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九天玄女(十四)
增寿披着衣服起来,顺子依然在门外跪着。
“怎么回事?哪有大半夜来找人的?”
增寿开始心烦。
自己下了鱼饵,本来是坐等那鱼儿上钩,可为什么现在看到鱼饵被吞下自己就开始心烦了?
“那小校说本来是私下去找的,一直到半夜也不见人,又不见咱们的人过去找,就以为初初七姑娘是自己回来了,正好巡逻的士兵路过,便打发过来问。”
顺子说着起身:“都是不打紧的事,爷继续睡吧,奴才去回。”
这么一吵闹,别人也都起来了。罗凡打着哈欠,敞着怀开门问:“这是干嘛啊,大半夜的不叫人睡觉了。”
柏师爷打开门也问:“到底出了何事?”
那小校穿着军装,带着凉帽,手里拎着灯笼,弯腰道:“小的是府内巡逻的小队长,方才路过小姐那边院子,小姐叫小的问问初七姑娘回来没有。”
柏师爷回头问:”初七去了岑姑娘那,晚上没见吧。“
罗凡道:“没有,没看到她回来。”说完这话,他忽然醒悟过来,急忙看向增寿,后者打着哈欠,挥着手道:“麻烦死了,为了臭丫头扰老子清梦,老子睡着容易吗,晚上茶水喝多了。”
茶水喝多了睡不着,这样的话若是平日罗凡一定会嘲笑他,但是现在罗凡笑不出来,他浑身冰冷,知道初七一定是出事了。
“那小的这就去回复大小姐。”
小校急忙转身就跑。柏师爷关了门道:“这个初七,真是贪玩,这大晚上的不知又疯玩到哪里?不会去找秦姑娘吧?明天该派人去秦姑娘舅舅家看看。”
增寿看着柏师爷含笑点头:“师爷说的及时,明早就去看看,睡吧,不会有事,这里可是帅府,天塌了还有大帅和九帅顶着呢。”
说着打着哈欠,开门回屋了。
罗凡心里有话又不能大半夜的追着他问,只好叹口气也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后辗转反侧,轮到他不能安眠了。
一定是那个内奸下手了,那人知道初七是唐知县的女儿,便去通知了岑家兄弟,他们这是对初七下手了!
罗凡对初七没太好的印象,可他心底善良,又是武将出身,从小就喜欢明刀明枪地打个痛快,受不得背地里的阴谋诡计,可是现在自己……不得不卷入一场阴谋中。增寿清冷的声音还在耳边:“是她出事好,还是我们出事好?用一个初七让内奸暴露出来,这买卖划算。”
听听,人命他眼中就是一笔买卖而已!可偏偏现在罗凡是心里不舒服,但理性上又觉得增寿做的没错,这让他无法安睡。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冲到曾收费房间:“初七……”
增寿已经起来了,坐在那由顺子给他梳头发,见他进来就说初七,冷笑道:“叫的真热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的姬妾呢。”
“你说过,她不是什么姬妾,是……”
“打住。”增寿截住话头,“她可能出事了,不过我们住在帅府,我的人出事大帅会给个交代的,急什么?”
“大人,岑姑娘来了。”
柏师爷跑来禀告。
增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大早大姑娘就上门,这于理不合啊,柏师爷。”
“是,不过岑姑娘也是担心初七。”“咦,柏师爷不知道初七在哪吗?”
增寿故意问。
柏师爷一愣:“我如何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面如死灰:“莫非大人是在怀疑我?”
“你说呢?”
“我对大人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出卖大人。”
“出卖不出卖我是不知道,不过两次事,都是和你说完了就出了纰漏,这也太巧了吧?”
柏师爷看看罗凡,发现后者也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往后退了一步:“不,不是我,大人,我没做任何对不起大人的事。”
“哈哈,别害怕,我就是问一问,如果真是你更不需要害怕,跟着岑大帅比跟着我有前途多了,哦,也许咱们将来还是一家人,你看,这岑姑娘大早上就来堵门,长得这么俊,我很为难啊。”这时顺子已经给他梳好了头发,增寿站起来,顺子端着镜子让他看,增寿满意地摸摸光滑的鬓角,又对着镜子看看身上的衣服,这才挺直腰板大步走了出去。
岑莲官胆子大,性格泼辣,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在湘西老家的时候,她是能偷偷跑出去爬树上山的,因此这样一个姑娘,大半夜打发小校来找人,一大早自己就堵在门口都是很正常的事。她正在大门口站着,见增寿走来,眼睛一亮:哎呀,钦差大人真好看。他一身淡蓝色的袍子,上面是暗花,绝美的面孔洁白如玉,清澈的眼睛,鼻子带一点俏皮,冲淡了身上高贵气象添了几分稚气,这哪里是钦差大人分明是个骄傲的小王子啊。
走到面前,他忽然冲岑莲官笑了一下:“姑娘是找我还是找初七呢?”
岑莲官这才如梦方醒:“啊,找初七,不是,我找大人……找大人问初七。”
紧张、羞涩,她有点语无伦次。
“姑娘慢慢说,初七昨天下去就去找姑娘,怎么?没在姑娘那里?”说完她又一拍脑袋,“哎呦,睡糊涂了,对,昨天半夜,你叫人过来问了,初七没在,这……是帅府,不会有什么事的,姑娘放心。”
岑莲官这才想到半夜打发小校过来问实在有点不太对劲,脸一红:“是,这里若是不安全天京城就没安全的地方了,我昨晚是急的什么似的,叫人四处去找,一直没找到,后来听着有人在外面巡逻就叫人过来问的,打扰了大人休息。”
“无妨无妨,只是起初吓我一跳,以为姑娘那边……没事就好,”
增寿说话时一双如清泉般的眼睛一直盯着岑莲官,后者脸红了低着头去,却忘记这么一低头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像一只小小的白色天鹅。
“大人说的是,帅府一定是没事的,这里守卫森严。”
“是啊,就算是初七得罪了大帅和九帅,我想以大帅的胸怀一定不会和她计较的。至于九帅,这个,呵呵……”
“对啊,九叔,我去找九叔!”
岑莲官忽然惊醒,初七在院子里忽然就不见了,没回来还能去哪?一定是被九叔抓了,九叔一直脾气不好,抓了初七出气太正常了!
想到这,她急忙对增寿福了福身子:“打扰大人了,我这就去问九叔。”
“慢着。”一只手挡在她面前,那手洁白纤长,岑莲官抬起头,看到钦差大人一脸严肃:“初七是我的人,我与姑娘一同去。”
第六十一章 九天玄女(十五)
“九叔!”
岑九正在用早餐,听着侄女的声音,哈哈笑道:“这一大早的过来,可是又倒蹬出什么好东西给九叔尝尝。九叔也不偏你的,喜欢什么都尽管……”
看到俩人一起进来,岑九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一大早的和这……和正使一起,成何体统。”
岑莲官可是从小受宠,和这位叔叔随便惯了,撅着嘴走上前拉着岑九的衣袖道:“九叔,初七是做了错事,可当时父亲也念她被邪祟迷了心智原谅她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把她放了吧。”
岑九看向增寿:“我说正使大人,您这一天不挑拨点事就浑身不自在是吧?我老九最喜欢帮人治不自在,你是想玩文的还是玩武的。”
增寿笑笑:“不知九帅说的文的武的都是什么意思?”
“文的就是你提要求,怎么打,是拳法还是直接马上功夫,武的当然是我说的算,事先签下生死契约,打死无怨,正使大人选一个吧。”
“可惜,本钦差对文的武的都不感兴趣,况且本钦差住进来第一天,我的人就不见了,听说九帅负责这帅府内的一切安全事宜,九帅总要给个说法吧,我看大帅是如此宽厚仁慈之人,想来九帅不会胡搅蛮缠。”
“你说我胡搅蛮缠?”
岑九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
“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增寿面不改色,心里还是忐忑,有点后悔没拉着罗凡一起来,自己在这虚张声势,不过是仗着岑莲官的面子,可这岑九是有名的杀将,屠城三日的主儿,若是真玩横的……自己还得脚底抹油先跑才是。
岑莲官哪里知道他内心惶恐,见他面对站起来的岑九毫不畏惧,心里赞叹:别看钦差大人长得文弱,面对九叔脸色都不变,真是好风采好胆量,这般风采的男子,堪当托付终身。
“正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臭丫头,老子看不惯就直接当你面拧断她脖子,还用鬼鬼祟祟藏起来干什么?你真是太小瞧我岑老九了。”
岑九强忍着内心的怒气,尽量心平气和。
他人高马大,对面站着,愈发衬着对面的增寿苍白瘦弱。岑莲官看在眼中心疼的急忙去拉岑九:“九叔,有话好好说,不要吓到钦差大人。”
“吓到?这是纸糊的还是泥捏的?”岑九面带不屑,指着门道,“既然如此,大人还是速速离开吧,万一我打个喷嚏吓到你,可没法跟朝廷交差,嗯,也怕我这侄女生气。呸,银样枪头,也就能唬唬闺阁女子。”岑九说着转身就走,不想和这小姑娘、小白脸子多做纠缠。
“九叔,初七年幼鲁莽,还请九叔看在钦差大人的面子,看在我的面子将她放出来吧。”
岑莲官知道这个叔叔杀心极重,担心他一生气马上将初七杀了,抓着岑九的袖子就不放。
岑九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被娇小玲珑的侄女抓着袖子,走,走不得,不走看着旁边幸灾乐祸的增寿又干生气,又不能狠心地将侄女推开,气的跺脚:“莲官,你这是做什么,受心眼子多的小白脸几句挑拨就来寻你九叔的晦气?”
“九叔,您就饶了初七了,您答应了我就松开。”
岑莲官撅着嘴撒娇。
“我哪知道你们那叫初几的小丫头在哪。”
岑九气的喊叫道。
岑莲官知道这位叔叔性格直爽,从不说假话,抬头看着他被气的龇牙咧嘴的脸,问道:“九叔真的没抓走初七?”
“没有,没有,那小丫头是和她主子一样讨厌,可我岑九是什么人,何必找一个小丫头的麻烦,没抓没抓,她丢了别来找我。”
岑九一甩袖子。
“岑姑娘,看来初七之事的确和九帅无关,还是放开九帅吧。”
增寿说着对岑九深深作揖。
岑莲官立马松开岑九的袖子,岑九看着更气了:“好啊,真是女大不中留,亲叔叔的话不听,听一个小白脸子钦差的。”
岑莲官脸一红,低下头去,嘴里还在辩解:“九叔,我是担心初七,她下午忽然不见了,找了很久不见踪影。”
“哼,一个平民丫头没准是偷了你的东西跑出去了,有什么打紧的,为一个和你无关的人一大早气汹汹跑来问我?你可是侯府千金。”
岑莲官嘴一撇:“九叔,咱们湘西女子不都这样,,过去九叔还说这是天真烂漫呢。”
岑九气的不想和她说话,增寿又是深深作揖:“初七是我的人,大帅也网开一面放开她了,还望九帅……:
岑九火了,侄女纠缠也就罢了,这小白脸算什么东西,也敢一再追着他要人?
