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九天玄女(八十九)
接着是哐啷啷一声,像是茶碗被扔到地上。
秋郎叹息着:“正使大人又开始欺负罗将军了,我看罗将军那么憨厚老实,人品端正这是多好的……”姻缘俩字差点从她嘴里溜出来,她急忙加上一句,“多好的交情,怎地自己不知道珍惜呢。”
“呵呵呵,这可能就叫做相爱相杀吧?”柏师爷捏着山羊胡子,一本正经地说。
秋郎狐疑地看看他,见他面色平静无波,不像是知道正使大人秘密的样子。便低头道:“师爷,我先回去了。”
秋郎从院子里走过去,路过堂屋,听着里面又是哐啷啷一阵响,也不知什么东西摔了一地。
“不许吃,饿死你算了,姓白的就没安好心,你还没看出来?”
增寿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白兄不是那样的人,你看这次他冒着多大风险来帮咱们,啊,不是帮咱们是救我,来救我。”
这话让增寿更抓狂。
他来救你?是我划破胳膊救了你好不好?
是,他白嘉年带着人来,是让我有了可以和岑莲官抗衡的底气,可归根到底都是我救了你,扯什么白嘉年。
“你和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罗凡沉默不语。
他是真的不知该怎么说,也不能说。
原来上午增寿刚走,白嘉年就来了。说是第一次来天京城,想让罗凡带着他在城里转转,多了解点市井生活乡土民情,回去也好像两宫和万岁爷复命。
在京城时俩人关系就不错,再加上罗凡自认救了白小弟,现在白嘉年又带兵进城给自己坐镇,两个人关系更加亲密起来,便很自然地跟着白嘉年一起出了门。
他们在街上逛了很久,白嘉年对很多店铺好奇,东看看西看看,挨个往里进,一直逛到太阳要落山了,罗凡走的脚疼肚子咕噜噜叫,白嘉年忽然指着一座花花绿绿的小楼道:“就去那吃饭吧。”
罗凡一愣:“如月楼,这好像不是吃饭的地方。”
白嘉年扯着他袖子道:“只要有银子,想在哪吃就在哪吃,哪有不给人吃饭的地方。”
罗凡被他拽着进了门,就有几个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姑娘围上来,调笑着说两位爷好生英俊,一定要找这楼里最漂亮的姐儿来服侍。
罗凡吓得转身要跑,白嘉年抓着他胳膊不放:“既来之则安之,你怕什么。”
“这……这不是正经地方。”
罗凡讷讷地说。
“不正经?哎呀,这位爷怎么说话呢,我们这哪不正经了?这是天京城最最正经寻欢作乐的地方。”
说着几个女子一拥而上,连扯带拽将罗凡一直推到了二楼一个齐楚阁子,等罗凡明白过来,一桌子酒菜已经上齐了,一个漂亮女子弹着琵琶另一个唱起了小曲:“小亲亲,不要你的金,小亲亲,不要你的银,奴奴呀,只要你的心。你爱了瘦的娇,你丢了肥的俏……”
罗凡皱着眉头,听着这柔柔的小调从那樱桃小嘴里出来,只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子寒意。
这里的女子怎么都这样?香味刺鼻,一个个花红柳绿莺莺燕燕,温柔的像是水,像扭着劲的麦芽糖,粘糊糊死个人。
他想女子就要像小六那样,英姿飒爽,说打就打说杀就杀,别说杀伐决断,就是割自己胳膊两刀都不在话下。一想到割自己胳膊两刀,罗凡就觉得坐在这里听曲儿喝酒都是犯错,万一小六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至于小六为什么生气,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想,其实小六也本是女儿身,同样的女儿身,谁愿意看着女子这样放低身段去服侍别人呢。
于是罗凡站起来道:“白兄,你且坐着,我……先行告退。”
说着就要走,白嘉年抓着他袍子角道:“去哪里?还是不是男人,看你坐下来那脸色就在不停的变,不就是喝个花酒吗,你怕什么?”
罗凡有苦难言,白嘉年哈哈大笑:“莫不是怕正使大人责罚你不成?算了吧,那位正使当初在京城名声可够坏的,什么地方没去过,哪里会说你什么。”
罗凡本想着坐在这叫女子服侍,心里对不住增寿,一听白嘉年这话,想到增寿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进青楼楚馆是家常便饭,她是女儿身,自然和那些姐儿没什么牵扯,可是和那些京城纨绔可都是勾肩搭背的,特别是西太后那个幼弟,传说中俩人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凭什么?凭什么你增小六可以和那些男子推杯换盏?勾肩搭背?你可曾有一点想到我?
罗凡也是一时脑子发晕,吃起了莫名其妙的飞醋,增寿做京城纨绔的时候压根不认识你好吧?
就这样,心里憋着一股火,罗凡索性坐下,那唱曲儿的姑娘已经唱完了,嘴里说着:“这位爷就没听到奴家唱什么,一定要罚。”
说话间已经拎着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罗凡心道不喝又要被白兄看轻了,就接过来一饮而尽;旁边弹琵琶的不干了:“爷不喝奴家的酒就是看不起奴家,以后奴家在小姐妹面前哪里还有脸面,不如一根绳子吊了去。不,不如就撞死在爷怀里算了。”
说着竟然真的歪脑袋往罗凡怀里撞,逼迫的罗凡不得不又连喝了三大杯,就这样一口菜没来得及吃,被四大杯酒水灌的晕晕乎乎,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了。
这么丢脸的事,他怎么能和增寿说?
“你到底说不说”
增寿伸手掐着他胳膊,罗凡咬紧牙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说就不说。
与此同时,白嘉年看着手里一个印章哈哈大笑。
那是一枚红色的玛瑙印章,上面是古朴的小篆罗字。
这是罗家世代家传的印章,只有罗家家主才可以使用。
这次出门,罗凡的祖父亲手将这枚印章交给他,嘱咐道:“此去路途遥远,若是有危急时刻,可以用这枚印章调集我们罗家隐藏在暗处的家将。”
看罗凡面带疑惑,又唤他侧耳过来,将召集方法细细讲了一遍。
原来罗家早年也曾经在江南经营,留下一些暗线,罗凡脑子简单,总觉得不到最后关头,犯不上将罗家的暗线都暴露出来,只是随身携带这枚印章,却从未使用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九天玄女(九十)
柏师爷打开门,悄悄探出头。
院子里很安静,看来昨天那两位爷吵累了,需要休息后再战。柏师爷轻手轻脚走到增寿门口,敲了三下门,小声说:“六爷,我这就去给秦姑娘送帖子。”
“嗯。”
增寿的声音透出疲惫,柏师爷心想,这吵架还真是耗费精力的一件事。
他将帖子塞到怀里,后院的门开了,秋郎走出来,柏师爷点点头,俩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走到前院,有护卫问:“柏师爷,这一大早就出门啊。”
柏师爷答应一声,秋郎怕和年轻男子接触,低着头溜着肩,那护卫一把抓住她肩膀问:“秋郎,你跟师爷一起出去啊。”
秋郎被一个年轻男子按住肩膀,过去可怕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啊地尖叫起来。
增寿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尖叫声,腾地坐起来问:“出了何事?”
罗凡住在他斜对面的房间,已经冲出房间,拔剑站在增寿门口,随时准备保护他。
这时有护卫跑来禀告:“是秋郎喊叫,拍一下就叫的跟怎么他似的,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护卫指指自己的脑袋。
罗凡这才松开腰间的佩剑,揉着眼睛点点头,回房继续睡觉。昨天被白嘉年拉着逛来走去,就算体力好武功好也累的脚杆疼。
护卫见他闭着眼睛往自己房间走,摇摇头低声嘟囔:“眼睛都没睁开就来守护正使,罗将军真是太拼了。”
增寿抱着被子躺着,闻言心里先是一热,接着想到:哼,闭着眼睛,睡得秘密糊糊的来给我守着,能守着什么啊。真要是天圣教的人杀过来能挡住?
这样想着,便抱着被子又翻个身,深深地睡去。
柏师爷带着秋郎坐着马车先来到秦九的舅舅家里。
秦家舅舅家住在城外,一座看着朴实青砖宅子,敲开了门,老门房一听是钦差大人派来的,帖子也不敢接,转身蹒跚着就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喊着:”我地乖乖,钦差大人派人来。”
这老家人的样子太过质朴可爱,让秋郎想起自己家乡的祖父,她忍不住微笑一下。
很快,一个矮胖的中年女子陪着秦九走了出来:“柏师爷,是舅舅叫你来的?”秦九看到柏师爷眼前一亮。
“秦姑娘,您派人……”
“是啊,我这阵子正想派人去看看舅舅呢,又怕他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秦九含笑说道。
柏师爷看看秦九身边的妇人,心里有点明白了:秦九好像不想让他说出派人去见增寿的事情。难道是怕这妇人知道?
于是他恭敬地说:“六爷说明日要来拜访,请做好准备。”说着将帖子双手奉上。
秦九眼睛更亮了:“真的吗?”她伸手去接帖子,身边的矮胖女子却抢先一步,一把抢过帖子,打开看了一下:“钦差大人怎么想到要来我们家?”
妇人语气冷淡,柏师爷听着来气,刚要质问,秦九急忙说:“知道了,我们这边一定准备好,请柏师爷放心。”
那妇人哼了一声,语气颇为不屑。
柏师爷心里很不爽,看秦九面子又不能发作,只好拱拱手道了一声告辞。
他转身就走,却看到秋郎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走啊。”柏师爷心里不痛快,一时间忘记了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也怪秋郎整天男子打扮。
秋郎踉跄一下,被柏师爷拽走时候眼光还在那矮胖妇人身上打个转。
秦九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请舅舅明天一定要来啊。”
声音很是迫切。
“哼,也就看在这位九姑娘面子,否则我一定一把巴掌打过去,什么猫儿狗的,竟然也敢对六爷不敬。”
出门柏师爷就啐了一口。
他又走了几步,回头看到秋郎还站在那不动,恼火地问:“秋郎,你是看上那小姑娘还是那矮胖妇人?哦,不对,呸呸,你本就是女子。”
秋郎抬头看向他,眼睛发直。柏师爷有点慌,他也是恍惚知道这女人当初在行宫受了不少罪,整个人都差点疯掉,现在她眼睛发直是怎么回事?不是又要发疯吧?
“那女人,是宫里的齐嬷嬷。”秋郎低声说道。
柏师爷点点头,心道原来是遇到故人了啊,便自顾又要往前走,忽然就听秋郎继续说:“不对啊,她不是死了吗?她被人一刀砍中,我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又活过来了?还和那位姑娘在一起?”
柏师爷急忙站住,转身问:“你说啥?”
“那个齐嬷嬷在城破的时候就被杀了,她怎么又活过来了?”秋郎浑身开始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师爷,那几个宫女是不是也是……死了又活的?”
柏师爷啐了一口:“胡扯,死人怎么能活?”
“世上相貌相似的人多了,你一定是认错了。”
柏师爷拽着秋郎的袖子大步往前走:“我就不信这地还能活闹鬼不成。”
“就是闹鬼。”
秋郎的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师爷,就是闹鬼,长得像的人是有的,可那齐嬷嬷耳朵边一边一个拴马桩,我看了,一样一样的,还有昨天进了如月楼的那三个宫女,一个人相貌相似也就罢了,可这是三个人?还都凑在一起,这……就是闹鬼啊。”
“闹不闹鬼,看看再说。”
柏师爷带着秋郎来到那如月楼外,早有脸擦的白白,香味扑鼻的老--鸨--子迎上来,拉着柏师爷往里迎。
“你们这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姑娘。”秋郎给那女人讲述着那三个女子的相貌特点,那女人笑道:“只要有钱,我们这啥样姑娘都有,公子要是不喜欢姑娘,我这半老徐娘也能披挂上阵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秋郎哪里听过这等闲言秽语,急的满脸涨红,一抬头看到一个女子正从楼梯上聘聘婷婷地走下来,像是看到救星,伸手一指:“就是她。”
那女子将秋郎和柏师爷带到一个房间,笑盈盈地问:“哎呦,你们还一次来俩,这老的儒雅,小的俏皮,好可怜见的,奴家心里两个都放不下怎么办?”
