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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摇微影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txt下载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六 征人空闻洛城笛 第八百六十六章 茶匠

    天正八年(1580)6月20日,安土城天守内的茶室里,织田家盛大的茶会如期举行。平日里那些大大咧咧的“尾张武士”,此刻也不得不一个个换上得体的着装,跪坐在地板上煮茶。

    “人模狗样的。”池田恒兴此刻就坐在雨秋平身边,一个一个小声地评述着同僚们的装扮,“你看柴田那老家伙,穿得跟个狗熊一样。还有阿修罗,装的像个有度量的读书人,谁不知道他是个小心眼?还有阿犬啊,那色调搭配都是些什么呀,看不下去。哦,还有我们藤八…咦…藤八呢?”

    池田恒兴刚想评论佐胁良之,却发现后者的座位上空空如也。随后,他的屁股就被从后面狠狠地踢了一脚。池田恒兴好悬才没翻个跟头栽在自己的茶盏上,但是茶会之上又不敢喧哗,只得忍着一肚子火转过身来,发现佐胁良之正笑眯眯地站在雨秋平和池田恒兴身后,手里还捧着一盏茶。

    “池田殿下,还请赐教。”佐胁良之把自己煮好的茶送到池田恒兴手上——在没有关注他们的外人眼里,这就是好朋友之间的茶道讨教——没人知道佐胁良之刚刚狠狠踹了池田恒兴一脚。池田恒兴有苦说不出,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接下了茶盏,学着礼仪嗅了嗅,抿一口,再喝下一口。

    “真难喝。”池田恒兴气鼓鼓地低声嘟囔道。

    “你这背后说人的家伙,还想喝什么?又在说我穿得难看?”佐胁良之笑着坐了下来,凑到了池田恒兴和雨秋平中间,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道,“红叶,他刚才打算说我啥来着?”

    “他还没来得及说你呢,就被你打断了。”雨秋平说的也是实话,不过佐胁良之显然不买账,“他肯定说我穿得难看了。”

    “谁又穿得好看呢?是吧。”雨秋平打了个马虎眼,笑着搪塞道。

    “你不就穿得不错?”佐胁良之看了眼雨秋平身上红白为主色调的服饰。

    “这是我夫人搭的,人家是骏河公主,风雅什么的最是在行。”雨秋平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当年那个不爱学礼仪,只爱在山里疯玩的姑娘。

    “咱们这些尾张的土包子,干嘛非要搞这些茶会?”佐胁良之把茶碗放在了雨秋平的茶桌上,发着牢骚道,“你看看在座这么多人,除了主公和细川藤孝那几个家伙,还有谁喜欢茶道?”

    “藤吉郎不就挺喜欢的。”雨秋平用手点了点远处的羽柴秀吉,后者穿着一套金光闪闪的茶服,拿着名贵的茶器,挨个拜访着近畿一带有名的茶人。他的脸上居然还抹上了粉,配上那猴子脸,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不过那些茶人也都知道,羽柴秀吉可是织田家的方面重臣,织田信长面前的红人。即使他的打扮不伦不类,茶道礼仪也几乎是一窍不通,那些茶人也都不敢有半点怠慢,各个陪着笑脸招待羽柴秀吉。

    “附庸风雅。”池田恒兴闻言轻声笑了几声,“活着像个穿着人衣服的猴子。”

    “你们可别小看这茶道啊。”雨秋平看到自己的两个好兄弟都对此不屑一顾,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要是只是个足轻头,是个冲锋陷阵的愣头武士,不懂茶道也没什么,没人会说你们。说不定有的人啊,还会夸你们一句淳朴的东国武士。但是你们既然当上了一国一城之主,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该学的东西要学,该懂的东西也要懂…”

    “这茶道有什么好懂的?”佐胁良之闻言笑了几声,“有什么用吗?真要学,倒不如学红叶开的学校里的那些算数和行政管理什么的,我上次去听了节课,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没用不没用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多人就认它。并不是茶道本身有用,而是因为很多近畿一带的公卿、名流、武士们就认这个茶道,所以茶道就有用了,这个概念是建构出来的……”雨秋平努力地解释着,可是却发现自己两个兄弟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索性就用大白话道,“说白了,你们要是不懂茶道,那些自认自己是文化人的公卿和武士就会觉得你是土包子。表面上虽然碍于织田家的威势不敢那你怎么着,背地里肯定会讥讽你们啥都不懂。这样长久下去,你们在领内的风评可就糟了啊。”

    “我管我风评怎么样呢,他们还敢造反不成?一帮就会附庸风雅的酸文人,连武士的本都快忘了。”池田恒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颇为粗俗地仰脖大口喝了一口茶。

    “千万别小看这些,别小看文化和建构出来的这些概念。建立在军事暴力上的政权永远是不稳固的,一旦有了什么变故马上就是墙倒众人推。只有赢得了人们的认可,才可能真正维持统治。”雨秋平继续像一个念叨孩子好好学习的老妈妈一样劝着,不过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好像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就在雨秋平琢磨着该怎么样才能说服他俩时,忽然有三个身影向着他们仨这里靠了过来。雨秋平抬头一看,立刻发现了两个老熟人:今井宗久、津田宗及。两个大商人穿得珠光宝气,倒是颇为气派。而跟在他们身边的另一个人与他们一比则显得寒酸许多,一身灰色的内衬外是粗布衣服,简直就像是料理店里跑腿的小二一样。

    估计是什么清高的茶人吧,不然也不会和他俩混在一起。雨秋平心里这么琢磨道。

    “见过红叶殿下。”今井宗久和津田宗及二人在雨秋平的席位前行了一礼,而跟在他们身旁的那个人也是礼数周到的向雨秋平问好。

    “三位好。”雨秋平笑着向三个茶人打着招呼,一旁的池田恒兴却是说着煞风景的话:

    “能把二位从钱眼子里请出来,可真不容易啊。”池田恒兴作为雨秋平这么多年的搭档,和堺町打交道也算不少了,对作为老熟人的今井宗久和津田宗及挖苦道,“你们俩来这安土一趟,可不得少赚上几万两银子?”

