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九天玄女(七十四)
“十三叔和钦差大人一起来的?”
岑莲官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早上起来,她体内的三个魂灵是很混乱的。
沙哑的声音认为不该将好晨光用在梳妆这件事上。要利用早上的朝阳,吸取求中精华修炼打坐。
那少教主却说本来长的就不好看,不打扮怎么出得去门,反正他是没眼看的。倒是顺子,心甘情愿坐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起头来。
他喜欢梳头,从小到大,他一直给增寿梳头。
增寿头发生的好,又黑又厚,抓在手里满满的一大把,光滑柔顺,顺子总要用一把象牙梳子,轻松地自己滑下来。
坐到椅子上,对着镜子,顺子又找到给增寿梳头的感觉,他盯着镜子里的圆脸少女,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那个人。
那个曾经在十多年前,一句话就定了自己一辈子悲惨基调的人;那个小时候偷偷一个人洗澡被他发现,他似乎和自己一样,身体某个部位也是光光的那个人。那时偶然看到,他以为六爷和自己一样,也永远不能做男人,想到将来六爷也要被人嘲笑,他心里像是刀割一样的疼,可是后来,在察觉到问题不对后,他心里竟然有几分庆幸:六爷不是男人,是女子,是传说中可以让男人痴狂疯癫享受最美好滋味的女子,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尝尝六爷的滋味……每次想到这里,他就浑身发抖,那从小被切掉的男根,也好像在内心虚幻的欢喜里树立起来,全身颤栗,每一道血管都在喷薄叫嚣。
这样想着,那少教主忽然叫了一声:“咦,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同样觉得不对劲的还有岑莲官的身体,这一刻,她忽然无比想要看到正使大人,就算明白和他是势不两立的,将来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依然想见到他,想看到他明亮的眼睛,俏皮的笑容以及感受那双温柔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她头发的滋味:又酥又麻,即使被三条游魂占据了身体,这个属于岑莲官的身体,还保留最真实和原始的记忆。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丫鬟喊道:“十三公子和正使大人来了。”
岑莲官闻声站起来,问了丫鬟一句,语气里透着欢喜。
那沙哑的声音在脑海里道:“他来做什么?自投罗网?”
“不,现在没彻底准备好,还不能抓他。”
顺子急忙说。少教主发出嘎嘎的冷笑声:“是你舍不得吧?真是犯贱,被害的断子绝孙心里还想着他。”
顺子恼怒:“你胡说什么。”
这三个人的灵魂都在岑莲官体内,一时间脑海里响着三种声音,脸上神情变幻,进门来的丫鬟吓了一跳:“姑娘……”
岑莲官发现面部表情不对劲,急忙伸手捂住脸低声道:“找外衫来。”
换了衣服,出门前她又一把抓起镜子,对着照了一眼,苍老的声音叹口气:“作孽啊。“
增寿看着岑莲官从房里出来,一步步走近。
圆脸圆眼睛的小姑娘,笑盈盈地,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温柔和欢喜,那光亮亮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
真奇怪,前几天这眼神瞟向自己时候还充满怨恨和恶毒,可是此刻一切都完全变了。增寿心惊:难道自己还有别的利用价值,能让天圣教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一屋子金子!
“正使大人。”岑莲官对增寿福了一下身子,接着又对岑十三行礼,“十三叔,什么风把两位吹来了?”
增寿面色冰冷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血雨腥风。”
岑莲官显出惊愕:“啊?大人可不要吓我,自从父亲被刺后,我现在一听到什么血啊,什么死之类的字眼就浑身发抖呢,这心跳的,扑通扑通的的。”说着低头一笑,露出雪白的脖颈,阳光下柔嫩可爱,让人想抚上一把。
“前日,罗将军随同九帅来帅府,九帅平安,可罗将军就再未出现,我是来找罗将军的。”
增寿索性实话实说,看她还能怎么顾左右而言他。岑莲官大惊,以手掩口:“呀,真可怕啊,难道是遇到天圣教的人被抓了去?”
这时外院有人喊道:“啊,杭州总兵的人?怎么会来天京城?”
这声音极大,看来喊叫之人还是个会武功的,内功深厚,说话声音比一般人大许多。
岑十三道:“莲官是从哪里找到这些武艺高强的护院,这可不是岑家军能达到的水平。”
“是府里老管家找来的,他是天京城本地人,熟悉一些。我哪有这个本事啊。什么杭州总兵的人?杭州总兵和咱们这边有什么关系?”
岑莲官面露惊讶。
增寿笑了,他笑起来唇角向上,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看的岑莲官体内的三个灵魂又是一阵骚动。
嘶哑的老人:“妖孽,真是妖孽,此等妖孽,待我们的大业成功之日一定要拿他祭天!”
少教主气的咬牙切齿:“贱人,他害得我断子绝孙,我绝不会放过他,一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顺子则看着对面的人,恨不能扑过去,跪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腿,舔他的靴子,亲吻他的脚面:“六爷,请不要赶我走六爷,我是爱六爷的,顺子对六爷最忠心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六爷好,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对面的增寿和岑十三都看到岑莲官脸上表情古怪,又像哭又像笑,嘴角抽搐。
“莲官,可是有何事?”岑十三问,接着又关切地说,“杭州那边来人,算是外男,我和九哥一起见见就算了,不需要劳动你。”
“不,需要,很需要。”增寿忽然开口了,“杭州来的是白总兵之子白嘉年,这位白兄是罗将军在京城的好友,这次是带着驻扎在港口一带的五千精兵来的,岑姑娘你怎么可以不见?”
“我为什么要见他?区区五千精兵,你是在威胁吓唬我吗?况且,这私自带兵前来,将朝廷置于何处?”岑莲官体内的少教主怒气冲冲。
“不。我是陈诉事实,白公子是来见罗将军的,带兵前来也是听闻钦差出事,正是奉了朝廷的旨意。”增寿说着,对京城方向一抱拳。
岑十三看着增寿,他们说好是找个机会撒黑狗血和朱砂的,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增寿给骗了。
这叫什么?缓兵之计?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九天玄女(七十五)
“我不信他五千兵都能进来。”
岑莲官一脸愤恨。
“本来是不能进来的,但是今天……”增寿看向岑十三,“昨天晚饭前,我和十三公子借了一面令牌,”
岑十三猛然睁大眼睛:“你用了那块令牌?”增寿点点头:“很抱歉,先斩后奏了。”
原来岑国璞遇刺后,为了避免权利集中在岑九一个人手里,将城内驻防的令牌拿出一部分交给岑十三管理,昨晚借口要让柏师爷深夜出城找附近的旧日同僚商量事情,软磨硬泡将令牌从岑十三手中借来。
真的是软磨硬泡,甚至不惜使用美人计,整个人都几乎巴在岑十三身上。
“我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是清楚的,现在环境这般险恶,我又是一个……怎能不为自己找好了后路。一着不慎何止满盘皆输,我是连命都保不住的,你别以为我是宗室就能全身而退,可我……我不是男子啊,本来就是欺君之罪。”
他说着伸手抓住岑十三的袖子,左右摇晃着他的手臂,一双湿漉漉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睛盯着他,满眼都是期盼。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岑十三轻轻抚着他头发:“你就是恢复了女儿身也没什么,跟着我,我看谁敢把你抓走?”
增寿轻声一笑,斜睨着他:“好大的口气,你是岑家人,就连大帅九帅都不敢明着和朝廷对抗,只能偶尔玩玩阴奉阳违的把戏,你就那么肯定能护得住我?”
“当然,我确信。”岑十三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搓着,“其实我的本事大着呢,好多你都不知道呢,将来就……知道我的好处了。”
说这话时他故意贴近的耳朵,声音暧昧,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处?增寿轻轻拍他胳膊一下:“真是讨厌,到底借不借?你们男人是最不可信的,我可担心将来你做了岑家的家主,我成了贫民丫头,你都不带多看我一眼的。我母亲亲戚家就在这城外,我得提前在那做好准备,一旦城内变乱不可控制,我先脚底抹油。”
“你和漕帮可是有约定的。”岑十三提醒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呸,我又不是真正的君子,我是女子,女子。”说着他还故意挺了挺胸脯,示意自己的真实身份。
岑十三差点笑的背过气去:“哈哈哈。你还……你还……”
增寿趁着他大笑,伸手去他怀里摸令牌。
岑十三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现在就想帮我宽衣解带,早了点。”
“哎呀,你这人,真是……过分。”增寿嘟着嘴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岑十三心想,只是用令牌放柏师爷晚上偷偷遛出去罢了,罗凡还被困在帅府后院,再说增寿明显对自己是情根深种,眉来眼去这么久,早都情愫暗生,别看他平时装得一本正经的钦差模样,其实女人就是女人,只要男人给点温柔体贴,小性一点就化成一滩水了,要不怎么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呢?
这么一想,他就痛快地将令牌掏出来,放到增寿手里时还趁机摸了摸他滑嫩嫩的小手,叮嘱道:“这可是重要物件,明天一定要还我。“
第二天一早,岑十三兴冲冲的去要令牌,却被增寿拉着带着黑狗血和朱砂,跑到帅府后院。
昨晚是多少旖旎风光,现在岑十三的心里就有多呕血。
他盯着身边那个笑的狐狸一样的人:“原来你算计的是这个!”
增寿耸耸肩:“我光杆钦差一个,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啊?你不是我,你怎么感受我的心情,岑公子!”
岑十三不可能当着岑莲官的面说出自己和增寿之间的关系,此刻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他有点想不明白,自从罗凡失踪,增寿对自己几乎是百依百顺,他根本就没想到原来增寿背后玩这么一手,他是何时和杭州白总兵联系上的?
岑莲官脸色大变:“什么,五千人都进来了?”
增寿含笑道:“都进来可能性不大,来一千人就够看了。岑姑娘,岑家军号称十万,可驻扎江北大营的有多少,守在城外的又有多少?城内怕也就几千兵力吧?你确定能和杭州来的五千人力战?再说,用什么名义呢?这可是大逆不道!叛乱行为。”
岑莲官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看岑莲官要去外院,增寿笑嘻嘻地抬脚跟着,却被岑十三一把拉住。后者平时温文尔雅的脸此时涨红,嘴唇微微发抖:“你早有准备,一直瞒着我?”
增寿一脸茫然:“啊?我为啥要告诉你呢?岑公子?”岑公子三个字,他说的语气特别重。
岑十三哪里顾得上语气,他一向自负的厉害,以为早靠智慧和个人魅力将这女扮男装的钦差玩弄于股掌,哪里想到忽然被人将了一军,这简直是打他的脸!
“我们不是有约定?”
“嗯,我和岑公子的约定,就是你做家主,我帮你把你大哥扳倒。”说着,增寿还装作小心地环视四周,吐吐舌头,神情可爱,“我声音很小,没人听得到,放心吧。”
“为什么你要瞒着我。”岑十三一脸很受伤的神情。
“这话是岑公子问,还是那什么府尹的老娘或者黄天蝎,黄堂主问呢?”
岑十三方才不满还有做戏成分,此刻是真的惊讶了。
“你说什么?”