“阿慧是我啊,我是杨贵人。”
秋郎去抓那女子的手,女子一把甩开:“银子还没给就想拉老娘,哪有这等便宜事,我管你是贵人还是贱人,没银子外面喝风去。”
她完全认不出秋郎了。
秋郎知道这不是鬼,她手可是热乎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九天玄女(九十一)
中午吃饭时候柏师爷还没有回来。
堂屋的饭桌上只有增寿和罗凡,白脸对黑脸,大眼瞪小眼。
若是柏师爷在,这还能缓和一下气氛,现在这样……
胖厨娘将汤放下,急忙转身就跑,她可怕被这两位大人嗖嗖的眼风给射个对儿穿透心凉。
“怎么这柏师爷还不回来?送个帖子而已,难道是在人家吃饭了?”
为打破尴尬,增寿像是自言自语。
胖厨娘站在门口道:“不能吧,秋郎跟着去的,怕是要买点啥,让秋郎跟着做跑腿?”
秋郎跑腿?那就是个身体娇柔的小娘子好吧?
增寿哼了一声,心道这胖厨娘真是胡说八道。
胖厨娘听增寿哼了一声,以为他对秋郎的事感兴趣,便回身走过来,手舞足蹈比划着:“那秋郎,看着瘦小的小鸡崽子一样的,这人小心可不小,昨儿个跟着我去买菜,竟然直奔如月楼去了。”
“咳咳咳。”罗凡正在喝汤,一听如月楼三个字,差点呛到。
增寿瞟了他一眼:“怎么,你也知道如月楼?那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不知道,我哪儿知道那种地方啊。”
罗凡急忙摇头,撇清关系。
“啪!’增寿猛地一拍桌子,吓了罗凡一跳。,
“哪种地方?你都不知道没去过,你怎么知道那如月楼是哪种地方?”
罗凡愣在当场。
胖厨娘拍着肥厚的巴掌笑道:“就是男人们去找乐子的地方咯。”
此刻,罗凡恨不能一脚将她踹出去。
增寿意味深长地看了罗凡一眼,后者急忙低头装作努力吃饭的样子。
“你说,那如月楼的姑娘和秋郎怎么回事?”
“秋郎看着老实巴交的,那都是假的,看着如月楼的姑娘就巴巴地贴上去,还说是认识的人,什么贵人闲人的。”
“贵人?她说贵人?”
“对啊,什么羊贵人,马贵人的,乱七八糟,可能以为和人家姑娘勾搭下,就不用出银子呢,那不是白--嫖吗?哪有这等好事?”胖厨娘说的口沫横飞,增寿担心她污染自己身边的饭菜,急忙挥手叫她出去。
“看来秋郎是遇到故人了。”
增寿像是自言自语。
“旧宫人被卖入风尘也不算稀奇事,当时城破后很多旧宫人都被岑九的军队抢走了,那些女子……唉,也是命苦。”
罗凡想到增寿也是女儿身,一定有感同身受之感,便顺着竿儿爬感慨几句讨他欢喜。
“哦?这样啊,那昨天陪你的姑娘可是旧宫人。”
“不是,一看就不是,那眉眼间都是风尘之色,怎么可能……”
啪嗒,他筷子上的小笼包子落到桌上,罗凡懊悔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上当了。”增寿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原来昨天你是和白嘉年去了那种地方。”
罗凡无奈地摊牌:“是,我也觉得奇怪,白兄在京城还挺洁身自好的,不知怎么来到天京就变了,非要拽着我进去,还找了俩姑娘唱小曲。”
“这又是唱曲,又有姑娘陪,难道就不给你安排点酒菜?回来饿死鬼投胎一样猛吃,白嘉年这般小气?”增寿嘲讽。
“被胡乱灌了几杯我就醉倒了,空肚子喝酒啥都没吃。”罗凡一脸委屈,“我也真的啥都没做,几杯酒下去就不行了。”
“白嘉年都问了你什么?”
增寿觉得罗凡醉的不明不白。
“没有,我这人酒品好的没话说,喝多了就睡觉不吵不闹,白兄都知道的,能问我啥啊。”
罗凡开始吹捧自己。
将人约走,吃个花酒却什么都没问,还是知道这人酒品便是如此,喝多了就睡觉,白嘉年这是安了什么心?
增寿眼睛转了转,觉得这事情很不简单,便提醒道:“你好好想想,他都问了什么,你说了什么,或者你醉倒了还能记得什么?”
罗凡摇头:“人都醉了还能记得啥啊?”
“那身上可曾丢了什么东西?或者多了什么东西?”
丢东西?多东西?罗凡的眼睛不自觉地往自己下半身瞄去。
被那俩姑娘轮番灌酒,温香软玉满怀,小手举着酒杯递到唇边,醉倒后没有啥想法是不可能的,罗凡醉倒之后,也是混乱模糊,可是醉梦中那个人却是无比清晰是增寿,她一身女儿装,千娇百媚,笑盈盈地看着他,纤纤素手执着一杯酒,含笑道:”来,喝下这一杯吧。“
只要你给的,就是穿肠毒药我也得喝下去。
罗凡心中绮念顿生,什么都顾不得。
增寿见他脸上忽然红了,大怒道:“到底出了何事,你说清楚。”他猛地一拍桌子,酒壶和碗筷跟着哐当一声。
“哪有啥事,你多虑了,白兄不是那等……”
罗凡顺着身后摸向怀里的暗袋,忽然脸色大变:“不对,我的印章呢,印章不见了。”
“什么印章?”
“很重要,可以调动……”
罗凡将调动暗中力量的话咽了下去,毕竟增寿是宗室中人,自己家在江南道还有暗自的力量,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若是传到朝廷耳朵里,罗家会有大麻烦的。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支支吾吾做什么?”增寿火了。
“是很重要的印章,关系我们罗家的身家性命。”
罗凡的黑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白嘉年,是白嘉年做的。”
增寿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他来天京城就是有目的。”
“大人,白公子来了。”
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增寿冷冷地说:“哈,他来做什么?”白嘉年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听说你们才吃午饭,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哈哈,我这是不请自来叨扰了。”
罗凡怯生生地看了增寿一眼,他不信白嘉年对自己有什么阴谋诡计,可是印章真的不见了,现在白嘉年又没事人似的赶来是做什么?
他只好起身开门相迎,增寿就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白嘉年笑着进来,指着桌子道:“很丰盛啊,今天一定叨扰,你们到天京城这么久,好吃的比我熟多了。”
“不敢当。”增寿的声音硬邦邦的。
白嘉年看向罗凡:“罗兄,你啊,你啊,昨天温香软玉满怀,美人在侧,光顾着**什么都忘了,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从怀里他掏出个东西,手摊开是个不大的檀香木小盒子。
罗凡大惊:“啊……是印……”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九天玄女(九十二)
罗凡硬生生地将那个章字咽了下去。
白嘉年笑道:“还是昨天陪你的那个姐儿一大早叫人送过来的,说是在榻下拾到的。”
说到这,他露出爽朗的笑,同时朝增寿挤挤眼睛,一副你是了解的表情:“这也太过激烈一些,可见罗兄这段时日很是憋闷啊。”
罗凡现在可顾不上他话里有话,急忙接过那盒子,打开后仔细检查一下,点点头道:“多谢白兄,白兄没用午饭吧,若不嫌弃快请坐,我们也是才摆上。”
增寿站起身,刚要探头去看那盒子里到底是什么,罗凡啪的一声合上了盒子,增寿觉得尴尬,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拉白嘉年的袖子:“那个,白公子请坐,呵呵,别客气。”
白嘉年大方地坐下,罗凡开门叫人再送一套碗筷过来。
这一顿饭在增寿看来吃的味同嚼蜡。
期间白嘉年和罗凡谈笑风生,看得出来他们关系是真不错,聊的都是京城旧人旧事,增寿在京城的时候是有名的纨绔,每天和一些勋贵子弟的败类吃吃喝喝,和白嘉年、罗凡他们京城精英公子圈子压根没沾边的地方,现在听这俩人说起京城的往事,也只能干瞪眼,他插不上嘴。
一顿饭吃的增寿胃疼肝儿硬,吃完饭,有小厮进来将桌子上的东西撤了下去,胖厨娘扭着肥屁股来倒茶,走到门口又站住道:“大人,柏师爷和秋郎还不回来,要不要给他们留饭啊。”
“爱留不留。”
增寿正气闷,很是不耐烦。
厨娘讪讪地走了。罗凡担心白嘉年以为增寿是针对他的,急忙低声解释道:“是我们这边一个师爷和杂役,早上出门现在还没回来。”
“哦?不知是因为何事出门?”
增寿慢条斯理地用盖碗划着茶叶末子,干笑道:“干你何事?”
“只是问问,这天京城内形势复杂,你们住在这里怕是早被人盯上了,多加小心为好。”
罗凡心想,的确是这么回事,自己和增寿都会些武功,身边护卫也是武艺高强,门口还有岑大帅派来保护的人,若是哪些人盯上自己身边人呢?柏师爷和秋郎就是最好的目标,柏师爷算是老江湖老油子,真遇到点危险还能想点办法,那秋郎过去是小家碧玉,后来进了行宫被关起来,哪里知道外面险恶。
想到这便低声道:“柏师爷出门送个帖子,没理由要带着秋郎,他明知道秋郎是……不方便出门的,这非要带着,俩人还一起不见人影,不会真出事了吧。”说着他小心地看了增寿一眼,语速放慢,字斟句酌:“刚才厨娘提过,秋郎在如月楼抓着个姑娘不放,她这是遇到认识人了吧。”
白嘉年哈哈大笑:“这一个年轻男子,我看是遇到认识的姐儿了吧。”
“秋郎到底是多大年纪我们从未提及,你怎么知道她是年轻男子呢?”
增寿反问。
白嘉年愣了一下:“我就是随口一说。”
“这随口的还真容易,还有,怎么这人都爱往如月楼跑?早不跑晚不跑的还都在同一个时间跑过去,也是随着腿子?”
白嘉年苦笑:“这是怀疑到我了?我拐走你家师爷和杂役图个啥?”
“师爷经手的事多,杂役,那杂役可不是一般的杂役,我若说是过去天圣教行宫里的,你能图的事儿多着呢。”
增寿冷冷地盯着白嘉年,他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自己这次是上了大当,引狼入室。
“我害你们?又什么呢?”
白嘉年一脸无奈,罗凡也说道:“小六,你这是多心了,白兄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哪里有这么多说道,你啊,就是多心多虑多疑多……”
“得了。别给我多了,多什么?总比你缺心眼的好。”
增寿起身就走,临走还扔下一句话:“这要是人一直不回来,我就得找你要人。”
白嘉年一笑:“找我?不能够。六爷您可不能赖上我呀。”
一直到晚饭时候,柏师爷和秋郎还是不见人影。
胖厨娘摆饭时候嘀嘀咕咕:“这怎么说的,一天都不见人,柏师爷不会是叫那个秋郎给害了吧?”
“你怎么会想到秋郎会害他?”“柏师爷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个秋郎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整天窝在后院,也就是上次我拉着他出门,奇怪,他怎么又和柏师爷出门了?”
胖厨娘脑洞大开:“杀千刀的,他不会是带着柏师爷去如月楼了吧?”