    “哈哈哈哈…池田殿下说笑了。”今井宗久非常爽

    快地大笑起来,“这可是织田右大将的茶会啊,哪怕是几十万银子的大买卖,也没这重要。”

    提起今井宗久和津田宗及,后世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堺町的豪商,以至于忽略了两人的另一个身份——著名茶人。他们二人和后世有着“茶圣”之名的千利休,一起被时人合称为“天下三宗匠”。

    不过雨秋平倒觉得这个“忽略”并不冤枉,自打雨秋平认识他们二人起,就从未见过他们行过茶道。也不知道这“天下三宗匠”的合称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因为他们有钱所以买得起名贵茶器吗?

    雨秋平心里念叨着“天下三宗匠”,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莫非?

    “阁下可是千先生?”雨秋平向着那个衣着朴素的茶人恭敬一礼道。

    “能为红叶殿下所识,不甚荣幸。”那个茶人依旧不失礼数地应道,“在下千宗易。”

    “没想到红叶殿下认识宗易,本来还想替二位介绍。”津田宗及有些诧异地道,“二位何时见过?”

    “未曾见过,虽然久仰大名,但这次确实是初次相见。”雨秋平对着千宗易拱了拱手,“缘分,幸会。”

    “在下斗胆一问,红叶殿下是如何认出在下的?”千宗易似乎并不认同雨秋平用“缘分”来解释,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啊…就是看气质,觉得您和传闻里的那位千宗易先生很像吧。再加上您跟在两位老板身边,所以觉得可能就是您本人。”雨秋平复述着自己心里的想法,有些意外地在千宗易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

    “原来如此…多谢红叶殿下赏识了。”千宗易依旧彬彬有礼地答复道,可是语气里的落寞却是安耐不住。他看了眼富丽堂皇的茶室和热闹的人们,又是叹了口气,自顾自地道:

    “如此奢靡的茶室、豪华的茶具,如何能将心神集中于自身的审视而不受俗物干扰呢?”

    雨秋平向今井宗久和津田宗及使了个眼色,两人也都是微微摇了摇头。等到千宗易告辞离开后,今井宗久才悄悄地绕了个弯跑了回来。

    “好叫殿下知晓,宗易他好清静,一直不喜好这些热闹的茶会。这次是织田右大将发出请帖,他才不得不来。”今井宗久俯下身,在雨秋平耳畔轻声道,“宗易的性子一直就是那样,劳烦殿下迁就着点。”

    “我知道,没事。”雨秋平朝着今井宗久打了个手势,后者会意地离开了。

    “茶人事情真的多。”池田恒兴从鼻子里哼了几口气,“这种人你还给他好脸色干嘛,人家可不拿正眼瞧你。”

    “礼数不是挺周到的嘛。”雨秋平笑着打了个哈哈,“而且以后说不定还要请他帮忙呢。”

    “他能帮上啥?”佐胁良之不解地看向雨秋平。

    “如果想在北野办个大茶会的话…”雨秋平把话说了一半,随后笑着戛然而止。

卷六 征人空闻洛城笛 第八百六十七章 游猎

    茶会结束后,织田信长就领着众人移步京都,共同向天皇问安。这一次随织田信长上殿面圣的,可不只是雨秋平、柴田胜家、羽柴秀吉、明智光秀这些织田家的军团长们了,还有织田信长的长子织田信忠,以及长宗我部元亲、三好义兴、德川家康、上杉景胜等多方向织田家臣服的大名们。一时间,织田信长的威势颇有幕府将军的派头。事实上,织田家目前所能动员的力量,也绝不逊色于历代幕府。

    作为围棋爱好者的织田信长办完茶会,自然不会忘记再在京都来一场围棋大会。不过这一次,雨秋平却落得清闲——他把自己的侍卫兼弟子的日海给推了出去,由他来代替雨秋平参赛。雨秋平扬言,只有赢了日海,才有资格挑战他自己。

    赛会当天,雨秋平早早地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出门,正在屋内突击复习几盘棋谱的日海见状有些慌张地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不是离比赛开始还有两个时辰呢吗?”

    “出去玩啊。”雨秋平理所应当地答道,“怎么了?”

    “您不是说,赢了弟子的人就有资格挑战您吗?”日海闻言有些焦急地站了起来,“那您不是应该等在场地边,随时准备接受挑战吗?”