“说什么不重要,做了什么才重要,本来我是不想说的,谁叫我心直口快呢,一想到被你骗的这么惨,这心里就难受的……”增寿低下头去,擦着眼角的泪水,“恨不能将你捅上十刀八刀,岑公子,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你骗了我。”
说着他低着头匆匆往外走。
岑十三又不敢去拉他担心被别人看到,只好跟在后面:“你怎么知道……”
“衣服可以换,头发来不及洗,我从小就是闻到灰尘味就打喷嚏,在库房,我不小心将灰尘吹向你,那时我站在梯子上,灰尘都吹到你头发上了,岑十三,那一天你忙乎的还真是累啊,黑狗血和朱砂,这两个东西混在一起会出现什么后果?哼,总不会是你好心,我可不信你有这么好心。”
这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小女儿的娇嗔,软软绵绵的,直往人耳朵里钻,拔不出来。
岑十三失落的心稍微平稳一些:他还是真心喜欢我的,只是不喜欢被我骗罢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九天玄女(七十六)
增寿几步就走到外院,门口已经被一群士兵包围了,一个全身铠甲的年轻将军正在和岑莲官说着话,岑莲官声音激动:“你们这是要逼宫吗?这可是两江的帅府,不是你们总兵府。”
“钦差大人!”那男子看到增寿过来,快步上前就拜,此人丰神俊朗,一身银白盔甲在阳光洗闪闪发光,正是在京城中曾经见过的白嘉年。
“白兄,多谢白兄能来。”当着岑莲官的面,增寿毫不避讳,“不知白兄这次带多少人进城?”
“多亏大人考虑得当,五百多人在昨晚都进来了。”
白嘉年说这话时下巴微微仰着很是得意。
月黑风高夜,用令牌调走一个侧门的驻防,将五百多人放进来,这在过去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这几天,因为岑国璞不露面,岑十三和岑九、岑莲官三个人互相牵制防备,岑九还被人换了芯子,天京城内城防出了很大问题,是以柏师爷能靠令牌轻松地调走几个守门人,
将人悄无声息地放进来。
这些人来之前,柏师爷已经租好了院子,白嘉年带来的人就在这里暂住一夜,早上吃饱喝得,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帅府门口,连帖子都没递说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卫队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一直走到外院,被岑莲官雇来的江湖保镖发现,这才停了下来。
岑十三站在后面,将大致情况听个明白,心里感慨这天京城看着固若金汤,其实岑家兄弟早就是矛盾重重,城内防备竟然这般空虚,自己应该早点下手的。
岑莲官眉头拧紧看向白嘉年:“白公子带人来我们天京,可有朝廷的诏令?若是没有便是僭越。”
增寿道:“我是钦差,有御赐尚方宝剑,见官大三级,这次调兵过来的,我自会向朝廷禀告,不劳岑姑娘担心。朝廷怪罪下来,是杀是砍,我一个人担着。”
“恐怕是要牵连到白总兵和白公子吧。”岑莲官用担忧的目光看了白嘉年一眼,她现在搞不清这俩人到底关系如何,便想挑拨一下。
白嘉年很坦然地笑笑:“我不怕被牵连,我这次奉钦差大人令前来,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哦,岑姑娘不知道,我和正使大人、罗将军是生死之交。“白嘉年语气坦然,增寿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心里波涛暗涌,他和白嘉年并无交往,只是当初在京城偶然救下了白小弟,这次听闻白嘉年在附近驻防便出了这个主意,想利用白家的军队给自己造造声势,没想到白嘉年真的带人来了,还直接声称自己是他的生死之交。
增寿就亏在一个光杆上,谁都知道他是被“发配”出来的,在京城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被兄长打压,混到十八岁连个辅国将军都不是,现在白嘉年竟然当众宣布是自己的朋友,是生死之交,增寿低下头,闭上眼睛,让眼角的潮湿一点点渗回去。
“白公子是为罗将军失踪一事而来,既然罗将军是在后院失踪,那么白公子,请吧。”增寿做出请的手势。
“慢着,你怎么知道罗将军是在后院出事的?”
岑莲官出言阻止。
“我自然知道。”增寿看着她,高深莫测地一笑。
还是那个人,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面孔,白净的面皮,大眼睛高鼻梁,小巧的下巴微微翘起,显得俏皮又傲气。
可是现在,岑莲官第一次发现这人真是非常讨厌,之前的温柔体贴全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肚子阴谋诡计,真是京城的纨绔。
“我还知道岑姑娘的变化。”
增寿低下头去很认真的去看岑莲官:“姑娘的眼睛里,有东西啊。”
岑莲官愣了一下,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忐忑,欢喜的是他竟然发现自己可能换了芯子,那之前对莲官的喜欢是发自真心的?
这身体的芯子虽然换了,可还保留着一些本主原来的记忆,对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爱意满满。
忐忑的是担心被他看出来可如何是好?天时地利都没到,硬拼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就算将岑九换了魂,可其他将领的魂可没来得及换,一旦真的闹出事端发动起来自己怕是讨不到太大好处。
”有……什么?”眼看那张俊脸贴得越来越近,顺子几乎要惊叫起来。
“眼屎。”
增寿说完转过身背着手还恶意地哈哈笑了两声:“白兄,请随我来。”
从天上掉到地上就是这样吧。
岑莲官体内的顺子在哭泣。
六爷看不到我,他没发现我的眼神,我的爱意。
“算了吧,你在他眼睛里就是个卑贱太监,哭有何用?”
苍老的声音叹息。
“哼,真丢人,到底是野种,贱到家了。”
少教主冷笑。
“孩子,你要想立起来,让人知道你的手段,就得心狠,够狠毒,够强大,那些当初轻视你的人才会对你俯首帖耳。”
岑莲官体内,三个魂灵又是一番交锋,小姑娘的眼神变了,从刚才的怯生生瞬间变的坚毅,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那就请白公子好好搜查一下,给我们一个清白,罗将军是离开帅府后不见的。”
岑十三始终不发一言,打量着白嘉年和增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原来他们这么熟,还是生死之交,这增慎行到底还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他占着渣朝廷大义,若是手里有兵就麻烦了。
帅府内呼啦啦来了几百个杭州士兵,岑九竟然没有冒头。
这也充分说明现在的岑九不过是个傀儡,一切都被岑莲官控制着。
增寿带着白嘉年走进后院,在堂屋门口站定。
“岑姑娘,这屋子为何上锁?”他指着门上挂着的硕大锁头道。
“父亲不见客,这正堂也用不上,索性就锁上。”
岑莲官故作镇定。
增寿看了岑十三一眼,含笑道:“十三公子,还不叫你的人将黑狗血和朱砂拿来?”岑十三一愣,之前增寿已经戳穿他的骗局,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当着岑莲官的面说出俩人之前的勾结。
“你们……”岑莲官看向岑十三,”十三叔,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今天我和十三公子来是早有准备的,对不对十三公子,还是你的人提醒我用黑狗血和朱砂的。”增寿看着岑脸官很认真地说,“我和十三公子可有着很……深厚的友情,好得出乎你想像。”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九天玄女(七十七)
岑莲官冷着脸不动地方也不叫人。
岑十三一脸尴尬,也站着不动。
他是根本没想到增寿现在竟然破罐子破摔,直接将他们俩的关系暴露的干干净净,他这是要明着把天京城的水搅混啊。
白嘉年非常不客气地说:“我这就叫人将锁子砸开。”
增寿嘿嘿一笑:“小菜一碟。”
说着回头看向岑莲官,忽然伸手从她头发上拔下来一根发簪。
岑莲官怒道:“你做什么?”
增寿也不理她,用发簪尖头对着那锁子拨弄一会,哗啦一声就把缩头打开了。
然后将发簪在门框上蹭了蹭,又要插回岑莲官头上,岑莲官气恼的往后一退,增寿朝她眨眨眼睛:“别害羞啊,咱们可是经过大帅认可的未婚夫妻。“
岑莲官瞪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若是个闺阁女子,当着外人被人这么说,早都羞哭了,可这岑莲官依然落落大方。
增寿本来就知道她也被换了芯子,现在用言语这么一刺激,自己倒有些茫然了。
再粗俗的女子,被人当外人面这么调侃也得翻脸吧?她却只是一把夺过簪子,眼中竟然还有眼波流动,有点娇嗔的意思,这可太出人意料了、
可是现在他来不及细想,因为锁子一开,白嘉年已经等不及从他身后伸手去推门了。
白嘉年比他长的高壮一些,袖管擦着他的肩膀,像是将他搂在怀里一样,吱呀一声就将门推开了。
自然是空无一人。
白嘉年拔出腰刀,在青石砖地面上敲敲打打。
增寿则盯着墙角,一动也不动。
岑莲官看着他,脸色渐渐阴沉下去,一声不吭抱着胳膊。
岑十三有点发毛,他看看那墙角又看看增寿问:“那里……那里有什么?”
增寿眼睛里有泪水滚动:“他就在那,罗凡,罗黑子!”
是的,他看到了罗凡,一进门就看到了。
罗凡站在墙角里,像是在生气,不住跺脚,唉声叹气,嘴里还说着什么。
门开了,罗凡看向门口,接着眼光就一直跟着白嘉年移动。
增寿观察一阵,发现他看得到别人,但是却看不到自己!
这真叫人无法接受。
岑莲官道:“罗将军在哪?怎么我们大家都看不到?”
“你们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说话,他就站在那,就在角落里,他一直在这屋子里没有离开过。”
岑莲管以手掩口:“天啊,好可怕,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岑姑娘你不知道吗?”
岑寿看着她,一阵冷笑,岑莲官被他笑的心里发毛,却还嘴硬着装作镇定:“难道是这屋子……闹鬼?”
白嘉年闻声过来:“真的在这?大人,我们都看不到,你怎么能看到?”
“我从小就开了天眼,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罗凡一直在这,只是不知中了什么法术,三魂六魄丢了三窍,也许是被妖术给摄走了,你们大家都看不到他,但是他能看到诸位。”
岑莲官自然也是能看到罗凡。
她也发现增寿进来后罗凡的确是面带惊喜,可那眼光是冲着白嘉年去的,他对增寿进来没有任何反应,这说明他根本看不到他。
一想到这,岑莲官嘴角上扬,得意极了。
你能看到他又怎样?他根本看不到你,无法和你说话,甚至你要一直看着他困在这里受苦!
这才叫开心呢。
增寿看向岑十三:“黑狗血呢?不是准备好了吗?”
岑十三愣了一下。增寿道:“死马权当活马医了,这屋子里的确有结界,试试看吧。”
白嘉年问:“结界是什么?罗兄是被藏在屋子里了?有暗室?”
增寿一时也没法和他解释,岑十三叫人将一盆黑狗血端来,岑莲官瞪大眼睛问:“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帅府,不得乱来。”
“我就乱来,你再拦着我泼你好啊?”增寿眼睛一瞪,混不吝的劲又来了。
岑莲官害怕被泼到,吓得往旁边躲了两步,增寿道:“朝那里泼过去!”
一盆狗血泼向墙角,屋子里瞬间弥漫腥臭的气味。
那角落没有任何变化,血都泼在地上。
增寿看到罗凡站在那,身上一丝血都没有,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都溅了出去,在墙角中间形成大一片空白。
这下连白嘉年也看出问题不对了,指着那空白张大嘴巴:“大人……这难道就是……这就是……”
“对,罗黑子就站在那!他就站在那!”