增寿看胖厨娘的脸色,看来是这段日子对柏师爷芳心暗许,一想到秋郎可能带着柏师爷去如月楼,那是嫉妒的眼睛冒火。
这也提醒了增寿,正如胖厨娘所言,秋郎很少出门,怎么在昨天跟着胖厨娘出门后今天就随柏师爷一起出去了,问题怕就是在那如月楼。
华灯初上,如月楼里灯火通明,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灯下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挥着袖子在和客人调笑。
增寿派去的护卫已经打听过,柏师爷是在上午巳时去了秦九的舅舅家的,他们在那并没有多做停留,将帖子交给秦九就走了。
“大人,九姑娘说离开京城这些天很想念长公主,知道您明天要去高兴的什么似的。”护卫补充道。
增寿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不对!
秦九希望自己去看她是真,想念长公主是假,她怎么可能想念长公主?
可是好好的她为什么说这样的假话呢?
“秦九那边怕是也出事了。”
他想了想对罗凡说道。
罗凡大惊:“是啊,秦姑娘和长公主之间可是隔着杀母之仇,怎么可能想念她,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秦姑娘。”
“不,先去如月楼。”
增寿面色平静,语气冷淡。
“啊?为什么?你不担心秦姑娘出事?”
“她脱离我们视线已经多日,若是出事早都出了,倒是柏师爷和秋郎,很可能被天圣教的人盯上了,还是先查找他们为好。”
其实增寿没有说出口的是:柏师爷知道我们那么多秘密。哪能让他被敌人抓走?秦九根本接触不到任何核心的东西,一个国公府的小弃女,对大局无伤大雅。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九天玄女 (九十三)
白嘉年听说失踪的是行宫出来的人立马就上心了,直接带着人跟着增寿罗凡直奔如月楼。
那几个满头珠翠的莺莺燕燕,见三个翩翩佳公子过来,立马像看到荤腥的苍蝇嗡嗡地围过来。增寿猛地往后面一退,同时伸手拉了罗凡一下,罗凡身子一侧,完美避开那女子的魔爪,白嘉年黑着脸道:“我是来找人的。”
“我们这都是人,漂亮的女人,不知大爷是想找哪个?”
女子调笑着,手抚上白嘉年胸口,轻轻地画着圈圈。
啪的一声,她的手被白嘉年打落。
“一个四十来岁,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像个读书人,另一个是个子不高,瘦弱的杂役,看到没有?”
白嘉年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他手劲极大,那女子被掐的眼泪汪汪,不住摇头:“每天迎来送往这么多人,我们怎地记得。”
白嘉年眼光渐渐冷了大手一挥:“给我搜。”
一伙士兵冲了进来,这些女子们吓得尖叫着四处逃窜,客人们也纷纷抱头鼠窜,有的直接就往桌子底下钻。
“我们这可是漕帮的地盘。”
老鸨-子叉腰站出来,盯着这不长眼的臭大兵们。
增寿嘴角上翘:“原来漕帮也做这等生意吗?”
“当然,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那女人得意洋洋。
“只管搜便是,有事我去找黄天蝎说。”
那女人一听这小白脸公子提到黄天蝎,眼中惶恐,上下打量着增寿:“不知公子是哪位,若是黄爷问起,奴家也能有个……”
“给我抽她大嘴巴,爷的名讳是你个老-鸡-婆子能问的?”
增寿纨绔脾气上来了,一想到昨天就是这楼里的姑娘接待了罗凡,他恨不能将这里砸的破破烂烂。
护卫很听话,上前对着那女人就是噼噼啪啪一阵扇,那女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是黄爷的人,你们不能打我。”
“黄爷的人?我这就叫你成了黄爷的死人。”
不提黄天蝎还好,一提更让增寿生气。
黄天蝎是谁?是岑十三的另一个名字,原来岑十三这家伙还做这等生意!增寿本来可是个女子,过去随着纨绔们去秦楼楚馆是为了制造假象,其实内心对这等地方充满厌恶,同是女子,看到别的女人倚门卖笑,那滋味可不好受。更何况这还是对自己有意之人开的场子,一想到看着温文尔雅的岑十三竟然也做这种生意,增寿心里又是憋闷又是酸楚,五味杂陈。
女人哎呀呀拼命地嚎叫,二楼楼梯口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两位大人,哦,还有白公子,这是做什么?”
那锦衣公子粉面含春,唇角挂着笑,扶着楼梯轻盈下来,衣袍飘飘,好看的不得了,正是这女人口中的主人黄天蝎,也就是岑十三。
“十三公子,想不到你也在这。”
罗凡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增寿则抱着胳膊看着他,嘴角抿着都是讽刺。
白嘉年顾不得寒暄,因为已经有士兵过来通报搜查结果。
岑十三看了傲气的白嘉年一眼:“这天京城,现在还轮不到杭州的兵来说话吧。”
“鄙人现在是朝廷特使,一切皆可便宜从事。”
白嘉年皱着眉头听几个士兵汇报着,他们纷纷说没有。
“你们是要寻人?”
岑十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大半夜的,跑这里来寻人,找谁?”
“你认识的,柏师爷和……秋郎。”增寿眉毛一挑。
“哦,我可以保证这里没有这两个人。”
“你保证,你拿什么作保?岑家的名声漕帮的名声还是……”
增寿故意停住,一脸挑衅。
他心情非常不爽。自己看好的人竟然是风月场所的主人,再加上昨天罗凡也来这种地方,现在他是满心的鄙夷:呵呵,男人。
怒火中烧,他气呼呼地一把推开岑十三,自己噔噔噔就往楼上跑。
“真的没有……”
岑十三的话没说完,罗凡也跟着噔噔噔跑上去。
白嘉年双手一摊:“好像岑公子惹正使大人发怒了。”
岑十三眼珠子一转,忽然想明白症结所在,立马喜笑颜开:“白公子说的对,好像真的是这样。”
二楼的客人都被赶下楼,每个房间都是空的。
增寿一间间推门进去,有的房间床榻上一塌糊涂,气味可疑,罗凡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往里看。
增寿回手抓住他耳朵问:“昨天来这里不是很开心很**吗?怎地现在都不敢正眼看?”
忽然,他一把松开罗凡盯着一间房间的窗口:“你是谁?”
在那窗口,赫然站着个消瘦的女子,见增寿看到自己,女子凄然一笑:“大人,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柏师爷。”
罗凡揉揉眼睛:“你在和谁说话?”
瞬间他明白过来,张大嘴巴无声地指着那窗口方向傻乎乎地问:“你看到了?是秋郎?”
“对,是她,是杨贵人。”
女装打扮的秋郎发出一声叹息,似笑非笑:“杨贵人,这名头害了我一生,现在又害得我死在这里,大人你要给我做主啊。”
“柏师爷呢?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秋郎低声将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柏师爷一心想做点事情出来,便带着我来到这,要找我看到的那几个旧宫人打探下消息,没想到我们刚进门就被抓起来,那些人穷凶极恶,还要……还要侮辱于我,我不从,便撞了柱子。”
秋郎说到这两行血泪掉了下来:“大人,我这身子早都残破,早就是残花败柳,可我也是有心的,我不想被人肆意羞辱。”
“是,你也是有尊严的,只是真犯不上以命相抵,不值得你这样做,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好的了。”
增寿想到杨贵人的悲惨经历,也觉得心里发酸:这个女人,就因为生辰八字相合,相貌俊秀,被天圣教选为贵人,生了孩子又失去孩子,被岑大帅关在角楼密道做鼎炉糟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失去生命,乱世女子,真是太艰难了。
“啊,大人,有人来了。”一声惊呼,秋郎的身形开始扭曲撕扯,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楼梯吱嘎作响,岑十三的声音传来:“可有找到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九天玄女(九十四)
“果然什么都没有,人一定是被转移了。”
增寿回过身,一脸急躁。
“柏师爷谨小慎微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出事。”岑十三低头温柔地看着她。“你不要担心,可能是搞错了。”
“他最近出了点小差错,大概是我教训的狠了,一着急就想冒进一下,唉,真是阴沟里翻船。”
增寿摇摇头,显得很无奈。
“那杂役,是秋郎?”
岑十三语气中透出关切。
“是啊,她这样的小家碧玉,过去在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进了那等不见天日的地方又被关起来,对男子都噤若寒蝉,很难得对柏师爷高看一眼,我还以为他们俩能有点发展,撮合成一对也是功德一件,哪想到双双出了事。”
增寿站在走康,环视周围,叹口气道:“奇怪的是,他们到这里做什么?难道是看到什么人跟着来的?”
“你真是多虑了,他们不可能来这里,谁能证明他们来这?”
增寿随着岑十三下楼,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个房间、
秋娘,本是江南一户富裕人家的受宠的女儿,本该顺理成章地嫁人,生儿育女,也许丈夫儿子将来能考个功名给她赢来一副诰命,可惜天圣教占领江南,她因为生辰八字奇特和貌美如花被选入行宫,温柔的小鸟被关进笼子,后来又在城破时被岑国璞关进地道折磨好几个月,身体和心灵早已经千疮百孔。她能壮着胆子跟着胖厨娘走上街头,已经说明她打算放开心胸,迎接新的生活,可谁能想到这一次偶然上街就要了她的命。
乱世中的女子,无论富贵贫贱,都如蝼蚁一般,可以被人随意践踏侮辱。
增寿的手在袖管中紧紧握成拳头,他怕自己会喊叫出来,发泄内心的憋屈。
白嘉年问:“怎么?没找到人?”
罗凡看看增寿摇摇头。
增寿气呼呼地一跺脚:“反正你得负责把人给我找回来。”
白嘉年一愣:“这也怪我?”
“若是你来天京城不存在别的心思,是真心帮我们,找个人又有很难。”
这番话很像是强词夺理,无理取闹。
罗凡心有戚戚,伸手拍了白嘉年肩膀一下:“节哀,你该知道的,他就是这样的纨绔,在京城便是这样,最是擅长无理取闹,没理搅三分。”
白嘉年点点头在京城早有耳闻诚亲王府的这位爷,只是能搅合的一个人。之前一路上听闻他破了一些案子,还以为是个聪明人,现在看不过尔尔,太后还这般忌惮他,根本没什么必要,原来先帝子嗣单薄,只西太后生的一子和李太妃生的一个公主,增寿就算是声名狼藉,也是先帝的亲骨肉,一旦有人拿着他身份说事那就又是一场大动荡。
因此两宫密旨便是在天京城除掉增寿,当然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若是借岑国璞之刀那是最好,最后追究责任,岑大帅难辞其咎,可以趁机削减岑家军的势力,可谓是一直双鸟。
接触下来,白嘉年对增寿放下了戒心:纨绔就是纨绔,之前做了点精明事也许是老天偶尔打个盹,给他瞎猫撞见死耗子,现在这无理取闹的劲,像极了皇座上那位,还真是如假包换的同父异母兄弟。
至于罗凡……他嘴角荡起一丝笑纹,那更是不足挂齿,一条肠子从上到下,那么重要的印章丢了也不当回事,这俩钦差,何止光杆,简直笨蛋,处置他们俩,一定能做的天衣无缝。这样一想,白嘉年几乎要飘起来,看向增寿和罗凡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爱和欣喜,那可是他加官进爵的路啊,怎能被别人抢了头功去?