    “你难不成会输?”雨秋平故意摆出夸张的表情,向自己的得意弟子问道。

    “这…”日海不知该如何作答,站在原地支吾道,“终究没有必胜的把握…”

    “没事,我觉得你就是必胜。”雨秋平笑着走回来了几步,在日海的脑袋上摸了摸,“你的底子比我好,再配上我教你的那些定式,肯定是无敌了。说实话,我现在都不一定能赢你。”

    “殿下何出此言?折煞弟子了。”日海匆忙退开两步向雨秋平躬身一礼道,“弟子何德何能敢和殿下媲美?当年殿下以一敌八,弟子还不是对手呢。”

    “一个拿着绝世神兵的普通人,说不定能和一个赤手空拳的武林高手打成平手,甚至小胜半筹。但如果武林高手也拿着一把好刀呢?”雨秋平对着空气比划了几下,摊开了手道,“我教你那些变化和定式,就是我这个普通人赖以博些虚名的绝世神兵。你的天资在我之上,有了这些变化和定式,自然是所向披靡。”

    “可是殿下能摸索出那些神乎其技的变化和定式,这份天资,千年难遇啊。弟子又怎敢和殿下比拼天资?”日海显然不理解雨秋平为何如此自谦,“就算是为了给弟子鼓劲,殿下也不必妄自菲薄啊。”

    “哈哈哈哈…没事,你那么想也行。”雨秋平叉着腰大笑起来,心里想着估计在这一世的围棋书上,这些定式都会被贯在他的名下,“反正你给我好好干,你殿下我今天可是要去游山玩水,天黑前都不会回来的。要是输了,可就没法收场了。不许输,只准赢,听到没?”

    “弟子一定竭尽全力。”

    从屋敷里出来后,雨秋平就带着随从策马来到了京都北边相国寺门外约定集合的地方。池田恒兴、

    佐胁良之和前田利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雨秋平后池田恒兴便大声嚷嚷道:“快点,快点!就等你了,慢死了!”

    “我不是没迟到吗?”雨秋平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才辰时三刻,“我一向很守时的好嘛?谁叫你们自己来这么早。”

    “走吧走吧,不跟你多嘴。”池田恒兴一带马缰,指了指北边的山林。

    雨秋平环顾一圈,没有看到羽柴秀吉的身影,才确认自己没有看漏。

    “藤吉郎呢?不等他了吗?”雨秋平策马来到了三人身边,随口问道。他话一出口,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就大笑起来,前田利家则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

    “咋了啊咋了啊,你们幸灾乐祸地笑成这样?”雨秋平看了眼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又看了眼前田利家,知道羽柴秀吉估计是倒霉了。

    “藤吉郎之前不是把那鲸屋遇到的小妖精领回屋敷去了吗?就那个川子。”池田恒兴笑得上不来气,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地道,“然后呐,这事儿已经传到姬路城了,他家里就翻了天咯。宁宁夫人派了亲信侍女来责问藤吉郎,现在在府邸里闹得不可开交呢。”

    “宁宁夫人快气死了,据说当场就把藤吉郎收集的一堆名贵茶器全给砸了。”佐胁良之心有余悸地连连摇头道,“要我说啊,藤吉郎在外面偷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宁宁夫人之前又不是不知道,至于吗?”

    “什么呀,以前藤吉郎可从来都是悄咪咪地偷腥,被发现了可都要挨骂的。这次可好,明目张胆地领回屋敷,据说还在宁宁夫人的侍女面前和那个川子亲热。宁宁夫人知道了这事儿,已经气疯了。”池田恒兴拍了拍佐胁良之的手臂,“明着偷和暗着偷,能一样吗?”

    “关键是藤吉郎这次不肯认错啊…”前田利家也有些伤脑筋地挠了挠头,“据说在宁宁夫人写信责骂他后,他还在回信里扬言要休了宁宁夫人。”

    “这可有点过了啊。”雨秋平闻言皱了皱眉头,“当年不管怎么说,可都是藤吉郎高攀人家宁宁夫人。宁宁夫人当年条件那么好,居然看上了藤吉郎那一穷二白的小子,这么多年来尽心扶持不离不弃。藤吉郎现在自己发达了,就开始嫌弃糟糠之妻了?”

    “当年那婚事还是我和阿松撮合的,现在看他们闹成这样我也犯愁啊。”前田利家把马鞭使劲地空甩了一下,懊丧地叹气道,“宁宁夫人昨天还写信给我像我控诉藤吉郎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藤吉郎现在和那川子如胶似漆,怎么说也不听。”

    “算了大哥,别人的家事,我们也不好管太多。”雨秋平长舒了一口气,捋了捋坐下马的鬃毛,“走吧,不是要去打猎呢吗?”

    “没想到啊红叶,当年最不喜欢打猎的你,现在也入迷了?”前田利家打量着雨秋平一身的行头。

    “上次在四国岛上和长宗我部殿下打了一次,好像还挺好玩的。”雨秋平扬了扬手中的长弓,做了个弯弓搭箭的姿势。

    “听说就是

    在那场游猎之后,长宗我部家就向织田家臣服了?而且一寸土地都没有要?”前田利家颇为好奇地打听道,“莫非红叶用你的箭术征服了他?”

