爷。我在想,他都经历了多少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秦九伸胳膊轻轻搂过初七的肩膀,贴着她耳边说道。

    “真是这样吗?你们可是亲戚不会一起来骗我,逗我玩吧?”

    说着忽然出手去呵秦九的痒。秦九最怕痒,忍不住轻笑一声。

    增寿骑马跟在车边,听着里面传来吃吃的笑声,像是咬着嘴唇在笑,心里忍不住叹息:一点小女儿情态都要压抑着自己,这些年过得何其难也。

第六章 暧昧之事

    如意书院内如今人心惶惶,都传说张院长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院长病了一月有余,总是高烧不退,面色涨红,说来也奇怪,请来的郎中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病,只能说积郁于心,还得自己开解,开了几剂汤药也就那么回事,无论怎么喝,都不见好,院长的症状还是吃不下饭,吃什么吐什么,形销骨立,据说这段时日只能靠人参汤吊着命。

    这天小厮兴冲冲地跑进张可欣的卧室,手里还抱着个大盒子。

    “院长,您看,是林夫人送来的。“

    那小厮正是前天去林家求救的那个。

    “姐姐,真的是姐姐给我的?她原谅我了?”

    张院长挣扎着用胳膊撑着身子起来:“你莫要骗我,姐姐她对我很失望。”

    “是真的,真是林夫人派来送的,送东西来的那人说的,小的还给了他三钱银子的赏钱呢。”

    其实这小厮不过给人家几个大子儿而已,故意说的很多。

    张院长的病情像是一下子缓解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姐姐能给我送东西,这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快的。”

    小厮不住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愁眉苦脸地问:“那林山长那边……该怎么交代呢?昨天山长还派人来说今晚过来看院长您。”

    “不要,不要他来。”张院长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这……小没法回啊。”小厮面露难色。

    “废物,要你何用?”张院长伸手捶着床铺。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怎地,可欣竟然不欢迎我了?”

    小厮一听这声音,浑身打个冷颤,看向张院长的目光充满无限悲悯。

    话音方落,一个五十来岁有着长胡须的男子走进来,正是吉祥书院的林山长,他手里还托着个小盒子,看到张院长靠着枕头坐着,心里大喜,慌忙冲过去,抓着他的手问:“我的儿,现在可是大好了,竟然能坐起来了呢。”

    张院长想甩开他的手,林山长笑道:“你这孩子,这才和我几天不见,显得生分了,不是不知道爹爹我这几天都要急死了。”

    说着回头看向蹑手蹑脚想逃跑的小厮:“去把这根参去炖汤。”

    小厮接过个盒子,嘴里陪着笑:“托山长的福,能找到这么大的山参。”

    山长哈哈大笑:“本来正为这老山参发愁,是我记得,你那林夫人的祖父手里过去可是有着大把银子的,虽然后来家世败落,死的骆驼比马壮,手指缝漏点就够了。咦,你那是什么表情?“山长见院长面色有异,觉得自己可能说重人家心事了索性又加上一句,“放心以后你若真想和她交往,我是不会拦着的,肉总是烂在汤锅里,我和她还是一家人,你这样的做爹爹的侄女婿也是不错的。”

    可欣气的不停地咳嗽,指着门外道:“你给我出去!”

    小厮见这情景,早吓得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山长哪里会听他的话,走到床边坐下,抚着他胸口低声道:“何苦来着,你和我置气也就罢了,怎地和自己身体置气,看看,这是活活的把自己憋屈成这样。”

    可欣大口喘着气:“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你知道我是那后面……太过的毛病,这都高烧多少天了,你还不放过我?”

    山长笑道:“爹爹最疼你,怎么舍得,你是真喜欢我那侄女?”

    可欣猛力摇头:“不,不,从没喜欢过,我一直拿林夫人做姐姐的。”

    林山长摸了他脸一下道:“看把你瘦的,我的儿,真可怜见,快别咳嗽了,我这心都碎了,你是我宝贝心尖尖,她是我侄女,算起来可不就是你的姐姐。我信你们没什么,你是不会喜欢女子的。”

    咳嗽渐渐舒缓下来,可欣索性躺下,脸朝里,不理睬林山长。

    “说起来莫展翔死了有大半年了吧?”林山长忽然问。可欣的肩膀抖了一下:“好端端地怎么提起他来?”

    “我想起来,当初引我和县太爷去荷塘边的,可不就是你那好姐姐,我那好侄女。”

    可欣蹭地转过身来,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林山长:“你可别浑说,林夫人可不是那种人。”

    林山长捏着他下巴,含笑道:“那你说说,我那好侄女是哪种人?你又是哪种人?还有,那死了的莫展翔,他是哪一种人?他当初是你真的欺负你还是你故意激怒他,让我,让县太爷、何学监看到他对你非礼?”

    可欣的脸涨得通红:“他不是什么好人,我根本不知道县太爷、何学监会来书院,是他一贯欺凌我,那次恰巧被你们碰到罢了。“

    “好一个恰巧,你不知道当天谁回来,我的好侄女可是知道的,你敢说你和她没有半分暧昧之心,没有勾当吗?”

    林山长捏着他下巴的手渐渐加重,可欣洁白的下颌已经被掐出红印。

    “我对林夫人从没有暧昧心思,我张可欣可以对天发誓。”

    可欣发誓道:“若有任何心思,叫我死无葬身之处。”

    “哎呀呀我的儿,爹爹我只是吓唬吓唬你,何苦发这等毒誓,听得我心肝都碎了,来叫爹爹好好疼疼你。”

    说着屋子里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小厮在外面战战兢兢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阵,面红耳赤,慌忙就跑。

    刚跑出几步,见对面走来一个俊俏的男子,他第一次见这般好看的男子:洁白无瑕的皮肤,一双似怒非怒像是含着无限哀愁的眼睛,唇形清晰春色红润,整个人就像一个多汁饱满又甜美的水蜜桃,让人想上去啃上一口,小厮意识到自己纷乱的心思,转身又跑,他不敢面对这男子。总觉得那男子一双悲悯的眼睛,能看出自己心底的龌龊。

    “咦,不要走啊,小哥儿,我是来报考如意书院的,张院长可在?”

    那人见小厮转过身来,文雅地对他作揖,掏出一块银子塞进小厮手中:“在下叫做曾陆,是来报考书院的,还请小哥通报给张院长,行个方便。”

    那小厮捏着手里的银子愁眉苦脸道:“我倒是想给你行个方便,可谁给我方便啊,方便不方便,现在不是看银子,是看我们院长的后院……他有没有空。”

第七章 书院的秘密(一)

    “小哥行个好,我来一趟不容易,吉祥书院是没希望进去的,只好来如意碰碰运气。”

    小厮捏着手里的银子,心道这人衣着华美,相貌俊俏,一看就是个冤大头,家里人傻钱多的那种。便示意道:“你且随我来。”

    曾陆跟着小厮转到一处假山后,那小厮斜眼看着他:“你想去吉祥书院?”

    曾陆点点头,又摇摇头,傻乎乎地抓着头发道:“进不去的,听说吉祥书院考试严格的很,还要有高官推荐信,我成绩也不是很好,又不认识什么高官,哪里能进去,能进如意就谢天谢地。”

    小厮看曾公子一脸傻兮兮的样子,心里乐开花:原来是个绣花枕头,看着人模狗样其实是个大草包。

    他装作为难的样子点点头:“你说的也很对,不过呢,我是跟着我们张院长的,我们张院长可是林山长最喜欢的弟子,要不也不会做这里的院长。”

    曾陆点点头:“这个我是知道的,小哥,你就给我指条明路吧,进不了如意书院,回家我爹会把我打死的,”

    “那条路可不好指。”

    小厮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曾陆又从荷包掏出一块银子塞进小厮手里,小厮惊喜不已,掂了掂很是满意,叫曾陆探头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曾陆听完面色诧异:“什么?你说林山长只要见了我就能收下?这怎么可能?”

    “真的真的,吉祥书院的山长,就喜欢靠相貌录取学生,曾公子你长得这样好,比我们院长还要好,还年轻,山长一定会喜欢的。”

    曾陆还是不信:“不可能吧,怎么有这种事?吉祥书院是有名的难考,怎么能靠相貌录取的,我刚给你银子你就唬人,小哥你也太欺负人了。”

    小厮神秘地笑笑:“你可知道……兔子。”

    曾陆眼睛瞪得大大的:“兔子?莫非那林山长喜欢吃兔子?是喜欢麻辣的还是红烧的?哦,我知道四川有种缠丝兔是极好吃的,我可以叫人买来。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山长喜欢。”

    小厮扑哧一声笑了:“你啊,省省吧,山长喜欢的是你这样白白净净俊秀干净的兔子!”

    “什么?原来他是好男-风的!”

    曾陆大惊失色,声音也一下子大起来。

    “哎呦,公子你那么大声音做什么?被人听见怎么办?”

    小厮跺脚:“我是看你这么想进书院才和你说的,你大声嚷嚷,要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林山长的名声还要不要?”

    曾陆明白了一点:“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别人都不知道?”