增寿说到这话时嘴唇开始哆嗦了。
他不信岑十三设下的那个局,可是仔细想想,黑狗血的确是破解邪术阵法最好的东西。现在黑狗血泼过去却都被挡了回来,他该怎么办?
“知道他就站在那又能怎样?我们也看不到他救不了他。”岑十三见增寿脸色变了,柔声劝慰。
岑莲官冷笑:“在帅府搞这种事,就是钦差也过分了吧?”
增寿心里有声音在呼喊:不行,我一定要救出罗黑子。已经和岑莲官撕破脸皮了,现在不将罗黑子带走,他会有危险的。这岑莲官体内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万一将罗凡害了可如何是好。
他想到黑狗血的作用。鬼是滋阴而生,黑狗血确切说为黑公狗血,属阳,克制阴气,他不清楚这结界和鬼魂有没有关系,但现在看被完全挡了回来,好像已经触摸到问题的关键。
那结界是不喜欢黑狗血的,所以将它完全挡下来。
黑狗用的是黑色的公狗,男人是阳,女人是阴,我本是女体,却做了十八年的男子,又能看到阴物,我到底是阴的还是阳的?
这样想着,他忽然弯下腰去,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
岑十三吓一跳:“大人,你这是……”
岑莲官尖叫:“你想干什么?”
增寿没理他们,举起自己的胳膊。袖子滑落到肘弯,露出他洁白无瑕的半截小臂。
只见他忽然拔下匕首的鞘,用刀刃划向自己小臂。
岑十三伸手去拦:“疯了吗?”
白嘉年整人都愣在那里。
雪白的胳膊上鲜血淋漓,增寿一把推开扑过来要帮他包扎的岑十三,大步走到墙角,将胳膊上的血珠子狠狠地甩过去,白嘉年叹息道:“大人,这又是何……”
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看到血珠子落地,地面上忽然出现一双穿着黑色靴子的脚!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九天玄女(七十八)
白嘉年惊呼:“真的有人,可是罗兄吗?罗兄,是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结界中的罗凡不住点头:“听到了听到了,白兄,快点救我啊。”
增寿咬着嘴唇,忍着胳膊上的痛苦,闭着眼睛又冲自己胳膊狠狠地划了一道。
岑十三皱紧眉头看着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增寿会爱上罗凡吗?
他认为是不可能的。罗凡相貌普通,一张黑脸,掉地下都未必看的见,若是论家世也不算多高,武将勋贵出身,也没做过什么功劳出来,就是靠封荫罢了,言谈举止也看的清楚,不够文雅,也不懂什么风花雪月,直来直去的性格,比自己可粗鲁多了。
因此,岑十三过去可一直不担心罗凡会抢走增寿,现在忽然看到增寿这样自私刻薄的人竟然为别人划破自己胳膊。
岑十三在心里呼喊着这不可能,他知道的增寿不该是这样的人。
增寿甩着胳膊,看着自己的血水滴过去,心里也在疑惑,我这是怎么了?只是忽然想到可能管用,就不管不顾地伤害自己去救别人,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尚了?难道只因为这个人是罗黑子?
正在思忖着,就见那角落里的人已经显出来大半个身子,增寿又咬咬牙,用力按压胳膊处的伤口,血再次滴过去,白嘉年又惊又喜:“天啊,想不到正使大人还有如此神通。”
说着伸手去拉罗凡,增寿喝道:“不要动。”
白嘉年是文武双全之人,手在空中停下,回头看向增寿。
增寿走过去,用满是鲜血的手顺着地面一点点向上,好像在抚摸什么。
他人本来就瘦弱,血气不算充盈,又实在没勇气再给另一个胳膊一刀,索性再手上涂满血,一点点顺着罗凡脚下往上摸。
罗凡在结界中,能看到外面众人单单看不到增寿。此刻见众人面色有异,白嘉年一脸佩服,岑莲官是厌恶和不屑,而岑十三则是一片茫然,心里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这时就听白嘉年说:“正使大人,你这样会失血过多的。”
罗凡心里一愣:正使大人,是小六,小六在外面救我可是我怎么看不到他?失血过多?他怎么会失血过多?
想到增寿在救自己,罗凡心里是五味杂陈。
如果之前知道增寿能为自己担心着急,他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可是现在,在得知增寿的真实身份后,他就像是被戳了一针的球,完全失去了精气神。
他家是武将,是勋贵,一直教育子弟要忠君报国,他们家族眼中的君就是现在庙堂里坐着的那个少年,他又是东太后的亲戚,家族一房是一定会支持朝廷的。可是小六怎么办?他的身世就是个巨大隐患,现在又被天圣教盯上了,一旦被天圣教利用,和朝廷对峙,那又要引发天下大乱的。如今江南初定,再有场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岑莲官那阴森森的话还在耳边响起:“我们天圣教可是一直讲究男女平等的,天下男子都是兄弟,天下女子皆是姐妹,你这心上人是个女子又如何,女皇帝又不是没有过,你没听到这两年都在传一句话吗?说是女主霸天下。女主,哈哈,你们真愚蠢,以为这女主指的是两宫太后,那些酸臭秀才还上书说太后不能垂帘听政,其实女主指的就是增寿啊,这是要出一个女皇!一切都是天命,增寿就是应天命而生的女皇。”
当时罗凡急了,大叫道:“胡说八道,他不可能同意的。”
“是吗?你确定了解这个人?我跟了他十多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他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一旦有一飞冲天的机会,你觉得他会放弃吗?更何况以他的身份,不跟着我们,被朝廷发现就是个死,你是叫他选白绫毒药还是有可能翻盘的机会?”
岑莲官盯着罗凡气愤的已经扭曲的脸,冷冷地说:“你们注定是汉贼不两立,就等着将来在战场上见吧。”
想到这里,罗凡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面对增寿。
增寿从下向上,血手一点点摸过去,罗凡忽然发现眼前忽然露出增寿的脸。
他脸色苍白,眼中隐隐有泪水,罗凡激动的一把抓住他胳膊:“小六,我看到你了!”
增寿嘴咧到耳根子,哀嚎一声:“你能松开我吗?疼!”
罗凡这才发现手上黏糊糊的,一看是血,刚要开口问,岑十三已经冲过来,一把推开他,轻轻扶着增寿另一只胳膊问:“很疼吧?这就给你上药,我这有就好的金疮药,不会留疤的。”
罗凡刚要追上去问增寿出了何事,白嘉年拉住他,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朝他胸口一拳道:“你何时和这位六爷关系这么好了,真是多亏了他,这样的朋友太值得,我白嘉年佩服。”
“小六,做了什么?为什么他胳膊上有血?”
“自然是为了救你啊。”
岑莲官走过来,目光森然。
罗凡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救我?”
“是啊。”岑莲官笑了,“正使大人对将军真是情深意重啊,他也不知从哪学的法术,说是黑狗血能破除邪祟,就往这墙角泼了很多黑狗血。”
罗凡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粘糊糊的,一股腥臭味,原来是狗血。
“可惜,泼了狗血还是没用,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就用刀子划破自己胳膊,泼自己的血,罗将军,你这位同伴,朋友真是够意思,这般深情厚谊的,这伯牙子期也不过如此吧?”
岑莲官说这话时候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罗凡。
她将很多事都讲给罗凡,现在就要逼迫他什么都不能说出来,增寿就是他最在意的那个人。
果然,罗凡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嘟囔:“怎么会这样,他可真傻,真傻,这是瞎猫遇到死耗子,万一他的血没用呢?那不是白白挨了一刀。”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增小六有多自私多贪生怕死,这样的人竟然为了自己划破胳膊,这份情意,他罗凡将以贺卫报。
白嘉年也说:“是,罗兄,我真是没想到,正使大人,太够义气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九天玄女(七十九)
柏师爷在院子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到岑十三扶着增寿出来,急忙大步迎上去:‘哎呦我的六爷,您这胳膊……是怎么了?”
增寿呲牙咧嘴:“别碰我,疼着呢。”
岑十三小心地搀扶着他,眼光中都是疼惜:“大人您这是何苦呢,万一您的血不管用怎么办?那不是白白挨了两刀,你可知道……我有……”
他偷偷地瞄了柏师爷一眼,将我有多心疼这话咽了下去,
增寿苦笑:“这不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吗?我猜这黑狗血能避邪祟,八成我也能行。“
说完又呸呸呸:“我这是怎么比的?”
岑十三摇头苦笑,这会的增寿又变成那个活灵活现混不吝的纨绔,和质问自己时候的胆大细心又睿智的形象大相径庭。再想到他被天圣教掳走时候的那身女装,大气端庄又英气十足,恍惚间他有点茫然,不知道这么多的面,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见岑九带着一队人冲了进来。
“十三,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城里混进来奸细,竟然这奸细还登堂入室,进了帅府了?”
增寿微笑道:“九帅,那不是奸细,那是朝廷派给我的亲兵,从浙江调过来的,你事务繁忙,我事先和十三公子打了招呼的。”
岑九皱着眉头看向岑十三,后者点点头,面不改色:“这事以后再说,我先去给正使大人包扎伤口。”
说着扶着增寿匆匆就往外走,柏师爷嘿嘿赔笑一声,匆忙跟在后面。留下在院子里跳脚的岑九。
“一个傀儡,还装的二五八万的。”走出挺远,柏师爷回头啐了一口。
增寿皱着眉头,看端着大铜盆进来的岑十三:“要个小厮过来。”
“我不想叫小厮。”
岑十三将盆放下,在里面轻轻涮着毛巾。
“那就叫个丫鬟。”
“实话说吧,这帅府后院的人被岑莲官私下换了不少,我可不能保证,经过那些人的手你这伤口会不会越来越糟糕。”
“我的天啊,岑家兄弟还说天京城固若金汤,现在看早被天圣教渗透的千疮百孔,连岑九和岑莲官都被换了芯子,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
说话间,岑十三已经拎着热毛巾过来了,他去摸增寿的袖子,增寿手往后退了一下:“别了,我自己来。”
“我过去很习惯处理伤口,更拿手一点。”
说着不由分说,轻轻握住增寿的手腕,挽起他的袖子,雪白的胳膊上赫然两道外翻的伤口,血肉模糊很是吓人。
“我是真嫉妒啊,”
岑十三说着将热毛巾敷到伤口旁,他手劲很适当,增寿根本感受不到一点疼,想到之前自己对他的怀疑质问,现在似乎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于是增寿没话找话:“你过去总受伤吗?”
岑十三点点头:“我是孝期生的,是整个岑家长房的耻辱,出生后我娘就被处理了,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埋在哪里。”
增寿低下头去,看着岑十三柔长的手指在自己胳膊上移动,叹口气道:“你也是不容易,岑家对你太过分。”
“我被扔到乡下直系旁支,说是每年给钱养我,那钱哪里会落在我手里,还是顶着旁支一个庶出的名义,乡下孩子们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合起伙打我,从小我就经常头破血流,也没地去告状,只能自己偷偷找来草木灰找点破布包扎了事,后来有了一番奇遇,偷着学会武功,从此就很少受伤了,”
“奇遇,就是遇到漕帮的人?”