他一脚踹向增寿,岑莲官呀了一声:“大人!“
增寿本来是可以完全避开的,眼光一扫,看到门口有人影一闪,边往外稍稍退了一小步,被他脚尖扫到小腿,那岑九可是千军万马拼杀出来的,这一脚力气可够大,增寿拼了一口气,依然哎呦一声蹲在地上,小腿骨疼的站立不起。
“老九!”
岑国璞站在门口,看向岑九:“胆大包天,你竟然敢伤害钦差大人。”
岑莲官急忙告状:“爹,九叔……九叔踢了大人。”
岑国璞一步上前,亲手去搀扶增寿:“大人,如何?”
增寿咬着牙咧着嘴按着他的手站起来,浑身打晃;“无事,无事。”说着往前走了一步,身子一矮,又哎呦一声蹲了下去。
岑莲官急了:“郎中,来人,快去叫郎中。”
岑国璞怒视岑九:“快同大人道歉。”
增寿蹲在地上摆手:“大帅,此刻这里没有什么钦差,增寿是小辈,挨了九帅这一下也是应该的,是增寿……的人惹事,九帅教育是应该的。”
岑九气的叫骂:“明明是你挑唆我侄女一大早来找我要人,怎么成了我的错?哎,你这小白脸,颠倒黑白!”
“住嘴!胆敢伤害钦差,军棍伺候!”
岑九挺着胸脯:“凭什么?我根本就没踢到他,装的,这小子是装的。”
增寿蹲着身子,扶着小腿道:“是,是,九帅没有伤到我,不是九帅的错。”
第六十二章 九天玄女(十六)
说着他咬着牙咧着嘴站起来,嘴角直抽抽:“无事,我还能站起来。”
他咬着牙,一步步艰难的往外走,摇摇晃晃,像是承受无法承担的苦痛。
岑莲官的心都要碎了,不顾岑国璞严肃的目光,一把扶住增寿的胳膊:“大人,别走了,我扶您坐下,郎中马上就来了。”
岑九喊道:“来人啊,都是死人吗?不知道上前扶钦差一下?”
岑国璞看女儿那一脸担心的样子,心头滴血转过身去,嘴里却说着:“莲官,快点扶正使坐下。”
说着对对岑九使个眼色,后者走到门口,叫人将这院子的门关上,自己则守在门口。
增寿装作疼的厉害,眼睛却在偷偷瞄着众人,见岑九关了大门,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兄弟二人是在将自己受伤的消息封锁起来,若是自己真有点什么事,他们会杀人灭口的,想到这里,增寿庆幸自己并没有受什么伤,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否则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院子都是问题,心里对岑家兄弟的忌惮又加深一层。
很快,外面响起敲门声。
“九哥,开门啊,我是十三,我带郎中过来了。”
岑九打开门,岑十三带着郎中一闪而进:“到底出了何事?一到早的叫郎中过来?”
岑九哼了一声不回答,岑国璞道:“十三,怎么是你带郎中过来?”
“长兄前日不是说要再进一些跌打金疮药吗,我早上正和郎中谈这件事,见九哥院子里的人急急忙忙的过来,又不说出了何事,小弟担心就带着郎中来了。”
“很好,还是你做事妥当,过来吧。”
岑十三领着郎中进屋,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增寿,面露惊讶:“啊?钦差大人也在这?“
“钦差大人伤了腿,让郎中看看。”
岑十三走过去,蹲下身子道:“是伤到了腿?十三来为大人除袜可好?”
增寿偷偷地看了岑莲官一眼,后者脸红了,低着头碎步走出去。
岑国璞也跟着走到院子里,岑九哼道:“多大点事,我看都是装的。”
岑国璞看他一眼:“老九,你鲁莽了。”
接着责备地看向莲官:“到底出了何事?一大早九带着钦差大人找你九叔兴师问罪,哪还有一点小辈的样子?我看是前些年在乡下把你惯坏了,真成野丫头了。”
岑莲官将昨晚的事讲了一遍,岑国璞道:“胡闹,大半夜的去寻人,还寻到钦差院子,我过去真是太惯着你,再这样胡闹就送你回湘西去,随便你做野丫头。”
岑莲官现在满心都是增寿,哪里甘心被送回老家,当即拽着他父亲的袖子晃来晃去:“爹爹,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是担心初七出事啊。初七是钦差大人的……侍女,不能在我们这出事啊。”
“一个平民丫头,出事又能怎样?”
这时岑十三过来低声道:“还好,只是有点骨裂,涂点药,泡泡脚,多休息就好了。只是,好好的,钦差大人怎么会伤到腿?”
岑九怒道:“谁叫他非要挑唆莲官的?”
郎中给增寿已经上过药了,岑十三再三叮嘱他不可将钦差受伤的事张扬出去,这才将人送走。岑国璞进去看钦差坐在那,眼神有点茫然,便坐下安慰道:“都是老九不好,我叫他张罗酒席给大人赔罪,当着众人面向大人斟酒赔罪。”
增寿笑笑:“无事的,九帅不是故意的,是我不会武功,人又笨拙没有躲开,再说以增寿的年纪,九帅等于我的长辈,长辈教训几下没什么打紧。”
岑国璞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听这话急忙道:“不敢当不敢当,钦差大人这话言重了,您是宗室,老九那等莽夫,叫他一声九帅都是给他面子。”
“增寿只是个闲散宗室,如果大人不嫌弃,真希望能成为……岑家的……”
增寿偷偷往门口瞄了一眼,声音越发地低了下去:“我想求娶莲官姑娘。”
他口口声声说岑九是长辈,岑国璞就担心他会打莲官的主意,没想到竟然胆大的说了出来,急忙摇头:“不敢高攀。”
“大帅,我过去在京城是纨绔一点,但这一路上已经在改了,求大人给我个机会,我是真心……喜欢莲官姑娘。”
他像是着急了,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
岑莲官在门外听到,脸一红,脆生生地喊着:“爹爹,我也……”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岑九一把捂住,岑九低声道:“你不要命了,这种事哪里是你个姑娘家能掺合的。”说着半拖半拽,抓着岑莲官开门就走。门一打开,罗凡正大步走来,见岑九拖着莲官出来,急忙问:“岑姑娘,正使……”
岑莲官嘴巴不能说话,拼命指着院子,罗凡以为出了大事,匆忙跑进来。一抬头看到岑十三笑眯眯地站在廊下,增寿的声音清亮有力:“我是真心喜欢岑姑娘,求大帅认真考虑一下,给我一个机会。”
罗凡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在向岑国璞求娶岑莲官?他竟然想人家求亲?增慎行,你是钦差正使,是来查明岑家兄弟城破之时到底做了什么的,明明是对立双方,现在你就巴巴的跑去要娶岑家姑娘,将朝廷法度放在哪里?
罗凡喊道:“增小六,你在说什么?”
岑十三笑嘻嘻地迎过来:“罗将军,这个……”
罗凡一把推开岑十三:“少来这套,增小六,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
他是直性子,根本不在乎岑国璞的面子,站在院子里就嚷开了。
增寿苦笑:“我倒是想出来,可这腿不敢动弹,走不了啊。”
罗凡进来,见增寿坐在那,屋子里有一股子红花油的气味,也顾不得和岑国璞寒暄,看着增寿问:“伤到腿了?哪个?”
增厚努努嘴,罗凡蹲下身,一把抓住那条腿:“伤到哪里?我看看。”
他是常年舞刀弄棒的人,手劲极大,增寿嗷地怪叫一声:“混蛋,你要杀人啊,老子本来没那么严重,被你一捏,这骨头一定要断了!”
第六十三章 九天玄女(十七)
“呵呵,正使大人身体要紧,这婚姻之事还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将养身体,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岑国璞柔声劝道。
说话时,为了安慰增寿,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表情和煦如推心置腹:“以后的事,慢慢谈;老夫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喜欢有干劲的年轻人,正使大人先把伤养好,否则老夫于心不安啊。十三,速去外面找顶轿子来,送正使回去。”
原来这帅府内两位大帅是不可能坐轿子的,唯一的女眷岑莲官从小就上山下河淘气惯了,也坐不惯轿子,这天京城破才大半年,天圣教作乱建都在天京城,横征暴敛无恶不作,城内正经的世家大户早都被铲除干净,因此城内目前并没有足以和岑家交往的人,也用不着岑莲官出门做客,是以岑大帅此刻才感觉到有点尴尬:府内竟然没有一顶轿子!
岑十三也意识到这点,赔笑道:“大人请稍后,十三去去就来。”说着就要出门去找轿子。罗凡担心夜长梦多,怕增寿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就是不想让增寿娶岑莲官,恨不能马上将人搬回去,直接往地上一蹲:“还用什么轿子,我背他回去便是。”
“不行。”岑十三斩钉截铁。
“不好吧,”岑国璞思忖着。
增寿下意识地去看岑十三,后者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大人稍等片刻,轿子很快就来。”
“没什么不好,赶紧上来,别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罗凡一眼看到增寿竟然首先看向岑十三,气不打一处来。
像个娘们儿似的,这话彻底刺激到增寿,他故意用力往前一扑,牢牢地趴在罗凡身上,罗凡本来是蹲在地上等着被他,但没想到他用这么大力气,猝不及防,往前一冲,差点趴在地上,接着脖子上是一双软乎乎的小手,罗凡心里的不满瞬间都被压了下来,他稍微运了一点气力,稳稳地站起身子,手圈上增寿的腿,这次可不敢用力了,只轻轻地虚扶着:“好了,走咯。”同时回头看向岑十三,“岑先生不必跟来。”
增寿扑上去那一刻本来是带着负气的,这会忽然俩人身体贴的那么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胸口紧紧地贴着罗凡的脊背,甚至能感受到他用力时候基本肌肉隆起像个小耗子,罗凡背着他大步往门口走,增寿忍不住悄悄回头瞄向岑十三,后者向他投来一个温柔的眼神,嘴角带着微微笑意,朝他轻轻地点点头,像是在安慰他。
增寿将头埋在罗凡的背上,不敢抬头,他觉得这样出去真是太丢脸了,这个罗黑子,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吗?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走了一段路,有护卫跟了上来,增寿觉得更不好意思了,让护卫看到副使背正使,成何体统?
“老实点,腿断了可别赖我。”
“你腿才断呢?不说点好的。”
增寿心道,这是老子的苦肉计,你小子懂什么。差一点就要将岑莲官算计到手了,偏你过来一棒子将老子的好计划打断了,现在又说什么腿断了,真是可恶。
这样想着,他动了一下。罗凡故意松开手:“再闹,就把你扔地上,你和我腻歪什么?真娘儿们叽叽的。”
增寿吓一跳,急忙一把搂紧他脖子,这一下搂的太紧,罗凡哎呦一声:“你狗咬吕洞宾,想勒死我啊。”
增寿稍微松开手,盯着他隆起的肩膀恨不能在上面咬一口解解气,这家伙,真是趁人之危。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等我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路走来,总能遇到零星的仆人和士兵,增寿担心丢人,一路都低着头,看着罗凡脚下。
身后的护卫道:“将军,小的来背正使大人吧。”
罗凡怎可能让他们背增寿,低低地说了一句:“少嗦。”
“停,停,罗黑子,你脚下是什么!”