    “是啊,林山长可是有名的大儒,就算是好男风,对学院的学生下手,一旦被人知道也要身败名裂的,你只要靠脸蛋进书院便是,你是个大男人,若是不从他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再说一旦有了把柄在你手里,你怕他作甚?他年纪大了,打是打不过你的。这么好的机会,也是看公子你人好,相貌好,我才悄悄地告诉你,你却要砸我饭碗,哼,真真看错了人。”

    曾陆愣了一下:“是啊,我进了书院再说,我年轻力壮,他又不能拿我怎样,他若硬来,我也打得过。”

    “对咯,这样想就对了,曾公子,我这可是冒着被院长赶出书院的危险帮你呢,你看……是不是。”

    小厮压低声音,看看周围:“再加点价我就给你个撞到山长的机会。”

    曾陆又给了银子,小厮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接着是暧昧地笑了几声。

    “老天爷,你的意思那张院长和山长……天啊,竟然这样。”

    “何止呢,嘿嘿,你看我们张院长一脸正义,好人一个吧,其实呢,刚进吉祥书院的时候就不稳妥,勾三搭四的,好几个人为他争风吃醋呢,后来还出了人命,张院长的能力,真的是……哈哈哈……红颜祸水也差不多了。”

    许是钱给的到位,小厮的话痛快多了,什么都往外说。

    “小哥,我现在怎么这么害怕呢,我一个外地人,真进了书院,我怕自己应付不来这些人这些事,你帮人帮到底,再给我讲讲,全当救我一命,我可不想读书读书,莫名其妙把命丢了。”

    见这俊俏公子抓着自己的袖子苦苦哀求,小厮的阴暗心理也得到满足,索性就大讲特讲开来。

    “这张院长长得没你好看,不过皮肤白净,面目斯文一些,性格是极好的,江南人士,说话软软绵绵,好听的很。他是前年来书院的,刚进来就被几个好男风的学生盯上,那些人不声不响的,日日跑他房间去坐,说什么和他一起学习,其实都是抱了坏心思,那时张院长是非常洁身自好,不和这些人有任何牵扯,后来几个人就为他争风吃醋,打了起来,打架那天正好山长陪着我们县太爷和学监来视察,被抓个正着,这多丢人啊,山长大怒,把那几个人都叫去训一顿,要求他们离开,后来也不知怎地,一个姓莫的书生就死在荷塘里了,都说是想不开投了水,哎,你说这又是何苦,做契兄弟嘛,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在吉祥书院好好读书,将来考上进士做官,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看看我们张院长,呵呵,后来就飞黄腾达了。”

    两年多就做了分院的院长,这张可欣还真是厉害。

    曾陆点点头:“多谢小哥相助,我曾某能顺利进书院读书,将来若飞黄腾达一定不忘小哥指点之恩。“

    小厮笑道:“好说,好说。”他忽然惊呼,“哎呦,差不多了,这会差不多了,快随我来,你的好运就在此刻。”

    曾陆跟着小厮来到前院,小厮交代:“只要我一挥手,你就做出往院子里走的样子,要快一点,正好撞到的那个人就是山长,好,快去准备。”

    果然,一个人打开门走出来,小厮站在那人身后,朝曾陆挥挥手,曾陆连跑带颠的往院子里走,林山长正回味得意处,冷不防被人撞了一线,刚要发怒,去见那人抬起脸来,轻启朱唇道:“对不起,对不起,可撞到您了。”说着一双白皙的手拍打林山长被撞的袍子边。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貌美的少年?

    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唇红齿白一双黑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眼睛,眉宇间还笼着点淡淡哀愁,就是潘安转世也不过如此吧?

    “大胆,你这人风风火火,竟敢撞到山长!”

    小厮故意狐假虎威。

    “原来是山长,学生曾陆,拜见山长。”

    曾公子目光灼灼,满眼桃花泛滥。

第八章 书院的秘密(二)

    林山长腿有点软,眼前发白,想必是方才太过激烈的缘缘故正是老了,力不从心了,他这样想着,忍不住摇晃一下,曾陆急忙扶住他:“山长,小心。”

    “你是如意学院的学子?”

    林山长露出慈祥面孔,端地是一派能唬人的正人君子模样。

    “学生是来报考……报考吉祥书院的。”曾陆看了那小厮一眼,后者见已经办好了自己的事情,转身便走。

    “报考我们书院,哦,青年才俊啊。”

    “不敢当,学生听说书院极为难考,同时学生也没有官员大儒的推荐信,想还是来如意书院碰碰运气。”

    ‘哈哈,年轻人,我们吉祥书院是欢迎一切优秀学子的,不需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当然,还要我来考考你,只要过我这关,一切都好说。”林山长长须飘飘,很有点仙风道骨模样。

    增寿心里暗笑:平时道貌岸然,原来骨子里是这么个东西。

    他点点头,眼睛湿漉漉地盯着林山长,那神情无辜又可怜,林山长整颗心都要溺死在他澄清的目光里,却见这年轻人恭敬地问:“山长,学生扶您回去吧。”

    林山长轻轻拍拍年轻人扶着自己的手,和蔼地点头:“好的,有劳你了年轻人。”

    “学生名曾陆。”

    “好好。”也不知他好什么,是夸这名字好,还是拥有这名字的人好。

    曾寿强忍着胃部不适,扶着林山长走出如意书院的门。

    与此同时,小厮轻轻打开内室的门,小声地喊了一声:“院长,需要服侍吗?”

    “不许进来!”

    张院长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恼怒,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混沌气息,他想后面一定又肿胀出脓了,难为那老**还能做的下去!

    他这番大病其实就是被林山长粗暴蹂躏的结果,后面破了后来就开始长东西,烂出洞来,不停地流脓,所以也就不住高烧。这样的暗疾自然是不可能给郎中说出来的,所以找来多少郎中,都对他无端高烧查不出原因来,只能说是有心火,胡乱开点喝不死的药,又是清热又是解毒什么。后来身体渐渐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如意书院的人都打好了主意,一旦院长一命呜呼,大家就要争抢这院长的位置。有天深夜,林夫人忽然悄悄来访,看他卧病在床,虚弱苍白,气的指着他大骂:“身子是你自己的,现在觉得腌了,把自己折磨死又有什么意思?还有人给你立个贞节牌坊不成?”

    自从他卖身投靠林山长,这位阿姐就与他分道扬镳,平时遇到,眼皮垂下,招呼都不打,转过当没看到这个人一般,但是现在她竟然气的来骂自己。

    “我姐,我做了,我真的错了,我辜负了阿姐的期盼,我……我是罪有应得,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林夫人骂完,看到张可欣伏在枕头上哀哀地哭,又心软了,叹口气:“你啊,当初那些人一窝蜂地围着你,你都拒绝了,我还当你是个品性高洁的,一心只读圣贤书,怎么现在糊涂成这样,白瞎了早年我对您的一番心。”

    “阿姐也该知道林山长的手段,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张可欣继续呜呜咽咽,“阿姐,我也是没有办法,被他侵犯我才晓得,这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身子坏了便也只能破罐子破摔,阿姐,我知道错了,辜负了阿姐的期盼。”

    他向前一扑,抱住林夫人的腰:“阿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求阿姐就原谅了我吧。”

    “呸,谁说你要死了,我这就是来救你的。”

    林夫人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想想就生气,我来问你,你整日高烧不退,可是那里……那里出了问题。”

    林夫人守的是望门寡,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此刻说到这里,脸也一下子红了。

    可欣含羞点点头:“是,烂了,出个洞,总有脓水出来,是以一直高烧,我又不敢和郎中讲,所以……”

    “我来看看。”林夫人说道。

    “不用,不用。”

    “我带来一种药膏,给你敷上,是生肌去腐的。”林夫人说道。

    “让小厮……小厮来就是。”

    “多光彩的事,你还要人人皆知吗?”

    可欣无奈,只好老老实实趴下,褪下裤子,林夫人看了一眼,叹口气道:“这个就是淫邪的报应,你要记住这痛,以后万万不能再犯,须知万恶淫为首。”

    可欣含着泪,感觉到臀部一阵清凉,舒服极了。

    “药膏你收好,自己每天尽量够着涂涂,还有,万不能再叫我那不知廉耻的叔父近身了。”

    林夫人在一边的铜盆洗了手,低声道:“他们都说你是靠卖……什么上来的,我总是不信,你的才华我是知道的,可欣,我希望你站得直立得正,不要一步错步步错。”

    可欣含泪:“阿姐,我晓得。”

    想到这里,心里火烧火燎,像是猫爪用力抓挠的感觉又升了起来,可欣恨恨地捶着床铺,那药膏有问题!

    林夫人于他,像天神降临,当初他考进书院,孤立无援,遇到心底善良扶助弱小的她,在她的帮助和谋划下终于将身边的狂蜂浪蝶赶走,她低估了他内心对权势的渴望,他也低估了她偏执的内心,在她心里,自己就该是洁白无瑕,自从被林山长玷污后,她就和他划清了界限,再也不是他口中温柔可亲的阿姐。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她忽然又出现了,像是九天仙女,带着清凉生肌的药膏来搭救他。他不疑有他,内心充满感激,哪晓得那一瓶药膏用完,伤口渐渐长合不久,浑身就出现了新的异状:到了某些时候,内心就火烧火燎的,像是燃烧的……**。饭食日渐减少,没有气力,精神又渐渐萎靡下去,他只能靠喝人参汤来吊着。这几天实在无法忍耐便叫小厮去求林夫人,他愿意伏地做小,愿意低到尘埃侍奉她,只要她再给自己一盒药膏,解毒去火,去心火。

    他看到案头那个林夫人派人送来的人参盒子,打开后里面并没有人参,只有一行字:“去死吧。”

第九章 书院的秘密(三)

    增寿扶着山长走出如意书院,马车上的小厮急忙跳下车来:“山长,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有点晕。”小厮伸手去扶林山长,后者却摇摇头:“让曾……陆扶我便是。”

    他说的格外自然,彷佛和这个自称姓曾的少年相识很久。

    色令智昏,林山长刚吃了一顿家常菜,张可欣这个年轻人,从进入吉祥书院时候就被他盯上了。

    现在好男风并不是什么大事,朝廷有规定,禁止京官们狎妓,但不禁止玩小倌儿,于是官员应酬往来便多寻相公堂子,那些小倌儿都穿着女子的衣服,涂脂抹粉扎耳朵眼,完全做女子打扮,说起话也是细声细气,神态妖娆,本来很多官员心里并没有龙阳之念,但这般虚龙假凤的久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逢场作戏之下觉得男色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当然,这是在京城官场,只是当官的迎来送往,一个大儒,全国知名书院的山长,若是也起了这等绮念,且还是对自己弟子下手,被人知道还是要被嘲笑的,会大大影响林山长的威望,甚至这书院的山长能不能继续当下去都是问题。

    所以他一直压制着内心的情感,平素只敢在家拿几个清俊小厮败败火,毕竟是打断胳膊袖子藏,外人是不知道的。那些小厮字都不认得几个,人物粗鄙哪里比得上学校里的学子们,一个个风姿清俊气质超然,林山长的心开始发痒。人的**是在不住膨胀的,也许之前林山长将自己好男风的一面隐藏的死死的,家人全无知晓,一旦尝到小厮的滋味,**之处便再也不能忘记,每天在学院里走,看到长身玉立的学子身下某处就火烧火燎。于是,在某一天,看到一些学子围着新来的张可欣转悠,目光灼灼似贼时,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他远远地看着张可欣,那面目清秀的少年,脸上永远是人畜无害的笑容,被人拉着袖子,被吃豆腐时候,惊慌失措的样子像只红眼睛的小白兔,这个少年,唤醒了林山长内心日渐膨胀的**和保护欲。

    而现在……

    林山长坐在马车里,看着对面垂手坐着的绝美少年,心里简直乐开花。

    张可欣早都玩腻了,如果是眼前这个少年……他才从外地来,在本地无依无靠,一心只想进吉祥书院求学,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都投告无门的,最难的相貌还生的这般好,一想到他在自己身下承欢哀婉凄艳的神色,林山长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掩饰一下自己袍子下面的蓄势待发。

    “嗯,那个曾……”

    “学生叫曾陆。”

    “曾陆,你想进吉祥书院?”