“是,我偶然救了一位重伤的老人,想不到他是漕帮的副帮主,教了我武功,还安排我加入漕帮,从此我就用两个身份活着,一边是岑家庶出的岑十三,一辈子都要给岑家当牛做马,另一个身份就是江南漕帮的堂主黄天蝎,我喜欢蝎子,看着多脆弱的小家伙,一旦惹怒了,直接给你一根毒针,我一直期待有一天像蝎子一样,狠狠地回击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伤害过我的人。”
说到这,岑十三忽然握住增寿的手:“答应我,不要生我气,我们是一样的,只要我们联手一定能成就大业。”
增寿冷不丁被他握住手,想抽出去胳膊又疼,只好由他握着,就听岑十三继续说:“我们一起携手。”
“我?光杆钦差,现在你也看到城内形势复杂,岑莲官都被换了芯子,不会在被我蛊惑了,你又知道我身份,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何非要和我联手。”
“因为你……”
话没说完,门开了,罗凡兴冲冲地进来:“小六,你为救我伤到了,怎样?我看看?”
他一眼看到岑十三紧紧地握着增寿的手,一想到增寿真实身份,脑子里的火蹭的一下就窜了上来,走过来就去抓增寿的胳膊。
增寿嗷地叫了一声:“疯了啊,我胳膊疼。”
刚被岑十三处理好的伤口,绷带处又渗出血迹。
罗凡挠挠后脑勺,一脸惭愧:“对不起,小六,我实在是太担心你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皮肉之苦,我救你是因为咱们是一起从京城出来的,总不能真的将你丢了,堂堂一个朝廷任命的钦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叫我如何回京和朝廷交代?”
罗凡心里苦涩,嘴上还在硬挺:“也没什么,是我太鲁莽了,那岑九……”
想到岑九,他眼睛瞪的如同牛铃。
“他怎么还活着?怎么可能?明明已经被夹在那暗道内,那种石壁,人夹在里面能活才怪。”
“所以你眼睛看到的就未必是真相,也许一切都是幻觉,是天圣教的人使出的障眼法也说不清。”
被人换了芯子,还培养大批魂灵的事太过诡异,增寿不想给罗凡讲的太清楚。
罗凡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可能……是当时太紧张了,又遇到,遇到这种邪乎的事。”
他说的轻描淡写,担心增寿看出破绽为他担心,
一个家将被夹死在暗道内,一个家将就死在自己面前,眼瞅着血都被密道吸了进去,这恐怖的场景他怎么可能忘记。
有时候,互相关心也需要坦诚和信任,一厢情愿的为对方好,也许会害了对方。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九天玄女(八十)
”六爷,不好了,不好了,白公子说着说着和九帅动起手来,现在带人杀向后院了。“
杀向后院?
罗凡一拍脑门:“对哦,我方才着急来看你怎样,让白兄和岑九他们先谈着,哪想到竟然杠上了,杀是不可能杀,估计是打起来吧。”
“哎呦,听那边乒乒乓乓打打杀杀的,我也不知道是真的杀还是……打闹一下。”
柏师爷擦着脑门上的汗,心里直打鼓:这白公子到底是想干什么?看着来者不善啊,真是有点后悔,这天京城一团乱糟糟,自己怕是不能全身而退,搞不好连带这条老命也要折在这里啊。想到这,他面露苦笑:“我的罗将军,这事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哦,”
罗凡一脸茫然:“啊?那还能是啥?”
是真的偶然杠上?
增寿和岑十三对视一眼,心道也就这直来直去性子的罗凡会觉得白嘉年是无意而为。
之前发给白总兵以及白嘉年的信虽然是以罗凡名义,但都是增寿和柏师爷研究后写的,其中并没有提岑国璞的事情,岑国璞遇刺养病,期间由岑九和岑十三协理总督府,其中岑九的任命是皇帝的旨意,当然这样的旨意不可能闹得全城皆知,而岑十三协理江南道是得到了岑国璞任命,这一切都没有在信上说明,怎么白嘉年直接就要去见岑国璞,这不合常理。
增寿道:“既然这样,咱们赶紧去看看,白公子是贵客,若是有点差错不好看。“
一行人赶到后院时候,看到门外歪着十来个士兵,嘴里发出阵阵呻吟,身上和地上到不见血,看来是用力气将人打伤,没有使用兵器。罗凡松口气道::“看,只是受伤而已,没事的,不用担心,白兄有分寸。”
增寿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将这傻小子打醒。
打起来却不见血,还能将人打伤,这说明白嘉年带来的人武功非常高强,这可不像是一般的士兵,倒像是江湖人士。
岑十三弯腰检查那几个士兵的伤势,其中一个校尉说道:“十三公子,快去保护大帅,那个姓白的带人冲进去了。“
罗凡看了增寿一眼,低声道:”白兄不像是这么鲁莽的人啊。“
是啊,在京城看到的白嘉年是翩翩公子,文雅极了,怎么现在一眼不察就带人冲进去了。
罗凡心里犯嘀咕,大步就往里进。
刚进院子,就听着岑莲官的声音传来:“姓白的,你太过分。”
“对不住了,朝廷有密旨,白某必须亲手送到大帅手上。”
说着吩咐道:“请岑姑娘靠边。”
岑九大怒:“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白嘉年抱拳朝空中虚拜:“白某奉的正是朝廷的密令,违抗朝廷旨意的才是造反,岑姑娘,你要考虑好了。”
白嘉年进城只带了五百人,可目前看这五百人是精英,不可小觑。城内驻防,因为岑九和岑十三各自分官一摊,还有岑莲官在里面掺合,已经成了一盘散沙,根本没有办法和精锐的五百人抗衡,何况此刻的岑九已经被换了芯子,只是岑莲官手中的傀儡,看着一群人冲进来,挥着兵器抵抗几下就被白嘉年卸下了腰刀,白嘉年斜睨着问:“这就是横扫沙场九帅?不会是让着我吧?”
岑莲官冷笑:“九叔为攻破天京城殚精竭虑,多次负伤,现在身上是新伤叠着旧伤,白公子,你就这样对待一个功臣?”“你说的对。”白嘉年松开岑九,大手一挥:“随我一同去见大帅。”
罗凡进来时,白嘉年已经带人冲进去了。
岑莲官一脸阴沉盯着岑九,往日飞扬跋扈的九帅低头耷拉脑,和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罗凡喊道:“白兄,有话好好说,万不能……”
话没说完,胳膊里一疼,将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增寿掐完他低声道:“跟着进就是,不用嗦。”
说着也大声喊道:“哎呀,白公子,这样会惊扰大帅,使不得呀。”
嘴里喊着使不得,脚下可不停,大步流星跟着白嘉年的人一起冲了进去。
岑十三双手一摊:“这……这成何体统,我去看看,可不能叫他们惊扰了大帅。”说着也跟了上去。
罗凡可是完全知道岑莲官的阴谋,只是用眼睛盯着岑莲官,担心她忽然在出点什么幺蛾子,心里想着只要这妖怪有所动作,一定要杀掉她,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岑莲官见拦不住人,也快步紧跟,罗凡跟在她身后,手握住腰间刀柄,低声道:“岑姑娘,我这把刀可不是吃素的。”
岑莲官回头,朝他盈盈一笑,用娇嫩的声音说道:“那你就像正使讲明真相啊,我可没拦着你。”
罗凡脸色一变,就听岑莲官继续说:“若是不让他掺合进来,就得尽快将他送走,否则……我们天圣教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人选的。”
白嘉年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奔岑国璞的卧室。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风吹进来,帐子晃晃悠悠飘起来。
白嘉年站在门口时,增寿也跟着跑过来了,却见白嘉年回头一笑:“正使大人,你说咱们进不进去呢?”
增寿心里啐了一口:不进去?不进去你带着人杀杀打打的图个动静?
他忍不住瞪了白嘉年一眼,这时帐子里传来一个声音:“可是正使大人?”
“是,大帅伤势如何,好些天不见,甚是惦念。”
白嘉年懒得含蓄,大步就往里走。
增寿抱着肩膀站在门口,目前情况还不明朗,他可不想掺合进去,让这目的不明的白嘉年站在风口浪尖和岑家人对着干吧。
白嘉年两步窜过去,一把拉开帐子嘴里说着:“有朝廷密旨,必须请岑大帅亲接。”
帐子被拉起,榻上须发银白的老人露了出来,增寿惊讶地叫了一声:“大帅?”
白嘉年看向那老人,他在京城听说过太多岑国璞的事迹,可是现在,眼前这须发皆白,一脸皱纹的老人……竟然会是岑国璞。
老人苦笑道:“老夫就是变成这鬼样子,才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的啊。”
增寿想的却是:妈蛋,你们岑家人都喜欢搞鬼,藏来藏去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九天玄女(八十一)
“父亲,父亲,你有没有受惊。”
岑莲官见人冲进大帅卧室,急忙加快脚步,刚喊一声就被罗凡扯住了袖子。
岑莲官怒道:“男女授受不亲。”
罗凡冷笑:“你就别逗咳嗽了,你算什么女子?你给我老实点,否则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我一条命换你三条命,值。”
俩人几乎是拉扯着进来,岑国璞一见岑莲官,表情有点慌乱,增寿道:“大帅有所不知,岑姑娘现在可能干了,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若不是大帅正在病中,我都要……都要想马上和岑姑娘拜堂,呵呵,还请大帅不要笑我鄙俗。”
白嘉年道:“哎,这是好主意,可以冲喜啊,说不定这堂拜了,大帅就能好起来了。”
岑莲官道:“你们在说什么,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能自己做主,说拜堂就拜堂,大人将京中长辈都置于何地。”
“我京城只有母亲一人,偏还是个不理世事的,白兄说冲喜,也是极好的,只要禀告朝廷,请陛下赐婚就是,若是冲冲喜,大帅身体安康那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
岑莲官因为被罗凡拉着,耽误了片刻,不知道她进来之前这三个人都说了什么,现在看增寿和白嘉年是完全将矛头指向自己,心里越发忐忑,撒娇地看向岑国璞:“父亲大人。”
岑国璞慈爱地看着她,招手道:“莲官,你近前来,爹爹有话和你说。”
岑莲官犹豫一下,回头看站在门口的岑九一眼。
那被换了芯子的岑九是天圣教的人,瓮声瓮气道:“大哥,有什么话不明白着说,非要叫莲官过去?”