路过一个院子,增寿忽然大叫。
罗凡站住脚:“增小六,你鬼叫什么,我耳朵还要不要了。”
增寿贴着他耳朵大叫,吓了他一跳。
“脚下是什么。”增寿指着地面。
护卫上前捡起来:‘大人,是根簪子。“
“来,给我看看。”增寿接过那簪子,悄悄对着罗凡的脖颈比划一下,“这是初七的簪子。”
罗凡一听,心里酸溜溜的:“你对她还真上心,她的物件认得这么清楚。”
“这簪子造型不错,一朵小小的莲花,和初七那假惺惺的样子挺般配,初七一路上一直戴着,只是……怎么在这里?”
“她昨天去找岑姑娘,路上掉了有什么稀罕。”
“可是这里……”增寿环视四周,“罗黑子,我发现你是面黑心热啊。”
原来这一条路并不是平时增寿进入帅府的必经之道。
罗凡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还是挺照顾增寿的面子和情绪的,专门挑僻静的小路走,难为他往来帅府几次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偏僻的路,怪不得遇到的人少。
“这里这么偏僻,初七来这做什么?”
岑九的院子在帅府的正前方,增寿和罗凡住的院子是帅府最后面,临着一座小山包,从前往后还要经过花园,这里就是花园的一个角落,周围树木葱郁,遮天蔽日,格外阴沉,初七虽然胆大,毕竟是个女孩子,如果从花园穿过不会贴着围墙走这条小路的,
“初七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罗凡说着,看墙角有个石凳,走过去将增寿放下,然后站在捡到簪子的地方走了几步,两个护卫也在附近查看,一个护卫喊道:“大人,这里有口井。”
罗凡心里一紧,急忙过去往下探头,这井似乎很深,他回头问:“可有火折子?”
一个护卫从腰间掏出火折子,增寿看向那口井,浑身发冷,他垂下眼道:“那井里有东西。”
护卫点着了火折子,罗凡举着火折子往下看着,忽然,他看到一双人的脚!还是一双小脚!
罗凡大惊:“初七可曾裹脚?”
增寿摇摇头:“我也奇怪,那丫头也算大家闺秀,怎么她娘不给她裹脚呢?”
“井里有人,但不是初七。”
第六十四章 九天玄女(十八)
不是初七。
增寿心里松口气。
本已经打算放弃初七了,这丫头报仇心切,不知将来会惹出多少乱子,不如借着查内奸的机会将她彻底清除,扫掉身边一个大累赘,只是他这些年虽然活得艰难,机关算尽,但谋害一个和自己本无仇怨,又身负血海深仇的年轻姑娘,心里还是有点不落忍的。早上心狠嘴硬地和罗凡杠上一杠,若是亲眼看到初七在井里,心里也是不太舒服的,这会听说不是初七,松口气后猛然又想到,若是初七没有被害,那人去了哪里?怪自己一时心软,没有斩草除根,这么一个祸害躲在外面可如何是好?
这一会儿的时间。增寿内心里是千转百回,却听罗凡喊道:“去叫人,捞人出来。”
护卫应声去找人。罗凡回头看向增寿苦笑:“看看,每次和你在一起,都要下去捞人。”
增寿眼睛一翻:“怎地?这就怨上我了,人又不是我杀的。”
罗凡低声问:“你猜,人会是谁杀的?”
增寿微微闭上眼睛,方才张望四周,他已经看到那角楼就在旁边,想到昨晚那角楼上晃动的银白色头盔,想了想:“昨晚我……”
花没说话,就听着一阵喧哗,有人抬着梯子,拎着绳子竹竿跑来。
“大人!”
为首的是个小校,首先行礼说自己是帅府的校尉,负责这院子的治安问题。
增寿一看,就是昨晚跑来问他初七是否回来那个,点点头指着那井说:“里面好像有个人。”
那人急忙跑过去看,又用竹竿捅了捅,这才一脸为难:“怎地又有尸体,这阵子真是……怕是风水坏掉了。”
增寿故意逗他:“莫非是我们来了就拐带坏了这里的风水?”
“不是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小校吓一跳,不敢再多说话,直接叫人往下扔绳套捞人。
罗凡要继续背着增寿回去,增寿摇摇头,坚持要看会捞上来什么。
小校指挥得当,很快,绳套将人的脚牢牢套上,上面的人一阵一二一二的号子,人被一用力拽了上来。
**的人被拖上来,这人大头朝下被扔下去,控的久了又被井水泡过,上面半个身子和头都肿胀起来,泡的老大。
尸体僵直,还没有什么臭味,应该是不久前才被扔下去的。
“这女子。你们可有人认得?”
罗凡俯身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尸体脖颈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勒痕,和那个舞女仙儿一样,是被人勒死的。
小校摇摇头:“小的从未见过此人,不像是这帅府的丫鬟。”
这女子被投入井中时间不长,头部肿胀一些,颜色也有变化,但依稀能看出是个相貌不错的女子。身上没有钗环,散开的头发都是水和青苔,衣服也不是普通的衣衫,是很难得的绫罗。
“看这穿着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子,难道又是什么宴饮之时出事的?”
增寿看着那女尸皱起了眉头。
小校摇头:“不可能的,最近我们府里并没有宴饮啊。小的一直在这守着,若是见过这样一个女子进出会注意到的,小的从未看到过……此人。”
那几个参与打捞的士兵也纷纷说没有见过此人。
大家都没见过这人,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增寿盯着那尸体肿胀的脸部,想从中发现点什么,可是这女子身上全无奇怪事情发生,鬼魂也不出现。
罗凡弯腰在他耳边问:“可看到了……什么?”
增寿摇摇头:“毫无头绪。”
罗凡叹息:“这就奇怪了,短时间内,这帅府里接连两人都是被人勒死,这可是戒备森严的帅府!”
增寿心想,是啊,正因为戒备森严,所以一定是帅府内的人作案,可是这戴银白色头盔的男子,接连勒死两个年轻女子的原因是什么呢?
“你既然负责这帅府的防卫,这可都是你渎职啊。”
增寿板起脸来一脸怒其不争的神情:“大帅信任你,将这一府防卫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大帅啊,哎,我为大帅感到痛心啊。”
那校尉闻言也是涕泪交流:“是,小的对不起大帅信任啊。”
说着噗通一声跪在那尸体旁边,“我对不起大帅啊。”
“我身为钦差,这事本不该由我来过问的,我是担心大帅,大帅是国家栋梁,事务繁忙,不好为这些小事操心,来,你过来,我问你点事。”
增寿朝那校尉勾勾手,校尉一脸懊恼,膝行过来,增寿急忙伸手示意他起来:“快起来,莫要如此,你可是大帅的亲兵,是大帅的乡梓,我信你对大帅是忠心耿耿的。”
校尉连连点头:“小的对大帅自然是忠心。”
“我来问你,这角楼可住着什么人?”
增寿指着不远处的角楼。那校尉摇摇头:“没人住,帅府人口简单,大帅九帅和姑娘都住各自的院子,大人为何这般问?”
“我是觉得这角楼看起来有点……呵呵,有点……”
“大人可是也知道那闹鬼的传言?”
校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闹鬼?这角楼闹鬼?”
校尉看看周围,小声说道:“小的之前带人在夜间巡逻,有时候听到这附近有哭声。”他见增寿脸色凝重,又加上一句,“是女子的哭声。”
“女子?哭声是从哪里来的?”
罗凡追问。
“当时小的以为是外面的哭声,便叫人四处查看从哪传来,大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小的怀疑,那哭声可能是……可能是……”
校尉面对恐惧,伸手指了指地面。
“是从这地下传来的?”
增寿眉头拧了一下,目光闪动。
校尉点头:“是。一定是城破之日这城里死人太多了,冤魂多,晚上就出来游荡作祟,也可能是……是荷塘里那女鬼作祟。”
“荷塘的尸体被挖出来后,你就没听到过哭声?”
“这个……”
校尉面露难色:“是出现了尸体后,晚上小的就不敢带人进来了。”
原来如此。
增寿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这校尉是战场上下来的人,心眼耿直,又亲眼看到城破那天的屠城事件,看到什么都觉得是鬼魂作祟,他根本没想到哭声从地下透出来说明这院子地下可能有暗道,暗道里关着女人。
第六十五章 九天玄女(十九)
“爷,您这是怎么了爷!”
顺子见罗凡背着增寿回来,大吃一惊,尖着嗓子就扑过去,罗凡背着增寿,猝不及防差点被顺子扑倒了,增寿挥手就是一巴掌:“找死呢你这杀才。”
顺子一个激灵:“爷,这是怎么了爷。”
他从小就习惯了被增寿呼喝打骂,随手挨一下不算什么。
罗凡眉头皱了一下:“你这脾气得改改,顺子也是担心你,你看看你,上来就是一巴掌。”
增寿咧嘴:“得了吧,一个奴才,还叫我跪下给他赔礼不成?我说罗黑子,你多管闲事烦不烦。”
顺子急忙说:“是奴才不好,差点摔到六爷,奴才该打。”说着左右开弓,朝自己脸上恶狠狠地扇了几个嘴巴。
罗凡气急了:“这是做什么?”
增寿扑哧一笑:“好了顺子,别吓到罗将军。”罗凡不吭声,直接背着增寿到了他的房间,将他放到床上,顺子跟着进来,跪下来去解增寿的鞋子:“六爷可是摔伤了腿?”
增寿脚往后一缩:“好了,没你什么事,滚出去。”
“六爷,让奴才看看,不看奴才不放心。”
“滚。”增寿挥手又要打,顺子委委屈屈地退出去,走到门口心道:六爷这是愈发的和我生分了,从府里出来也不知怎地就和这黑小子混一起,完全不在乎过去和奴才的情分,哪有这样的?
“顺子,前面廊下守着去,不许闲杂人过来。”
增寿的声音懒懒地传过来,顺子答应着:“是。”
说着就坐在廊下盯着大门口,耳朵却立起来,小心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只听着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接着是罗凡一声惊呼:“怎么可能?”
到底是什么不可能,声音又低了下去,顺子努力很久还是没听到里面说的是什么,他索性不听了,抱着肩膀靠着廊柱,闭目养神像是在晒太阳。
“下面有地道?”
罗凡吃惊地瞪大眼睛:“不可能吧?这可是帅府,谁能肆无忌惮在帅府内搞鬼呢?”
“不错,这是帅府,能在这神不知鬼不觉捣鬼的人当然是这帅府里最有力量的人。”
罗凡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岑大帅?”
“不,我怀疑是岑九。大帅不像是这样的人,倒是岑九,我觉得此人极为危险。”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荷塘中的女尸,那个贼人的女尚书也就罢了,应该是城破时候带着玉玺投了荷塘,自己找死,可那个婴孩,还有那舞女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会死?还有今天这女尸,很明显应该是昨天被扔进去的,好好的为什么就被扔进井里?若真是岑九,他做这些都图什么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增寿说完眼睛一转,盯着增寿嘿嘿一笑,“黑子,你轻功好不好?”
罗凡微微一愣:“啊?怎么扯到这个?”