    “学生天资粗鄙,没有奢望能进吉祥书院,只要进如意书院就谢天谢地了。”曾陆语气诚恳。

    “不要妄自菲薄,我刚才不是说过,其实只要过了我这关就可以了?”

    “山长是当世大儒,学生怕是……难以得山长青眼。”

    曾陆显得非常老师,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看的他满心荡漾,恨不能一把拉住对方的小手往怀里拽。

    “我现在看你就觉得不错。”

    林山长的眼睛闪动着异样的光,增寿差点笑出声来:老**,这么快就暴露了。此刻他真想大笑三声,昭告全国:看看,这就是当世大儒,这个德性!呀呀个呸

    “山长真觉得学生可以……入山长的眼?”

    增寿低着头,一副娇羞模样。

    天啊!这娇羞的样子,同道中人啊!

    林山长一把抓住对面人的袖子,声音暧昧:“现在已经进我的眼出不来了,我要考考你还能入我哪里?来让我看你怎么表现。”

    增寿忍住恶心,继续诱导:“那山长希望我怎样表现呢?”

    林山长已经开始试图去摸增寿的手了:“当然是……百依百顺,无所不从了,只要你表现好,别说进吉祥书院,将来如意书院院长的位子都是你的。”

    “你过去也是这样对张可欣说的吗?”

    林山长没察觉到对方的神色已经开始变的冷峻了,手顺着胳膊向上,想去撕扯增寿的衣领,气喘吁吁道:“张可欣算什么……”

    “哎呦。”林山长手被增寿按住,他痛呼一声,接着笑道,“看来你也颇识得此种滋味嘛,知道越痛越舒服,放心,在车上我不会对你怎样,回书院咱们在一一检查一下你的学业,要我检查合格就能录取你了。”

    “林山长,我忘记告诉你,其实曾陆是我的化名,我真名叫做增寿,临行前太后赐了一个字给我,叫做慎行。”

    林山长手腕子被抓住,接着一拽,他愣住了:“你说什么?增寿?你是……”

    对面那张绝美的脸此刻冷若冰霜,林山长整个人像是也跟着被冰封上了,瞬间恢复了大儒的严肃形象,彷佛方才那满脸淫笑的人从不曾存在过。

    “张可欣就是这样做了如意书院的院长,还有那个姓莫的学子,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你推下荷塘的吧?”

    增寿目光冰冷,像是两道利箭,要将对面的林山长射个对穿,钉到对面。

    “可欣是我的得意门生,他天资过人,这在整个吉祥书院都是有目共睹的,至于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男风在我朝是很正常的,我对钦差大人起了绮念是不对。”林山长轻描淡写地继续解释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钦差大人天人之姿,老朽一时目眩神迷也是有情可原,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大人莫怪。”

    说着竟然对增寿作了一个揖。

    增寿低估了此人脸皮厚度,他竟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张可欣的事就算是你情我愿,那个莫展翔是怎么死的?”

    “莫展翔也是我很喜欢的弟子,英年早逝我也心痛。他月夜在荷塘散步,不幸落水,唉,现在想起来我也是非常痛心的。”

    失足落水?

    增寿嘴角上翘:“林山长,莫展翔是被人推下去的。”

    “啊?大人如何得知?”

    “这个……”

    增寿不能说是林山长身后那个哀怨的鬼魂告诉自己的,只好硬着头皮道:“那自然是有目击者,只是那晚说是月色很好,但目击者离的有些远,未看到推他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个留着长须的男子。”

    增寿说着一把扯住林山长的长胡须:“我说林山长,你刚好也有一把长须,而书院人人都知道莫展翔多次纠缠张可欣,他就是你推下去的吧?”

    “疼,疼……”林山长怪叫连连,龇牙咧嘴,再不是方才面目庄严的大儒模样。

第十章 书院的秘密(四)

    林山长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里早都是惊涛骇浪。老姜毕竟辣,他暗自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一路上车内只有他和这个钦差,自己是当世大儒,林家主持书院近百年,名声一贯好的很,反倒是这个年轻的钦差,才出京的时候他就有所耳闻,听说在京城里闹得很不像话,都成年了,朝廷也没给任何封赏,毕竟是老亲王的遗腹子,这样情况出生就要封镇国将军的,之前增寿年幼还能说是诚亲王压制不给请封,等到成年,朝廷也不给任何封号,无名无份的闲散宗室,亲哥哥还是权倾朝野的诚亲王,可见这个王府逆子做人多失败。

    这世间人是相信自己这样的大儒呢,还是相信一个不着四六的纨绔?

    答案显而易见。

    林山长的心更加平静下来,就听增寿冷笑:“你现在装的道貌岸然,就不怕我有证人?”

    “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我想只要是正常人都会信我,不会信你,至于你口中所谓的证人,呵呵,我林家掌握吉祥书院这么多年,得罪了太多权贵,被一些人恶意构陷,收买几个小厮学生出来也是有的。”林山长捻着长须笑了,“还妄图将莫展翔的死也诬陷给我,真是诛心。”

    增寿笑了:“你比我想象的无耻多了。”

    “年轻人,我林之山这些年爱惜羽毛,不怕你发难。”林山长更加道貌岸然,打量着增寿继续说道,“朝廷的邸报我也看了,朝廷命你们前往江南视察剿匪事宜,怎么地管起地方上的落水事件了?本地县令都认定莫展翔是自己落水,钦差大人远在京城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是小儿之言,想当然耳。”

    “林之山,你不要猖狂,人在做天在看,莫展翔的魂灵就在你身后,他脸色苍白,眼眶里流出的是荷塘地淤泥,你可曾闻到那臭烘烘的淤泥气味?”

    增寿的手缓缓抬起来,指向林山长身后。

    他的手长得是极美的,纤细柔白,如同玉雕。

    林山长的目光像是被钉在上面,目不转睛盯着那双手,心里想的是若被这双手抚摸全身,死了也值得。

    增寿发现他目光迷离,伸手又要打,车子停住了,小厮一路跟在后面,此刻气喘吁吁喊道:“山长,到书院了。”

    原来已经到了吉祥书院。林山长站起身,镇定自若:“钦差大人先请。”

    “好,我先请。”

    增寿这几年在京城是各种作妖,可真真第一次遇到这等厚颜无耻之人,在自己没表明身份那一刻,还在拉小手,一脑子都是坏心思,现在竟然摆出一副云清风淡的大儒样子。

    这激起他的好胜心,既然你要装,那就待我一层层撕下你的假面。

    他双脚站稳,看着对面古色古香的门楼:吉祥书院的招牌也要彻底擦干净!

    小厮恭敬地扶着林山长下车,指着门口道:“咦,怎么停了这么多车?”

    “山长,山长,钦差大人和县令学监都来了,正由柳教授他们陪着在院子里逛呢。”

    老门房颠颠儿过来,林山长看向增寿,后者呵呵一笑:“正好,大家都来了,那我们就看看这吉祥书院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吧。”

    林山长后退一步,伸手恭敬道:“钦差大人,请。”

    增寿也不想让,一撩袍子,大步往里走。

    罗凡由县令和学监陪着已经走到书院后院的荷塘附近。

    “这荷塘挺大,很是清雅啊。”

    罗凡指着荷塘赞叹道。

    荷塘周围遍种垂柳,无数根绿丝绦垂下,随风起舞,池中荷叶延续甚远,颇有连天荷叶无穷碧的味道。若这荷塘里没有莫展翔的冤魂,到真是一处清雅所在。

    “是,这里种荷花,还养了很多鱼,每年书院都会打鱼给学子们加餐,有些学子是农家子弟出身,还会帮忙一起挖藕捕鱼,可谓是寓教于乐。”

    学监笑眯眯指着远处:“大人请看那里,这池塘有水闸和外面的河流连接,水渠中的水可以做灌溉用,再往里走就是良田了,都是书院的地,学子们自己种地,所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罗凡不住点头:“不错,不错,怪不得都说吉祥书院务实踏实,今天一见我是真信了,这样培养出的学子,将来做官知道稼穑艰难,考不中科举回家务农经商也有经验,当年的林阁老,果然是有大才者,佩服,佩服啊。”

    县令学监也跟着纷纷点头。却听罗凡话锋一转:“去年有个姓莫的学生可是在这里出事的?”

    面色脸色一僵,学监赔笑道:“大人也知道此事?”

    “有所耳闻。”

    “此事……唉,莫展翔也是知错能改,可惜,他心术不正,用情太深,若是活着今年定然高中了。”县令叹口气,像是很为莫展翔感到委屈,

    “愿闻其详,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展翔很有才华,可惜,出身东南沿海某地,该地男风炽盛,以契兄弟著称。他考入书院后,读书一直是数一数二的,在学子中很有威信,可惜此人有才无德心术不正,一次对一个叫张可欣的学生,哦,就是现在如意疏远的张院长动手动脚,我和太爷正好也在书院,就在这荷塘附近看到他挥拳打向张可欣,给我们拦了下来,此事就这样闹到人前,他后来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水自尽了,就在这里投水的。

    学监指着脚下一块大石头:“学院报官后我也赶来了,他应该是从这里下水的,就在前面的水中。”

    “莫展翔既然是来自东南沿海,应该水性很好,怎地就能失足落水就上不来呢,没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推下去的?”