    “少来,那家伙会个锤子的打猎啊。”没等雨秋平解释,池田恒兴便在后面高声嚷嚷道,“我听森家那二小子说了,人家长宗我部元亲打了一堆猎物,这家伙打了半天就弄了点野鸡野鸭,还有一只是野鸡撞树上了被他捡到了。”

    “去你的。”雨秋平只觉得脸上挂不住,作势要打池田恒兴。池田恒兴朝雨秋平做了个鬼脸,一夹马腹就窜了出去。

    “红叶,下次请我吃饭,我就帮你一起逮住他揍一顿!”佐胁良之和雨秋平撞了下拳,随后便一起笑着策马追了出去。前田利家苦笑着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们跟上他们。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在山林里策马奔腾着,不过有些遗憾的是,他们一直都没碰上什么像样的猎物——这让池田恒兴颇为苦恼。他本来是想在雨秋平面前露一手的,无奈于一直没有机会。

    而在这时,随着一声口哨声的响起,雨秋平的猎鹰又带着一只兔子飞了回来。雨秋平伸出手来,让猎鹰平稳地落在手臂上,把兔子交给森兰丸装好,自己则给猎鹰投喂了几块食物。

    “你那算什么,自己没本事,就玩鸟?”池田恒兴酸酸地挖苦道。

    “嘛,这才是高雅人的狩猎,鹰狩,懂不懂?”雨秋平扬了扬胳膊,停在手臂上的猎鹰立刻再次腾空而起,向着远处的高空飞去。

    “人家鹰狩也是要看到猎物再放猎鹰啊,哪有像你这样随手就把猎鹰撒出去,等着猎鹰自己给你抓猎物回来的?”池田恒兴指了指雨秋平那只正在飞出去的猎鹰,“你倒好,直接当甩手掌柜了?”

    “你这弓,这打算一下都不开了?”佐胁良之斜着身子从马上探出手来,拍了拍雨秋平腰间的长弓,“我看你这弓不错,是你手下那个南蛮弓箭手送你的吧?要不送我吧,反正你也不用。”

    “人家骏河来的,哪里会开弓啊?要是手上拿的是折扇,早就打到猎物了。”池田恒兴立刻接过话来,和佐胁良之一唱一和地讥讽道,“人家那细皮嫩肉的小手是用来写连歌的,可不是拿来开弓的啊!”

    “你俩咋不去说关西相声呢?”雨秋平被这俩人弄得不厌其烦,嘟囔着从箭壶里抽出了一支箭,“射就射,有什么不行的。”

    他于是策马向前,跃下一个土坡,来到了一片有树林包围着的不大不小的平原里。他急促的马蹄声惊起了前方树木里的一串飞鸟,雨秋平立刻弯弓搭箭射去,结果却完美射偏。反倒是跟在队后的森长可在极限距离上射出一箭,命中了一只鸟。

    “真会给自家殿下丢脸。”雨秋平听着身后传来的欢呼声,深深地扶额道。

    就在这时,林子里又是闪过一道影子。雨秋平立刻又抽出一支箭,像影子的方向看去——那好像是一条飞奔的狗。

卷六 征人空闻洛城笛 第八百六十八章 历史

    然而就在雨秋平已经把弓弦拉满,准备射出那一箭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住了,双手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狗从身前的林子里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咋不射?射不中也好歹来一箭啊,万一蒙中了呢?”池田恒兴见雨秋平怔在了那里,有些诧异地高声问道。

    “那条狗…好像是欧罗巴的犬种…吧…”雨秋平揉了揉眼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清楚了。他小时候住在隔壁的邻居,好像就养了条那样的狗——似乎是叫做葡萄牙水犬?还是西班牙水犬?记不清了。

    “什么啊。”池田恒兴显然没有听清楚雨秋平自言自语般的小声嘟囔,和佐胁良之、前田利家策马跟了上来。

    “就那条狗,好像不是日本的犬种,是欧罗巴的。”雨秋平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话,“所以应该不是野狗吧,是欧罗巴人带过来的,应该是有主人的,不好随便乱杀。”

    “你是说这林子里住着南蛮人?”池田恒兴用手指了指前面那片树林,随后便兴奋地狠狠用马鞭抽了下马屁股,飞快地跑了过去,“那可不得去看看!”

    “又不一定在这里,说不定住的老远呢。”雨秋平等人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同时忍不住抱怨道。

    “要是真的住得远,咱们也可以把那条狗抓回来玩玩啊!天高皇帝远,他可管不着吧!”池田恒兴回过头来坏笑了两声。

    “多大个人了啊。”雨秋平深深扶额,不过心里的好奇心倒是也催促着他追了上去,“反正跑不过你的都是你捡的。”

    一行人在林间漫无目的穿梭着,转悠到了中午都一无所获。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大家就找了片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铺开了事先带来的野餐垫,架起了两个火堆,把今天早上打到的猎物串了起来,开始烧烤。

    “兰丸,你去把酱料拿来。”雨秋平超森兰丸招呼了两下,后者到挂在马背上的行礼里拿出了几个瓶瓶罐罐和几把刷子,递到了雨秋平手上。雨秋平立刻麻溜地拿着刷子开始给去过皮的猎物刷上酱料,还撒了点粉,频繁地转动着串,样子像极了烧烤摊前的小哥。

    “我说红叶,怎么带了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佐胁良之看了眼雨秋平熟练的手法。

    “你们懂不懂,我当年可就是靠一手烧烤,赢得了我夫人的芳心啊!”雨秋平回忆起了少年时那次因为今川枫抗议吃猪肉、牛肉而导致雨秋平一个人把准备的一堆肉全吃了的惨痛经历,嘴上却描述着截然相反的美好场景,“老本行不能忘啊。”

    “还是红叶懂生活。”前田利家点头连连赞叹道,“我们可得好好学学。”