“到底是出了何事?这样大张旗鼓的,不像是误会。”
岑十三将众人都迎到一处雅间,让那被打的万紫千红的老-鸨-子安排一桌酒菜,陪笑着先给增寿倒酒:“这位爷,都是我的不是。”
增寿鼻子里冷哼一声:“算你识相,要不将你打成一团臭肉,给那黄天蝎送去。”
罗凡在旁边嘿嘿两声算作帮腔,白嘉年含笑低头看着最近的酒杯,而岑十三则是一脸宠溺,看着增寿对那女人发脾气。
增寿发脾气,那女人诺诺连声,大气都不敢出,增寿反倒如一拳打在棉花团上,好没意思,也就不搭理她。
“能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岑十三又柔声问。
“柏师爷……”增寿叹口气。“这老白菜梆子,总是给我惹事。”
说着他举杯,谁都不让,一饮而尽。
可能是喝的太快了,喝完了就开始嗨嗨嗨地咳嗽。
岑十三伸手想去拍他后背,罗凡笑道:“笨蛋,又呛到了。”说着已经抢先伸出手去,他动作轻柔,表情宠溺,像是不经意间将岑十三的手隔在一边。岑十三笑笑,很自然地将手缩回来。
期间白嘉年一直注视着这几个人的互动。脸色淡然,心里却充满鄙夷。
来京之前,西太后的就嘱咐他:增寿这孽障绝对不能留。
西太后说这话时咬牙切齿:“多年养,想不到有天被啄了眼睛,竟然让那孽障无病无灾长到十八岁,可怜老王叔,鞠躬尽瘁一辈子,竟然……”西太后说着眼泪落下来,“都是那狐媚子,我一定要叫她的儿子碎尸万段。”
这一路上白嘉年都在想这个问题,怎么能将增寿和罗凡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
对增寿,他没多大感情,不过是曾经阴差阳错救过他那不争气的弟弟。
而罗凡,在京城的确是他颇有交情的,两人都是武将出身,勋贵中一门心思向上的大好青年,两个钦差都不能活命,对罗凡下手,他内心颇为矛盾。
但是现在……他心头浮起一丝释然:这三个人眉来眼去,原来罗凡早和增寿着不争气的混在一起。也是,增寿长得漂亮,貌似好女,只是罗凡怎地这般自甘堕落。
自从白小弟被人害后,白嘉年对那好男风的男子充满了鄙夷和痛恨。
此时,他给自己的良心找个放下的借口:这等人死不足惜,只是这阵子需要他们了解一下天京的局势,利用完毕定要他们好看,哼,不过是两个争风吃醋的草包而已。
第一百四十一章 九天玄女(九十五)
这是在哪里?
柏师爷睁开眼睛,他觉得眼前有点模糊,眉骨上有些痒,便伸手去抠了一下,低头一看,长长的指甲缝里有黑色的粉末,他将指甲凑到鼻子边闻了一下,当即大惊:一股腥臭味,是血迹,是干涸的血沫子。
他急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还好,脸上没有伤口,嗯,眉骨上也没有,那血是哪里来的?鼻子出血了?
胡思乱想一阵,柏师爷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不对。
他觉得脑袋有点疼,仔细想想,好像是进门就挨了一闷棍,被人打晕了,怎么会进门就被他们发现呢?
柏师爷看看周围,发现自己可能是在柴房一类的地方,身子下面有稻草,身边是稻草潮湿的味道,只是怎么还有点晃晃悠悠的。坐不稳当?
他伸手去摸墙面,这才发现这墙面都是木板的,这一下柏师爷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被关在一艘船上。
他背靠着后面的板子,将晕倒前发生的一切又细细地在脑子里筛了一遍。
从秦九舅舅家出来,看到秋郎一脸惶恐,便详细问原因,秋郎说那个女人是宫里的嬷嬷。他想还是先看看如月楼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如秋郎所说,是过去的旧宫人假扮的。
因为搜集白嘉年的消息失误,柏师爷很担心被增寿当没用的棋子抛弃,急于立功的他以为自己是老江湖,老油条,去如月楼那等地方骗个把人不是小菜一碟,哪想到进门就被人一棍子打倒,自己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看来如月楼内真有猫腻,只是这些人没有杀自己,把自己关在船上是什么意思?
不对,既然自己没受伤,那血是哪里来的?
柏师爷伸手拍了一下额头,如梦初醒:是秋郎,一定是秋郎出事了。
他开始懊悔,为什么要好大喜功不同六爷汇报,直接带着秋郎出门去找线索,被六爷训几句怀疑一下就这样做,自己折了没什么,秋郎啊,多惨的一个姑娘,她若出了什么事,自己这才叫后悔莫及。
柏师爷还记得秋郎被送来后那怯生生的样子。当初的花容月貌早被折磨成憔悴干枯,看人的眼神都充满惧意,尤其是看男人的眼神,让他觉得得慌,算起来秋郎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女子,他若是有女儿也要这么大了,因此柏师爷对这个女子充满了怜惜,叫院子里的护卫下人不要为难她,随她去了。
这几天她渐渐放开心胸,虽然还身着男装,可已经开始尝试着在厨房帮厨了,这是多好的开始,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走出阴霾。
她的遭遇,柏师爷想想都痛心:小康之家的女儿,被养的千娇百媚,却被送到那等不见天日的地方被几个人轮番折磨,没有疯癫就是菩萨保佑了。
是我连累了秋郎啊,是我的好大喜功,我愚蠢!
柏师爷敲着自己脑袋,老泪纵横。
只是……柏师爷脑子里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为什么进门就被袭击。他自认是风月场老手,在天京城这些天,总在市井间转悠,从没被人发现不同,是秋郎昨个被人撞见了……还是自己和秋郎其实早都在人家监视下,那人还是认得自己的。
想到这,柏师爷浑身发冷,他仔细将自己在天京城识得的人挨个过了一遍筛子:是漕帮的人?是岑十三公子?岑九(不对,他被换了芯子,现在还在帅府关着呢……还是岑莲官?那女子现在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想想更得慌。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矮个子小子端着个盘子进来。
“醒啦,吃点饭吧。”
那矮个子看着年纪不大,挺机灵的样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见柏师爷靠着舱壁坐着咧嘴一笑,“你脑瓜子挺结实,那一下子,嘎嘣,想想都疼。”
“那姑娘……不对,和我一起进来的那小子,怎么样了?”
柏师爷心想是个机灵人就好,聪明人好说话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挖出点东西来。
说着他伸手摸向自己怀里,那矮个子笑道:“你啥啊,怀里藏的钱早都被大家分光了。”
柏师爷又去解自己的扣子,矮个子立马站起来,机敏地问:“你做什么?”柏师爷不理他,低头专心解袍子上的扣绊,那矮个子嘿嘿冷笑:“算了吧,我不好男风,看不上老屁股,你还是省省劲把饭吃了,省的叫我们难做。”
柏师爷将外袍解开,看着里面的衣服松口气,看来还没被人剥了去,便指着领口道:“这里的扣子是金的,小哥儿,你可以剪了去。”
矮个子蹲下身仔细一看,惊叫:“哎呦,你这老屁股了不得,狡猾,真狡猾,这扣子还是金的。”
柏师爷笑笑:“谁都怕有个遇到难事的时候,穿身上总能管点用是不是。”
矮个子连连点头,在靴子里一掏摸出一把匕首,对着领口就割了下去。那匕首极为锋利,凉飕飕地贴着柏师爷的脸,柏师爷微微闭着眼睛,嘴里小声嘀咕着:“小哥儿,你可要小心点,别伤到我面皮。”
那人将里面几颗扣子割了下来。柏师爷谄媚地笑道:“这几颗金扣子都给了你,小哥儿现在可以给我透漏点消息了吧?”
矮个子手里摆弄着扣子,斜眼问:“你想知道什么?”
“和我一起的那个小哥儿……”
“呸,什么小哥儿,是个姐儿,都残花败柳了还不听话,死了。”
死了……死了……
柏师爷浑身发冷,脸上却保持不变:“那咱们这是在哪啊。”
“在哪儿?我哪知道。”
矮个子嘴一撇就要将金扣子揣进怀里。
柏师爷急忙道:“小哥儿,这扣子可能卖几个钱的。”
“是啊,值钱,可是和你有啥关系?不管你说不说,这玩意我想要,将你扒光了就是,何必和你多废话。”
矮个子转身就要走,柏师爷气坏了:“哼,就知道你是这等狼心狗肺的人,这扣子是假的,鎏金。”
那小个子闻言立马从怀里摸出一颗扣子,张嘴去咬,咬了一下笑道:“唬谁呢,老东西。”
说完又摸出一颗咬咬,就在他咬第第三颗的时候,忽然脸僵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柏师爷蹭地站起来,顺脚踹了那人一下冷笑道:“知道啥是救命的不?这就是。”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九天玄女(九十六)
柏师爷将小个子的袍子脱下给自己换上,稍微有点短小,万幸他长得干瘦还能套的进去,又拾起那人扔掉的匕首,想了想,狠狠心眼睛一闭,咔嚓一下把山羊胡子割断了。
唉,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啊。
柏师爷这把胡子留了好几年,平时用一把黄杨木小梳子仔细梳理,睡觉时候还要用一个特制的小布袋装起来,现在为了活命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盯着手里的胡子,随便团了团塞进怀里,又将匕首藏进靴子,摸了摸自己头发,揉搓几下脸,确定没有蓬头垢面,脸上再没有干涸血迹,这才轻轻打开门探出头去。
果然是一艘大船,这应该是底舱,对面没有舱室了,顺着走廊走几步就能看到前面有个木头梯子,透过上面缺口,能看到暗黑色的天空和点点星光,要顺着这梯子上船上面去。
柏师爷腿一抬上了梯子,爬到一半停下来,侧耳倾听,甲板上听不到人的脚步声,只能听到水声,此刻他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是南方人,从小在船上长大,不会晕船,这种时候若是晕的七荤八素就麻烦了。
柏师爷先探头出去瞄了一眼,月光倾泄下来,甲板上满是淡淡柔和的光。
他急忙几步爬上来,盯着甲板上一堆雨布盖着的东西,快步闪过去躲在那堆东西后面,隔着布子捏了一下,里面是好像是麻袋,柏师爷弯腰从靴筒掏出匕首,选了最下面一个麻袋扎了一下,雪白的粉末流出来一些,柏师爷眼中显出惊喜,伸手捏了一点,放在嘴里咂吧下嘴,眼中的光芒更见明亮了:是盐还是上好的盐,难道抓自己的人是一伙私盐贩子?
他正蹲在甲板上,忽然从另一头传来说话声。
“那师爷扔江里就是,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养着他?莫不是,你对他还有几分香火情?”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语气轻佻。
“扯你娘的骚,和他有什么香火情,不过是按照爷的吩咐,和他接触过几次,那干瘦的老头子,我掐半只眼睛都看不上。”
这声音……这声音……
柏师爷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枫娘子的声音。
之前的疑惑也豁然开朗,怪不得刚进门就被人袭击,因为那里面有人认识自己,怕是早在二楼看到自己和秋郎进来了。
柏师爷狠狠地抬手拍向自己的脑袋,手在半空中停下来,他担心发出声响被对面的俩人察觉。
“那黄爷是怎么个意思,老头子随手咔嚓了呗,养着做什么?杀了包包子。”
枫娘子咯咯娇笑:“你啊,你啊,亏你想的出这种主意,那姓柏的干瘦老头子一个,熬汤还凑合,蒸包子,怕那肉都是柴的。”柏师爷躲在货物后面,气的想吐血,心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枫娘子几次接触下来,看着都风情万种的,还对自己大放秋波含情脉脉,想不到心思这么恶毒,自己才四十来岁,哪里就是干瘦老头子了?难为她过去为了搭上六爷那边那条线虚与委蛇。
“这柏师爷是没什么大用,他知道的事咱们黄爷也知道的**不离十,我看黄爷现在这么这么做,是急于将天京城的水搅合的更混。”
枫娘子压低了声音。
那男子道:“然后咱们好浑水摸鱼?”