    罗凡问。

    “这荷塘地下淤泥极深,踩上去很是松软,一时想不到一脚陷下去起不来也是有可能的。”

    “那就找个水性好,身高体重差不多的学生跳下去看看,在不借助外力作用下可否全身而退。

    有人分花拂柳过来,那人生的很美,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透出点点星光,看的县令和学监喉咙里咕咚一声,咽下口水。

第十一章 书院的秘密(五)

    恍惚间,那人像是会腾云驾雾,瞬间已经站在他们面前,笑眯眯地问:“县令,不认识我了?”

    县令面露赧然。

    这位钦差大人穿官服的时候只让人觉得是个小白脸公子哥,可是现在一身普通衣服却煞是好看,长身玉立,丰神俊朗,风采让人移不开眼。

    学监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拜见钦差大人。”

    增寿点点头:“你是本县学监?”

    “是,下官姓林,叫林之眠。”

    “林之山,林之眠,你们是兄弟?”

    增寿回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林山长。

    “是,山长是林家长房的,下官是林家三房。“

    增寿冷笑:“哦,这样看来林家就在这吉祥书院一手遮天了?从上到下都是你们林家人?县令,你不会也是姓林的吧?”

    “这个,不是,不是下官姓夏。”

    县令偷偷瞄了林山长一眼,这位钦差正使是和林山长一起进来的,但怎么感觉他们俩之间气氛并不融洽,难道是林家和诚亲王府有什么过节啊。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吉祥书院建院百年来学风踏实,学生也要下田下荷塘干活的,这荷塘大家都进过多次了。的确是淤泥很厚,隔上几年就得挖一下塘泥,这塘泥就挑到后面农田做肥料。”

    林山长走上前来,指着荷塘很自然地讲解着。

    彷佛之前在马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增寿的错觉,林山长洁白无瑕,如这荷塘中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果然知行合一,看来林山长不是死读书之人。”增寿像是称赞。

    “吉祥书院办学一贯如此,历代山长都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林学监在一边解释。

    “嗯,身体好,可以做很多事,有心有力嘛哈哈。”

    增寿干笑几声,林学监看了林山长一眼,他发现这钦差大人有点阴阳怪气,似乎是对书院有点不满啊。

    “既然你们书院很多学生都下过这荷塘,大家也没出过事,怎么偏偏那姓莫的家伙就死在里面呢?你们就这么笃定他是投水自尽而不是失足落水或者被人谋害?可留有遗书?“

    增寿看向林山长。

    林山长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小白脸钦差思维竟然这么敏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莫展翔当年也曾经下过荷塘,可那时是白天,大家一起干活,

    +-----出事那天月黑风高,周围没人,他受了学院处分,被勒令离开学院,一时间想不开投水,就算后来后悔,但求救无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林山长叹息着。

    “是啊,莫展翔突然受到退学的处分,想不开也是有的。”学监和县令也跟着摇头叹息,好像都在为莫展翔的死感到惋惜。

    罗凡看看林山长,又看看县令和学监,他之前还不是很相信这吉祥书院藏着龌龊事,但现在这三个人的神情很说明问题,莫展翔,吉祥书院的普通学子,院长认识他是正常的,但县令和学监怎么都认得他?这莫展翔到底是如何出色的人物?他已经看过吉祥书院这些年的奖励名单,莫展翔傍上无名,每年的各种名单都要张榜公布,接受全体学子的监督,这其中是做不得假的,如此一个普通学子,是如何得到这些当地实权人物青眼的?

    “县令和学监都对此人印象深刻,且刚才还学监还说此人很有才华,我已经看过书院历届优秀学子名单,不见莫展翔,我很好奇,这样一个普通学子,学监和县令是如何认识的?”

    学监一时语塞,县令道:“莫展翔此人才华如何,下官并不清楚,下官知道此人还是去年在这荷塘边他和张可欣扭打在一起,实在是有辱斯文,当时下官非常气愤,教训两人几句,后来不久此人就知足落水,学院报案到县衙,因为事发吉祥书院,下官亲自大人勘察过现场,是以对此人印象深刻。”

    县令如实禀告。

    “这样看来,学监也是因此对此人印象深刻的咯?”罗凡眼光扫过学监,后者忍不住心里一哆嗦:这黑脸将军目光犀利,有点吓人啊。

    “是、是、是。”学监急忙点头答应,生怕晚了一步,这黑脸钦差的眼光就将他钉在原地大石头上。

    “可是你之前说莫展翔很有才华,你从哪里看到此人才华的?历届榜单都无此人,难道他投水,或者是有意无意的落水?林学监,人的才华是从尸体上看出来的吗?”

    学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大人,下官信口开河,请大人责罚。”

    “林学监,是什么原因让你能信口开河呢?”美人钦差蹲下身子,和学监面对面。

    增寿看着对面的学监,四十来岁的样子,白面长须,温文尔雅,这吉祥书院最早是私人创办,后来随着名声大显,虽然山长一直由林家长房担任,朝廷也开始向这里派遣学监,用以监督学院内管理。

    “自家人监督自家人,你这学监做的还真是轻松啊。”

    增寿伸出扇子,忽然抬了一下学监的下巴。

    学监的脸腾的一下涨红了:“大人,士可杀不可辱。”

    学监胡子翘得老高,大声驳斥道。

    “我怎么辱你了?”增寿呵呵笑了两声站起身,看向林山长,“林山长,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你这堂弟是什么人我也会调查清楚。依我看令兄弟今晚不如一叙,对好口径,须知道我出身王府,手下太监可从宫里学来不少功夫,在令兄弟身上挨个试过的话,怕是叫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可如何是好呢?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转身:“可笑啊,可笑。莫展翔,这名字真是一语成谶,没等到展翅高飞就已经折翅水中,可惜啊可惜。”

    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林山长和林学监对视一眼,匆忙都别开脸去,错开对方的眼神。

    做过什么,知道什么,以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一个人的秘密可以永远藏在心底,若是两个人呢?

    严刑拷打可以百忍成钢,一口咬定是这纨绔钦差构陷,有辱斯文,再私下煽动学子们闹事,反正他全无证据,若是用那些传说中的宫廷阴损手段,谁能保证自己嘴巴不会被撬开。

    增寿扔下的那句话,已经叫两位林姓兄弟离心了。

第十二章 书院的秘密(六)

    “这两个钦差是冲着我们书院来的,难道你甘心让我们林家的产业在叔叔手里败落?”

    “那是叔叔你对不起各位祖宗,林家的荣耀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撑起来的。”

    林夫人看了一脸焦虑的林山长一眼,语气清淡。

    “往事翻出来有什么好?别忘了你父亲也有份,林家的山长,一个个都被人挖出来评头论足,你以为你父亲能干净到哪里?”

    林夫人气的胸脯剧烈起伏:“你自己做的龌龊事为什么扯上我父亲。”

    “侄女,你真的相信你父亲清白无辜?你父亲去世时候你也十三岁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父亲又是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否则为何要守望门寡,也难为你,这么多年那么多鲜嫩少年就在眼前晃动,你也忍得住。”

    “恶心。”

    林夫人大怒,站起身指着门:“请你离开。”

    “这是侄女和叔叔说话的样子?”林山长眯缝着眼,目光犀利。

    “你做的好事,惹出乱子自己去平。”

    “我做的好事?莫展翔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才是心知肚明。”

    叔侄二人针锋相对,林夫人冷冷地盯着他:“莫展翔是我很喜欢的学生,他的死我很遗憾,若不是你们放纵,他怎么可能纠缠张可欣,怎么可能最后被勒令退学,是你们逼死的他。’

    林山长看侄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仰天大笑,他像是看到最好笑的事,笑得停不下来,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真当自己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林山长站在她对面,恶狠狠地盯着她,“是你,是你把他推下荷塘的,所有人都以为莫展翔喜欢男人,其实他喜欢的是你,他和那几个人调戏张可欣,只是为了气你,却没想到贤良淑德的节妇,为了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将他推进荷塘。”

    “好啊,编的好故事,是不是还打算讲给钦差大人听?那就大家一起撕破脸,你们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我都知道。”

    “然后呢?你拉着你父母的坟墓,和我们一起下阿鼻地狱?”

    林山长语气恶狠狠的:“大家一起死,还有林家,不肖子孙我们大家一起做,谁也别想逃。”

    “不,我的好叔叔,就算你对我起了杀心也是没用,我把你们做的事都记了下来,放在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地方。”林夫人说完转身就往内室走。

    林山长不依不饶:“你给我站住!”

    “林姐姐,我来啦。”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山长转过身,脸上怒气未消,进来的人吓一跳,惊呼:“姑娘,这有个长胡子老头,哎呀,好吓人。”这个是十五六岁的圆脸姑娘,声音清脆爽利。

    身后的女子也进来了,低声道:“林姐姐,我们来了。”

    这个女子身形瘦小,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声音也是细细弱弱,见屋子里竟然还有个男人,眼睛亮了亮侧着脸福了福身子。

    林山长一腔怒火打在棉花堡上,当着两个姑娘的面又不好发作,哼了一声,大步往外走。

    待他走了,初七吐吐舌头:“这是谁啊,凶巴巴的,好吓人。”

    “是我叔叔,也就是书院的山长。”林夫人从内室走出来,“幸好你们来了,我这叔父,真是……哎,差点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骇人。”

    “吉祥书院的山长,那可是有名的大儒,怎么会这般的……”初七尴尬地停住,林夫人一笑:“他是来逼迫我的,当然会这般凶神恶煞,没有吓到妹妹们吧?”

    “还好,我也很出乎意料。林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九拉着林夫人的手问。

    林夫人叹口气:“这使说来就话长了,都是我过去心太软,结果惹出来这么多祸事。我自己被人诬陷唾骂都不要紧,只是一想到可能会影响到父母在天之灵,毁了我林家百年清誉,我这心啊……真是揪成一团,恨不能一死以全名节。”

    说着林夫人以手掩面,声音哽咽了。

    初七义愤填膺:“林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也许我们大家在一起能想出好法子呢?”