    “学啥呀,红叶那家伙自己什么猎物都打不到,倒是早就准备了烧烤的东西,这不就指着吃白食了吗?”池田恒兴在一旁拿起一条鹿腿啃了起来,嘴上却还嘟囔道,“要不是有我这尾张神射手,你中午就得饿肚子了。”

    “别说那没用的,你就说好不好吃吧。”佐胁良之哼了一声,自己也拿起一根鸡翅膀,用竹签指了指池田恒兴。

    “还行。”池田恒兴用阵羽织的半袖摸了摸嘴角的油,故作为难地点了点头,但是嘴巴可是诚实地一刻都没停。

    大家美滋滋地吃了一会儿,雨秋平喊身后的侍卫们也都来吃点。索性池田恒兴他们打得猎物够多,完全够分。雨秋平一个人扮演着厨师的角色,累

    得手都酸了。不过看着那些连连道谢的侍卫们吃得香,雨秋平心里倒是也有一份满足。

    “喂,红叶,搞点水来,太油了,有点渴。”池田恒兴晃了晃自己喝干净了的竹筒,朝着雨秋平努了努嘴道。

    “咋的了,还真把我当下人使唤了?”雨秋平笑着朝他倒着比了个拇指,“要喝自己去河边打水。”

    “你弄的烧烤这么好吃,害得我们吃多了,可不得帮忙善后嘛?”佐胁良之也在一旁给池田恒兴应和道。

    “行吧,小嘴抹了蜜,说的还挺好听的。”雨秋平笑了两声,朝他的几个侍卫招了招手,就拿着大家的水壶和竹筒朝着远处的河边走去。然而在走到河边时,他忽然发现灌木丛里有被动物踩踏过的痕迹。顺着一排脚印望去,只见在远处的小溪边,刚才雨秋平看到的那只水犬正在喝水。察觉到身后有人后,那只水犬立刻就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朝着河对岸游去。

    “跟上去看看。”雨秋平玩心大起,就示意身后的侍卫们和他一起淌水过了小溪,顺着水犬的脚印一路追了过去。只见在脚印的尽头,是一片山林间的小湖泊。而在湖泊的边上,则是一个有些简陋的院子和一栋小木屋。

    见雨秋平等人还在逼近,那只水犬立刻大声“汪汪”地叫了起来,似乎在向院子的主人示警。没多久,就见到小木屋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头发斑白、双眼碧蓝的中年欧洲人走了出来。他脖颈间挂着的那个木制小十字架,说明了他的身份——传教士。他在看到一群武士打扮的人后,他立刻行了一礼,随后蹲下来安抚着自己的狗,说着雨秋平等人听不懂的语言。

    在他把狗打发回后院后,他立刻快步向着雨秋平走来,再次一礼,用标准的日语道:“尊敬的武士大人,爱犬惊扰到了你们,实在是非常抱歉,是鄙人看管不严。”

    “没事,是我们惊扰了他才对。”雨秋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摇头,朝着那个传教士伸出手来道,“请问如何称呼?”

    “路易斯·弗洛伊斯。”传教士用片假名的发音回答道,“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雨秋平,雨秋红叶。”雨秋平同样报上了自己的名讳。

    “哦,原来是治部殿下啊,失敬了。”传教士闻言立刻用更郑重的礼节向雨秋平行了礼,不过却并没有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侧身伸出手道,“如不嫌弃,鄙人愿意略备茶水招待几位,为刚才爱犬的失礼赔罪。”

    “20人份的茶水可以吗?”雨秋平刚想答应,忽然又响起了自己那十几个苦哈哈地等着喝水的兄弟和他们的侍卫们。

    “自然可以。”弗洛伊斯愣了一下,随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请吧。”

    雨秋平一行人跟着弗洛伊斯进了屋子,院外的那只小狗似乎还在警惕地低声叫着。屋内的布置非常简单,铺设的不是榻榻米而是地盘,用的也不是床褥而是一张高脚床,床上横七八竖地堆着一些衣物。在不大的屋子的中央,放着一张写字桌和一个带靠背的破旧椅子,桌上散乱地摊着一堆又一堆的纸张,边上的废纸篓里更是快满了出来。

    弗洛伊斯走到了屋子的一角,那里有一个挺大的水桶。他打开盖子向雨秋平招了招手,雨秋平走过去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大桶茶水。

    “你怎么弄这么一大桶茶?喝得完吗?”雨秋平见状哑然失笑。

    “让殿下见笑了,

    鄙人特别能喝茶。嫌一次次泡麻烦,所以便一口气泡完了,存着喝。”弗洛伊斯笑的时候,嘴边上一圈的胡子也会挤在一起。

    “那就有劳了。”雨秋平示意他的侍卫们拿着水壶和水筒去那个大茶桶里装茶水,自己则走到了写字桌前,好奇地打量着桌上的草稿。

    “这写的是什么?”雨秋平指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纸张问道。

    “回殿下,写的是历史。”

    “历史?”雨秋平看了眼纸上的字,似乎是葡萄牙语,便回过头来问道,“葡萄牙史吗?”