“对,还是大鱼,越浑的水下面越有大鱼。柏师爷失踪了,那正使一定疑神疑鬼,他在天京城就得慌的什么似的,只能全都仰仗咱们黄爷,到时候黄爷就是这个。”
俩人说这话就往后面的舱室走去。
柏师爷这才长长出口气,稍微直起一点腰,向四周张望。
船在运行,周围一片水汽朦胧,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怎么办办?随着这些漕帮的人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不知该怎么羞辱自己,想到那矮个子说的秋郎的死,柏师爷痛心疾首之时也坚定了要为秋郎报仇的决心。
他想了想,将身上的长袍和里衣脱下来,将匕首和割下来的胡子裹在一起里,一起卷成个布包,用腰带绑上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光着膀子,悄悄往船舷处摸去。
他脚步放的极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忽然就听着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不对,阿毛晕倒了,那老东西不见了。”
接着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柏师爷抓着船舷,借着淡淡月光已经能看到下面黑黝黝的水,水下会有什么?想想都叫人头皮发麻,他顾不得多想,翻过船舷扑通一下就跳了下去。
几个人跑过来,枫娘子扶着那船舷向下看,哗啦哗啦有水声向远处划去。
“跳下几个兄弟去捞人吧?”
有人建议道。
枫娘子摆摆手,将腰间别着的火枪拿出来,对着水面嘭的就是一枪。
柏师爷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衣服湿不湿,急忙深吸一口气,潜了下去。
枫娘子开了一枪,装了火药接着又是一枪。有人建议:“将连珠炮推出来,对着那面一顿轰,不信炸不死他。”
“这主意好,去推来。”
几个人奔向后舱,柏师爷吓得腿抽筋,啥也顾不得,哗啦哗啦拼命划着水,他用尽全部力气,一丝一毫不敢倦怠,也不知划了多久水,胳膊酸疼,憋的胸口疼,那炮弹并没有打出来,他抬头向四周看看,黑黝黝的一片,只是自己哗啦哗啦拨水的声音。
船上,枫娘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嘴角凝着一丝冷笑:“好,应该可以逃走了。”
她那几个手下问:“这样就能让那钦差怀疑姓黄的?”
“当然,如月楼是漕帮的产业,那里出了事,黄天蝎逃不掉干系。他想的真美,美人权势都要,我偏偏就不要他如意,他高兴我就不高兴。”
枫娘子说着,手紧握船舷,内心愤恨到极点。
“我就知道这老家伙是个油条,被抓了一定会想办法逃,可惜阿毛白白丢了半条命,到底中的什么毒,查出来没有?”
“现在还没查出来,不过看着像是不会死人,就这样让阿毛昏睡几天呢?”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说。
“哼,弟兄们受的苦我心知肚明,将来大功告成一定都帮你们一一讨回来。”枫娘子开始给手下人画大饼,“到时候整个江南都是咱们的天下,黄天蝎算什么?没咱们帮衬他能做堂主?现在又想一人坐大,不能够。”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九天玄女(九十七)
两天后,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来到钦差大人居住的地方,看到守门的士兵咧开大嘴就哭:“快去通报,我是柏师爷。”
士兵愣住,柏师爷是读书人,平时彬彬有礼,衣着整洁,特别是一把山羊胡子梳理的干干净净,眼前这人简直就是个乞丐也没有胡子,黑瘦的脸,哪里是那个白净斯文的柏师爷。
“是我啊,真的是我啊。”
柏师爷激动的挥舞着手臂。
那晚拼命的游,开始还想着将衣袍包好挂在脖子上,到了岸上还能穿着整齐,保持读书人的斯文形象,哪里想到一听人家要拿炮轰,那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一顿狗刨,力气几乎耗尽,等好不容易摸到岸发现脖子上挂着的布包不见了。
衣袍没了,匕首没了,割下来的胡须也没了,低头一看裤子也不知道啥时候冲掉了,赤身露体!幸好天才蒙蒙亮,他只能壮着胆子厚着脸皮光着甚至上了岸,远远地看到一处小渔村,便趁着天才亮悄悄摸进村,这渔村的人家院子都用竹篱笆围着,柏师爷一家家篱笆墙扒着看,终于发现一家院子里竟然挂着两件衣裳,高兴的手舞足蹈,从竹篱笆钻过去时候刮的浑身都是伤痕,什么读书人的气节全部都扔在脑后,拽下那衣裳就跑,一口气跑出来老远,看到一片小树林就钻了进去,换上衣服一看傻了眼:怪不得这衣服敢在外面晾着,实在是太破了,破破烂烂丝丝缕缕,衣不蔽体,可是总还是能遮羞,便这样穿着光着脚往外走,等到天亮了,他蓬头垢面还光着脚,衣衫褴褛,走在路上肚子里咕咕叫,往地上一蹲竟然有人扔给他半块发霉的玉米饼子,原来是将他当成乞丐了。
可怜的柏师爷看看自己这样子,哭笑不得,发霉的玉米饼子虽然难吃,可总能填补一点肚子,便含着眼泪吃了下去,噎的不住翻白眼。
于是柏师爷用了两天时间,一路讨饭一路打听回到了天京城,看到熟悉的大门眼泪汪汪:我终于又回来了!
柏师爷一把鼻涕一把泪讲完就开始抱着盘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点心。
几口吃下去,开始还嗨哈地咳嗽,呛得不住挥手:“水!水!”
增寿摇摇头,将茶碗推过去,柏师爷一把拿起喝下去,这才长出一口气:“舒服,舒服,这两天就吃了半个饼子,半个烂苹果,简直……”一想到抵着嗓子咽下去的饼子,柏师爷干呕一声。
增寿冷笑:“看你这落魄样子,能吃能喝有干呕,知道的事你饿的太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人绑了糟蹋了怀了孩子呢。”
罗凡正坐在一边喝茶,闻言扑哧一声,将茶水都吐了出来。
增寿呀的一声跳起来:“作妖啊你,小心喷我身上,新缎子的,你赔吗?”
“你啊,你啊,这张嘴啊,真是刻薄,刀子一样,你要将柏师爷刮零碎吗?”
“你以为我不敢?”增寿瞪着柏师爷,怒气冲冲。
柏师爷有点心虚,想解释,可是现在饿的慌,顶着增寿灼灼目光,厚着脸皮继续大吃。
终于填补的差不多饱了,这才伸手去怀里摸帕子,他现在穿着破衣烂衫,哪里还有帕子,手在怀里停住,就听着增寿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吧,你们到底是做了什么?秋郎是怎么死的?”
柏师爷一听到秋郎,放下手里的点心盒子,嚎啕大哭起来。
“是黄天蝎,都是黄天蝎做的,六爷,是漕帮的人干的啊,”
柏师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呜呜呜哭的像个饱受委屈的孩子。
黄天蝎!
那如月楼就是漕帮的产业,自己撺掇着白嘉年带人去搜,岑十三还出面拦着,现在一想怪不得那秋郎的鬼魂说进门就被人抓住了,原来是岑十三就在哪里,他们进门就被认出来。
岑十三!岑十三!
增寿一拳砸到桌上,痛骂道:“我就说,好好的人怎么开风月场所,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什么联盟,什么同舟共济,都是假的,还拿凄惨身世骗我同情心,过分,太过分了。”
罗凡吓一跳:“啊?啊谁凄惨身世,哪个骗你?”
“黄天蝎!”增寿咬牙切齿杀气腾腾。
“六爷,我进门就被一闷棍打晕了,可能当时那黄天蝎就在楼上。”
“对!”增寿又是狠狠一拳。
“咦,我们去的时候岑十三不也在楼上?倒是没看到黄天蝎?”罗凡忽然愣住,“那老女人说那如月楼是漕帮开的,岑十三在那还挺像个主人一样,难道……莫非……”
“石头也有开窍的一天,对,黄天蝎就是岑十三!”
增寿的声音还是恶狠狠的。
“原来如此!”
柏师爷恍然大悟:“怪不得秋郎说在那看到了旧宫人,那些旧宫人想来是岑九交给岑十三去处理的,他怎么处理都行,直接就给扔到如月楼去了,还有秦姑娘那里……”他忽然瞪大眼睛,“六爷,您去看秦姑娘了吗?”
“看,看,看,看你妈个蛋!你和秋郎出事了,我哪有心情去看她。”增寿扯着脖子咆哮。
柏师爷心里热乎乎的,增寿虽然说的话难听,可这里面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啊。
他激动的眼泪横流:“六爷,我柏某人从此对您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罗凡忽然哎呦一声:“秦九,对了,秦姑娘那舅舅一家也是岑十三找到的,这里面会不会有些什么猫腻。”
柏师爷猛地一拍脑袋:“对的,秋郎说秦姑娘家那个妇人看着眼熟,好像是过去行宫里的嬷嬷,秦姑娘当时什么都不敢说,我提到信的事,她就打断了我,顾左右而言他,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增寿心里开始从失望变成恼怒,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愤怒:
自己还托岑十三帮忙查找柏师爷下落,他现在不知在心里怎么嘲笑自己呢。
“对了,六爷我在那艘船上看到了盐,私盐,还是雪花糖一样的私盐,漕帮在偷运私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柏师爷想到这里,满脸愤怒:“六爷,他们犯了杀头大罪只这一条,黄天蝎就逃不掉。”
增寿点点头:“所以,我们要想个好办法,让白特使,白嘉年知道这件事,来个借刀杀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微微眯着,盛满寒意。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九天玄女(九十八)
“舅舅来了?”
“是,已经进院子了,到底是钦差大人,那通身的气派呀!”
秦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蹭地坐起来,刚要往门口跑,旁边的矮胖女人哼了一声:“姑娘,这不和规矩。”
秦九噗嗤一声笑了:“规矩,你是主子我是主子,我说是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
那女人愣住,这还是一直唯唯诺诺小猫一样的九姑娘吗?
秦九扬着下巴,用眼角斜睨着她:“是不是不高兴不舒服啊?”
爱胖女人张口结舌,没等她回答,秦九道:“那就憋着吧。”
说着也不理她,径直往外走。
那女人急了,伸手去拉她,秦九人生的瘦弱力气却不小,用力一甩,将那女人甩个趔趄,等那女人扶着墙壁站稳当,秦九已经如欢脱的小鹿一样冲了出去,那老门房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姑娘,慢着点,别……摔着。”
秦九不理他,拎着裙子跑的更快了,忽然她脚踝一酸,整个人向前栽倒。
罗凡和增寿并肩走进来,看到秦九向前栽倒。罗凡脚尖点地,一个起身眨眼间已经到了秦九面前,一把托住她的腰道:“秦姑娘小心。”
秦九站稳后惊魂未定,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多谢大人。”
罗凡没吭声,低头看向她脚边,姑娘家的脚怎么能能给男子看?秦九急忙将脚紧紧地并在一起,却看着罗凡弯下腰去,这是要做什么?
罗凡起身,手摊开问:“这是什么?”
秦九这才看到原来他手里的是一枚铜钱。
“钱啊。”秦九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地上怎么会忽然出现一枚铜钱,如果……”
罗凡看看周围继续说:“如果没猜错,老门房刚清扫完院子吧。”
不错,扫帚扫过后的细条条清晰可见,墙边堆着细细碎碎的栾树落蕊,墙角是一棵高大的栾树,
秦九点点头:“是,我那会听着门房大叔扫院子的声音了。”
罗凡手里掂着铜钱,一步步走向站在不远处的老门房。
老门房相貌普通,黑瘦的老人,一脸皱纹,像是被风干的黑枣。
罗凡站到他对面,老人露出谦卑的笑:“将军……”
增寿笑了:“天京城的人都知道来了俩钦差,恐怕连一个正使一个副使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将军的?”