“女儿家的婚姻大事,怎好当着众人一一道来,莲官过来。”
岑莲官站着不动。
增寿走过去,忽然一把抓住岑莲官的手笑道:“大帅叫你呢,走吧和我一道过去。”
说着就牵着岑莲官的手往岑国璞身边走。
说来奇怪,只见岑莲官脸上显出愤怒厌恶神情,可眼睛却亮亮的,像是有星光闪烁,这是看到意中人的样子,岑十三站在一般看的清楚,心里也开始打鼓:都猜测莲官被人换了芯子,可是若真被换了,如何看到大人还露出这样目光,这完全是钟情爱慕的眼光啊。
增寿此刻心明眼亮,他眼中的岑莲官和众人眼中是不同的。
依然是岑莲官的样貌,可是身后却是一团混沌的黑影,看不清身形。
就在增寿忽然开窍,划破胳膊用自己的血救出罗凡后,好像自己体内的结界也被打开了,过去是一些奇怪的东西现身找他,他才能发现,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能主动看到一点东西了。比如岑九身后那个猥琐的男子,弯着腰勾着背,和原来那个气宇轩昂飞扬跋扈的岑九完全不同,再看岑莲官,脸是那张脸没错,可身后一大团黑雾分不清里面到底有几个人影。
岑莲官被增寿抓住手,体内三个魂灵又开始打起来。
少教主咬牙切齿:“贱人,就是她害得我成这鬼样子。”
“六爷,是我啊,我是顺子,我是最爱您的顺子啊,大人,看我一眼啊大人。”
岑莲官看向增寿,满脸柔情蜜意,这是顺子透过岑莲官的眼睛在注视着增寿,一个他默默地爱了十年的……人。
增寿拽着岑连官的手走到岑国璞面前,岑国璞看着对面站着的女儿,忽然间老泪纵横。
岑莲官问:“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岑国璞摇摇头,清瘦的脸上满是悲伤:“我告诉你,你娘留给你的嫁妆……”他声音低了下来,开始大声咳嗽,增寿走过去轻轻敲着岑国璞的背,低声道:“大帅,不要激动,有什么话你吩咐莲官就是了。”
说着朝岑莲官招手:“莲官,快过来,看看大帅怎么了这是。”
岑国璞面如死灰大口喘着粗气,不过短短十余天的功夫,他彷佛老了二十多岁,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说话声音大一点口气都能将他吹倒一般。
岑莲官体内的顺子听到增寿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驱使这个身体迈不过去,少教主急忙制止,岑莲官体内两股力量搏斗,脚底下一绊朝前面摔去。
增寿道:“哎呦,小心,我这里有……”
他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簪子,那簪子上还涂满了红色的东西,岑莲官已经朝着那簪子摔上去,看着那满眼的红,鼻子边传来的腥臭气息,她惊叫:“啊!”
惊叫在瞬间变成惨叫,因为那簪子已经扎进了她眼睛,增寿大惊失色:“天啊,怎么会这样,叫郎中,十三,快去找郎中啊。”
谁也没看到那簪子是怎么扎进去的,只看到岑莲官向前跌去,接着就捂住眼睛惨叫,血从她洁白的小手指缝中流出来。
岑九冲上前去:“教……姑娘。”
白嘉年毫不犹豫,拦住岑九,一掌击在他脖颈后面,岑九哼都没来及哼,软软地倒下去。
罗凡看的目瞪口呆:“这是……这是。”
岑十三方才守在门口,只看到白嘉年和岑国璞说了一句话,接着曾寿着急地说了几句,然后岑莲官就冲进来了。
岑莲官手捂着眼睛,浑身忽然开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抖动起来,那抖动扭曲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像是纠缠成一团的蛇。
岑国璞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我一直怀疑你将我的莲官害死了,果然如此,你早就不是莲官,还用我女儿的命威胁我。”
岑莲官在地上抽搐一阵,增寿看着那大团黑雾往外飘去,喊道:“别走。”
他蹲下身子,拔出岑莲官眼睛里的簪子,用力朝那团黑雾掷去。簪子沾染了人血,已经失去效力,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增寿要去撕自己的伤口,想从胳膊上再挤点血出来,岑十三一把拉住他:“你不要命了。”
就在这撕扯间,那团黑雾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地上的岑莲官停止了抽搐,岑十三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道:“她……没有死,还有救。”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九天玄女(八十二)
城内的郎中都被找来,岑十三威胁他们一番,不许问不许说,这才放他们进去看病。
按照增寿的意思,岑莲官本体的魂灵早都被邪灵给挤走了,就算人活着也是痴痴傻傻,三魂六魄也聚不齐了。
可岑国璞坚持要救。
“老夫一共四个女儿,莲官是最小的一个,前三个女儿,早早许了人家,老夫儿昔日许嫁女儿时,只看重对方父祖的修养品德,从没在乎那男子品性,结果三个女儿都所托非人,在夫家度日如年。”说着,满头白发的岑国璞叹口气,“可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年我们兄弟浴血沙场立下大功,却还是没有办法保证女儿在婆家喜乐平安,所以我就特别心疼这个幺女。”他看向增寿,“虽然你处处不合我心意,可是莲官喜欢,我也就默认了,也正是因为心疼莲官,我才甘心被软禁这么多天,只要有一线机会,都要救莲官。”
说到这里,岑国璞已经老泪纵横。
原来白嘉年冲进来后,直奔帐子,看到满头白发的岑国璞也吓了一跳。
岑国璞在世人传说中是风度翩翩的儒将,怎么会成一个白发老人?
增寿抢上前道:“大帅,莲官的身体被几个孤魂野鬼霸占了,魂魄已经被这些野鬼吞噬,如何是好?”
岑国璞大惊:“不是易容?”
“我能确定现在如假包换就是莲官的身体,莲官是我未婚妻,事关女子私隐,大帅,相信我。”
增寿急切地看着岑国璞。
岑国璞稍微一迟疑,就听着站在门口的岑十三低声道:“他们来了。”岑国璞点点头:“放手去做,尽力保住莲官的身体。”
这个钦差一路上做的事他都清楚,是有点神奇本事的,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针对莲官。
于是增寿将袖子里藏着的一根簪子抓在手里,那簪子上之前已经沾满他的血,在用血破坏掉结界后,增寿意识到自己的血有某种特殊功能,就悄悄地从袖子里摸出根簪子,攥在手,抓了一簪子的血又藏回衣袖,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马上就遇到了。
所以当岑莲官进来时,岑国璞便叫她近前来,有话要说。
增寿为了打消她的疑惑,设计了一出意外,他不确定这招是否能赶走那些魂魄,若是不成,也可以说是不小心。
想不到这带血的簪子还真管用,增寿插向对方眼睛,他认为眼睛是心灵之窗,又是面部最脆弱的部分,果然一击就中,眼看那团黑雾夺门而逃,增寿没有任何法术,至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一些罢了,只能眼看那黑雾逃走,最可恨岑莲官还有一口气,救活了她以后记恨自己弄瞎她一只眼睛可怎么办?
增寿本以为,岑莲官本人的魂魄早被那些鬼魂吞噬了,没想到还能有一点活气在,既然岑国璞发了话,那些郎中就使出浑身本事,好在就是外伤,用了最好的药,包扎好伤口,岑莲官圆圆的小脸上包着厚厚的绷带,脸上毫无血色白的几乎透明。
增寿看了一眼道:“这是被鬼魂消耗了太多的精气,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他一点不希望岑莲官活着,若是活着,岑国璞逼迫自己娶个独眼姑娘他还要不要活?
岑九在挣扎中被岑十三重创,口吐鲜血,被卸掉下巴捆在一边。
岑国璞道:“不要为难他,总要想办法将老九的魂魄找回来,且捆着,不得为难他,不能让他自杀。”
岑十三诺诺连声。
这是白嘉年说:“在下有朝廷密旨,请各位……”
增寿看了岑十三一眼,后者含笑道:“大哥,你好好休息,莲官这边我会盯着,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增寿是百般不愿意,但白嘉年一副你不走我就坐着不动的架势,便只好悻悻然走出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引狼入室,这个白嘉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能带人来天京城,未必是自己以罗凡名义写的那封信发挥了作用,此人心怀鬼胎。
走出来后,岑十三低声道:“你先等下,我去要轿子来接你,你受了伤,不好行动。”
增寿刚要说我伤的是胳膊,不是腿脚,岑十三已经翩然走了出去。
他总是做的恰到好处,温柔体贴,容不得人拒绝。可是一个人处处做的适可而止,在被人捏穿身份后还能始终如一,心思可谓深不可测。
增寿托着胳膊走出去,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蔚蓝晴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罗凡问:“你胳膊疼不疼?那簪子上都是你……的血?”
增寿点点头:“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吗?”
罗凡傻笑一下:“你没事真好。”
“这话该我来说吧?你傻不傻啊,啥都不知道就跟着岑九往里冲,那是个二愣子,现在好了,魂儿都不知道丢在哪了。”
罗凡拍着后脑勺:“哎,我就是笨啊,总是比不上你,要不你咋是正使我是副使呢。”
两个人都在刻意回避那句话。
我喜欢你,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啊。
“你……”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顶在一处。
增寿道:“你脸黑,你先说。”
罗凡愣了一下:还有这样的谦让方式?”
“那天的话,我是故意气你的,想让你气息错乱,这样就不容易自己解开穴道了。”
这个理由,罗凡被困在结界中就已经想了无数遍了,是他目前能编造的最靠谱的理由。
增寿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拍着罗凡的肩膀:“你啊,你,我早就知道你开玩笑故意刺激我,谁会当真啊,你真以为我会喜欢……喜欢男人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弯下腰去。罗凡心想,果然是这样,他喜欢的是岑十三,我相貌不如人家,才智不如人家,现在岑十三深得岑国璞信任,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不过还是个靠祖荫的勋贵子弟而已,拿什么和人家比,就算武功都不如人家,还说什么武将世家出身。
看着增寿笑弯了腰,罗凡窘迫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十八岁的青年,萌生的情愫刚探出头就被对方掐掉了。
他有点恼羞成怒,低声道:“那你……还来救我……”
“我们一起出来的,这点义气我还是有的,我说罗黑子,你当我是什么了?再说,兔死狐悲,懂不懂?你出事了,我还能囫囵个回去吗?一把小辫子在东太后手里抓着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九天玄女(八十三)
“这是两宫太后的意思?”岑国璞看着手里的密旨,心里打鼓。
“是,增慎行不能留,找个借口将他处理了,对外就说是天圣教残匪袭击,以身殉国了。”
白嘉年眼中寒光闪现,彷佛刚才那个赞叹增寿讲义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岑国璞捻着长须思忖着。
“不能。”
白嘉年声音冰冷:“大帅,这增寿来的目的你也是知道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妄图想用你来做踏脚石,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杀了就杀了,哪有什么理由。”
“老夫要做纯臣,不能因为增寿和诚亲王有罅隙就落井下石,毕竟当年老诚亲王可是一代贤王,老夫不能因某些人好恶杀人,何况杀的还是一个宗室。”
岑国璞一脸义正言辞。
白嘉年看着他,嘴角上扬:“我以为大帅被那乱贼软禁这些天,一定萎靡不振,其实……我看大帅是心甘情愿被软禁的吧?”
岑国璞一愣:“白公子这是何意?”
“一潭死水,下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功成名就就是亲兄弟也会心生罅隙吧?”白嘉年索性坐到床边,笑眯眯地看着斜靠在床头的白发老人继续说道,
“我一直觉得奇怪,天圣教的人怎么能一击而中,你们出城练兵,就给人袭击了帅府,后来连岑姑娘都被人控制了,还有九帅,就算是亲兄弟,野心太大,知道太多的秘密,还容易惹麻烦,不如借刀杀人除掉的好吧?大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岑国璞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原来……你才是隐藏在背后的钦差,朝廷用的障眼法。”
如果白嘉年真的是从浙江赶出来,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岑国璞明白了,朝廷派来俩初生牛犊,由着他俩一路上瞎折腾,不过是为了将天圣教,将自己的目光都吸引到他们身上去,实际暗地里另有安排,白嘉年就是暗中安插的棋子。
“哈哈哈哈。”岑国璞大笑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使还费尽心思将你迎进城,这可真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啊。”
“增寿必须死,这事还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白嘉年不想和他继续嗦下去。
“为什么?”