    “不,是日本史,我想把日本几十年来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弗洛伊斯随口答道,随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殿下认识葡萄牙语?”弗洛伊斯瞬间惊呼出声,两步跨到了雨秋平身前,挡住了雨秋平看着桌面的视线。

    “啊…也不是啦,就认识几个词,小时候无聊的时候看的。”雨秋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门,偷看别人的著作好像确实引起了这个欧洲人的不快——似乎是葡萄牙人——反正他用的是葡萄牙语。

    “这样嘛。”弗洛伊斯闻言松了一口气,让开了身子,似乎是觉得雨秋平看不懂而放下了心,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殿下真是学识渊博,阿门。”

    “哈哈,过奖过奖。”雨秋平讪笑了两声。说是认识几个单词,其实他只认识“红叶”这一个单词。他小时候有段时间突发奇想,想要学会所有语言里红叶的写法——不过后来就放弃了。

    他看了眼纸张,上面有一些阿拉伯数字,写的是“11”,看起来是在讲永禄十一年(1568)的事情?毕竟现在还没到天正十一年。说到永禄十一年(1568),那就不得不提三好家和联军之间那场决定近畿归属的大战了,雨秋平也在战役里大放异彩。于是,雨秋平试图在这位传教士写的历史里寻找“红叶”这个单词,然而努力了半天,找遍了桌面上的所有纸张,还是一无所获。他于是又翻阅着一旁摞起来一沓纸张,跨越了好几年的范围,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殿下,您在找什么吗?您看得懂吗?”弗洛伊斯看到雨秋平如此认真地看着桌上的纸张,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结结巴巴。

    “没什么,”雨秋平干笑了两声,摇了摇头道,“当然看不懂,就随便看看。”

    奇怪了,难道是我记错了“红叶”这个葡萄牙语单词是怎么拼写的吗?不应该啊,那为什么永禄十一年(1568)的历史里,我居然没有出现过呢?我这么没名气的嘛!不可能啊。

    可能是这个传教士直接用了我的本名,也就是雨秋平?应该是这样吧。

    “殿下,装好了。”就在雨秋平胡思乱想的时候,森兰丸扬了扬挂了一胳膊水壶的手,向雨秋平招呼道。

    “我知道了,那我们回去吧。”雨秋平转过身来,朝着弗洛伊斯一礼道,“多谢你的茶水,愿你的历史写作顺利。”

    “愿主保佑您,殿下。”弗洛伊斯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亲自将雨秋平送出了门,目送着雨秋平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的小路上。

    随后他脸色铁青地赶回屋内,在壁炉里点起了火。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紧咬牙关,把桌上那些耗尽他无数心血的草稿一股脑地扔进了火炉里,烧成了灰烬。随后,后怕不已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汗如雨下。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六十九章 启程

    天正八年(1580)6月20日,武藏国天目山,一行人围住了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

    “贫僧是万万没有想到,您居然敢孤身来这里。”北条幻庵缓缓地从风魔忍者们让出的口子里走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中年人。

    “碰巧路过罢了,大师何必介怀。”中年人洒脱地一笑,仿佛老友重逢般地轻松惬意。

    “您是来杀贫僧的?”北条幻庵此言一出,周围的风魔忍者们各个都是如临大敌。

    “也行。”中年人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仿佛是有人在求他办一件有些麻烦的琐事一般。

    “贫僧是越来越看不懂您了…或者说,贫僧从来没看懂过您。”北条幻庵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道,“然而故弄玄虚没有用的,贫僧也不敢在这里和您耽误时间,天知道您有多少后手。”

    “抓住他,打断他的双臂双腿。”北条幻庵向身旁的风魔小太郎和其他忍者沉声下令道,众多忍者立刻一拥而上。中年人还没来得及做出抵抗,双臂和双腿就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传来了骨骼碎裂的声音。随后,他就被反手摁在了草地上。

    “贫僧不理解您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毫无抵抗地送上门来。”北条幻庵走到中年身边,从自己腰间缓缓抽出了一把肋差,“无论如何都要谢谢您,送给了贫僧这么多的秘密。”

    “杀了我,大师一定会后悔的。”中年人勉强地活动了一下脖颈,低声道。

    “哪怕这一切都是圈套,下一刻的美味也让贫僧难以克制住自己啊。”北条幻庵用干瘪的舌头舔了一下苍老的嘴唇,颤颤巍巍地呻吟道。

    天正八年(1580)6月26日,河内国枫叶山城天守阁内。从京都回归的雨秋平此刻正坐在榻榻米上,向今川枫倾诉着安土城城下町里与出云阿国的奇遇。

    “世间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即使雨秋平已经讲得很慢、讲得很清楚,但是今川枫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喃喃地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都一样了,反正我都已经放弃回到我的那个世界了。而且…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了,要留下来,不是吗?”雨秋平的声音很低沉,背靠着墙壁,无奈地低声道,“我这辈子就是不会做选择,家督殿下打从一开始就看出我的软肋了吗?”

    “啊…可是想想真的好悲哀啊,我20年来一直在摸索回去的方法,一直想回去见见我爸妈,一直担心他们会找我找疯了…”雨秋平双手抱膝,把脸深深地埋入了阴影中,“到头来全是一场空…其实在我穿越的那一刻起,我爸妈就已经永远消失了…哦不,是根本没有存在过。我到底干了什么啊…那我又算是什么呢?”

    20年来的执念,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吗?