“那角楼里有秘密,晚上探一探不就知道了。”
罗凡眼睛一亮:“对啊,只要去看看。”
增寿见他上了心,又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样的话太危险了,我可不想叫你以身涉险,再说这帅府发生什么事和咱们有啥关系?咱们只是彻查贼酋那伪皇宫里的金银财宝都去哪里……”
增寿见罗凡脸色越来越沉重了,又加上一句:“不会的,我想金银财宝早被运回湘西了,不会留在帅府之内的,更不会藏进什么地道暗室。”
罗凡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漕帮那边给的具体情报,岑家兄弟运回去的财宝都是有数的,剩下的钱都藏在哪?你说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一定就在帅府之内。”
说着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增寿的话很好地勾起他的斗志,他现在踌躇满志,一心想晚上来一番夜探。
廊下的顺子伸了伸懒腰,长长地出一口气:“哎,累啊。”
大门被人推开,柏师爷快步走进来,见顺子在廊下坐着,喊道:“顺子公公,我要见六爷。”
顺子朝里屋努努嘴:“六爷在和罗将军商量大事。”
“顺子,让柏师爷进来吧。”
增寿听到外面说话,喊了一嗓子,同时用极低的声音道:“小心柏师爷。”
柏师爷进来就说:“六爷,那刘大龙……”
增寿竖起一根手指:“嘘,小声点。”
柏师爷急忙关上门压低声音道:“枫娘子那传来的消息,说那刘大龙在回来的路上出事了!溺水身亡,也算是报应,当初他把黄秋娥点了天灯,现在整个漕帮都在说这就是报应,尸体都没捞上来,喂了王八咯。”
柏师爷说着脸上现在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死了你怎么这么高兴?”增寿声音冷淡,罗凡则一直皱着一双浓眉不发一言。
“这人活该啊,黄家好好的一家子,被他杀光,抢了人家姑娘还给点了天灯,这样的恶人醉酒溺亡,正好还是死在当年那条水道上,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呵呵,别人这么目光短浅,你柏师爷,不该啊。”
增寿目光犀利盯着柏师爷。
“六爷,您还是不信我啊。”柏师爷叹口气,“也是,上次龙袍的事,我是百口莫辩。”说完这话,他脸色忽然一变,转身看向门外。
增寿嘴角抽了一下:“你想到什么?”
柏师爷也不说话,苦笑一下指着窗户,增寿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
柏师爷张大嘴巴无声地说:“是他?”
罗凡在一边听的莫名其妙:“你们说的……”
增寿忽然高声道:“柏师爷,我一向对你不薄,你吃里扒外负恩忘义!”
“六爷这话从何而来?我真没有出卖过六爷啊。”
“哼,不要以为你做的是天衣无缝,若不是你,龙袍那事怎么会那么快事发?”
“六爷,这一切都可能是巧合,还请六爷明察。”
“小六,我看未必是……”
“闭嘴,柏师爷是吃我的饭领我的银子,和你有什么干系?”增寿气愤地指着罗凡,后者气坏了,这是什么话!好好的你怀疑柏师爷是内奸,那也要仔细调查一番,忽然就把事情嚷出来,是了打草惊蛇,不是以后可怎么和柏师爷相处呢?罗凡苦口婆心:“慎行,我这是为你好。”
“六爷既然不信我,那我明天就卷铺盖回京城便是。”
柏师爷怒气冲冲,摔门而去。增寿大怒:“看看,吃我的饭,还敢给我甩脸子。”
顺子见柏师爷铁青着脸冲过来,装作没看到,依然抱着胳膊在廊下坐着,这时就听屋里来了一句:“他走了,夜探角楼的事咱们可以详细谈谈了。”
第六十六章 九天玄女(二十)
两人在房内商议停当,罗凡犹犹豫豫地说:“我派人去秦姑娘舅舅家看过了,初七没有过去,看来是真出事了,这个簪子……很说明问题。”
“嗯,可能是出事了。”增寿掏出那根簪子,“就靠这个,再去找岑九兴师问罪证据不足,认了吧,反正赖在他们身上就对了。”增寿说着指指桌子上的纸张和笔墨,示意他背他过去。
罗凡犹豫一下不知道增寿想做什么,增寿见他一脸茫然,作势要自己下地,罗凡急了,一步窜过来,手放在他腋下,就这样硬生生将他抱起来,送到桌边坐下。增寿脸上一阵发烧,低着头,手挥了挥,让罗凡继续说话。
这又是什么意思?罗凡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瞪着增寿直发呆。
“初七……嗯,初七出事就出事了,反正不是咱们的人,大家路上遇到,谈不上同舟共济。”增寿清了清嗓子,“不在秦九舅舅家,那就是落在岑九手上了,那簪子……嗯,可能是撞见了那女子被谋杀的下场,被那杀手……咔嚓了。”
增寿比划了一下。
“那初七姑娘……岂不是……凶多吉少?”
“那是她的命,谁也帮不了她。”
增寿声音冰冷,全无一点情意。
罗凡心里有点不舒服:“我以为你是从心里喜欢那丫头的。”
“我?喜欢她?啊哈哈哈,我说黑子你可真逗,我会喜欢她,一个没长相没身材也没家世的小孤女,嗯,现在她就剩下满肚子的仇恨,这样的人,我要来何用?”
增寿坐在床上,笑的捂起肚子。
罗凡的心愈发地凉了:“所以你去求娶岑姑娘?因为她是大帅的女儿?”
“对,我和岑姑娘门当户对啊,再说咱们现在的境地,朝廷鞭长莫及,就算能顾得上,也未必会管咱们,这天京城的形势你也看到了,能看清吗?再加上漕帮还在那虎视眈眈,咱们举步维艰,若是我能和岑家结亲,就算完不成朝廷托付又有什么打紧,黑子,你得帮我呀,这对你也有好处。”
“胡说八道,你这是枉顾朝廷恩德,你有负君心。”
“恩德?谁对我有恩德啊?莫要忘了我可是直接连个镇国将军都没封上呢?哪个宗室有我惨?君心?君心是什么?是由着我那好哥哥一起压制我,不许我反抗分毫吗?”
增寿神情激动起来。
罗凡知道他常年被诚亲王压制,心里有些偏激在所难免,见他忽然激动起来,只好按着他肩膀安慰道:“这些话你和我说说也就算了,小心隔墙有耳,哪天若是传到朝廷那边,这可是大逆不道的。”
增寿哼了一声,声音软和下来:“好了好了,我就是发发牢骚,好了,今晚咱们还有事情,你去安排一下,护卫们也要筹划好了,小心些。我这腿成了这样,今晚就不能去了,你们自己小心。”
“放心吧,我们一定小心,这次几个护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轻功比巡逻那帮人高出多少倍,不会有事的,你在院子里好好休息,等我探查明白一切就真相大白的。”
罗凡说的很有把握,增寿点点头,将写好的纸递过去。
“这……”
罗凡刚出声,增寿手指竖在唇前,做个禁言的动作。
罗凡心知有问题,坐下后拿起那纸将他写的话一个字不差地看了一遍,接着抬头看向增寿,一脸震惊。
增寿无声地说:“照我的吩咐做。”
晚饭是岑莲官派人送来的,都是些精美的小菜,装在大食盒内,由小厮抬着进了院子。
顺子跟在小厮身边跑前跑后,也不知是跑的多还是怎地,忽然脚一歪哎呦一声,
“顺子公公,你没事吧?”
有护卫手急,牢牢地抓住顺子的胳膊,后者晃了一下站住:“我脚崴了。”
护卫道:“我这里有药物,给公公上点药?”
“啊,我房间里有,我自己擦点药就是了。只是不能侍奉六爷,还得麻烦几位护卫大哥。”
“大家都是一家人,何谈麻烦。”
晚饭一点点摆上,增寿看了看问:“顺子呢?”
“顺子公公崴了脚,不能在大人面前伺候。”
增寿点点头看向罗凡,嘴角挂上一丝微笑。
罗凡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见增寿笑的苦涩勉强,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下。
这天深夜,一个黑影几个起落,悄然落在角楼二楼。
那黑影落下后,在怀里摸了摸,弯下腰去,忽然嗖嗖嗖几条黑影出现直扑那人。那人腾起站起身大叫一声:“啊,原来小猫在这啊。”
说着站起身,月光下那人的眉眼看的清清楚楚,竟然连蒙面巾都没带,哪有这样夜行的?而这人明显不适钦差副使罗凡。
那几个人很明显愣住了,就见那黑影举着手里的东西大叫:“大人,猫儿找到了!”
猫儿?什么猫儿?
“喵儿。”那人手里举着的原来是只小黑猫!
“大胆狂徒,竟然敢夜探帅府!”
岑九从暗处钻出来,指着楼上大叫:“将这贼人给我拿下来。”
“啊,九帅!什么夜探,小的是钦差大人的护卫,是来给大人寻猫儿的。”那人说着嗖的一下从楼上跳了下来,晃了晃手里的猫,自己笑眯眯地喵了一声。
岑九大怒:“你莫不是来消遣我的?”
“哈哈哈,不敢不敢,这是正使的猫儿,不知怎地跑了出来,正使大人被九帅伤到腿骨,正是心焦的时候,这猫儿是他最喜欢的,忽然不见了就派人急忙来找,这不是,原来在这角楼上呢。”
罗凡哈哈笑着从外面走进来,岑九怒道:“大半夜的过来抓一只猫?”
“对呀,我也觉得正使大人这有点太过分,可是没办法,这人受了伤就容易惹是生非,这还得怪正使大人,不知道自己斤两,竟然和九帅比划武功,这不小心伤到了腿,在院子里闹了一下午,心情不好啊。”
罗凡说着,从护卫手里接过猫儿,护卫朝身后众人抱抱拳:“不好意思啊,找一只猫儿,让大家兴师动众啊。对不住,对不住。”
第六十七章 九天玄女(二十一)
岑九冷笑:“我今天可是见识了,为寻一只猫,也值当穿夜行衣出来?”“对平常人而言是一只猫,我们这正使是宗室纨绔出身,玩物丧志什么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的了,这个,我也很为难啊。”
罗凡抱着猫,一脸无奈。
他完全都按照增寿所传授的办法来说话,气的直脾气岑九一阵眩晕。
“我先回去了,多谢岑将军。”
岑九一愣:“谢我?”