    “林夫人是这么说的?”

    增寿听秦九讲完,眉心拧成个川字。

    “是,林夫人就是这样讲的,说她和莫展翔有私情,莫展鹏和张可欣发生冲突也是因为他,因为林夫人对张可欣爱护有加,莫展鹏心生嫉妒,处处找张可欣麻烦,后来两人打架,结果那天正好林山长陪着县令和学监来视察,看到两人打架,加上围观的人都说起因是莫展翔的龙阳之思,大怒之下就开除了莫展翔,导致莫展翔自尽投了荷塘。”

    秦九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说起什么私情,什么龙阳,面不改色。

    “胆子很大,阿九,你很让我刮目相看。”

    “六舅舅眼中阿九还是有些用处的,对吧。”

    秦九抬头看着增寿,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的,让人心生怜惜。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小姑娘。”

    增寿摇头笑了笑,那笑容如三月的春风,四月的桃花,温暖又灿烂。

    “你可不是一个无辜的小姑娘,给我很多惊喜,昌平公主那样跋扈的人竟然也会看走了眼,她放你回江南也许会是她此生最大的败笔。”

    “六舅舅不也是一样?诚亲王总有一天会为把六舅舅扔到江南后悔的。”

    秦九言辞伶俐,增寿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顶,小姑娘做客回来,换了身家常衣服来见,也没有梳发髻,油黑的头发编了两条粗实的辫子垂在胸前。

    小姑娘的耳朵明显变成粉红,垂着头,盯着脚下的方砖,不知为何,她真的很喜欢被人抚摸头顶的感觉,可能是从小就没人疼爱,不知道被亲人爱抚是怎样滋味,被一个外男摸了一下头顶,她本该流下眼泪,将被男子手抚过的头发都剃掉的。

    “好孩子,告诉舅舅,你信不信林夫人的话?”

    秦九笑一下,唇边漾开一个小小的梨涡:“不信,一句话都不信,林夫人能对我说这些事,承认自己和姓莫的有私情,说明她想隐藏一个更可怕的秘密。比污蔑节妇还可怕的秘密会是什么?六舅舅,我有点期待。”

第十三章 书院的秘密(七)

    “不错,真聪明,不枉我将那老嬷嬷趁乱处理掉。”

    增寿说完这话又伸手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只宠物的毛皮,手感极好,他还轻轻按了下。

    小姑娘毫不退缩,很严肃的点点头说:“六舅舅的恩德阿九铭记在心。”

    “别说的那么严肃。”增寿转过身,看着窗外阳光灿烂的庭院,今天有很好的阳光,有蔚蓝的天,小小院落里的绿树红花,青苔从砖墙的墙角一点点蔓延上去,深深浅浅的绿,上面可能还有一两条拖着灰白色水迹爬行的鼻涕虫。

    “阿九,你的闺名是什么?”

    “单名一个熙字。”

    “珍惜的惜?”

    “不,于缉熙敬止的熙。”秦九解释道。

    “光明啊,就像这太阳一样,当年你父母对你的出生也是满怀希望吧。”

    增寿站在窗口,朝她招招手。

    秦九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她用眼尾余光扫了一下他们二人的身高,她太瘦小,他又很高,长身玉立,她还不到他肩膀,就像他们之间墓前的关系,他是她必须仰仗的人,一棵大树,而她此时只是树荫下柔弱无助的菟丝子。

    “看,多好的阳光,阿九,这就是你母亲当年对你的期望。透明温暖光明,心之所系。”

    秦九指着砖墙道:“六舅舅,我在公主府也有这样一个院子,给我感觉阳光从没这么好过,因为墙实在是太高了,周围还都是树木环绕,好像要将所有的光亮都挡住。院子里阴冷潮湿,青苔从墙上一直蔓延到墙头,六七月的时候,屋子里也会长霉,到处都是黑斑,抠下去还会长出来。”

    增寿点点头,用目光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这个瘦弱的姑娘开始给他印象是胆小怯懦的,但是慢慢地他发现她很聪明,一直将自己隐藏在厚厚的面纱之下,他很期待,彻底揭开面纱后的小姑娘是什么样子的?从一只胆小红眼睛的小白兔变成有狡黠笑容的小狐狸吗?

    “我以为就这样被关一辈子,再也不能出来了。周围都是公主府的人,每个人都冷冷地看着我,都在监视着我,提醒我要记着公主的恩德,我就不懂了,我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是嫡女,为什么要感念她的好处?别人家也是换了高门大户的妻子,就要把之前的孩子都扔掉吗?我甚至想到了死,想到如果我死了就不用再受那些冷遇。直到有一天,下过雨我蹲在院子里看那些青苔。”

    增寿想了一下,雨后,满地水痕,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蹲在地上凝视着墙上厚厚的滑腻腻的青苔,这真是一个孤独的场景。

    他笑了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捣乱,把王府搅的大家都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秦九没有笑,继续说着,神情淡然冷漠,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看到很多蛾子在产子。”

    她看向增寿:“六舅舅你知道那些蛾子吧,肚子很大的。”

    “我才知道原来蛾子产子是那样的,一个小小的圈,里面都是一颗一颗的小圆粒,外面还裹着一些毛茸茸的东西。地上有好些蛾子在挣扎,一身泥水,再也飞不起来了,挣扎大半天才死去。原来这些蛾子产子后就要死去,过去我只知道飞蛾投火,想不到蛾子生子也是怎么……悲壮。”

    秦九考虑一下,用悲壮来形容蛾子的故事。

    增寿点点头:“是,你真是个善于观察的好姑娘。”

    “我就想,我母亲当年也是怀着这样的决心生下我的,我是难产,我母亲因此伤了身体。现在我被人困在不见阳光的高墙里,就这样无声无息活着,由着他们随便给我指个人嫁了,无声无息死去,这样窝囊的一辈子,我怎么对得起我母亲受的那些苦。所以我一定要走出去,将过去的一切都清算的明明白白。”

    秦九说到这,抬头看向增寿:“一路上我都在观察,六舅舅和传说中是不同的,所谓韬光养晦就是这样的吧。”

    增寿被她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又想去摸她的头发,手在空中停住,转而拍在自己头上。

    这一路上,他是威风凛凛的钦差大人,是高高在上怪脾气的贵公子,只有这一刻,羞涩慌乱,像个傻乎乎的少年,有着和年龄相符的青涩。

    “所以六舅舅,我想像您一样强大。”

    秦九的目光好像穿透高墙、青苔,看到广阔的远方。

    “我是再也不想再回公主府了,六舅舅一路上会做很多事,有些事,内宅的女眷们是最清楚的,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助手,我愿意做六舅舅的助手,,只希望将来六舅舅达成所愿,能帮我……报仇。”

    秦九说到这里浑身发抖。

    这番话她心里盘算很久,也下了很大的决心。增寿毕竟是皇室中人,同昌平公主有血缘关系。

    “好,一言为定。我若能达成所愿,也必然会如你所愿。”

    增寿伸出手,唇角漾开笑意: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秦九点头,伸手拍了他的手一下。

    “你们……在做什么?”

    初七跟在罗凡身后走进小院,看到两个人并肩在窗口站着,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娇小柔弱,站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协调。初七的心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忍不住脱口而出。

    罗凡也微微皱了一下眉:孤男寡女,虽然有亲戚关系,又是什么堂舅舅表叔叔的,但……这样亲近的样子,还是很不好啊。

    “慎行,你对莫展翔的死到底是怎么看的。”

    罗凡喊出了太后赐给他的字,叫他谨言慎行,约束自己的纨绔习气。

    增寿眉毛一扬:“我只想知道,若书院的事情和你表姐有诸多牵扯,你会如何?”

    “我表姐冰清玉洁,在书院多年也是有口皆碑,怎么可能牵扯进那些龌龊事?你不要信口开河。”

    罗凡皱着眉头,他认为增寿是对自己打搅他好事的报复而已。

    秦九低下头去,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初七则瞪大眼睛:“可是罗将军,林夫人亲口说的,她和莫展翔有私情,正是因为私情才……”

    “胡说八道。”

    罗凡打断她的话。

    “真的呀,不信你问秦姑娘,这都是林夫人亲口说的。”

    初七指着秦九,后者见自己不能躲开,只好抬起头,轻轻点下头。

    “不过听说她讲这些事之前,林山长刚走,还是气呼呼走的。据说是甚为可怕啊,啧啧。”增寿摇头晃脑。

    这提醒了罗凡,他气恼地一拍桌子:“真过分,他们做了坏事,就想让表姐一个弱女子顶缸,我绝不轻饶他们!”

    增寿低头对秦九一笑,像只狡猾的狐狸。

    -

第十四章 书院的秘密(八)

    增寿说将学监和林山长抓起来单独用刑,不过是吓唬人。

    林山长是谁?林家百年望族的长房长孙,全国以务实出名的吉祥书院负责人,朝中各级官员有多少出自这书院?关系盘根错节,一百余年来,这书院依然成为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怎能轻易撼动。

    至于学监,虽然不如林山长是当世大儒,号召力强,但毕竟也是林家三房的人,百年书香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承认吧,林家的势力非常大,朝野都不容小觑。林家,不单单是清贵之家。“

    增寿似笑非笑地看着罗凡。

    罗凡不敢往这个方向想。

    他母亲是东太后的两姨表姐,他姑姑又嫁到了林家,东太后当年能从贞嫔妃升到皇后,难道真的就没借助过林家的影响力?