    我这辈子好荒唐啊。

    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雨秋平只觉得心里忽然很累很累,思维仿佛触及到了什么深渊,一下子就被吸入黑暗里,无论如何也钻不出来。

    忽然脸颊传来温润的柔软,一双柔荑抚上了雨秋平的脸。他抬起头来,今川枫便借机钻入了他的怀里,轻轻地环

    住了他,用发丝轻蹭着雨秋平的脖颈。

    “有我在呢。”

    她柔声的一句话,却让雨秋平瞬间流下泪来。他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佳人,感受着她温度、心跳和芳香的吐息,和那鲜活的存在。

    她是我来到这里,存在于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的意义。

    只不过这个意义太过沉重,直接将亿万本该存在过的生命在他们出生之前就抹杀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的敲门声搅乱了雨秋平的思绪。他之前吩咐过了没有要事不要打扰,森兰丸一向是知道轻重的,肯定是有紧急情报才会过来。

    “兰丸?”雨秋平擦了擦眼泪,开口问道。

    “殿下,从东国送来的紧急情报。”森兰丸在屋外低声道。

    雨秋平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今川枫细心地帮他理了理衣襟,雨秋平推开门,接过森兰丸递来的信封,同时问道:“军情司的还是鸦的?”

    “军情司的。”森兰丸行了一礼后,就退了出去。雨秋平拆开了信封,拿着信纸坐到了今川枫身边,借着灯光看了起来。然而他才扫了几眼,就惊得险些叫出声来,还失手把信纸给掉在了榻榻米上。

    “怎么了?”今川枫不解地捡起信纸,一行行地往下看去,也是不可思议地惊呼了一声,喃喃地念道:

    “北条幻庵于6月21日忽然出奔,两天后,尸体在武藏国秩父山被发现。行凶者,似乎是风魔里的忍者。出奔的动机、被害的原因一概不知。”

    在这行字后,还详细记载着军情司的忍者是如何侥幸通过多条信息链获知了这一绝密消息。在北条家的官方说法里,北条幻庵只是因为年事已高而病重,因此退隐。

    “这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今川枫十分诧异地把信纸递还给了雨秋平,“和他之前道破你是穿越者一事有关系吗?”

    “这事情不是我安排的”雨秋平快速地摇了摇头,又皱着眉头看了眼那封信,“这么重要的情报,喜兵卫肯定会继续跟进的吧。等他的后续消息吧。”

    “我有点不大明白…这件事情对你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今川枫把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抿着嘴问道。

    “知道我是穿越者的秘密的人少了一个,总归不是坏事…但是如果真如阿国所说,世界上除了我还有9个人知道我的秘密,那少一个似乎也没什么意义。”雨秋平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但是我倒现在都不知道…北条幻庵到底是不是那位暗中保护我的‘那位殿下’。如果他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话,那这显然是坏事啊。”

    天正八年(1580)7月22日,织田信长给雨秋平、羽柴秀吉、明智光秀下达了西进的指令,要求他们在秋收期间趁着毛利家难以集结部队,进攻毛利家在山阳道和山**的盟友们——宇喜多家、浦上家、山名家。

    山名家目前只剩下因幡国和但马国20万石的领土,而且没有了生野银山的他们也已经元气大伤,能动员的部队满打满算不过6000人。而浦上家占有的领地则只有宇喜多家当年从备前国让给他们的和气郡、邑久郡的8万石

    领地,能动员的人数也只有2500人不到。有些麻烦的是盘踞在备前、美作的宇喜多家,宇喜多直家控制着将近30万石的领地,能动员的军力也有10000人左右。

    不过,这些抵抗也仅仅能构成“麻烦”,而不是什么威胁。羽柴秀吉的山阳道军团算上作为与力的尼子家,可以轻松动员起近20000人的部队。而明智光秀的山**军团,算上作为与力的细川家,也可以动员15000人的部队。即使不靠雨秋平的援军,也完全可以压倒这三家小大名了。

    考虑到毛利家可能在秋收后前来支援,织田信长还是要求雨秋平进行援助。由于红叶舰队正在大规模整修换新而无法出海,雨秋平于是一方面让淡路水军、三岛水军载着三好家、长宗我部家、池田家、佐胁家、森家的部分常备兵(其他人需要留在领内秋收)骚扰毛利军的海岸线,做出随时登陆的迹象,牵制毛利军的注意力。另一方面,雨秋平自己带着燎原备、酾酒备、劲草备、天河备、星火备、铜墙备、惊蛰备和特种连队,超过30000人的大军支援山阳道的攻击、雨秋平计划先配合羽柴家,以猛虎搏兔之势拿下浦上家和宇喜多家。随后立刻从备前-美作一线北上,直取山名家的大本营——因幡国鸟取城,与明智光秀两面夹击端掉山名家。

    之前雨秋平和雨秋殇曾经两次带队支援过山**的战线,知道山**地形的险恶。整片整片的山区,连山路都修得不怎么好,防守方只要用很小的兵力就可以把大军堵在路上。于是雨秋平这次决定不向丹波、丹后和但马边境投入部队了,而是在拿下美作后北上攻击因幡。

    在察觉到了织田家三位军团长正在于各地集结兵力后,宇喜多家、浦上家和山名家立刻如临大敌,纷纷向毛利家求援。毛利家又何尝不知道此刻局面的恶劣——算上海上的织田军,他们可能要面临总数达到80000人的织田大军。

    然而,毛利家并没有像织田家那样形成高度的兵农分离,甚至连之前的三好家都不如,常备兵的比例不足以应付这样的紧急动员。毛利家与其说是一个大名,倒不如说是关西地区众多小豪族的盟主,他们的部队也是各家豪族、国人拼凑而成,因此不可能强行让他们放弃秋收而集结部队。于是,毛利家只能要求将军足利义西出面活动,试图调停战斗——或者至少要延缓开战的时间。