“是啊,这晚上找猫我才发现,帅府果然是守卫森严,比如这院子看着不见守卫,我这护卫一出现就被几个人盯上,哈哈,这般戒备,我们搬进帅府来住还真是最安全的。”
岑九哼了一声,努力压制内心的怒气,却听罗凡继续说:“所以我也觉得奇怪,这花园里平时看着没人巡逻,其实九帅一直派人盯着的,既然这样,那女子,哦,还是谁都没见过的女子是怎么出现在这井里的呢?难道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此事我自然会派人彻查。”
“哦,那样最好,我和正使大人都很期待调查的结果。”
岑九指了一下大门,按捺住痛揍他的心情:“走好不送。”
“哈哈,九帅客气了,那就早点休息吧,九帅忙了一天,大半夜的还得看院子,着实辛苦,辛苦。”
罗凡冲岑九抱拳,那小猫在他手里又喵的一声,这声音听在岑九等人耳中不啻讽刺,一个个气的几乎倒仰过去。
罗凡拎着小猫大步走出去,俩护卫紧随身后,那个跃上二楼的护卫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将军这么会说话,刚才还担心岑九帅会暴起和将军打一架呢,哈哈哈,太好玩了,将军何时变得这般的……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也是你能说的?”罗凡将小猫递到这人怀里,“抱着,我可看不上这些猫儿,养狗还行,狗是忠臣啊,猫是奸臣。”
那护卫笑道:“将军看不上看得上不重要,正使大人喜欢猫儿啊。”
原来这猫是晚上增寿随手在院子里抓来的。也不知是从哪跑来的小猫,走路还摇摇晃晃,在草丛里喵喵地叫着。增寿大叫:“来人,来人,将那猫儿给我抓来。”有护卫以为他喜欢猫,急忙去将猫抓来呈到他面前,增寿一把将猫儿抱起:“哈哈,真是要瞌睡就有人,啊,不是,是老天送来个枕头,猫儿猫儿就你了,你这么乖,哈,好可爱。”
说着抱起猫儿,向整个院子的人宣布:“这是本钦差最喜欢的猫儿,顺子,嗯,顺子呢?脚好了就来伺候这猫大人。”
顺子贴着窗子坐着,听着院门打开,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进来,顺子的手动了一下,他甚至想推开窗看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去夜探的,怎么能毫发无损,大张旗鼓的回来。
“正使大人,猫大人回来了,一根汗毛都不带少的。”护卫语气轻快,调戏岑九让他很有成就感:那可是杀入天京城的岑九啊,杀的血雨腥风,至今江南地区小孩夜啼只要一提岑九大名都不敢哭闹的。
罗凡从护士手里抢过小猫,打开门塞进增寿怀里:“还你的宝贝猫。”
增寿急忙将猫放下,小猫喵喵地接着,蹒跚着往外走。
“咦,你下午不是说这是你最喜欢的。”
“那个,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喜欢这会不喜欢了。”
说着他甩了甩手,低声嘟囔着:“哎,也不知道那玩意带不带虫子,我下午还抱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什么?”罗凡见他甩手,一把抓住他的手,“不会又伤了手吧?伤到哪里?我看看。”
增寿吓一跳,急忙将手从他手中抽回:“什么啊,我就是怕粘上虫子,那猫,干不干净啊。”
罗凡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喜欢猫,都是装出来的。”
增寿得意地一扬下巴:“现在咱们去看看顺子公公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顺子坐在窗前没有动弹,此刻,他好像不再是哪个紧随主子身后,佝偻着腰,永远低声下气的小太监,他稳稳地坐在那,背挺得直直的,神情桀骜,像换了一个人,这是增寿从不认识的“顺子。”
“你怀疑我?”
顺子看着门口,面无表情。
罗凡将蜡烛点起来,烛火跳跃,增寿盯着那烛火:“我们一起长大,过去在庄子里也好,在王府里也好,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们都是看着烛火一起走过来的。”
“是,那时候是够苦的,你是王府弃子,我是家族弃子,同病相怜啊。”
顺子笑起来:“可是你不知道,我之所以被家族当作弃子都是因为你,是你带着人路过我家,非哭着闹着要和我玩,王府的人就将我带走了,我这样的孩子,要想进庄子做一个王子的玩伴,那就只能净身。”
增寿抖了一下,他记起来了,自己小时候是曾经有过这样一幕,有次由嬷嬷带着路过一个村子,和村子里的小孩玩的开心,哭着喊着要将那小孩带走。
“我们六爷一个人太孤单了,是需要个小孩陪陪了。”嬷嬷给他擦着眼泪,眼睛在那家人脸上打转。过了三个月,一个瘦弱的小太监被送到他面前,而那是的增寿早忘记当时自己哭闹着要带走一个小孩一起玩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自己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念头发了脾气,却断送了顺子的一生。
“你以为别人都是心甘情愿给你做奴隶的吗?”顺子笑了,笑声凄厉,他十九岁了,这辈子都无法做一个正常的男人,而这一切只因为当年一个小孩子的哭闹,多荒谬。
“所以你恨我,你来到天京就和岑家人勾结上了?”
增寿声音微微发抖,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滋味没人能承受的了。
“是,我希望你被岑大帅好好收拾一顿,拧断脖子也好。我恨你,我本来有父母亲人,就因为你一句话,你一时兴起,我成了今天这副鬼样子。”
“原来你这么多年的恭顺都是假的。”
“也不能说是假的,做人家奴才有什么办法,可你需记得,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做奴才的。”
第六十八章 九天玄女(二十二)
“上次龙袍的事情也是你说出去的:”罗凡上墙一把抓着顺子的衣领,将瘦弱的他拎起来。
顺子大笑:“对,是我,你们杀了我好了。”
罗凡拳头捏的嘎嘎响:“杀了你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你这样的小太监死了也就死了。”
顺子脸上显出一丝犹豫,却还是抿着嘴,表示自己根本就不怕死。
“放开他吧。”
增寿叹口气,扶着墙壁慢慢往外走。
“你别动,我扶你。”
见他要走,罗凡急忙松开顺子。
“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啊。”
顺子咆哮着。
他梗着脖子,脸涨的通红。
“是我害了你。我想不到当年一句话害了你一生,你走吧顺子,我不怪你。”
增寿说着伸手往怀里摸。罗凡扶着他胳膊,低声问:“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说着就要伸手帮忙,增寿往后仰着身子,努力躲开他:“不用。”
他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用力往屋里一扔:“走吧拿着银票回你家乡去。从此咱们再无瓜葛,我欠你的也还干净了。”
说着昂周挺胸,扶着罗凡的手大步往外走。
房间里传来哭声,顺子趴在地上,像被打断脊梁的狗。
罗凡扶着增寿回房:“你心软了?大家闹一场就这么把人放了?”
增寿坐到床头看向罗凡,忽然歪头一笑:“对,六爷我就是这么心软,我下不去手。”话是这样说可那笑容却是狡黠的,如一只坏笑的小狐狸。
“你的意思是……”
罗凡觉得他话里有话。
增寿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后脑勺下:“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累了,睡觉了,罗黑子出门时候把门关好,我怕……风。”
“把话说明白啊。”
罗凡伸手去拽他的枕头,啪的一声被增寿一巴掌拍在手掌上,罗凡只好委委屈屈地走出来,小心地将门关好,又转过头去看顺子的房间,听着里面呜呜咽咽的声音,他心想这小六就这么放心敢睡觉?不怕顺子对他不利?算了,还是我多费点心吧。
这一夜他都没睡好,翻来覆去,一会梦见那水井里钻出一个女人,全身湿漉漉的,对他伸手把命坏给我,仔细一看却是初七。罗凡急忙问:“初七,谁害的你?”
“是你,是你,是你和增寿!”
初七忽然伸出手掐住他的脖颈,罗凡努力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他猛地醒来,蹭地坐起来,他好像听到门响。
罗凡冲出屋子,看到大门被关上,他急忙开门,一个瘦骨伶仃的身影正渐渐远去,那人肩头还背着小包裹,正是顺子。
天要亮了,东边的天空现出淡淡的鱼肚白,罗凡叹口气,顺子到底还是走了。
远处有巡逻士兵的声音:“是谁?”
这声音让罗凡如梦初醒:顺子既然是内奸,这次办砸了事情,以岑九那人的脾气如何能放过他?
这样想着,心里升起一股寒气:增小六那一脸坏笑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早都算计好了,表面上给顺子两张银票,叫他离开,仁至义尽,实际却是将他直接送到岑九面前,顺子给错了情报,岑九自然会惩罚他,就如同对初七,明知道中间有内奸,却还坦白她是唐县令之女的秘密……
这样一想,罗凡浑身打个冷战:如果初七真出事了,自己也是将她推向可怕境地的……凶手之一。
这感觉很不好。
罗凡是武将出身,喜欢真刀真枪战场上见真章,这种背后算计人的事情,尤其算计的还是熟悉的人,这滋味可不太好受。
罗凡关上门,转身看到柏先生打着哈欠走出来。
“早啊,罗将军。”柏先生笑的风轻云淡。
“你也猜到了对不对?”
柏限生得意地眨眨眼:“就四个人,不是我那自然是他。哎,这荣华富贵真是迷人眼啊。”
“罗黑子,顺子走了吗?”
增寿的声音从房内懒洋洋地传来,罗凡打开门走进去。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红花油气味,罗凡吸了吸鼻子:“是不是该上药了,我帮你揉揉?”
增寿将杯子裹紧:“不要。”
“你不知道,这些药油要揉的发散开才管用的,自己揉是使不上力气的。”
说着罗凡就去扯他的被子,增寿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叫道:“不要不要,我自己来。”
“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罗凡气恼地坐到床边,增寿急忙往里骨碌一下:“你说谁娘们?”
“顺子走了,岑九不会放过他。”
“那是自然。”增寿嗤地笑了一下,“出卖我的人不会有好结果。”他言语间很是得意。
“其实,顺子也是可怜之人。若不是你当年……”
“若不是我当年一句话,他也不会残损身体进王府做了小太监对不对?”
增寿冷笑一下:“怪不得我,这都是他的命,呶,你也看到了,我对他仁至义尽,两张银票呢,我可心疼他。至于出去岑九会不会找他麻烦,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罗凡沉默一会,瓮声瓮气地说:“我梦见初七了。”
增寿哈哈大笑:“行啊,是不是春梦?你小子看着老实,这花花心思还不少呢。”说着一巴掌拍在罗凡腿上,这一巴掌拍的极重,像是在报复。
罗凡无暇顾及,喃喃自语:“不是,我梦见她从井里钻出来,说是我们害了她,要找我们报仇。”
“放心吧,就算她做了鬼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
“因为……”
增寿的声音压低了:“你还记得秦九身边那个叫惠香的丫头吗?”
罗凡点点头:“那个被天圣教毒哑巴的?”
“呵呵,是成了哑巴,却不是天圣教下的手,是我在她饭菜里加了些许佐料,她就不能说话了。至于初七,当然也是如法炮制,前天下去她去找岑姑娘之前,在我房里喝了一杯茶,我想那药需要在晚上发作吧。”
罗凡猛地低下头,盯着将身子蜷缩在被子里的人,这个人有一张绝美的脸,现在那张美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本该叫人如沐春风,可现在罗凡只觉如被风雪。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罗黑子,我都是被迫出手的。”增寿说的轻描淡写,“你能站起身,走到门外将门关上吗?六爷我还没睡醒呢。”
第六十九章 九天玄女(二十三)
“听说昨天正使的人夜探角楼了?”
岑莲官见增寿过来,扬着苹果一样的小圆脸,嘴边是漾开的笑窝。增寿本来是微微皱着眉头,看到这女孩的笑脸,阳光一样,清风一样,让人心里也跟着荡漾开满满的自在,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是啊,就为了一只猫儿,差点被九帅给收拾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只小猫,朝岑莲官比划一下:”看,就是它,这小东西,可不老实的,一眼看不到就跑出去了。“
岑莲官从小在湘西老家上山爬树的,喜欢亲近小动物,何况这只可爱的小猫还是钦差大人带来的,她眼睛笑成两道弯弯的月牙,从增寿手里接过小猫,笑道:“大人喜欢养猫?”
“是在院子里看到,想是被老猫抛弃了的,可怜见的,不过我是大男人,养猫儿也不容易,还是交给你比较好,不知道……岑姑娘能不能帮我……”
“好啊,好啊,我可喜欢小猫了,一定能养好它。”
岑莲官笑着双手捧着小猫:“大人,这小猫有名字吗?”
增寿想了想:“叫初七吧,希望初七一切安好,有个念想。”
啊?猫也叫初七?