“这个,老奴……胡说八道的,看着这位大人高大威武像个将军模样。”
老人讷讷地说。
“你的暗器手法不错,是不想让秦九平安见到我们吧?一个大家闺秀,从来不出门,你以为打在脚踝让她摔倒总能伤到她,没想到我们进来的这么快。”
罗凡手里捏着那铜钱,老人满脸惶恐:“不知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罗凡忽然出手,手直接指向老人的眼睛,眼看就要挖出那老人的眼熟,她竟然纹丝不动,定定地看着他,罗凡的手紧贴着老人眼皮停住,然后垂下来,冷笑一声。
增寿哈哈大笑:“你是担心移动身形暴露自己的武功,却不想一个普通人谁能面对危险一动不动的?你现在是普通人,不是瞎子。”
老人点点头:“是我……欲盖弥彰。”
说话间他已经出手,直取罗凡心口,罗凡一侧身,那老头冲向他伸手的秦九,增寿起身想去阻拦,可是已经晚了,那老头一把抓住秦九,阴森森一笑:“本想让秦姑娘摔一跤伤到哪里,想不到你们这动作这么快。都给我往后退,否则,我就……”
他一只手抓着秦九的胳膊,一只手掐住秦九细细的脖颈:“我就掐断她的脖子。”
秦九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想不到平时老实忠厚的门房竟然会这样做!
“你们的主子是谁?”
增寿问。
老头嘿嘿一笑:“你猜啊。”
“岑十三?“
老头没吭声,那矮胖妇人已经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惊声尖叫起来。
她叫的声音极大,增寿急忙一把捂住耳朵,那妇人颤巍巍地问:“这是发生了何事,老吴,你怎地抓着秦姑娘?”
被叫做老吴的门房不搭理她,目光瞟向增寿:“放我出去,准备一匹快马。”
增寿回头看看护卫,朝他们点点头。
一个护卫跑出去牵马,老头拽着秦九缓缓向门口移动,那矮胖妇人哭天抹泪:“姑娘,老吴,快把秦姑娘放开啊。”
罗凡盯着那老头一步步挪动的脚,就在他拽着秦九和增寿擦肩而过时,忽然将指尖捏着的铜钱弹向那人掐着秦九脖子的那只手,铜钱的速度极快,嗖的一下,竟然插入那人虎口上,那人嗷地惨叫一声,增寿一把将秦九拽过来挡在身后,秦九低低地叫了声:“舅舅。”
老头手受伤顾不得恋战,脚尖一点就往门口冲去,此时站在门口的几名护卫齐齐挡在门口,老头稍微一愣,一个旱地拔葱,身子猛地起来,跃到院墙上,刚哪想到刚跳上就大叫一声,原来那院墙上不知何时被人撒了铁蒺藜,他一跃一站,用了颇大的力气,再加上他脚上穿的又是布鞋,铁蒺藜直接扎入他脚板,先是一疼,接着发热,麻麻痒痒,从脚心开始发麻,原来那铁蒺藜尖上涂了毒药,老头腿一软,噗通一声栽倒下来。
老头掉到地上,那矮胖妇人呀了一声,显出害怕的样子。
增寿飞起一脚踢向那老头的哑穴,老头动弹不得,恶狠狠地盯着增寿。
矮胖妇人哭嚎着跑过来:“姑娘啊,秦姑娘啊,你没事吧,姑娘。”
“你是何人?”增寿问那胖女人。
“我是陈家的看妈。”
“秦姑娘的舅舅呢?”
“大官人去吴江贩生丝去了,大奶奶娘家老太太病了,回娘家看老太太去了。”
矮胖妇人擦着眼泪,拍着胸口,解释的到也算合理,增寿点点头:“那这门房是怎么回事?”
矮胖妇人叹息道:“这宅子是新置办的,门房是跟着宅子一起的,我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想想真是害怕,若是他平时就这样发疯,那我们不是……阿弥陀佛真是谢天谢地,感谢钦差大人的再造之恩,我就是当牛做马……”
“得得,什么再造之恩,你这么老,这么矮胖,我可不想给你回炉再造,不够闹眼睛的,好了,阿九,这地不能待了,收拾收拾和我走吧。”
增寿说着就抓着秦九的胳膊,大步往外走,
那妇人急忙扑向秦九:“我家大官人不在,大人不能就这样将姑娘带走啊。”
“我问你,阿九管你家大官人叫啥?”
“叫舅舅啊。”
“对啊,管我也叫舅舅,这个舅舅不在家,那就去另一个舅舅家住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九天玄女(九十九)
矮胖妇人被增寿说的哑口无言。
增寿大步往门口走,回头看一眼道:“那个哑巴丫头呢?”
妇人面有难色:“那丫头跟一个货郎跑了。”
增寿看向秦九,后者朝他点点头,意思这妇人说的都是真的。
增寿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真是烦人,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丑妇人了,”
被一个长着漂亮面孔的贵族男子这么说,矮妇人自惭形秽低下头去。
“不过,阿九也不能没人照顾,我那院子里也都是蠢笨妇人,多你一个不多,你也跟着走吧,等你家大官人回来,哼,我再找他算账。”
妇人惊讶地抬起头:“啊?我跟着去伺候姑娘?”
“废话,你有那本事伺候我吗?”
增寿呲之以鼻。
秦九一听要将这妇人也带走,急忙朝增寿使眼色,增寿装作没看到,依然关心地问:“走吧,先回去,等会叫人过来把你东西一收拾。”
“那就让柳妈妈在这收拾东西吧。”
秦九急于和增寿单独说话。
“哪有大家闺秀自己一个人不带丫鬟婆子出门的,你那丫鬟跑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再买个过来,要被人笑话咱们京城来的土包子了。”
罗凡扑哧一声笑了:“京城来的土包子,你这张嘴啊。”
秦九刚要说话,增寿拽着她胳膊的手忽然在她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秦九明白过来便不再说话。
一行人回到住所,那中毒的老头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到地上。
增寿打算趁热打铁审问这老头,秦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柳妈妈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老头。于是她便说道:“舅舅,刑讯审问之事不是我一个闺阁女子能听的,阿九先回房了。”
增寿这才想到还没给秦九安排地方呢,便招呼胖厨娘带着几个婆子去打扫房间。
那柳妈妈低声道:“姑娘,那些人打扫屋子,到处都是灰尘,姑娘身体贵重,还是在这稍等片刻吧。”
秦九看着她:“你去帮忙啊?我在这等着,你也跟着我等?”
“我……我过去没做过这些粗活。”
“哦,那你家大奶奶是养着你打算供起来的?”
秦九快人快语,这些天被这恶妇人盯得死死的,现在增寿在身边,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柳妈妈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增寿看看秦九又看看柳妈妈道:“好了,到底是你舅舅家的下人,且让她偷上一天懒吧,阿九,想不想看舅舅审案子?”
秦九眼睛一亮,但马上说:“这可不是大家闺秀所为。”
“哈哈,做大家闺秀有啥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到了危急时刻都没办法救自己,你在一边坐着听着吧。这老家伙潜伏在你舅舅家,你舅舅现在不在,你就是苦主。”
秦九只好坐下,柳妈妈站在她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萎靡不振的那老门房。
此时老门房浑身上下包括嘴巴都被检查过了,这才被解开哑穴,只是还绑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说吧,你的主子是谁?你是不是天圣教的人?”
增寿问道。
那老头偷偷瞄了柳妈妈一眼,急忙点头道:“教主永生不灭,生生世世轮回,你们这些妖魔鬼怪还不皈依教主?”
罗凡一拍桌子:“你们天圣教到底在天京城潜伏了多少人?”
那老头脖子一梗,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反正我们教众是上天派来拯救世人,你们这些蠢货,不但不帮我们还抓我们,何止是蠢货还是魔鬼,妖魔鬼怪。”
这满口胡说八道,神啊鬼啊的到很像是天圣教人的口吻,增寿和罗凡对视一眼,罗凡道:“既然承认是天圣教的人,那就先关押起来,等明天送到帅府请岑大帅亲自审问。”
老头一直梗着脖子,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哼,我老吴一心为了拯救世人,就是杀了我也休想让我背叛教主。”
护卫们将老头压了下去,秦九叹息道:“这老门房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想不到竟然是天圣教的人,真是太可怕了,若不是这次被舅舅发现,我舅舅全家都会很危险啊。”
“是啊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过去完全看不出来。”
“可是他为什么要阻拦你跟我们走呢?”
罗凡忽然问。
秦九茫然地摇摇头:“他只是个看门的,很少进内院,我和他没说过什么话,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大概是想将阿九当作棋子牢牢控制在手,或者是天圣教的布置还没到位,先将阿九握在手里,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增寿解释道。
期间那柳妈妈一直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这时护卫过来说屋子已经打扫好了,增寿道:“阿九,先去看你的屋子,东西都运过来,你检查一下。”
原来在审人的功夫,增寿已经打发几个护卫去了那边,将凡是看着豪华点的箱笼都胡乱搬来了。
增寿带着秦九走在前面,柳妈妈紧随其后,罗凡趁人不注意,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嗖地一下打在柳妈妈脚踝的一处穴位上,柳妈妈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前栽倒,前面的护卫怕被她肥胖的身体压到,往旁边一侧,柳妈妈噗通一声趴在地上,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真是太不小心了,厨娘,快把这位妈妈搀回去,可怜见的,都摔成这样还想帮姑娘干活呢。”
增寿一摆手,人高马大的胖厨娘大步流星地过来,一把将柳妈妈从地上拎起,没等她明白怎么回事,连拖带拽,往对面屋子去。
柳妈妈喊着:“姑娘,姑娘……”
“哎,柳妈妈,你别担心我,自己好好休息。”
秦九用帕子捂着嘴憋着笑。增寿回头小声道:“哈,看到没,门牙都磕掉半个,太好笑了。”
“舅舅,这段日子,这妇人一直看的紧,不许我上街,想写封信都不成,上次那封信还是我托常来送菜的一个娘子送出去的。这妇人……来历怕是有问题。”
“何止她的来历,你那舅舅都是假的。”
增寿冷笑一声,眼睛眯起来:“这混蛋,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早早就在布局了,我真傻,竟然分不出真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九天玄女(一百)
增寿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睚眦必报是他的性格。
从柏师爷那得知岑十三涉嫌走私私盐后,他立马让罗凡将这个消息传递给白嘉年。
罗凡还有点发呆:“你和岑公子关系不是很暧……很好吗?就这样干净岑利落的把他出卖了?”
“什么叫出卖?这叫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大家既然要合作就得开诚布公,他岑十三开始就装神弄鬼,还装什么神神秘秘的黄天蝎,既然这么爱搅浑水,就让他和白嘉年斗一斗。”
做为两宫特使,白嘉年到天京城后也急于找立功的机会,率军利用岑九被换了芯子,岑莲官一个人时候抓了几个潜伏残匪,但这次要是能破获一个贩卖私盐的大案子,这可是大大的功绩。
“你说漕帮的黄天蝎?”