    当初朝野可是有很多诗文称颂皇后贤德淑良,堪称母仪天下。现在想,未尝没有林家在后面助力。

    “林家百年书香世家,出几个不肖子孙在所难免。”

    罗凡努力想要说服别人,说服自己。

    增寿笑道:“对,你说的都对,将这几个不肖子孙找出来就拜托给你了,毕竟亲戚里道,好说话。”

    说着故意哈哈哈几声:“阿九,走,陪舅舅下几盘去。”

    顺子在外面听着,很快就在院子的石桌上摆好了棋盘,点上香炉。

    又忙乎着去烧水泡茶。

    增寿示意秦九坐下下棋。

    “和我不必客气,我棋艺很差。”

    他很有自知之明。

    初七见下棋,坐在一边托着腮建议道:“哎,不拿点什么做彩头,玩起来多没意思。”

    “你身无长物,拿什么做彩头?把自己押上?”增寿看她一眼,满脸嫌弃,“就你这样的……还是算了。”

    初七嘟着嘴:“六爷的意思说我丑?”

    增寿一扬眉:“照照镜子即可知道。”

    “我呢,和六爷您比是比不上了,这世间如六爷这般好看的人,我长这么大还没看到过如六爷这般天人之姿的男子,也许将来也看不到。”

    增寿听到这话眉开眼笑,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盯着初七,想听她花瓣似的小嘴说出更好听更甜蜜的话出来。

    “可是呢,这世间的女子可不都是看脸的,有的人相貌生的美则美矣,可惜全无灵魂,就是个美人灯笼一般,风吹吹就坏了,全无有点男子气概。要我说,这男子不要看相貌,只看男子气概就是了。”

    秦九掩口低声笑道:“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这会子六舅舅你逗你玩,你还当真了。”

    说着偷偷瞄了罗凡一眼,发现后者黑着脸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便轻轻拉了初七一下:“六舅舅逗你玩,可别闹了。”

    初七挣开她的手:“我才没闹呢,依我看,罗将军比六爷有男子气概多了。这才像个……像个男子汉。”

    说着伸手又去捅秦九的胳膊:“哎,九姑娘,你看是不是。”

    秦九不好意思偷偷地瞧了罗凡一眼:“罗将军呢,脸黑了一点点。”

    大家闺秀是不能对一个年轻男子评头论足的,秦九说完好像才意识到这点,耳根子发红,低下头去。

    “哎,你还小,脸黑有什么不好?脸黑才是英雄气概呢。”

    初七还在夸赞。

    罗凡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初七姑娘,不要说这些。”

    “嗯,包公就是个黑脸的,公正廉明。”秦九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初七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抚掌大笑:“对啊,包公可不就是个黑脸,可见自古以来这黑脸的都是大好人。”

    “不错,包青天,青天大老爷啊,副使大人。”

    增寿很自然接过话茬:“既然这样,我说罗青天,这吉祥书院的事就交给你了,那可是你表姐。一切就靠你查个明明白白,莫展翔到底是怎么死的,你那冰清玉洁的表姐是如何被人陷害,被扔出来顶缸的,你若不管,我就只能如实记录上报,你表姐的名节……嗨嗨,那就不好说了。”

    “我相信表姐清白无辜,此事我管定了。”罗凡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增寿一脸坏笑:“哎,你干嘛去?这就去查?”

    初七跟着起身:“罗将军带着我啊,我也去。”

    罗凡收住脚步:“你去做什么?”

    “那个,将军要去林夫人家,我是女子啊,我跟着去非常方便的。”

    “那是我表姐家,我去没什么不方便的。”

    “不方便,真的不方便,毕竟孤男寡女……啊,不对,是林夫人毕竟是节妇,你们虽然是亲戚,可还是两姓表亲,我在一边跟着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了。”罗凡还要拒绝,增寿将棋子落下,在一边说风凉话:“我说初七,你是不懂的,你要跟着去,我们罗将军不好……不好徇私那个……”

    罗凡急忙道:“那你跟上,我走路很快的。”俩人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秦九摇头:“六舅舅,你用激将法。”

    增寿眉毛一挑:“有吗?我发现你还是很会引导话题的。”

    秦九学着他的样子,眉毛也挑了一下:“我在高墙内沉默这么久,出来终于可以好好透口气,现在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多嘴多舌。”

    说这话时,她目光故意从丫鬟惠香脸上滑过。小丫鬟惠香蹲在地上,用扇子扇红泥火炉烧水,感受到秦九的目光,浑身抖了一下。

    天圣教上次在饭食中下了毒,别人都没事,偏偏她就被毒成了哑巴,再一想到姚嬷嬷死在混战中,她心里明镜似的,可惜不识字,又不能说话,还不想死,就只能跟在顺子身边做一些粗活,心里将六爷和九姑娘骂了不知多少个来回,可面对人家还得跪下恭恭敬敬,脸上连一丝儿的不满都不敢有。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秦九唇角上扬,啪地落下一颗子:“六舅舅,你认输吧。”

    增寿大惊:“不是吧,我连你个小丫头都下不过?”

    他看对面的秦九笑的一脸得意,伸手将棋盘一划拉:“这盘不算,再来。”

    顺子在一边吐吐舌头,心道我家六爷真是丢脸,和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玩都要耍赖。

    他却忘记了,他家六爷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年轻人,平日在王府时刻要带着面具做人,现在离开京城,天高地远,如出笼的鸟儿,自然肆意释放自己的天性。

    “非君子所为。”

    树荫里,一个淡淡的影子摇头叹息,那影子依稀能看出儒生装扮,言语也有几分文雅,像是个读书人。

第十五章 书院的秘密(九)

    又下了一盘棋,增寿还是输了。

    “哎,我知道自己臭棋篓子,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棋艺这般好。”

    “嗯,不是阿九棋艺好,是六舅舅……有点……呵呵。”

    秦九一副小女儿的狡黠神情。

    此刻金色的阳光倾泄下来,她脸上细细的小汗毛都泛着淡淡金色,小女孩纤弱温顺,唇角带着淡淡微笑,不再是前几天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增寿忍不住笑了:”真好啊。“

    小女孩一愣::“什么真好?”

    增寿笑笑却不答话。

    他心里想的是施比受更有满足感,这是真好啊。

    开始他对小姑娘是出自一点怜悯,想到自己的境遇,就伸手拉了一把,想不到竟然给自己拉到一个小小的同盟。

    她算是他第一个同盟者吧,一朵小小的,香香白白的茉莉。

    秦九告辞后,小顺子去后院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

    院子里安静下来,树荫中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婉转的叫声。

    “你想说什么?”

    增寿问。

    那影子淡淡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

    前几天他还能说出简短的话来,今天淡的几乎看不到,飘飘荡荡,像是挂在树荫下,一步也不敢动。

    自从得到这奇能之后,增寿发现,自己能看的鬼魂也分很多种。

    有王府里嫣红那样的,叽叽喳喳,和活着时候差不多,会说话会勾引人,围着人身边鸹噪个不停,怪不得嫣红生前在王府众姬妾争斗中落败,就这性子不被人当枪使才怪。

    有的像香河县出现的湘莲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默默看着他,一双泪眼,要是楚楚可怜的美人面孔还好,若是那种舌头伸出来,眼珠子掉出来的,血呼啦的才叫吓人,每次撞到,增寿都要吓一跳,拍拍胸脯才能将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咽下去。然后剩下的就像今天这个莫展翔差不多,前几天形神还稍微有点形状,能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今天淡的别说一阵风,一口气就能将他吹散了。

    莫展翔的影子对他不住摇头,恍惚看着他的手指着脖颈,摇着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话啊,前几天你什么都没说出来,我走了多少弯路,我说你们这当鬼的都这么稀里糊涂,自己怎么死的不知道,活着时候都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怪不得年纪轻轻做了死鬼,浑浑噩噩的,你们不出事都没天理。”

    莫展翔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依然是摇着头,捂着脖子,增寿看不到他的面目,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看着很痛苦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你说不出话来了?”

    莫展翔不住点头。

    “毛病!”增寿腾的站起来,身下的躺椅吱呀一声,摇晃几下。

    “你有毛病吧,好好的怎么说不出话来?说不出话你之前找我申什么冤?找我申冤,你他娘的又一问三不知,自己怎么死的不知道,好,现在打草也惊了蛇,你丫的说不出话来,你耍我?”增寿气的指着树荫下的影子大骂。

    那影子吓得哆嗦成一团。

    这钦差大人出身皇室,身上的火焰本来比一般人要高很多,现在又奉皇命出京,火焰更是高涨,就算是找几个厉鬼去拍他肩头都不会熄灭一盏。鬼魂最怕这样的人,这莫展翔从和他接触开始就渐渐形神俱消,现在被增寿这么指着鼻子大骂,吓得心里发慌,一哆嗦身子像是被两只手扯起,扭七扭八,瞬间就撕扯的什么都看不到了,淡的又淡,在空中渐渐消失。

    “喂,别走啊,你把我挂在这,骑虎难下,你到跑了,什么意思?”

    增寿咆哮起来。

    小顺子端着点心进来:“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渴了饿了?”增寿有气没地方发,看他眨巴着一双晶亮的眼睛,无辜的像王府后院蹲着的小黑狗,又似雨后的空气,湿漉漉又带点甜软,这样干净的人真是碍眼!他想都不想一脚踹过去,增寿哎呦一声倒在地上,就在他倒地瞬间,还牢牢地抱着手里的托盘,倒地后急忙爬起,看着完好无损的绿豆糕、茯苓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还好,没有掉,六爷。现在吃着正好,这里的厨房面点做的还真不错,您趁热吃。”

    增寿愣住,看着顺子舔着无邪的笑脸,心里某个角落隐隐作疼,有什么东西在迸裂撕扯。

    “爷,趁热吃啊,我看着他们装的,挨个检查了手,干净着呢。”

    顺子抱着托盘,笑盈盈的像是献宝。

    增寿无力地坐下,捏起一块小小的绿豆糕放进口中,入口即化,果然绵软香甜。

    看来这两天顺子没少在厨房里泡着,将点心做的小小一口是宫里的规矩,为的是撑起皇家的面子,一口一个,不会掉渣滓,干净利落,显示出皇家与众不的气派和体面。

    点心是很平常的点心,本来在王府都吃腻了。

    可这一路走来,虽然还未走出河南地界,也颇有风餐露宿风尘仆仆之感,一路上小顺子对他照顾的很好,吃喝上都用心,到了驿馆,大家累的要死,他不顾自己疲惫,又是给自己洗衣裳又是刷臭靴子。想到这,增寿轻轻叹口气。

    “爷,噎着了吧,喝茶喝茶。”顺子急忙将茶杯塞到他手里。

    这样卑微又平凡的顺子啊。

    “顺子,你还记得你父母吗?”