“难道你还真指望他娶你那瞎眼闺女不成?”
白嘉年冷笑连连:“就他那一簪子插眼睛的狠劲,将来吵架掐死你闺女都有可能,再说,你确定你那闺女活过来还是当初那个人吗?”
白嘉年斜睨着对面的老人:“无毒不丈夫啊,为了引蛇出洞,不惜拿自己亲闺女冒险,佩服佩服。”
岑国璞声音嘶哑:“老夫余毒未清,这会儿累了,公子还是先出去吧,时间久了怕是两位钦差要怀疑的。”
“好,岑大帅,忠君爱国不爱财兄友弟恭的岑大帅,你若想好好的保持你这岑家的名声,还是老实的按照太后旨意去做吧,增慎行决不能留,他是祸害。”
白嘉年走出来,面色和缓,依然还是个翩翩美男子。
为给白嘉年接风,再加上庆祝罗凡平安归来,柏师爷在酒楼叫了席面,大家就座后,白嘉年发现罗凡兴趣缺缺,增寿也是一脸神游八方,便举杯笑道:“我来个借花献佛,谢谢正使大人救了罗兄。”
“还是白公子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否则也无法将岑莲官体内的恶灵赶走。”
增寿夸赞着。
“呵呵,想来正使和罗兄也看出来了,白某是带着朝廷使命来的。”
“不是因为接到我的信?”
罗凡忽然觉得有点看不懂白嘉年了。
“接到你的信时候正好朝廷的旨意也到了,朝廷给我的旨意是寻找天圣教的财宝。”
增寿和罗凡对视一眼:“那些不是都被岑九搬到岑家老宅去了吗?还有什么财宝?”
“搬走的只是一小部分,天圣教主心机深沉,知道天京城守不住,之前做好了准备,一方面做法要灵魂轮回永远不死,一方面又为了轮回转世回来将大批财宝都藏了起来。”
“藏在哪?”
罗凡说完自己咧嘴傻笑了:“我可真傻,要知道藏在哪也不会派你来了。”
“所以岑莲官不能死,不知道她身体里到底是谁的魂魄,只能从她下手了,撬开那魂魄的嘴。”
白嘉文喝了口酒道:“怪力论神这些事我过去是不信的,今日亲眼看到正使大人不惜用自己的鲜血救人,又看到岑莲官被鬼魂附身,这次是真的信了,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之前我以为天圣教主搞的什么轮回重生,不过是唬人的玩意,现在才知道都是真的,既然轮回转世重生是真的,那藏匿的财宝也都是真的,这些年朝廷为平叛,国库亏空,两宫太后和万岁爷,就指望这笔钱充实国库呢,这一切就都压在咱们的肩上,罗兄,现在不是我来帮你们,是求你们帮我。”
罗凡一愣:“我们俩光杆,能帮你啥?”
“这鬼神之事还得靠正使大人啊,我是俩眼一抹黑,这天京城到底是啥情况也还的靠两位帮我,若是找不出财宝所在,我是没脸回京了,嗯,估计小命也不保,两位,白某以后就抱着你们俩的大腿。”
白嘉年说着又斟满一杯酒:“来来,我敬二位一杯。”
他笑意盈盈语气真诚,可增寿心底却泛起寒意。
罗凡傻乎乎地举杯,增寿也举起酒杯站起身道:“白公子莫要妄自菲薄,我们俩做梦也想不到白公子是朝廷密使,方才若是有得罪地方,还请白公子莫要介怀。”
“哈哈,哪里哪里,咱们在京城就是至交好友,现在又为朝廷出力,为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以后就要同舟共济啊。”
白嘉年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增寿心里冷笑:怎么这一路上好几个人都对自己说要同舟共济,他算是看明白了,自从做了钦差后,但凡和自己说这句话的都是心怀鬼胎有阴谋的,这个白嘉年也不是好东西,自己这次真是引狼入室,竟然还以为能借着白总兵的势力对抗岑国璞,很有可能会被人家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真是天真!
第一百三十章 九天玄女(八十四)
“你醒了?”
增寿看着榻上的姑娘睁开一只眼睛。
岑莲官觉得视线模糊,伸手在眼前抓了几下。
”别动。“增寿抓住她的手,“你有伤。”
岑莲官苍白的小脸腾的一下红了。
“大人……”
她声音婉转,满满的娇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一只眼睛。
“你的眼睛……没了一个。”
增寿低声说道。
岑莲官整个人都定住了:“什么?”她嘴唇哆嗦,这时她也发现自己的异样,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摸到一团纱布。
“这是怎么了?大人,我这是……”眼泪从她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掉下来。
“大人,我的眼睛……真的没了?”
岑莲官抽噎着:“为什么会这样?”
“你之前被孤魂野鬼霸占了身体,记得吗?”
增寿柔声问。
岑莲官瞪大眼睛,眼泪还挂在腮边,圆圆的脸,半边脸包着厚厚的纱布,另半边脸是美丽的圆眼睛,清澈透明,此刻满眼泪水,梨花带雨,让人看着好不心疼。
当然,这些增寿是视而不见的,他叹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真丝帕子,轻轻地按着岑莲官那只完好的眼镜处。柔声劝说着:“是那些孤魂野鬼所为,你放心,他们已经被赶走了,你安全了。”
“可是我……是不是就瞎了?”
岑莲官抽噎着,紧紧地握着增寿的手:“我瞎了?是不是?你告诉我实话。”
“是,不过你放心,我会娶你的,我们和过去一样,一切都不会有变化,我喜欢你,莲官。”
增寿说起谎话面不改色,他目光温柔,脸色正常,骗的就是岑莲官这样不谙世事的少女。
“真的?”小姑娘愣住,她想不到正使大人竟然还答应娶自己,可是自己已经失去一个眼睛,如何能嫁给大人呢?
想到这里。小姑娘悲从心来,握着增寿的手又开始哭起来。
“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增寿将小姑娘搂在怀里:“你听,我的心跳,我的心在和你说呢,它说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岑莲官靠着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微微低着头,嘴角弯起,唇边绽开一丝微笑。
“放心吧,莲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增寿为了把戏做足,伸手轻轻抚摸着岑莲官的头发。小女孩点点头:“我信你,大人,我信你。”
增寿要的就是这样结果,他的唇角上扬,显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一刻,如果有人站在旁边,一定会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搂抱着的一对男女都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笑容,笑的意味深长。
“莲官,还记不记得之前是怎么就被人控制了心神的?“
增寿在岑莲官耳边问。他故意找好角度,说话时嘴唇几乎贴在她的耳边,他看着小女孩的耳朵红了,紧接着整张脸都红了。
增寿判定,这小女孩体内的邪灵应该是被驱散干净了。
因为那些邪灵占据岑莲官身体的时候,她看向自己的眼光充满了厌恶和痛苦,但是现在,虽然仅剩下一只眼睛,可目光里满满的都是爱意和信任,言语可能作假,身体是诚实的。
“我记不清了。”
岑莲官摇摇头,“一想起那些事,我就头疼。”
说着用力往增寿怀里蹭。
增寿被她拱的胸口疼,只好安慰道:“没事了,过些天就会好了。”
“莲官,莲官。”
岑国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增寿急忙松开怀里的温香暖玉,岑国璞由岑十三扶着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榻上的女儿巴掌大的圆脸,大半张脸都被纱布包着,只露出一只圆溜溜的黑眼睛灵活极了,像是水中落下一丸黑水晶,滴溜溜地转。
这正是他熟悉的女儿,清纯机灵,眼神活泛,敢说敢做。
岑国璞老泪纵横:“莲官,你受苦了。”
他走到近前,看女儿面色平静,松了口气:“莲官,你……”
“爹爹,我很好,大人说等我伤好了就和我成亲呢。”
一听到岑莲官叫爹爹,岑国璞长长地出了口气:“莲官,我的好妹陀,你真的回来了。”
之前那侵占岑莲官身体的孤魂野鬼骗他说使用的是江湖上的易容术,真正的岑莲官已经被天圣教的人关押控制起来,只要他听话,就可以保证岑莲官的安全。
其实上次遇刺,岑国璞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一直装受伤严重,是因为他想借着这件事,将天京城的水搅混了,让水下的一切都露出真面目来。之前还在战场上,对岑九他是完全信任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岑九拼着一条命帮他打下多场硬仗,可是在进入天京城前夕,兄弟二人之间就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岑九要杀进城,大肆烧杀抢掠三天。岑国璞一直自诩是儒将,爱国护民,劫掠城内天圣教匪徒的财物他是认可的,但对普通民众大肆劫掠,他认为有违君子之道。
“狗屁君子啊,大哥,这七年,跟着咱们一起出来的乡亲子弟,有多少人不能回去了?他们把脑袋别裤腰上图个啥,就是钱啊,江南富庶繁华之地,进城不抢上三天怎么对得起这些兄弟?”
岑九坚持自己的意见。
“天圣教财物你可以为所欲为,城内白姓不可妄动,我们是官军,不是土匪。”
“好了,好了,不抢就是。”
哪想到岑九阳奉阴违,城破时,是他的军队首先进城的。
岑国璞则悄悄带着人来到天圣教住的行宫,将自己需要的人秘密转移到角楼的密道内。
等他安排好一切,从密道出来时发现外面的天空烧红了一角,天圣教的宫内着火了,与此同时,城内多个地方都着起火来,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个天京城如同阿鼻地狱。
“大帅,是九帅的人在城内劫掠,他们见财物和女子就抢,见男子就杀,问都不问。小的出去打探消息,幸亏脚底抹油跑的快,若是慢上两步也横尸街头了。”
出去打探的士兵回来哭诉。
形势已经完全不可控制,岑国璞只好仰天长叹:“老天爷,我都做了什么,我这平叛的大军和那些匪徒有什么区别。“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九天玄女(八十五)
这场烧杀抢掠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岑国璞捶胸顿足却又无能为力。
因为他知道,此刻命令那些杀红了眼睛,抢的乱了心智的士兵放下屠刀,只能激起兵变。他只能带着人前往天圣教的宫殿,看看各处损失,等他赶到时,那里也是成了一片火海,岑九威风凛凛骑在马上,用腰刀指着燃烧的宫殿道:“大哥,想不到那贼子早有准备,这宫殿里的东西被搬走大半,只能捡点漏了。”
当然,这天圣教从粤西北一路杀过来,盘踞江南多年,就是手指缝掉下来的东西就够刮几天地皮了,岑九口中剩下的漏也足足装了十多条大船,连带着天圣教的龙袍龙冠,一股脑运回岑家老宅。
兄弟二人对天圣教宫内的财宝势在必得,分歧只在是否纵兵抢掠三天上。岑国璞贪财还想要个好名声,岑九是面子都不要,只要钱,纵兵抢夺三天的消息传出去,外界给岑国璞起个外号叫岑剃头,岑国璞成了言官弹劾的重点,好在大局初定,两宫太后和诚亲王都力保岑家兄弟,这关总算马马虎虎的故去了,紧接着岑国璞发现,整个江南道的官员任命竟然又被岑九架空了。
岑九将岑家军的心腹将领都安插进了江南道,自己若是不同意,势必得罪了岑家军所有将领,大家跟着自己打仗,不就图的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他自己也是打算这样安排的,但没想到岑九捷足先登,卖了这份好出去。岑国璞这次如同吞了一只苍蝇,只能强忍着这口气,想找机会将岑九外派出去。哪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廷很快就任命南云涛做两淮盐运,来江南道赴任。就在任命书下来那天,岑九来找他说自己已经将盐务上的银子都挪用了。
“什么?全都挪用了?你做什么去了?”