白嘉年眉头拧成一团,显出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黄天蝎贩卖私盐,我有证人的。”
增寿的意思是暂时还不能向白嘉年透漏黄天蝎的真实身份。
“将来还要和岑十三讨价还价的。”
他这样对罗凡解释道。
其实内心却是担心一旦将岑十三逼迫的急了,他将自己的秘密透漏出去怎么办?只有借刀杀人,白嘉年现在蠢蠢欲动,恨不能马上在天京城立个大功,就让他和黄天蝎斗个两败俱伤去吧。因此罗凡告诉白嘉年,是漕帮的黄天蝎贩卖私盐,而且这只是冰山一角。
“现在想,漕帮的目的真是可怕,他们和朝廷提出要扬州盐场,只有给他们扬州盐场,才能保证协助我们清除岑家的势力。”
罗凡叹口气:“其实他们早就在贩卖私盐,这扬州盐场一旦真的落入他们手中,这是想掐住民生命脉啊,其心可诛。”
两宫用人也是很有办法的,用人不疑这一套在这两个妇人那全不作数,她们喜欢让使用的人互相怀疑互相拆台。
“只有让他们闹起来,若是铁板一块,一起欺瞒我们这深宫妇人可怎么办呢?必须叫他们窝里斗。”西太后的用人原则便是如此。因此她们一边给增寿和罗凡下旨,全权处理天京城的事务,有先斩后奏之权,一方面却对白嘉年面授机密:“一切便宜从事,不必看钦差和岑国璞的意思。”
因此朝廷名义上给增寿答复可以同意漕帮的要求,实际却从没向白嘉年表明过朝廷的态度,是以白嘉年并不知道朝廷和漕帮私下的交易,一听漕帮还要扬州盐场,白嘉年冷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胆子真不小呢,竟然肖想盐场。”
两淮盐场背后利益复杂,根据柏师爷打探来的情报,杭州的白总兵在某家盐场也有股份,果然,提到盐场,白嘉年的神色顿时冷峻起来。
“没有办法,漕帮势力太大,我们俩光杆钦差,连对岑莲官都没有办法,还能做什么?唉,真是辜负了朝廷期望,惭愧啊。”
罗凡在白嘉年心里一直是个直性子,见他忽然感慨起来白嘉年安慰道:“放心,罗兄,咱们都是为朝廷办事,贩卖私盐大案我是不会不管的。”
“只是那漕帮势力太大啊……”罗凡不住摇头,“白兄,你还是不要以卵击石了。”
以卵击石?
白嘉年一听这话差点跳起来。
他是谁?三代将门出身,他父亲白总兵驻扎杭州多年,以清正廉洁著称,但这些手握大权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没一点来钱的道路,盐场就是白总兵暗中捞钱的道儿,现在漕帮要垄断这条路,为国为民还是为自己,白嘉年岂会放过他?
“现在还要先肃清城内的残匪,将江南道官员大换血,这调查私盐的事情还得细细的调查。”罗凡建议道。
“我心里有数,咱们目前是要和漕帮虚与委蛇,等天京城平静了再收网不迟。”
白嘉年嘴角挂上一缕微笑,心道以他父亲在扬州盐场的势力,调查漕帮的私盐来源不是难事,到时收拾完增寿在将漕帮一网打尽,功劳就都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他拍着罗凡的肩膀,语气真挚:“罗兄,你放心,咱们才是要同舟共济的人,我会全力帮助你和正使大人的。”
罗凡点点头:“我就知道,白总兵清正廉洁,白兄也会以朝廷大局为重的。”
回来后,罗凡如实向增寿汇报情况。
增寿笑道:“行啊你,过去觉得你老实的要命直性子一个,原来也会撒谎骗人。”
罗凡愣了一下,见他笑的满面春风,轻轻叹口气道:“真正的我,你又了解多少呢?”
“了解啊,怎么不了解。”增寿看着罗凡,心里忽然有点明白,“之前你对白嘉年推心置腹,莫非……是故意迷惑他?”
“我?我笨蛋一个,哪有那么多弯弯绕。”
罗凡憨厚地笑笑,增寿一双美目,定定地看着他,想要从这张黝黑憨厚的脸上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增寿此刻有点恍惚:之前认识的那个直性子的罗黑子,真的就是一条肠子从头通到脚吗?
自从在帅府出事后,他回来后对之前的经历轻描淡写,甚至好像对那两名家将的死也毫不在意。那俩家将可是看着他长大的人,他怎么能坐到如此平静深沉?
罗凡从增寿眼中看到疑惑,微微一笑:“小六,你要相信我,不管我是怎样一个人,我对你都是充满了善意,甚至……”
甚至什么,他没法说下去,增寿忽然想到那天他贴着自己耳边低声说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啊,他急忙低下头去,掩饰自己泛红的脸颊。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可以毁掉一个人,我真是不敢相信以清廉著称的白总兵竟然也入股盐场。”
想到白嘉年对私盐的警惕程度,罗凡相信柏师爷这次情报来源不会有失误。
“那是当然,权利和金钱,多美好的东西,以白总兵现在的地位,有了钱就能谋取更大的权利,没有人不爱权利的、”
增寿说着权利金钱,两眼都在发光。
罗凡想到那三位一体鬼魂的话,心里不由地一紧:“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增寿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热度已经退却,便抬起头哈哈大笑着:“当然没人不爱权利,如果我有了真正的权利,就可以像那些讨回我的尊严,一一清算他们当年带给我的所有伤害和耻辱,一想到这,我都无法控制自己,看,我的手都在抖。”
罗凡看着他,想继续劝说他摒弃这样的想法,恢复女儿身,做一个宗室女不好吗?但转念一想十八年来的欺君之罪,忍不住浑身打个冷战。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护卫的声音:“两位大人,岑大帅有请。”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九天玄女(一百零一)
“大人,请。”
增寿站在大堂门口,早有大帅亲兵迎上来。
岑大帅相召,罗凡直接说不能去,可又怎么能不去。
“我去。”增寿主动提出来。
“那可不行,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
罗凡一听增寿要去,马上站起来阻拦。
增寿笑了一下,轻轻将他乍起来的胳膊按了下去:“现在岑大帅不会对我们下手,岑九出了事,他自己也被天圣教残匪折磨的够呛,我们俩没有实权没有军队,他对我们喊打喊杀有什么用呢?反倒给了朝廷罢免他的借口,不用担心。”
罗凡依然不放他走。
“现在漕帮不可信,白嘉年不可信,岑莲官人要莫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夹缝中求生,不可和岑大帅决裂。”
增寿笑着,又将他的手臂按了下去,见罗凡脸色更黑了,笑着伸手点了他额头一下:“看看你这张脸,掉地下不呲牙是一定看不到的。”
“小六,你想没想过,别管这一摊子糟心事,咱们远走高飞。”
罗凡忽然闷声闷气来了这么一句。
“远走高飞”
增寿哈哈大笑,笑的直捂着肚子:“咱们俩?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和你走,因为你黑因为你丑吗?”
他笑着往外走:“哈哈,我要去见岑大帅了,劝你还是去睡一觉吧,这大白天的都开始做梦了,一定是和白嘉年斗智斗勇累到了。”
我知道你是女子,我是真心希望你,不想你陷进权力漩涡,不想你成为斗争的牺牲品,更不想你因为欺君之罪被斩首示众!
罗凡心里有千言万语,可他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已经发现他是女儿身这么久了,一直迟迟不提,现在忽然说出来。增寿会不会认为自己心机深沉,从他针对岑十三做的防备看,他是非常讨厌城府深沉之人的,就算这人天姿国色也不成。
怎办呢?如何让增寿放弃出人头地的想法,甘心同自己远走他乡呢?
罗凡伸手按按太阳穴,实在没有好办法。
与此同时,站在帅府大门前的增寿,想到出来前罗凡的阻拦,忍不住唇角上扬:这个呆子,他是真关心自己,不想自己再趟这浑水他当然知道,但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就算他甘心做个宗室女子,两宫能容忍他这些年的欺君之罪吗?不可能的,一个宗室女子,无声无息说没就没了,远走高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逃到哪里去?现在他对自己有好感,真的抛弃家族和自己逃亡天涯,他不会寂寞吗?不会怀念往昔的富贵生活吗?这一切都是未知,他不可能去赌一个人的良心,甚至自己的良心,他都不知还能不能摸到呢。
“大人,请。”
亲兵带着增寿走进大堂,几天不见,岑国璞已经染黑了头发,年轻了几岁,精神头看着也不错。
“恭喜大人痊愈。”增寿首先寒暄。
“哈哈,老夫今日请正使来,是想问一下正使对婚事的意见。”
“婚事?”
增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慎行已经将写信给京城中的母妃和王兄,将同莲官的婚事详尽汇报,只是至今还未收到京城来信。”
“岑某今天刚接到一份赐婚旨意。哦,夏公公,请出来吧。”
一个中年宦官从屏风后绕出来,手里举着圣旨,笑眯眯地道:“恭喜六爷,这可是人生第一大喜啊。”
增寿整个人都懵了。
圣旨?两宫指婚?之前自己是用这个理由敷衍了事的,他那时都没想娶岑莲官,何况现在?现在岑莲官只剩一只眼睛,而且体内……想想都觉得得慌,不过是缓兵之计,怎么会忽然被指婚了?
“六爷,快接旨啊,这可是万岁登基来第一次给宗室子弟指婚呢,六爷您肃清天圣教残匪劳苦功高,是这个,头一份。”
夏太监竖起大拇指。
增寿硬着头皮接过圣旨,仔细看一遍,没错,是真的圣旨,皇上和两宫的印都在。
“万岁爷和两宫太后的意思是,天京城初定,人心浮动,加上大帅大病初愈,六爷此时成亲是再好不过,算是给天京城冲了一次喜,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择日不如撞日,朝廷希望六爷尽快成婚。”
夏太监说完看了岑国璞一眼:“只是两宫和万岁远在京城,赏赐不能一股脑都搬来,便宜从事又太委屈岑姑娘,一切就由大帅全权负责了。”
“岑某一定竭尽全力,这可是让天京城人心稳定的大好事,哈哈,慎行啊,我从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咱们会是一家人。”
岑大帅眉开眼笑,很是满意的样子。
增寿拎着圣旨,有苦难言。
自己之前一个劲勾引岑莲官,惹的少女芳心大乱,可他从没想过真的娶他,怎么忽然就下了这样的旨意,还有逼着自己马上成亲的意思呢?
“你住的那里太过狭窄,办婚事也不方便,我看你就直接住在这边吧,咱们大宴三天好好冲冲喜,从此以后,天京城会越来越兴旺的。”岑大帅哈哈大笑,拍着增寿的肩膀。
“我……要回去和副使商量一下。”
“罗将军只是副使,又不是你的亲戚家人,和他有什么可商量的。”
岑大帅忽然脸色一变:“不如就今天成亲。”
“好好,今天成亲。”
夏太监笑着拍手:“好主意,这样咱家等你们洞房后就能回京复命了。”
增寿大惊,刚要说话,哗啦啦围上一队亲兵,将他身后的护卫围在里面.
“大喜之日,最好不要见刀兵,正使,哦,贤婿你看如何啊。”
增寿回头看看那几个护卫,点点头说:“和莲官成婚是我的夙愿,好事啊。只是一时间冲击太大,没有想到,呵呵,既然岳父大人想速战速决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速战速决,大帅,您听听,这六爷说的什么话,他怎么能速战速决呢,要好好地战,大战三百回合才好。”
夏太监笑成一朵菊花。
增寿知道岑大帅不会对动武,却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竟然强令自己和岑莲官成婚。
他整个人呆住,为什么岑大帅这么着急?就算是岑莲官非常想嫁给自己,也不用这样的手段吧,强扭的瓜不甜。
难道……增寿坐在房间,看着来来往往送来喜衣的人,低声问身边被卸下兵器的护卫:“今天是初几?”
那护卫想了想道:“今天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中元节,百鬼夜行,这样的日子结婚?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九天玄女(一百零二)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俗称鬼节,七月半,佛教称为盂兰盆节,传说该日地府放出全部鬼魂,民间普遍进行祭祀鬼魂的活动。凡有新丧的人家,例要上新坟,而一般在地方上都要祭孤魂野鬼,所以,它整个是以祀鬼为中心的节日,是民间最大的祭祀节日之一。
这样的日子,要办喜事?这是图个啥?
那护卫也愣住了:“啊?对啊,鬼节,怎么成婚?”