    增寿问。

    顺子脸上露出笑容:“记得,家还有个弟弟,离京前还接到家里传来的信儿,说奴才弟弟已经去村里私塾读书了,将来能有个好造化,没准也能中个举做官呢。”

    “你不恨他们送你出来?”

    “家里穷,又遭了灾,树皮草根都没得吃,不送我进王府净身一家子都要饿死,六爷您看,现在奴才跟着六爷过得多开心,家里父母弟弟也能吃饱穿暖,弟弟还能去读书,多好啊。”

    增寿想,每个人也许在最初的时候都是父母捧在手心,心疼的宝贝吧。

    顺子曾经是这样,死去的莫展翔也是这样。

    自己虽然痛恨莫展翔将自己扯进书院的复杂形势又一推六二五,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想到那也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肉做的,捏上去软乎乎有温度,会爱会恨会和人打架的活人,又忍不住叹口气,骂了一声:“姥姥。”

    那鬼脚底抹油溜得痛快,这场棋自己总要支撑下来,不能复盘也不能耍赖。

    书院内的魑魅魍魉,早晚都要将他们一锅端。

第十六章 书院的秘密 (十)

    “夫人不在家。”

    罗凡在林夫人家门口再次遇到闭门羹。

    昨天他带着初七来,门房老苍头就说林夫人不在家,怎么现在还不在。

    初七喊道:“我们从书院那边过来,知道今天夫人无课在家。”

    “是无课。可夫人回乡下去了。”

    不年不节回乡下做什么?罗凡不信。

    昨天来没人,今天还没人,这不是故意躲避是什么?

    是人都会有脾气,何况罗凡少年得志,在京城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的,何时受过这等气,当即一把将门房推开,踢开门就大步往里走。

    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廊下的百灵轻巧地叫着。

    “姐,表姐。”

    罗凡一间间屋子找过去,都没有人。

    林夫人的确不在家,贴身丫鬟都不在。

    罗凡知道林家祖坟在乡下,可又不是清明,好好的林夫人去乡下做什么?

    老门房鼓足勇气过来拦住他:“我家夫人是节妇,大人虽然和夫人是中表之亲,也不能无缘无故闯进来这样。”罗凡怒道:“滚开,现在是钦差办事,什么中表之亲都不要提。”

    说着将老苍头一把推开。

    “将军,你不能这样,还请先请回吧。”

    初七嘟着嘴道:“老人家,你既然知道将军是钦差是林夫人的亲戚还拦着?要灵活一点嘛。”

    这边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嘭的一声,大门被推开,有人大声喊道:“太爷有请林夫人去县衙一趟。”说话时候哗啦涌进来好几个人,领头的那个一身皂吏服饰,腰间挎着朴刀,看着老苍头问:“林夫人何在?太爷请她去县衙。”

    “去县衙做什么?”罗凡黑着脸问。

    那皂吏这才发现院子里的人看着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前天进城的钦差大人,急忙跪下禀告:“大人,小人等是来带林夫人去县衙问话的。”

    “胡说,林夫人是朝廷敕封过的节妇,如何能随便进县衙问话?”罗凡大怒。他怀疑自己表姐,甚至在两次寻林夫人不遇情况下发怒,但别人若是有言语间不妥,他就格外生气了,对,他就是个超级护短的人。

    “是是,小的都知道,只是今天这事实在是不能通融。”

    皂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也算是本地老皂吏,只是每天面对都是主簿、县丞、县令而已,如何这么近距离和京城来的贵人说话,那可是京城来的贵人,钦差大人啊。

    “到底发生了何事?”

    罗凡眉头紧皱,看得出很不耐烦。

    “如意书院的张院长被人杀死了。张家小厮说是林夫人所为,小的是来带林夫人去衙门问话的。”

    “一个小厮就能让你们给林夫人定罪?”罗凡冷笑,“都给我滚。”

    衙役们不敢和钦差分辨,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在那捕头带领下灰溜溜离去。

    老苍头拍着胸脯:“吓死我了。万幸今天大人在。”他似乎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对这位罗大人拦来挡去。

    罗凡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走到大门口扔下一句话:“待林夫人回来马上来驿站寻我。”

    老苍头紧走几步追上道:“大人,我家夫人是真的回乡下祭祖了。”

    “昨天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下午来就不在,骗谁来?”初七不满。

    “是真的,昨日这位姑娘和那位秦姑娘离开后,那如意书院……”

    老苍头想到方才那些皂吏所言,急忙停住话头,看向罗凡,满脸惊恐。

    “如意书院什么?你把话说明白。”

    罗凡的眼睛有愤怒的光芒闪动,老苍头哪里抵抗得住这强大气场,声音如讷讷蚊子:“下午时候,如意书院的张院长来请夫人过去,晚上掌灯时分夫人才回来,脸色难看,身边一个丫头都没带,头发也有点凌乱,夫人说马上要出城,叫我找辆车送她出去。”

    老苍头叹口气:“夫人是去了如意书院不假,但杀人之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还请大人明鉴。”

    “哼,现在不是我明鉴,是人家县衙一口咬定她杀了人,到底发生何事她不吭气就跑回乡下!”罗凡真的发怒了。

    昨天还信誓旦旦和增寿说表姐一定是被人诬陷,被抛出来顶缸的,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初七跟在罗凡身后边走边絮叨:“看看,昨天我们就说……林夫人自己都承认的了,可是承认了怎么还去杀人,杀人原因又是什么啊。”

    罗凡忽然觉得她鸹噪的烦人,大喝一声:“你说够了没有?”初七急忙停住,。吐吐舌头道:“将军,您这叫迁怒啊。”

    罗凡不理她,翻身上了马,打马就走。

    “哎,将军,等等我呀。”初七跟着上马,鞭子一扬追了上去。

    罗凡心里憋着一股火,直奔县衙。

    人还没到,就看到远处一个小小的二人官轿,前面是几个衙役,那夏县令在帘子缝隙看到对面的罗凡,急忙叫人停下轿子,撩着袍子紧走几步抱拳道:“大人。”

    罗凡下了马:“县令这也是要去哪里?”

    县令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只好如实说道:“大人,昨天晚间,张院长在家中遇害,现场只有林夫人和张院长二人,这些都有张家小厮作证的,听说林夫人畏罪潜逃。”

    “畏罪潜逃!”

    罗凡冷笑:“回乡祭祖而已,当不得你一句畏罪潜逃。”

    “那要搜查了才知道。”夏县令竟然也是个刚强的,不惧罗凡“淫威。”

    罗凡冷笑:“好啊,且看你能搜出什么来,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我拿你问罪。”

    一行人蜂拥而至,老苍头彻底愣住。

    拦了这边又去拦那边,怎么拦都抓不住。那捕头低声道:“老家伙,若不是钦差大人在此,你哪还能全须全尾站在这,还是识时务一点。”

    老苍头哭丧着脸求罗凡:“大人,表少爷,不能让他们搜啊。”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表姐既然什么都没做,你怕什么,”

    罗凡说这话心里是忐忑的,他还记得张可欣送来的那封信,上面写着知道林夫人做了什么。

    林夫人很可疑,但罗凡相信自己表姐不会去杀人。

    “大人,搜到了血衣。”县令走出来说道。

    “什么?”罗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初七从屋子里跑出来叫道:“我的老天爷,真的是血衣,血呼啦的,吓死人了。”

第十七章 书院的秘密(十一)

    那夏县令手上拎着一件带血的罩衫,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初七心道,这县令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明摆着和钦差对着干,搜出血衣还洋洋得意。

    “大人请看,证据在此。”县令抖着血衣。

    罗凡看着那血衣,初七惊呼:“天,昨天上午,林夫人穿的就是这件……罩衫。”

    这是一件普通的罩衫,按道理大家闺秀出门要换衣服,在家也要换衣服,林夫人与众不同,她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是女夫子,每天要和笔墨纸砚打交道,身上总穿一件灰色罩衫,普通平凡,和她洁白无瑕的脸相得益彰,充满书香气,而现在这件罩衫却满是血腥气,县令一抖,罗凡看到那罩衫前襟有一些深色痕迹,。县令道:“这就是杀人时的穿血衣!”

    老苍头颓然坐下,满脸绝望。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凡不肯放过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怎么回事?衣服是怎么回事。”

    老苍头一个劲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家夫人没有杀人。”

    他像是要拼命抓住救命稻草:“大人,这既然是血衣,夫人怎么能穿着走回来?“

    县令道:“林夫人晚上回来街上人少,再说这是灰色罩衫,只能看到颜色更深一些,谁能想到是血迹,就是被人看到也会当作是水迹吧?”

    说着一扬手:“带走。”

    捕头看看罗凡,见后者没有什么反应便一拥而上,用绳索将老苍头套上拽着就走。

    罗凡失魂落魄,上了马也不和初七打招呼,打马就走。

    初七叫道:“将军,等等我呀。”

    增寿正翘着二郎腿吃葡萄,见罗凡无精打采走进来,挥了挥手里的葡萄问:“要不要来一串,真是甜倒牙,”

    罗凡颓然坐下,脸更黑了。

    “呦,这是怎么了?你表姐对你承认了?”增寿叫葡萄扔到嘴里,罗凡一愣:“承认什么?你怎么知道?”

    “啊?我知道啥?”

    俩人黑脸对白脸,都不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这时初七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增寿喊道:“小丫头,这充满男子气概的黑脸怎么了?气呼呼的,你欠他多少银子。”

    初七将大致情况讲了一遍,增寿咕噜一声,将葡萄皮一股脑咽下去,跳起来指着罗凡问:“你傻啊,这个夏县令有问题。”

    罗凡一愣:“啊?你怎么知道?”