岑国璞大发雷霆,将手里的盖碗砸向他。
岑九侧身避过,那盖碗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盖子滴溜溜在地上转着圈。岑九一脚踩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不是自己用,已经跟着船运回咱们老家了,大哥,我这也是为咱们岑家大局着想。。”
“你……你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你。”
岑国璞恨不能再给他一巴掌。
“大哥,咱们出生入死图的啥啊,上次那天圣教宫里也就划拉点零碎,都不够塞牙缝的,万幸这盐务还有银子在,要不咱们忙乎七年,可不都是白忙乎了。”
“什么叫白忙乎?我们为朝廷立了大功,造福了江南百姓,我们岑家一门双候,这是何等的荣耀。”
“造福江南百姓?我看江南百姓都是孱头。叫天圣教吃的死死的,连个反抗的都没有,天圣教坑了他们那么多年,屁都不敢放,我们才抢了几天啊,就鸣冤告状的,都是贱骨头。”
“你懂什么?老百姓只要安居乐业不会在乎庙堂之上的那个是谁。”
岑国璞说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了,脸色黯然。
“对啊,大哥,那既然老百姓只要安居乐业就什么都不在乎,咱们兄弟手里有兵有钱有地盘,为啥要听北边那俩寡妇和小孩子的话呢?”
岑九瓮声瓮气地说。
“闭嘴,你这是大逆不道。”
“呵呵,大哥,我看你私下做的事也不少,都到这时候了就别装了,咱们可是一家人。”
岑九朝岑国璞神秘一笑:“我早就安排十三在那边做了准备了,管饱叫那姓南的吓的半路就得折回去。”
彼时岑十三正在河间府一带经商,岑九写信授意他叫人装鬼在驿站吓唬南云涛,岑就以为南云涛年纪轻,没多大本事,吓唬一下就能将人吓回去,不敢来江南道上任了。南云涛书生意气,可偏偏倔强的很,并没有被鬼吓住,到了淮安,他很快就查出盐务亏空,岑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勒死了南云涛,对外谎称是自杀。
因为南云涛在赴任途中,在驿站中撞见过缢死鬼的故事广为流传,这件事便以厉鬼索命搪塞过去。岑国璞那阵子迷恋于天圣教的秘籍修炼想长生不老,整天取阴补阳,岑九又是先斩后奏,杀了南云涛后才来向他汇报。
岑国璞火冒三丈,质问岑九到底想做什么,此事惊动朝廷可如何收场。
“怕什么,人是厉鬼索命,天知道他过去做了什么坏事,大哥,我发现你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岑九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满是不在乎。因为是亲兄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岑国璞只好又再一次将此事压下,然后朝廷的钦差很快就来了。
岑国璞根本没将这俩钦差放在眼里,一个宗室纨绔,一个从未出过京的勋贵还是个外戚,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成想,这俩钦差来了以后,事态就无法控制了。
奇怪的事情一桩接一桩,那纨绔宗室竟然能看到鬼魂,还会和他们沟通交流,更可怕的是情窦初开的莲官爱上了正使,为了这个小白脸钦差不惜和自己对着干。
被岑九搞乱的局势又被俩钦差搞的乱七八糟。自己在角楼的密道被发现,采补的几个鼎炉被放了出来。岑国璞恼羞成怒,他一直自视甚高,自己偷着学习天圣教的采补之术,现在一切忽然被人揭开,他虽然不亲口承认,可这明摆着是帅府内的两个大帅所为,这一切都是在生生的打他的脸。
岑九心里已经起了变化,岑十三的立场还看不太明白,两个钦差心怀鬼胎等着抓自己的把柄,岑国璞正在苦苦思索这个困局该如何解开时,有人出来行刺他。那一刻他忽然心里一动,为何不借着这次行刺,装作重伤卧床不起,任凭岑九和俩钦差勾心斗角互相斗去,让岑九将水搅混了,自己也能观察岑九私下还有多少小动作。
这样一个完美计划却被岑莲官的一次失手给搞糟了。
岑莲官自作主张,毒死了那个南娘子,结果导致孤魂野鬼趁虚而去霸占了她的身体。
“爹爹,你好点了吗?”
岑莲官软糯的声音将岑国璞的思绪带回现实,他点点头,将女儿脸上一缕法丝别到耳后:“好了,只要你好,爹爹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九天玄女(八十六)
这个最小的女儿,从小也最得他疼爱。
其他儿女出生成长过程中,他正努力在官场打拼,孩子们都扔在湘西老家,几年都顾不得看一眼,等到岑莲官出生,他已经在翰林院立足了,全家迁到京城,真是春风得意时候,那小小的软软的婴儿被包在襁褓里,送到他手上,他这个有着七八个孩子的爹竟然束手无措。从某种程度说,这是他第一个完整地拥有父爱的孩子。
那天遇刺后,他装作受伤严重,被送到后院后岑莲官匆匆跑来,伏在他身上就哭:“父亲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那时场面有些混乱,岑国璞只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一时间又说不清楚,只能对岑莲官使眼色:“莲官,爹爹受伤了,那匕首上有毒。”
岑莲官见岑国璞冲自己眨眼睛立马明白过来,不住擦着泪水:“那可怎么办啊,父亲大人。这……岂不是很严重?”
她的眼泪是真的,她的焦虑都写在脸上,可是忽然间岑国璞觉得浑身冰冷。
父亲大人!这个称呼,就是这里不对,莲官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她一直都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欢快地喊着爹爹。
他伸手抓住女儿的小手,用了很大力气,若是往日,岑莲官一定喊叫着撒娇:“爹爹,你抓疼我了。”
可是现在,她竟然不喊不叫不哼不哈,只是哭喊着:“快去叫郎中啊,父亲大人,您觉得怎么样?”
这很不对劲,这不是我的女儿。
岑国璞的心一下凉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和天圣教这么多年的纠缠争斗中,他知道了太多天圣教的秘密,也了解易容术。
天圣教教主创立这个邪--教之初就多次使用易容术,将自己装扮成天神,号称天神下凡,天下的男女都是神的子女,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因此当听到岑莲官不住地叫着父亲大人时候,岑国璞断定,自己的宝贝小女儿被天圣教给换掉了,这个女儿是假的。
郎中来了后,在岑莲官的示意下宣布岑国璞中毒严重,需要精养。
服了郎中开的药后,岑国璞昏昏沉沉睡去,醒来后恍惚看到床头有一团黑雾。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那黑雾散去,只有岑莲官笑盈盈地坐在床头:“父亲,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他问,
“父亲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放心吧,帅府的一切事都安排得当,十三叔和我现在协理帅府和江南道事务。父亲大人就安心养伤吧。”
岑莲官说的风淡云轻,帅府和江南道的事情在她嘴里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轻松自然。
“你说什么?你和十三协理?”
岑国璞又惊又怒,怎么自己昏睡一天,这权势就要被架空了?
“是的呀,父亲,你体内中毒严重,郎中说要精养很久的,这天京城总得有人做主。”
“你到底是谁?”
岑国璞努力支撑着坐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对面坐着的姑娘。那活泛的眼神,那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不是莲官,绝对不是,他的乖女儿,就算是因为那小白脸钦差和自己别别扭扭时候也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你到底是谁?”
岑国璞又问了一遍。
“看出来了?”
岑莲官的声音忽然变了,换成一个嘶哑难听的男子声音,这样的声音从圆脸圆眼睛的小姑娘嘴里发出来,在安静的夜里很是惊悚。
岑国璞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努力探着身子:“莲官呢,我的莲官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只要你乖乖听话,大功告成后我们就会还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若是和我们作对,我就每天切点零碎给你,让你的宝贝女儿变成一堆烂肉,你看怎样?这条件好不好?”
岑莲官眨着眼睛,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只是声音依然嘶哑难听。
岑国璞心里另有打算。
这天圣教的逆贼和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们既然替换了莲官,可以安然无恙地潜伏在自己身边,为什么不借着这次遇刺事件除掉自己?现在他们却指示要求自己听话不出声,这就说明他们还不能完全控制局势,是咯,老九那有一部分兵力,两个钦差又在城中,听说他们现在又和漕帮勾搭的火热,看来这些残匪也有忌惮的。
岑莲官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实话告诉你,今天就是我们的人行刺的你,始于为啥留你一条狗命,不不妨实话实说,你取阴补阳的效果不错,我们要你体内采补去的那些神气。”
“杀了我?”
岑国璞问完这个问题,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若是直接杀了就能得到他体内运转的神气,何至于搞什么行刺的把戏。
“用一种特殊的药粉浸泡,将你体内的身体逼出来。”岑莲官说着娇羞一笑。“以后就得女儿伺候您药浴了。“
岑国璞本想借着行刺事件收拾一下岑九,将他远远地打发出去最好,没想到却落入一个陷阱,为了保住女儿,他不得不听从这个假的岑莲官的安排,每天进行药浴,那种药粉混着蒸汽,岑莲官脱下衣服,和他坐在一起,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肌,将他体内好不容易采补得来的神气都吸收进去,他开始变的衰老,须发皆白,眼花齿摇,他知道自己体内的精气神正在一点点消失。
他也问过假莲官,真正的莲管是怎么被他们盯上的。
“因为她够狠。”
假莲官得意地笑了:“她担心南娘子妨碍了你和钦差大人的关系,竟然将她毒死了。”
岑国璞大惊:“什么?南娘子是莲官毒死的,不是老九做的吗?”
“我们要取代一个人,必须要和被取代的人有相似的地方,相貌身高甚至是心思最好都要一致,岑莲官的恶毒真是万里挑一,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们就是她的心魔。”
假莲官得意地哈哈大笑。
现在想来,这假莲官说的很清楚了,什么我就是她,她就是我,这不是说明真正的莲官,魂魄都被人给摄走了吗?
那么现在,这个娇滴滴喊着自己爹爹的小姑娘,她真的是莲官吗?
岑国璞内心开始犹豫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九天玄女(八十七)
增寿回到住处,柏师爷迎上来汇报说:“罗将军和柏公子出去了。”
“何时走的?”增寿面露不悦。
“你出门不久就走了,我也不敢打听,中午没回来,这会子还没回来。”柏师爷看增寿表情不对,压低声音道,“我琢磨着姓白的不地道。”
“哦?如何不地道?”
“他说是才来天京城,可我私下听他手下的士兵说,好像他是临时委派的,之前并不在军营之中,到底是做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增寿心里一紧:“开始你打听的可是他一直随同乃父练兵来着,怎么现在倒成了临时出现的?”