岑莲官眼中的光彩一下子黯淡下来:“是啊,初七现在还没有消息,恐怕是……”
“其实前天,我在花园捡到了初七的簪子。”
增寿看看周围,小声说道。
“啊?就是又发现尸体的地方?天呐,难道是初七也被人……”
岑莲官用力摇摇头,努力想将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不会的,可能她是偶然路过,正好簪子就掉在那了。”
增寿轻轻叹口气,那张好看的脸像是瞬间笼罩上一层轻纱,显出阴霾。这份美丽的哀愁在好看的面孔上生动又哀怨,让人心疼。
“岑姑娘,这些话,你自己想来都是不信的吧?”
岑莲官叹息一声:“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这帅府发生这么多事,都太奇怪了,像是……非人力所为。”
“能在帅府装神弄鬼搞出这么多事的,依岑姑娘看还能有谁呢?这府内一直就三个主人,两位大帅和岑姑娘你,姑娘是不会去半夜杀人的,那……”
“不,我爹不会做这些事。”
岑莲官说的斩钉截铁。
“大帅没事,那九帅呢?那婴儿被关在箱子里活活憋死,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被人用一根绳子勒断了脖颈,岑姑娘,这府里有个戴着银白色头盔的人杀人,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岑莲官愣了一下:“戴着银白色头盔,那是不可能的,这府里哪有人会这样打扮。”她摸着猫儿的背脊,不住摇头。
“我在山上看的分明,那人戴着银白色的头盔,站在角楼上,第二天就在角楼附近的井中发现了尸体,后来我想,为什么尸体会被匆忙抛入井中,一定是姑娘那时在院子里找初七,惊动了那个人,岑姑娘,你想想初七失踪那晚,你的人是否去过花园。”
岑莲官仔细一想,果然是这样,吃过晚饭,初七说有点头晕,嗓子疼,上不来气,可能是吃多了,要去花园里走走散散步,消消食。
自己本来要陪她去的,正巧那会癸水未净身子不舒坦,吃过饭就懒了一些,便由着初七一个人出去逛。到了晚上睡觉不见初七回来,便悄悄的派人出去找。
打发的人回来说去了花园不见有人……是去了花园,难道是因为自己派人过去寻找,打乱了凶手处理尸体?
可是这府内的确没有个戴白头盔的人啊。
增寿见岑莲官脸上显出茫然神情,心知她是真的不知道,也只好叹口气道:“岑姑娘,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同
你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一句白头偕老,岑莲官目光闪动:“大人说什么?”
“想同你白头偕老啊。”
“对啊,白头……白头……”
岑莲官喃喃自语。
“姑娘说什么?什么白头?”
岑莲官摇头:“我说白头偕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世间女子谁不想这样,只是古难全啊。”
她言语间颇为凄凉,出乎增寿意料,方才还是一张明媚的笑脸,现在却马上阴云密布,这姑娘……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增寿也伸手去抚摸小猫的后背,低声道:“我一定会努力,一定会让大帅同意,我对姑娘是……一见钟情。我知道自己过去在京城名声不好,岑姑娘,你相信我会浪子回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
说话时,他的手顺着猫儿的脊背触碰到岑莲官的手,岑莲官吓了一跳,那只手却牢牢地按着她的小手,让她动弹不得。
岑莲官抬起头,钦差大人的眼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好姑娘,告诉我,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他声音低沉,像是喃喃自语,他的手温暖又软滑,岑莲官脸一红,目光躲闪:“没有,没想到什么,大人,快别这样,被人看到了……”
“怕什么我已经像大帅求过亲了,大帅现在虽然不应允,只要我继续努力,他一定会同意的。”
“莲官!”
岑国璞的声音响起,岑莲官吓得浑身一抖,急忙将手抽出来:“爹爹。”
岑国璞远远地看到女儿和钦差站在一起,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来:“钦差大人好雅兴,身子这么快就痊愈了。”
“九帅那一脚威力巨大,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官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岑姑娘,这才……还请大帅勿怪。”
岑国璞怒气冲冲地盯着这年轻人;真是大言不惭,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不要廉耻的话。
“正使大人,注意你的言行。”
岑国璞冷冷地提醒。
增寿笑的如春风拂面:“大帅,此刻增慎行不是什么正使大人,只是个春心萌动的笨小子,还请大帅看在年轻的份上原谅则个吧。”
“老九有事正在找大人,似乎是那位初七姑娘的事情,大人不去看看?”
岑国璞冷冷地说。
增寿抱抱拳:“好,我这就去寻九帅。”
说着又朝岑莲官眨眨眼:“岑姑娘,再见。”
岑莲官怀里抱着小猫,目送钦差大人渐渐远去。
“他同你说什么了?”岑国璞问。
“爹爹今天头发染的真好,一丝白发都不见呢。”岑莲官盯着岑国璞的头发幽幽地说。
第七十章 九天玄女(二十四)
岑国璞抹了一下头发:“就是麻烦点,隔段日子就得蘸着药粉梳一梳,多亏有你帮爹爹想着。““说着他叹口气,伸手摸了女儿头发一下,”看爹爹都老了,满头白发,你就别让我操心,那小子不是好人,以后不要和他来往。“
岑莲官抱着小猫,试探着问:“爹爹,咱们家已经封无可封,同宗室结亲也挺好,至少宗室不会出大事,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岑国璞冷笑:“就是封无可封,我岑家子女才不需要去给人家锦上添花。”
“若是我想雪中送炭呢?”
岑莲官看向父亲,笑的云淡风轻。
她长得很像岑国璞,斯文秀气,只是因为年纪还小,同样的一双明眸,岑国璞的目光深沉淡漠,她却明丽动人,充满青春的朝气和锐气。
“这位大人听说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若是因为咱们家飞黄腾达,那他要每天念着爹爹的功劳,也让世人见识到我岑家的气派和手段,正因为我们家封无可封,我们才能想捧谁就捧谁。“这话说的肆意霸气,颇有点岑九的意思。岑国璞微微一笑:“你想用激将法。”
岑莲官被说中心思,恼怒地喊道:“爹爹,我就是喜欢他,你若是再不同意……我就……我就……”
“你还想和他私奔不成?”
“如果爹爹真的一再阻挠,这也不是不能够的。”岑莲官见她父亲要生气,急忙跟上一句,“爹爹总以为钦差大人是要和您对着干,是朝廷是派大人来调查爹爹的,为何不能将这位大人收为己用,为自己做事呢?或者说和这位大人一起忠心为国,还是爹爹和九叔起了别的心思?”
“胡说!这种话你都敢说,胆大包天。”
岑国璞几乎要恼羞成怒,他努力压制着怒气,岑莲官常年在他身边照料生活起居,当然知道此刻的岑大帅已经到了怒气顶峰。她撒娇道:“爹爹,是女儿错了,你不要生气嘛。”
“从小宠你,不是叫你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的。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更不能在钦差面前提,你这是要将全家都断送掉。”
岑莲官眨巴着一双和岑国璞一模一样的眼睛:“爹爹,您忠心为国,这是谁都知道的,其实不必在意那些言官弹劾,两宫太后和万岁爷圣明,不会相信那些话,爹爹何必在意那些,您和九叔平定叛乱,这么大的功绩,手下又这么多人,有什么怕的呢?”
“是啊,我是忠心为国的。”岑国璞像是自言自语。
岑莲官看着他父亲鬓角的黑发,心里叹口气。
“爹爹,我是真的喜欢这位大人,如果他出什么事,我一定会……伤心而死的。”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成何体统?”
岑国璞拂袖而去:“看来我是真要把你送回老家,好好读读女戒。”
“爹,咱们老家的妹陀哪个是能读女戒的,一个个爬房上树比我厉害多了,爹爹要真把女儿送回去,那才叫鱼儿入了大海,到地方我就跑。”
岑莲官看着她父亲的背影威胁道。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方才钦差大人说起银白色头盔的事情,她忽然想到她父亲早在几年前头发就几乎全白了,这些年都靠五倍子粉来染发。本来对于他这年纪男子而言,早生华发反倒能增添一些为国家殚精竭虑的悲壮感,但岑国璞是何等骄傲的人物,他一直认为这白发生的憋屈,是万万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
原来他和天圣教作战之初是屡战屡败的,最惨的一次三万大军被人家分割包围,消灭殆尽,看着和自己一起出来的家乡子弟兵横尸遍野,一夜之间他的黑发全白了,第二天岑九的援军还没到,岑国璞自认无颜见江东父老要跳江自杀,被手下的幕僚拦住,一个幕僚跪地苦苦哀求:”国家社稷系于大帅一身,大帅万万不能轻生啊。“岑国璞寻死不成,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残兵败将从小路撤回,这一场恶战令他损兵折将,自己也差点折腾进去,虽然后来开始打胜仗,可满头白发无法恢复黑色,他曾经试图跳江自杀那幕更成为他永远的黑历史。因此,这几年岑国璞一直用五倍子粉染发,这种办法一个月左右就得染一次,这一切当然是由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岑莲官来做。就连岑九,也习惯了兄长一头黑发精神矍铄的样子,只有岑莲官知道,她父亲一头白发,月光下呈现银白色,远远看着可不就像戴着银白色的头盔。
午饭增寿是和罗凡一起在小院吃的。
罗凡听说他被岑九找去,急忙追问到底所为何事。
增寿摇摇头:“老生常谈,就是继续声明他没有为难初七,这就奇怪了。初七还能自己飞了不成?她一心想着报仇不可能私下离开的。”
“难不成是岑大帅所为?”
增寿摇摇头:“以岑大帅的地位和性格,应该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最大的可能是初七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人和事,被人……咔嚓灭口了。'”
说着又猫哭耗子,一脸悲伤道:“真是可怜,不过我会记住她的,刚给那猫儿取名叫初七。”
这是什么话?罗凡对他假惺惺的样子呲之以鼻。
“你派人盯紧了岑莲官。”
增寿忽然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
“护卫可没功夫帮你管男女私情的事,我劝你收敛些,别将京城的纨绔气带到这里,你若对岑莲官做了什么,岑氏兄弟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知为何,一听到叫人监视岑莲官,罗凡心里就猛地窜起一团暴躁。
增寿哈哈大笑:“听听,你就是个雏儿,估计连女人的毛都没摸到一根吧?”
罗凡恼羞成怒,对他怒目而视:“干你何事?”
“我若真对岑莲官做点什么,岑家就得一床大被遮盖过去,他家女儿出了事,他要哭着求我娶呢。”
罗凡愣住:“你真打算这么做?岑姑娘是无辜的,何苦将她搅合进来?就是娘家谋逆,出嫁女也不会有事。”
“不,我觉得岑莲官知道点什么,这小丫头脑子活胆子大,她若知道点什么定会积极行动,我要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原来从始至终你都在利用岑姑娘?”
“当然,她没胸没屁股,柴禾妞一个,六爷怎么能看上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增寿洋洋得意。
第七十一章 九天玄女(二十五)
中午时分,岑莲官悄然走进花园。
一大早,大帅九帅和钦差大人就去城郊的校场去了,按照过去的规矩应该在晚饭时才回来。午后,花园里虫儿鸣叫,没有一个人影。
岑莲官进去后,径直走到角楼门口,从荷包里掏出钥匙。
一只手忽然按在门上,岑莲官吓了一跳,那双手纤细白净,看着有点眼熟。
岑莲官的呼吸有点急促,她的身子和身后那个人的身体靠在一起,她甚至感受到那个人胸脯起伏。
不是都去校场了吗?怎么钦差大人没有去?