说着就要往外跑:“不同成婚了,大人,我们去找大帅问明白。”
“站住。”
增寿冷笑一下:“你是去送死吗?”
那护卫站住,送礼服过来的人手里举着礼服,一个个垂头不语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衣服挨个放在长案上,一个校尉过来道:”请大人换装。”
增寿看着他:“我认得你,你负责帅府内的防卫。”
那校尉点头:“是,大人真是好记性。”
“你既然做了这么久的防卫,就没遇到过什么过诡异之事?”
那校尉脸色暗了一下,作揖道:“小人不知道大人什么意思,今日是大喜之日,大人万万不可说这些……败兴的话。”
增寿冷笑:“你每天黑天白天都守着这宅子,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异样想必都瞒不住你的眼睛,你这是害怕了。”
那校尉吓坏了,急忙告辞:“小人还要负责今日巡逻事务,大人请缓缓宽衣。”
说着逃一样的跑掉了。
“脚底抹油,跑的到快。”
增寿冷笑一声,看向那几个垂手而立的士兵:“最近这帅府内可曾闹鬼?”
那几个人还是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帅府内只有岑莲官使用几个丫鬟婆子,剩下的都是士兵,一个个硬邦邦不会说话,这段时间帅府内发生这么多事,这些士兵其实也都看在眼里,但都是岑家军,都是岑国璞家乡招来的年轻人,一个个什么都不敢说。
增寿伸手拎起喜袍哈哈大笑:“大红喜袍,你们说这衣裳像不像血染的?”
他将袍子塞到一个士兵下巴底下,逼迫那人看,那士兵吓得浑身哆嗦:“大人饶命。”
“是不是血染的?这帅府这段日子可没少流血,你都看到了吧?荷塘里有女子尸骨,角楼中女鬼夜哭,还有你们九帅,被邪祟迷了心智,你能不知道?”
“小的……小的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求大人饶命啊。”
那士兵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来:“饶命啊大人。”
增寿还想继续装疯卖傻,将这诡异的喜事搅合完了,忽然听到门口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正使大人,这是欢喜的不成了?”
岑莲官用薄纱蒙着面,聘聘婷婷地走过来。不过短短几天,她的气质大变。
之前,她是圆脸圆眼睛,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样子,但是现在,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从身姿到步伐仪态都充满了娇媚,如风中摆柳,脚步轻盈,眨眼间到了增寿面前:“大人有什么尽管问我,何必和士兵们过不起,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那几个士兵如蒙大赦,匆匆逃走。两名护卫对视一眼,站立不动。
“我的人都撤下去了,难道你们还怕我一个弱女子对大人……图谋不轨吗?”
说这话时她还笑了一下,像是娇嗔,增寿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感受到那面纱背后的眼波,这女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满满的都是女人味,增寿若真是男子,一定会马上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但可惜,现在增寿只想救自己一条命,对她完全没兴趣。
“你们俩,也出去吧。”
增寿知道,现在人在帅府,就靠这俩护卫,什么都挡不住,不如大方的叫人撤下去,显示自己并不怕她。
岑莲官格格一笑:“大人真是好胆量,这也是我选择大人的原因。”
“你选择我?你喜欢我?”
待护卫撤出去了,增寿忽然嬉皮笑脸,伸手捏住岑莲官的下颌,岑莲官脸上蒙着细纱,增寿的手捏在下颌上,还轻轻拈来捏去,蒙面的纱和娇嫩的肌肤摩擦,岑莲官轻轻地将他的手打下去:“大人,你弄痒人家了。”
说着身子一扭,一副娇羞少女模样。
增寿有点懵,他现在无法判断出岑莲官身上到底还有没有那邪祟。
毕竟一个十六岁少女,忽然春心萌动,从混沌初开到风情万种也是有可能的。
罗凡在那次被困帅府内,对当时情况只字不提,只是一再警告增寿要远离岑莲官。
“反正离她远就对了,这女子不是一般人,可能体内邪祟都没清楚呢,天知道她身体里是哪个千年老鬼?”
罗凡当时是这样说的。
增寿忽然笑了一下,忍着恶心,伸手揽过岑莲官的肩膀,低声问:“嗯,你现在是莲官,还是个千年老鬼?”
岑莲官娇笑:“对的呀,我就是千年老鬼,小心我啊呜一口吃掉你。”
说着伸手在增寿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身子软绵绵的,往他怀里一靠,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声:“可等到这一天了。”
这一天?
增寿伸手摆弄她的面纱问:“这一天是哪一天?怎么这般感慨。”
“当然是和你成亲的今天啊,大人你高兴不高兴。”
“本来是高兴的,只是这日子怎么不挑个好日子,今天可是七月十五,多犯膈应吧。”
增寿说着摇摇头,显出一脸无奈。
“七月十五好啊。中元节,正好借着咱们的婚事好好给天京城冲下喜。”
增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给天京城冲喜?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岑莲官忽然挣脱他的怀抱,娇笑道:“我就是不告诉你,等拜了天地再说吧。”
“现在就说,为什么要给天京城冲喜。”
岑莲官体内的顺子本就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上次三魂六魄被赶走一部分,好不容易借着这行宫内阴气重,恢复的七七八八,他从小就和增寿在一起长大,对增寿总是不太戒备,一不小心说出了真话,现在被增寿抓住话柄,索性闭嘴。
“给天京城冲喜?”增寿皱紧眉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你们是想拿我做祭品!”
岑莲官身子一僵:“哪有,你多心了。”
一定是这样!要用我这天潢贵胄的血来祭祀天京城城破之时的那些冤魂!
增寿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为何不用岑九来做祭品?当时被杀的人,大半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被困在帅府,知道自己怕是在劫难逃,索性想和岑莲官撕扯个明明白白。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九天玄女(一百零三)
增寿和岑莲官面对面站着,岑莲官体内的顺子从小就在增寿的阴影下长大,隔着面纱,看到对方一双严厉的眼睛,忍不住心里发怵,低声道:“那个,你赶紧换喜袍吧,我也会去换了衣裳,咱们要赶正时辰拜天地呢。”
“正时辰是什么时辰?等着百鬼夜行的时辰?”
增寿忽然向前一步,指着岑莲官身后说:“你可知道,我是能看到鬼的。”
岑莲官强自镇定:“大人,说笑了。”
“若不是如此,为什么我能发现荷塘里的尸骨,还有那女尸上的优昙婆罗花。”
岑莲官愣了一下:“大人说什么?”
荷塘里的女尸,从淤泥中清理出来时,尸身上有一些白色的细小的米粒一样的东西,开始大家以为是虫卵,后来发现那是像细小蘑菇一样的东西。
“优昙婆罗花是圣物,怎么可能真的在那养尸地出现,我后来想了很久,那不是真正的优昙婆罗花,而是一种魔花。既然长得和优昙婆罗花想象,让我猜猜它是来做什么的呢?”
岑莲官尴尬地笑笑:“大人,只是成个亲,你不是早说一直想娶莲官的吗?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大喜的日子才要掰扯的明白啊,否则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呢。”
增寿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岑莲官透过面纱看着,忍不住心里一动:这么绝妙的美人儿,可惜过了今日就香消玉殒,真真可惜了,不如趁着吉时未到好好地享受一下再做打算不迟。一想到这里,她眼中精光四射,增寿隔着面纱,感觉这女子的气息很不对劲,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手揣在袖子里,握紧袖管中的削铁如泥的匕首。
“时辰还没到,不如咱们温存一下如何?”
岑莲官娇滴滴的声音动人心魂。
增寿冷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给我玩美人计?再说,天知道你那小姑娘皮囊里装着什么千年老鬼呢。
“优昙婆罗花为祥瑞灵异之所感,乃天花,为世间所无,若如来下生、金轮王出现世间,以大福德力故,感得此花出现。这既然不是真正的优昙婆罗花,那感知而生的将是什么呢?恐怕这就是冲喜的真正目的吧?”
增寿目光炯炯毫不畏惧,向前一步直面岑莲官:“既然想用我来做祭品,就让我死个明白,莲官,我不知道真正的你还能不能感知到我,你曾经是真的喜欢过我的。”
“我……”岑莲官残存的魂魄刚要说话,被体内的顺子给压了下去。
“大人,您可真是太会讲故事了。好了,吉时重要,还是先换喜袍吧。”
说着,岑莲官就去拉扯增寿的衣裳。
增寿着急,这岑莲官简直是一锥子扎不出血,他已经指出她的阴谋,她还没事人似的和他嬉皮笑脸。
眼见她的手伸过来,增寿像看到鬼一样,用力一推,将她推倒在地,转身就往外面跑。
岑莲管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爬行几下,一把抱住增寿的大腿:“大人去哪,你还没换喜袍呢?”
她的手像是有千钧之力,增寿怎么都挣脱不开。
此刻就算高声大喊,呼叫自己的护卫进来也是无济于事。毕竟是在帅府,自己那俩护卫根本不够人家砍杀的,何必害了别人性命。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增寿叹口气,态度缓和:“你松开,我自己会换。”
“还是莲官伺候你吧。”
岑莲官抓着增寿的腿,像是一条蛇一样,软绵绵的从地上一节节撑了起来,增寿见识过几次鬼魂,看到她这般诡异的样子也不觉得可怕,手揣在袖管里,柔声道:“那你去把喜袍给我拿来吧。”
岑莲官则抓着他不放:“还有点时间,不如,咱们玩一玩好玩的。”
“哪有什么好玩的?”
“不如……”
岑莲官在增寿耳边低语几句,增寿脸一红:“这是什么事,不做。”
“哎呀大人你来吧,你看,我这里长得好不好?”
说着,岑莲官抓着增寿的手按在自己胸上。
增寿盯着她,忽然另一只手伸过去,一把扯下她脸上的面纱,岑莲官哎呀一声,显出面纱后狰狞的面目。
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只剩下干瘪的眼眶,牵连着另一边的脸抽搐着,样子十分骇人。
“哈,丑八怪,这么丑的人还想占六爷的便宜?”增寿撕下他和岑莲官之间最后的那点伪装。
岑莲官不悲不喜,目不转定地看着他,忽然从一只完好的眼睛中滑落几滴泪水。
“少给我来这套。就你这丑八怪,还想要爷娶你?算了吧,这门亲事,爷不干了。”
增寿认定,岑家父女抓着自己今日必须成婚,一定有天大的阴谋,自己必然有他们可以利用的地方,自己只好仗着这可以利用的东西,拖延时间,而现在,只能刺激岑莲官,让她在痛苦中爆发,也许能透漏出一点秘密。
可是岑莲官忽然一动不动,只是不停的流泪。
“少来,丑八怪流泪也是丑,来,拿纸笔,六爷赐你一个丑字,教教你丑字怎么写。”
忽然,岑莲官笑了,她伸手一把用袖子擦干净眼泪,动作粗鲁又自然。增寿发现事情不对,这可不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动作。
“好了,你彻底断了她心里的那点念想,她终于走了。”
岑莲官的声音忽然变成公鸭嗓,低沉沙哑。
这声音……很是熟悉,增寿猛地叫道:“顺子。”
“对啊,六爷,你的奴才顺子,回来啦。”顺子笑眯眯地凑近增寿,“顺子想要和六爷,哦,不,和我们的六姑娘玩点刺激的东西,姑娘同意不同意呢。”
“胡说八道。”增寿涨红了脸,抬腿就踹。
顺子站立不动,伸手去摸增寿的脸:“我做了好多年的美梦,可以将我们爷压在身子底下随便我……为所欲为,太监,我是太监就什么都做不成?太小瞧人了,我的六姑娘,六宝贝,必须保证你的处女之身,那咱们就玩点别的好不好,唱唱后庭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