柏师爷面露羞愧:“这个……是我办事不利,我过去同年真的是这样说的,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白公子故意误导。”
增寿知道,自己堕入一个阴谋。
他和罗凡,在天京城举步维艰,又出现了岑国璞被控制,岑九、岑十三、岑莲官三方面势力各自心怀鬼胎,他苦于手下没有军队,时刻提心吊胆,怕某方面势力忽然发难,恰在这时,柏师爷从附近县做官的同年那得到消息,说杭州白总兵之子白嘉年就在隔壁县练兵,增寿因此想到白嘉年和罗凡相交甚好,况且他们在京城还救了白嘉年的弟弟,于是便发了信试探一下,没想到白嘉年非常够意思的答应了,亲自率领一千兵力前来增援。
有兵就能立住,也幸亏白嘉年来了,雷厉风行,一起处置了假岑莲官,救了岑大帅。这一切都做的顺风顺水,就在增寿稍有点得意时,白嘉年竟然承认自己朝廷特使的身份,原来所谓的率兵增援都是假的,那之前白嘉年展现出来的一切,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增寿瞪着柏师爷,后者垂下头去:“六爷,咱们可能上当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所谓在隔壁县练兵一定是白嘉年自己放出的风声,目的就是引诱自己上当,而他竟然真的被白嘉年牵着鼻子走。
增寿想到从帅府回来时,大帅忽然问他对白嘉年到底了解多少。
“白兄是罗将军的好友。”增寿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
“那就是说和正使并无交情了?”
岑国璞一针见血。
“是……”增寿觉得有点狼狈,他已经猜测到白嘉年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自己很有可能被他骗了,让他这样自负又自私的人承认自己被骗,被当傻子耍,真是太艰难了。
“正使大人小心,时下人妖不分,人鬼莫辨啊。”岑国璞说着朝他一拱手,“不送。”
岑国璞不喜欢这个钦差。
但岑莲官喜欢。
就在岑国璞盯着躺在那的独眼女儿,揣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岑莲官时候,他看到岑莲官仅剩的那一只眼睛中盛满了深情厚谊,彼时她正在望向增寿,那一刻,岑国璞对自己说:没错,这就是莲官,只有莲官才能用那么多情,那么温柔的眼神看那个小白脸。
岑国璞喜不喜欢这个小白脸是一回事,但是现在莲官喜欢,莲官瞎了一只眼睛,以后的日子怕是要走的艰难,既然她真的喜欢这小白脸,那自己就只能护着他,万不能让莲官现在再受打击。
等她对这小白脸钦差的心思淡了,自己再怎么收拾他都成。
想到这,岑国璞便开口提醒增寿。
增寿明显愣了一下:“啊?啥意思?”
岑国璞不回答,转身回去了。
于是增寿带着一脑门子官司回到住处,进门柏师爷就告诉他,罗凡和白嘉年出去至今未归。
这人怎么都这样。说话吧,都说一半留一半不说明白,做事又都是莫名其妙,他们两个大男人出去逛一天,这都逛的什么劲啊?还有岑国璞的提醒,很明显暗示白嘉年对自己不利,他会如何对自己不利呢?
增寿百思不得其解。
柏师爷知道他心情不佳,也不敢在院子多停留,讪笑着说去灶房看看晚上吃什么。
刚进了灶房,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跑出来道:“六爷,中午秦姑娘派人送来一封信。”
秦九的信?
增寿哼了一声:“这臭丫头,和她舅舅家去了就再没音讯,这都去了多久了才给我来封信,信呢?”
“在我房里。”
柏师爷兴冲冲地又颠儿进自己屋子,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增寿。
增寿接过信打开后看了几眼,眉头不由自主地拧在一起。
“六爷,可是有什么事不成?那家对秦姑娘不好?不能吧,怎么都是国公府的姑娘。”
增寿摆摆手:“没你的事,该干嘛干嘛去,嗯,去叫厨子给我热一壶黄酒。”
增寿拿着信回到自己房间,坐下后仔细又看了一遍。
秦九说自己在舅舅家一切都好,就是前几天听她父亲的信上提到一件事,说上面的人忽然走的近了,之前上面的人并不和睦,现在也不知怎么地就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她还说都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也不晓得是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能让那家人小叔子和嫂子都高高兴兴,想来一定是个大好事。
这话说的含蓄,增寿看明白了,她从驸马爷那得到消息,说两宫和诚亲王,这寡嫂小叔子忽然间成了统一阵线。诚亲王是大行皇帝驾崩时候选的顾命大臣,和两宫的关系一直不睦,是什么样的利益让这两边的人站在一起了呢?
增寿伸手按按眉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利益呢?
忽然,他眼前显出白嘉年义薄云天的样子:“这些年朝廷为平叛,国库亏空,两宫太后和万岁爷,就指望这笔钱充实国库呢,这一切就都压在咱们的肩上。”
是两宫和万岁爷的意思还是两宫和诚亲王的意思呢?
之前小皇帝可是派过人专门给自己传旨,要自己奉旨查案,其他人不得干涉的,从这点上看,小皇帝很想拉拢自己这个堂叔,若是他派白嘉年来,怎么事先没有透漏一点风声?
想到这,增寿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白嘉年出现是个圈套,这个套人家早早就做好了,专门等着自己往里钻,不言而喻,那事先布局的人只能是诚亲王,他盼望自己死在天京,难道这就是两宫和诚亲王之间永远的利益?自己就是那利益。
可是,我一个没有封号的宗室纨绔,怎么就成了两宫的眼中钉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九天玄女(八十八)
晚饭没吃完,罗凡回来了。
一进门看到桌上饭菜,立马道:“哎呦,饿死我了。”
说着伸手就去拿盘子里的水煎包。
增寿一把将他的手打的一歪,罗凡委屈地一撇嘴:“我饿。”
“逛一天白嘉年没给你饭吃?在我这装委屈。”
增寿瞪他一眼,慢条斯理继续吃饭。
柏师爷抬头看看罗凡又看看增寿,站起身笑嘻嘻地说:“我吃饱了,六爷慢用。”
“慢着。”增寿放下手里的调羹,柏师爷站住有点不知所措。
“明儿个你去给秦九舅舅家下个帖子,我要去看看。”
柏师爷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办。”
他急急忙忙走出去,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可又想听听这俩人要说啥,便一直后退着走了几步,撞到一个人身上。
“秋……郎,你在这做什么?”
原来站在他身后的是被岑十三送过来的那位杨贵人。
这人一直藏在院子里,平日做小厮打扮。为了避嫌很少用她做事,她一直躲在自己房间,每天轻手轻脚的,走路都怕踩到蚂蚁。
“师爷,我……我看到过去的姐妹了。”
秋郎看了周围一眼,小声说。
柏师爷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她的姐妹不就是那些一起被关起来做鼎炉药引子的旧宫人?不是都被岑九帅给处理了吗?
于是他呵斥道:“净瞎说,那些人都被九帅处理了,你从哪里见到的?”
秋郎低下头去欲言又止。
柏师爷想了想道:“你随我来,咱们到我房里说话。”
进了屋子,柏师爷关好房门,那秋郎才说道:“今天我跟着厨娘去采买菜蔬,在街上看到的。”
柏师爷愣了一下:“你没看错?是你过去宫里的姐妹还是角楼里那几个人?”
“是……角楼里的。”
角楼那段日子是一生的噩梦,秋郎提起来浑身发冷。
柏师爷见她嘴唇哆嗦,浑身发抖,小脸变的煞白,立马相信她是真看到不该看到的人了。
“那就怪啊,不是说那几个人都叫岑九给处理了,怎么还能出现?”
柏师爷自言自语,忽然眼睛一亮:对啊,就是那岑九也被换了芯子,这几个旧宫人当时被岑九带走了,没准没有杀了,而是直接收为己用,谁都知道岑九可是贪财好色一样都不少的。
“你是在哪里看到她们的?”
“在一个什么如月楼附近。她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看着……”
看着是什么,秋郎没说出来。
她本就是小家碧玉,从小也读过几天书,些许识得一些字,有些话实在是难以说出来。
原来她这些天渐渐走出阴影,也在灶房打杂做点事情。这天上午,厨娘带着他挎着篮子出去买菜,路过一处繁华地界,她过去很少出门,看着两边楼上红红绿绿的漂亮女子一时愣神,胖厨娘伸手拉她一把,笑着道:“傻小子,这地方的姑娘也就眼睛看看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秋郎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没等厨娘说完,秋郎忽然小跑几步追上去:“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追上的是三个妙龄女子,眉目如画,打扮的花枝招展美不胜收。
见秋郎手搭在肩上,一个女子怒道:“哪里来的登徒子?”
秋郎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瘦弱少年打扮,急忙缩回手道:“莹莹,我是秋娘啊。”
那被叫做莹莹的女子瞪她一眼:“什么秋娘冬娘的,不知道,我看你是发春了吧?”
另外两个女子也格格娇笑,一个用扇子挡着脸,鄙夷地说:“妈妈爱钞。姐儿爱俏,我说傻小子,你是有钞还是有俏?两者都没有,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吧。”
说着三个女子冷冷地哼一声,扭着腰肢就走。
秋郎愣在当地,不知道这三个人怎么不认识自己了。
虽然自己一身男装打扮,脸上也做了易容,但既然报出秋娘的名字,怎地她们无动于衷呢。
那胖厨娘气喘吁吁地追过来,扯着秋郎的袖子道:“你疯了,那三个可是对面的姐儿,还敢去摸人家,小心拿不出银子剁了你的爪子。”
“姐儿?”
“臭小子,装什么傻。”厨娘哈哈大笑,掐了她胳膊一下。
讲到这,秋郎问:“她们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还不认得我了?我都说我是秋娘了。”
柏师爷呵斥道:“你胆子倒是大出去还敢自报姓名,是想叫帅府的人找到这里来么?”
秋郎苦笑:“我现在这个样子,谁能认得出,况且秋娘这个名字也就宫里的几个悌己人知道,行宫档案上我还记着杨贵人。”
柏师爷捏着胡子道:“这事是奇怪,这几个人当初都说呗岑九处理了。处理了不就是杀了?或者他自己收用了。”
听到这话,秋郎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
她现在最怕这种好色之徒的折磨,行宫做贵人的生活,角楼里做鼎炉囚徒的日子,所受的种种折磨,让她生不如死,一想起来就胆颤心惊。
“岑九这样的人,自己快活完了,也就是将她们分给手下士兵,断断不会卖到那种地方,一定是你看错了,不可能的。若真是她们怎么会不认得你。”
柏师爷不住摇头。
“真的,师爷,没看错,就是那几个人,我也奇怪,她们怎么会流落到那种地方,那帅府就那么轻易放过她们?难道是有别的阴谋,我这越想越害怕,抓心抓肺的。”秋郎捂着胸口,一口咬定自己没看错。
柏师爷想了想:“这样吧,我明天正好要出门办件事,你随我去,咱们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师爷是这院子里的包打听,他擅长同三教九流打交道,增寿派他在市井间专门收集消息,
关于白嘉年的情报出了失误,柏师爷急于表现自己,心想这事是有点蹊跷,若是查明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也许能挖出点帅府的其他事情来,这样就能打消六爷对自己的怀疑了。
两人商量停当,柏师爷亲自送秋郎出来,忽然听着斜对面屋子传来争吵声。
增寿的声音很大:“和他逛荡一天,问你们做什么又不吭声,你是哑巴吗?嘴巴被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