    “夏县令怎么知道林夫人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增寿眼睛一眯,看向罗凡。

    “这个,也许是有人看到了,也可能是张家小厮看到了。”

    罗凡试图找理由说服自己。

    “呵呵,那林夫人就等着被抓吧,你都放弃她了。”

    增寿说着举着果盘问:“好了,事情解决了,来来来,吃点葡萄,压压火气,你表姐一介女流换整个林氏安宁,换一个书院安宁,好办法。”

    罗凡一把抓住他衣领:“你说什么?”

    增寿用力挣扎一下,将他手拨开:“我是正使,你是副使,我官大你半级,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我表姐不可能杀人的。”罗凡目光痛苦,伸手又要抓他,增寿抱着盘子往后退一步:“自重,自重,千万自重,不要动手动脚,我怕痒。”

    初七在一边喊道:“六爷,罗将军是真的没办法了,你就帮帮他吧。”

    增寿往嘴里扔了几颗葡萄:“你怎么确定我能帮他?他的英雄气概呢?啊?”初七陪着笑脸:“自然因为六爷聪明过人,无所不能。”

    “我这样的小白脸全无用处,罗青天自己解决吧。”增寿说着还冷笑几声,抱着盘子就走。

    顺子颠儿在后面,初七喊道:“六爷,您可是钦差啊。”

    “对啊,我又不是县令不是捕头。罗将军不是相信林夫人清白无辜吗?那就去管啊,找我干嘛。”

    他语气恶劣,充满挑衅。

    罗凡大怒:“增慎行!你这是公报私仇。”

    增寿嘴一撇:“我和你有什么私人恩怨?”

    “我抓过你,你一直心怀不满,你明明,明明可以看到……你却置之不理,你只要问问那些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黑傻子,你终于想明白了,我就是公报私仇,看你表姐成了杀人嫌犯,看你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我就高兴。再说了杀人的是你表姐又不是我,你和我喊叫什么,有那功夫去乡下找你表姐问个清楚啊。”增寿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嗯,也对,就你那木头脑袋……不过你别担心,现在恐怕夏县令已经去抓人了。哎呀呀,万一月黑风高的,路上有点什么就不好了啊,”他又故意哈哈哈大笑三声,抬腿就走。

    罗凡气的一脚将凳子踢倒,初七嘟囔道:“这六爷也太过分了,一个正使一个副使,明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穿一条裤子的……”

    “闭嘴。”

    初七立马闭上嘴巴,一声也不敢吭。

    老实人发怒,真是太可怕了。

    这一路上初七一直觉得罗凡为人正值善良低调,不像增寿一肚子鬼心眼,人又长得花枝招展,老话不是说嘛,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增六爷满肚子都是主意,要想帮罗将军那不是小菜一碟吗?可他竟然这么恶劣,讽刺一圈后,人走了!真是太过分了。

    罗凡发完火,忽然想到增寿最后那句话:月黑风高,万一路上有点什么就不好了。

    他越想心里越没底儿,冲到驿馆门外,拉过一匹马,喊了声架,马蹄哒哒哒撒开腿就跑。

    罗家护卫急忙打马跟上。

    初七想跟着去,又担心自己只能添乱,跺跺脚道:“这心急火燎的,干嘛呢。”

    罗凡带着三名家将,一行人匆忙出城,直奔乡下林家祠堂所在地。

    他离开不久,一个带着文士帽子的男子大摇大摆走出了驿馆。

    看门的士兵揉揉眼睛,心想我一定是睡着了,这人何时进来的竟然不知道,想到这,他用力掐自己一把,努力精神起来。

    那文士学生打扮的人从驿馆走出来,一直走到如意书院,书院的大门开着,文士溜进去,直奔张院长住的小院。

    没等走到,就听着路上有学子三三俩俩议论:“哎呀真的太惨了,血流了一地啊。”

    “也不知谁那么狠啊,听说身子都要扎透了。”

    “这就叫天妒英才,张院长年纪轻轻做了院长,老天也不容他啊。”说这话的人语气酸溜溜的。

    文士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那院子已经被官府贴上了封条,他站在门口,看着旁边蹲着的小厮:“小哥儿,我来谢你了,感谢前儿个你给我指条明路。”

第十八章 书院的秘密(十二)

    小厮一脸茫然站起来:“啊,是你啊,哎,你来做什么,咱们这院子,出事啦。”

    增寿看看周围,小声道:“我也是才听说,你们院长死啦?”

    小厮叹口气:“是啊,我可惨了,我跟院长做贴身小厮还不到俩月,为这个位置花了二两银子呢,现在好了,鸡飞蛋打,哎,倒霉,怎么偏偏就死了呢?”

    “二两银子而已,至于这样垂头丧气。”

    增寿嘿嘿一笑:“小哥儿,我看你人挺好,要实在找不到差事,给我当伴读,额,给我当书童。”

    小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对啊,这个曾公子是个有钱大傻子,跟着他一定能吃香喝辣。

    小厮这样想着,又尽量显得面无表情:“我原来可是书院院长的小厮,跟着你,你能出多少银子啊。”

    增寿笑了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个数,小厮眼睛越发的亮了。增寿道:“真的,这是多谢你给我指条明路,我现在进了吉祥书院,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的呀。嘿嘿,没准哪天也做了如意书院的院长呢。“

    增寿故意笑的见牙不见眼,显得满意之极。

    俩人一前一后偷偷摸摸走到后院小花园,增寿又给小厮塞了一块银子。

    这小厮虽然贪财,但良心未泯,看增寿兴高采烈的样子,想到昨天看到的恐怖场景,捏着那银子好一会下定决心道:“曾公子,你是好人。”

    增寿笑道:“对的呀,我是大好人,小哥儿,你也是好人。”

    “好人是要有好报的,你还是离开吉祥书院吧。”小厮说到这,面带忧色。

    “离开,小哥儿,你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才进去的,你是不晓得,林山长有多严格,盘问的这个仔细啊,身高体重,还叫我脱了衣服由他检查身体。”

    “他有没有,有没有染指于你。”小厮有点紧张。

    增寿拍着小厮的肩膀,他拍的非常用力,差点将那小厮一把拍得趴在地上。

    “染指,哈哈,到底是书院院长的亲随,这词儿你都会,厉害厉害。”

    “哎,曾公子,你没被那老淫……老山长占便宜吧。”

    小厮可怜兮兮地问。

    增寿脸一沉:“你说呢,没被他占便宜如何能进吉祥书院,奇怪了,不是你指点我去找山长的吗,怎么现在问出这种话,你故意嘲讽我呢,对不对。”

    小厮垂头丧气:“公子你要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山长和我们院长暗地来往,瞒得住别人是瞒不过我的,我打小就能发现……那种……兔子,他们俩腻腻歪歪的我看在眼里只当不知道,那天给你指出这条路也是想帮你一把啊,可是现在不同了,这做兔子,做山长的人,他……他很有可能是要送命的呀。”

    增寿立马张大嘴巴吗,显得很是惊讶:“送命?开什么玩笑?进了书院再远离山长便是,怎么会送命,你危言耸听,哦……”增寿指着他叫道,“是你担心我将你的事情告诉山长,想把我吓唬走,好啊,你这小厮,想不到人品是这般。”

    那小厮脸红了,几乎哭出来:“不是的,曾公子我看出你是好人,不想你出事,你看我们院长就出事了。哎,这里太危险了,我也要离开,远远地离开。”

    “张院长是怎么死的?”

    “这个……反正你别问了,你还是走吧,天下那么多书院,为什么非要在吉祥如意这俩书院呢,命保命要紧呀”

    小厮苦口婆心。

    增寿一把揪住小厮的衣领:“好啊,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明白,否则,我就去官府告你。”

    小厮一哆嗦:“告我?你告我什么?”

    “诽谤林山长!拔掉你的舌头。”

    小厮用力挣扎着,刚要叫喊,就听那曾公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就是京城来的钦差。”没等小厮反应过来,增寿一手刀,小厮哼都没哼就晕倒过去。

    增寿扶着小厮,叹口气道:“哎呀,真是可怜的,服侍院长才多久啊,就悲伤的晕过去了,真是忠心护主啊。”

    说着就架着小厮往外走。

    遇到人,听到他嘟嘟囔囔这几句,都以为这小厮是因为张院长被杀,悲伤过度晕倒过去。

    还有人说:“不用去医馆,按几下人中就好。”

    增寿拖着小厮来到门口,很快就上了一辆马车不见了踪影。

    于此同时,罗凡带着护卫骑马走在官道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护卫跟着跑了许久,想下马小解,罗凡板着脸一声不吭,护卫不敢下马,只能硬挺着,面孔纠结成一团。

    “将军。”憋的不行了,护卫刚喊了一声,罗凡道:“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前面好像有动静。”

    说着跳下马,往前方好像有动静的小树林跑去。

    那护卫嘴里念叨着谢天谢地,跳下马背过身子就去找地放水。

    等护卫解决完排泄问题,赶到小树林,看到罗凡一脸凝重盯着地上的,那草地上赫然躺着一具尸体,女子的尸体。远处有野狗的叫声,想必刚才的动静就是野狗啃食尸体的声音。

    护卫惊讶地啊了一声,走过去弯腰去看那尸体,心里念叨着,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林夫人。

    那尸体已经僵硬了,脸被野狗啃的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相貌,单看身型和发髻和林夫人很像。

    “不是林夫人吧?她出门怎么能孤身一人呢?”

    护卫见罗凡面色不对,急忙安慰。

    罗凡痛苦地闭上眼睛,跪倒在地死死地盯着那尸体,想从那尸体上找出点什么来。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们虽然是表姐弟,但男女有别,接触的时候不多,罗凡实在无法判断这尸体到底是不是表姐林夫人。

    关城门的时候,罗凡带着尸体回到了汝阳城。

    尸体被送到县衙,林夫人家里的老苍头就关在那里,罗凡叫他来查看尸体,老苍头看了一眼衣饰哭嚎着:“苦命的夫人啊。”

    罗凡眼前一黑:“你看清楚了,这可是表姐昨晚离家时候的着装?”

    “没错,昨晚夫人走时候就穿这一身。”老苍头擦着眼泪问,“夫人出门时还带着包裹,东西都哪里去了?还有小云,夫人昨晚回来就不见小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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