“进去说话。”
增寿示意她赶紧开锁。
已经到了这步,钥匙拎在手里,若是说自己无法打开门,是会被钦差大人怀疑的。岑莲官只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动作快点,若是被人发现你我在这里幽会,我无所谓,名声反正本就不是好的,只是怕连累了你。”
钦差大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两人贴的太近了,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朵上,那小巧的耳朵开始慢慢沁出粉红色。
进了楼,增寿反手关好门。
岑莲官拍着胸口低声道:“大人没有去校场?”
“我腿疼。”
这句话鼻音很重,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是撒娇。
岑莲官的脸也跟着红了:“还没有好啊。”
“没有。你九叔那功夫你是知道的,腿没断就是老天保佑。”
钦差大人油嘴滑舌。
岑莲官垂下头去:“其实我就是想看看这角楼。”
“是吗?想看看这屋子,还专门偷着出去配了一把钥匙?”
增寿上前,手轻轻搭在岑莲官肩上,少女稚嫩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他手掌下,能感受到小姑娘的肩在微微地抖。
“岑姑娘,你在害怕。”
“没有,我,没有……我怕什么?”
“你怕你的猜测成为现实。”
“大人,我们出去吧,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
“还没有找,你怎知道什么都没有?”
增寿松开她,开始仔细观察。
他看的很仔细,房间每个角落,甚至墙面和柱子都要敲上一敲。
“大人在找什么?”
岑莲官开始局促不安。
她本想趁机来这里看看,若是找到什么,自己不说就是了,可是现在钦差跟来了,如果真发现了什么,自己和钦差之间就要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角楼有暗道。”
“大人怎么知道?”
“我猜的,你进来也是为此的吧?”
增寿看向岑莲官,后者咬着嘴唇,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岑姑娘,以大帅的功劳,若是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其实没什么,朝廷不会追究他。”
“我爹爹才不会做那些事。那些人给爹爹起绰号叫剃头,可爹爹只杀贼人,是不会对无辜人下手的。”
“那姑娘就更不用担心了,若这角楼有密道,一定和大帅无关,将那躲在暗处的白头盔男子找出来,给无辜被杀的女子交代,也是挽救帅府声誉啊。”
增寿盯着岑莲官,目光炯炯:“这是好事,岑姑娘,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最后语若游丝,目光中充满期盼。
这样温柔如水又满是期待的目光,岑莲官无法拒绝。
她内心矛盾重重,又不敢将自己的怀疑讲出来,只能看着钦差大人在那一块方砖一块方砖的搜寻着。
增寿蹲在地上,盯着青石方砖的缝隙,
进门他就觉得阴冷沁骨,被一团很强大的怨念包围着,这怨气就来自地下,和他相距不远。
他屏气凝神,努力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在仔细观察地砖缝隙一无所获之后,他索性坐到地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呼吸也跟着缓和下来。
他在想那荷塘的女尸、那水井中的女尸,寒意越来越重,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冰冻住了。
岑莲官看着坐在地上的钦差,他像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岑莲官惊讶地捂住嘴:天啊,她看到钦差大人嘴边是一团团白色的雾气,那是他呼出的气息,在这屋子里竟然凝成了小冰晶,这可是夏天,自己丝毫觉察不到冷。
增寿闭着眼,却能看到眼前是一团黑雾。有女子的哭声隐隐传来。他努力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救命。”
是细细碎碎的啜泣声。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墙角的案几,上面放着胆瓶等物,里面插着鸡毛掸子。对,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增寿站起身,走到案边,岑莲官哆哆嗦嗦地问:“那……有什么不对吗?”
那是一对挺普通的粉彩胆瓶,上面画着桃花石榴花佛手等吉祥纹样,他伸手挪动一个胆瓶,接着又去动第二个,他的手在胆瓶上停住了,
这个胆瓶像是被固定在案几上,增寿双手抱住胆瓶底座,用力转动,哗啦一声,案几后面的书架忽然闪开,露出一扇小门。
岑莲官吓了一跳,她看看周围,快步往门口走,增寿急了:“莲官,不要!”
岑莲官站在门口,用里面门插将门插死,转过身道:“放心,大人,我是和你站在一起的。”
增寿点点头,伸手去推那门,门开了,露出黑洞洞的一个洞,从那洞里透出一股臭烘烘的冰冷气息。
“这就是暗道。”
增寿跨了进去,岑莲官紧随其后,增寿扶了她一把,小声道:“这里面黑,你要害怕就抓着我的衣服。”
岑莲官羞涩地嗯了一声,两个人一前一后往下走去。那暗道的台阶是一直向下的,刚进来时眼睛还不适应黑暗的环境,走了一会,渐渐能看到周围模模糊糊的一切。
两边都是石壁,墙壁光滑,是被人雕凿过的,相隔不远还有一个个放蜡烛的小窗口,那里有没有燃尽的蜡烛。
又向下走了一会,前面忽然显出光亮。
岑莲官吓的紧紧地抓住增寿的手:“大人,前面是……有人。”
是,有人,增寿听到前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有人在哭。
两人走到前方,一拐弯,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竟然是一个大监狱!
铁栏杆后面是十来个神情木然的年轻女子,她们身上衣饰破烂,有的几乎不能蔽体,看到陌生人进来,还是个陌生男子,都一脸木然没有丝毫羞怯。
增寿忽然松口气:”你们是这行宫的旧宫人吧?“
第七十二章 九天玄女(二十六)
那几个女子还是一脸麻木,像是没有听到问话。
岑莲官看她们衣不蔽体,脖颈前胸都显出青紫色的手印淤痕,那些伤痕的部位都是极为隐秘的,她虽然是未出阁的女子,可是从小在湘西长大,那边民风淳朴,不是很限制男女之情,她从小见后生朝妹陀唱山歌求爱耳朵事情看多了,心里隐约猜到是发生了什么。偷偷瞄着钦差大人,却看到他连山显出悲悯的神情,岑莲官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轻轻捏了捏,扭了扭。
岑家是个大家族,一直秉承耕读世家的传统,但她从小也见惯了女人们的故事,哪个房头没点腌事,欺负女人是最稳妥不过的事,没人会为区区几个女子鸣冤,可是现在她看到钦差大人看到这些被欺凌如此的女子,显出的是同情和悲悯神色,这样的男子,真是世间难寻。
矛盾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岑莲官认定这位大人就是自己寻找的良人,对女子能有这样神情的男子,是足以托付终身的。
“你们是被谁囚禁在此的?”
事情已经显而易见,增寿问这话的事情,心里忍不住暗骂岑九禽兽不如。
这些女子很显然都被蹂躏过,她们被囚禁在这暗道,被蹂躏欺凌的精神都出了问题。
这地道阴暗潮湿,弥漫着臭烘烘的气息。
“你们是谁?”
从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一个女子站起来,扶着洞壁缓缓走过来,
增寿想了想,这女子就是一直在啜泣的那个,她还会哭,其他的女子都已经麻木的像是不知道悲喜,这是受了多少折磨。
“我们是……朝廷派来的。”
岑莲官说着看看增寿,后者点点头,显然是认可她这样回答,
“朝廷?哈哈哈,狗朝廷!”
女子笑起来,笑的站都站不稳。
旁边的女子依然神色木然,好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朝廷不知道你们被关在这里,”
增寿对那女子招手:“过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救你们出去。”
“出去?出去了又能如何?被你们杀?被分了去?”
女子指着增寿:“假惺惺的,你这贼人。”
“朝廷已经赦免了你们,出去后你们就自由了,可以回家,找你们的父母家人,过自由快乐日子,不会再进什么宫,不会被逼着信天圣教。”
“赦免我们?”
朝廷从未公布过对天圣教徒的赦免令,增寿这是随口骗人了?
岑莲官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增寿朝她挤挤眼睛,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岑莲官不说话,可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她很担心这女子会说点什么出来。钦差大人刚才说以爹爹的身份地位,就是啥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算什么。是专业,这几个女人还是天圣教的旧宫人,死了就死了,没人会当回事,可……从心理上她还是无法接受,毕竟她也是女子,物伤其类,又担心这个女子泄漏重要信息,自己会被钦差大人看不起:父亲做了那种不好的事情,怎么可能水波不兴呢?
正犹豫着,就听增寿问:“别怕,朝廷真的赦免你们了,天圣教只抓你们那个圣子,别人都不追究了,你们这些女子都是被裹挟来的,会领了银钱各自遣送回家。”
他声音异常温柔:“我就是朝廷钦差,特特为这件事来天京城的。”
这女子被禁锢太久,每天都渴望有人来解救,某一天忽然有个人过来说他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是来救她出苦海的,在种种痛苦中忽然听到这话,又如何不动容?
“真是钦差?大人救我,那老贼,那老贼&”
这女子是这些人中唯一清醒的一个,可说到那老贼所为,万般耻辱涌上心头,竟然一时间语塞。
“大人,还是早点离开吧,府内巡逻士兵很尽职的。”岑莲说担心这女子说出不利的消息。
增寿点点头:“姑娘,和我们走吧,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女子回头看看那些麻木疯癫的女子,想了想下定决心:“好。”
铁栏杆上是大铁锁,这可难不倒增寿,只见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细细的竹签子,对着那铁索哗啦锁几下,锁头哗啦一声掉了下。
增寿一把拉开门:“姑娘跟我来。”
其他的女子安静地坐在那,像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
增寿眼睛微微发酸,他知道这些女子是被折磨的失去了心智,花朵一样的年纪,却都如同行尸走肉,将她们变成这样的人真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前天你们有同伴死去了,姑娘可清楚?”
走在地道里,增寿忽然问道。
“知道,她……她是被勒死的,那老贼,他要我们给他做红丸。还有什么采阴补阳,如有不从就拳打脚踢,还用针扎我们。”说到被针扎,想是触动了女子的心事她开始低声啜泣。
刻可不是哭的时候,增寿尽量平心静气:“姑娘先莫哭,咱们离开这地方才是正经。”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那些女子大部分都被折磨麻木,但也有几个是没有全傻的,看着门被打开,也跟着跑出来。
一行人顺着地道走进角楼房间,看到阳关的那一刻,所有女子都流下激动的泪水,她们被禁锢在地道中半年之久,从未见过阳光,原来过去每天看到的光亮,在经历过长久的黑暗潮湿后,是这般的珍贵。
增寿保持清醒,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逃出去,能将那神志清醒的女子带走都未必能做到。
便也不想如花逃出去的问题,直接看向那女子问:”谁囚禁的你们,把你们关这么久是因什么事情,还有,你可知道这院子里有旧宫人在城破不久生下一个婴孩的,后来那孩子被抢走了。嗯,被装进箱子扔到了荷塘里。“
女子惊讶地睁大眼睛,双手抓住增寿的衣襟:‘孩子,我的孩子,你说的是我的孩子。”
岑莲官和增寿心里都是一动,增寿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那教主的妃嫔?你的孩子是被谁抢走的?”
第七十三章 九天玄女(二十七)
女子被增寿抓住手,瞬间发出尖叫。增寿吓一跳,急忙捂住她的嘴,朝她眨眨眼:“姐姐,我是来帮你的。”
他的手纤长柔白,说话语气温柔,一双美丽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人。那女子微微一愣:“你也是女子?”这位大人长得极美,雌雄莫辨,他的手软软的,摸起来和女子没什么区别。
增寿轻轻点点头:“所以你要信任我。”
岑莲官惊呆了:这位大人也太会演戏了吧,怎么这一眨眼就真的从神情到声音都像女子了。
若是别的男子这般,她一定会觉得矫揉恶心,可这位大人所做的看起来听起来就那么顺当舒服。
这女子真的相信了这位大人是女子。
因为天圣教为了显示男女平等,曾经举办过女科举,还任命过一批女官,这女子是天圣教主的妃嫔,自然是相信女子可以做官的。
她心神稳定下来:“你真是女子?”
“是,是女子,姐姐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孩子怎么会被扔到荷塘里去?谁将你们关在这里的?”
“是那老贼!他不知从哪得到的方子,要取我们身上的癸水做什么红丸。”
用癸水做红丸!岑莲官几乎要惊叫起来,不能继续问下去了,她低声道:“不要出声,外面好像有人。”
岑大帅兄弟已经去校场了,只要他们不回来就没什么可怕的。但小心为妙,增寿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握紧女子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那几个女子忽然暴漏在阳光下,麻木的神情稍微有了点变化,但身心受创严重,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都发不出声音。
这么多人是不可能带出去的。
增寿也不想为这么多素不相识的女子将自己置于危险,他只需要这最清醒的一个就够了。想到这他在岑莲官耳边低声道:“莲官,你先出去看看情况,我再带她们一起……逃出去。”
岑莲官愣了一下:“这么多人,可怎么逃呢?”
那暗道里环境恶劣,当时只看着这些女子衣不蔽体可怜,现在出来才发现问题严重,一共是七名女子,六个神情呆滞,像是心智已经出现问题,只剩下这一个还算清醒的,这么多人,如何能从巡逻士兵眼皮底下绕过去?
“你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不行,就将那些士兵调走,想想办法,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能让她们继续在下面受苦。”
增寿几乎是紧紧地贴着岑莲官的身体,小姑娘忍不住又轻轻抖了一下,低声道:“好吧,我先出去看看,你们……千万别发出声音,若是被发现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岑莲官打开门悄悄走了出去。
她看看周围,园子里很安静,自从荷塘和水井出现尸体来,巡逻士兵都刻意避开花园了。
她往门口走,想看看巡逻的士兵现在在哪里,如何避开。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校尉带着一队人走过来,见她忽然出现在门口,那校尉急忙跑过来道:“姑娘,这园子里有怨气,您一个人要远远避开才好。”
岑莲官笑道:“枉你也是战场上厮杀下来的,怎么还信这些神的鬼的。”
“真是有点古怪,那水井里的……”校尉忽然眼睛发直,指着园子喊道,“天呐,着火了!”
浓烟正从角楼的窗户里往外冒,岑莲官心道要糟糕,大人还在那里。
校尉急忙喊人:“赶紧,去救火。”
岑莲官担心事情败露,手捂着额头,呀地叫了一声:“头疼,头好疼!”说着往前倒去,校尉吓坏了,以为是园子里的怨气冲撞了姑娘,想叫人过来扶姑娘,但那些都是大头兵,如何能碰这金尊玉贵的大帅之女,只好自己扶着,同时大声喊:“快去找姑娘的丫头来。”
这么一找人的功夫,那角楼里冒出的浓烟是越来越大,火光也起来了。
角楼不远处的井里发现了女尸,岑九一生气叫人将那口井给填了,士兵们只好拎着桶子去荷塘取水救火,这样一来就耽误了时间,很快整个角楼一层的门窗都被大火吞噬。
“校尉,里面有人!”
一个士兵往窗户上浇了一桶水,一眼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
里面既然有人为何没有声音?
想想这园子里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校尉浑身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看准了?真的有人?”
“是,是有人,还是女子!”
士兵脸上也显出恐慌。
那边扶着岑莲官的丫鬟叫道:“姑娘,不要过去啊姑娘,那边着火呢。”
就是着火,里面还有人这才担心啊。
岑莲官摆脱丫鬟搀扶,转身就往角楼跑。
校尉急了,也顾不得什么怨气冤鬼,快步跟上去。
火已经很旺了。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推倒,几个衣着不整的女子冲了出来。
救火的士兵吓一跳,有人大叫:“有鬼啊。”扔了手里的水桶就跑。
岑莲官顾不得看那几个女子,站在门口踮着脚往里看,一股火苗喷过来,校尉急忙抓着她胳膊将她往后拽:“姑娘,危险。”
那几个冲出来的女子,有的头发和衣服上着了火,倒在地上打滚,有的直接就冲着荷塘跑过去。
鬼是不会怕火烧的,那几个士兵这才稍微镇定心神,校尉惊道:“这些女子是怎么回事?”
“不是鬼,是人,都是人。”一个士兵喊道。
那几个女子,本来就衣不蔽体,有的又被火烧到,身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看的人心里跟着发颤。
岑莲官举目四望,看钦差大人不在这里,松了口气,低声道:“这事太奇怪,你先别管这角楼,先将这几个女子安顿一些,等爹爹回来处理。”
校尉这才意识到事情诡异,急忙点头:“姑娘说的是。”
“哎呀,这是怎么了?着火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钦差大人站在门口,看向岑莲官:“好吓人啊,岑姑娘怎么能以身犯险,我说校尉啊,你赶紧张罗救火,我送岑姑娘回去吧。”
说着他大步走过来,看着草地上坐着的几个女子露出惊奇神色:“老天爷,这几个女人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嗯,这院子……果然有些诡异啊。”
第七十四章 九天玄女(二十八)
岑莲官紧张地盯着他,脸上悲喜交加,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这火起的蹊跷,可看到火势越来越大,岑莲官什么都顾不得,只想钦差大人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站在门口,火舌袭来时她甚至没想过跑,只想着大人是不是还在里面,现在忽然看到增寿走过来,她呼吸紧促,腿一软朝前跌去。增寿张开手,扶住岑莲官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谢谢你。”
一声谢谢你,三个字被他说的柔肠百结,岑莲官刚刚只是腿软,现在是心软,整个人的呼吸都跟着软下来,恨不能就此溺死在他的温柔中,如果这是一场梦,真是愿意长梦永不醒。
“大人……这里危险,就请大人送姑娘回去吧。”
校尉知道岑大帅最宠爱这个女儿,一听钦差大人愿意亲自送人回去,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走吧,岑姑娘,我送你回去。”
岑莲官浑浑噩噩地,被他扶着胳膊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醒悟过来,转身看着草地上的女子:“她们……他们……”
“她们自然不会有事。”
岑莲官这才静气凝神,数了一下,发现只有六名女子,那一个是被他妥善藏起来了?
她现在矛盾重重,一方面希望这几名备受凌辱的女子能逃离出来,另一方面又担心那名清醒的女子会泄露太多情况,就算是全心向善,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大公无私。那可是自己的亲爹啊。
“走吧,没事了。”
走出花园,钦差忽然伸手搂了她肩膀一下。
岑莲官往旁边躲了一下,低声道:“还请大人……自重。”
增寿本来认定这姑娘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忽然听她说自重,微微一愣:“我是真心喜欢姑娘,今生非姑娘不娶的。就算大帅不答应,我也会继续求大帅。”
“大人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爹爹的权势,或者说是……要利用我呢?”
岑莲官鼓起勇气,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
增寿哈哈大笑:“喜欢你爹爹的权势?天下最有权势者莫过于皇帝和太后,与其讨好大帅,我还不如用这份心思去讨好皇上和太后,毕竟还有骨肉亲情连着,总比在你们父女面前表现邀功更轻松点吧。”
他停顿一下,见岑莲官目光闪动若有所思,继续说道:“利用你?你有可什么可利用的?言官是弹劾了大帅,可我来天京城这些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回去如实禀告就是,何必非要求娶你?你事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大帅没信心。”
岑莲官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心里更是忐忑不知该不该信他,她是非常喜欢他的,可又担心他知道太多真相,到时候左右为难可怎么办?
这样犹犹豫豫着就听钦差大人道:“你尽管放心,那个女子是安全的,我会将她送走,不会叫她乱说话,就算她说了什么,我也不会对任何人透漏的,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说着又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握了一下就松开,岑莲官抬头正好看到他的耳朵微微发红,她的心又开始被一只手抓住一样,麻麻的酥酥的,不知到底该相信什么。
“那女子太可怜了,你也不想她永远受苦对不对?”
增寿低声道。
岑莲官点点头:“我的心……好乱。”
“不要乱,一切都听我的。莲官只要轻握我手就好。”
增寿说着又按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慌乱。
增寿在京城,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纨绔公子,他清楚女子对自己第一次的男人总是柔肠百结,这个第一次可以是第一次牵手,第一次肌肤接触,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也懂得利用俊美的相貌,一点点撩拨,碰她的手,牵她的胳膊,轻抚她的肩膀,让这小姑娘看到自己最完美纯真的一面,也在一次次的触碰中,让小姑娘记住那份心动的感觉,他不信她不会动心。
看着院子大门,再看看在后面低头跟着的丫鬟,岑莲生觉得这条路怎么走的这么快,他们的衣衫布料轻轻相接摩擦,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息,她甚至庆幸自己腕子上挂了一串栀子花,周边是馥栀子花香弥漫。花香总比脂粉气更让人心生好感吧?
直到他止住脚步:“莲官,到了。”
在角楼里他就开始叫她莲官了,从小到大被家中长辈叫了无数次的莲官,唯有他叫起来分外的好听,声音在他舌尖弹跳,从唇边荡漾开来,听得她浑身酥麻,手脚发软耳根子发烧心跳跟着加速。
“多谢大人。”
岑莲官低着头,显出少女一段洁白的脖颈。
增寿看着那脖颈,心想真是细弱,只要自己伸出手,稍微一用力就能拧断呢。
这世间一切脆弱的美好,都让他从生出摧毁的心思,他笑了一下,唇角上扬:“放心,信我。”
简单的四个字,在她听来却是回味无穷。
信他,真的可以信任他吗?
心里是百转千回,其实都归结一个字:信。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角楼怎么会烧起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花园?”
岑大帅背着手,严肃地盯着女儿。
一天的时间,竟然发生这么多事,回到帅府,校尉来报角楼起火从中出来六个女子,其中有三个烧伤已经在医治了。
岑九大惊:“角楼里还有女子吗?“
校尉回答:“小的从没在园子里见到过她们,也不是姑娘的丫鬟,实在知是从何而来的。”
“有没有好好问问?她们怎么说?”
岑国璞沉住气,脸上看不到情绪。
“那三个烧伤的满嘴胡话,剩下三个不说话,怎么问都不说话,像是……傻了。”
“只有六个人?”
岑国璞眉心川字纹明显起来,校尉不住点头:“是六个人,当时姑娘站在花园门口,看到着火吓的腿都软了。”
“把她叫来,我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岑莲官来到大帅书房,面对她父亲的质问,只淡淡地回答:“女儿不知道,不知道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他让她信他,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就真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