    足利义西动用留在京都的关系上下活动,试图说服天皇出面干涉。然而正亲町天皇现在认准了织田信长这个武家领袖,因而婉拒了足利义西。足利义西于是又试图说服九州大名出兵增援,可是上一次被红叶舰队偷袭腹地的教训实在太过惨重,此刻丧失了大部水军和制海权的大友家、岛津家根本不敢出海,龙造寺家因为和雨秋家的密约也自然而然拒绝了请求。黔驴技穷的足利义西最后试图写信给北条家和武田家,请求他们出兵牵制织田家。然而就算他们两家出兵了,德川家、北陆道军团和织田家的直辖部队也完全能够应付,根本不会耽误到西征的部队。说白了,织田家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面对全国所有剩下大名的联合。足利义西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能为力了。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七十章 酒色

    天正八年(1580)8月2日,羽柴军展开了对备前国浦上家的猛攻。尼子胜久奉命从上月城出发,走山路向美作国挺近,牵制宇喜多家。而羽柴秀吉自己则率领主力,走官道进攻三石城。羽柴秀吉的这个安排,摆明了就是要把尼子家派到捞不到战功和油水的危险之地去。然而尼子胜久有苦难言,也只得从命。

    天正八年(1580)8月3日,明智光秀从丹波、丹后出发,进攻但马国此隅城。与此同时,细川藤孝也率军从但马国南部北上,进攻竹田城。山名佑丰在接到警报后立刻率军从鸟取城出发,前去支援。

    同时,在濑户内海上,淡路水军和三岛水军正搭载着大量的织田军于四处游弋。毛利家沿海地区的阿贺港、龟居港、三原港、深津港都先后被攻陷而洗劫一空,甚至连严岛神社所在的严岛都被舰队占领,宫尾城也被登陆的池田恒兴所部拿下。周防、安艺、备后、备中各国都受到威胁,随时有被侵入腹地的风险,秋收的进展也被严重延缓。秋收迟迟不能完成,毛利家的援军也迟迟无法集结。小早川隆景四处巡视,试图稳住国人和豪族,但是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底——万一这些军队登陆,毛利家可就麻烦了。

    在山阳道战场,浦上家几乎没有什么支援的盼头。浦上宗景打死都不敢在毛利军不在的情况下向宇喜多家求援——天知道宇喜多军来了之后会打谁。因此,即使宇喜多军的8000人已经抵达了天神山城西南25里外的两宫山布阵,浦上宗景也不允许宇喜多军入境。于是,羽柴军在8月6日便攻克了三石城,并进一步向浦上宗景的居城天神山城逼近。浦上宗景笼城死守,靠着险要的城池拖延着羽柴军的攻势。

    然而,在8月8日,红叶军的援军抵达了天神山城城下。看着那无边无际的红叶海洋和被推到城下的几十门大筒,浦上宗景顿时觉得心凉了半截。在惊蛰备的炮轰掩护下,羽柴军在半天之内就攻克了之前一直拿不下的天神山城的几个外围城砦。浦上宗景知道已经无力抵抗了,于是在8月9日凌晨向织田军派出了使者,请求投降。

    8月9日清晨,得到通报了的雨秋平拿着使者递交的请降信来到了羽柴军的中军大寨找羽柴秀吉,然而门口的几个侍卫在通报回来后却是有些为难。

    “怎么,你们殿下现在面子大到都不愿意见我了吗?”雨秋平半开玩笑地对那三个侍卫道,然而出乎雨秋平的预料,那三个侍卫似乎并没有被雨秋平的话吓到,一个个仍然神色如常地请求雨秋平再等会儿。这份胆色,倒是颇让雨秋平欣赏。

    “你们叫什么名字?”雨秋平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便好奇地开口问道。

    “在下加藤清正。”

    “在下福岛正则。”

    “在下加藤嘉明。”

    三个年轻的侍卫不卑不亢地向雨秋平报上了自己的名讳,后者愣了一下后不禁连连咂舌。好家伙,贱岳七本枪在这里一下子就遇到了三个。

    他们这三个年纪轻轻的侍卫应该不会想到,前世的他们未来都会在日本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好好干,以后会有出息的。”雨秋平笑着勉励道,三人于是又整齐地向雨秋平行了一礼道谢。

    而这时,中军大寨的门终于被拉开了,迎面而来的就是那张熟悉的猴脸。

    “呀,红叶啊,什么事情把你给吹来了?”羽柴秀吉的脸涨得通红,看来是喝得醉醺醺的,嘴上的话也没个边际。这个点就已经醉成这样,肯定不是清晨起来喝得,而是喝了个通宵。

    “这还在打仗呢,友军统帅怎么还不能来了?”雨秋平嗅了嗅鼻子,闻到了羽柴秀吉嘴里浓重的酒气,用责备的口吻道,“而且这两军对阵,你这当统帅的通宵喝酒不好吧?神志不清的如何指挥军队?万一有个好歹,我可抛下你不管了啊。”

    “唉,红叶!”羽柴秀吉被说得有些不乐意了,提高了音调抗议道,“兄弟的酒量你还没数吗?这点小酒算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就差被扶回去了呢?”雨秋平用非常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羽柴秀吉有些摇晃的步子。

    “嘛,反正那浦上宗景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咱们这外面五万大军,他那几千人还不够塞牙缝的呢。”羽柴秀吉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拉着雨秋平就往帐篷里走,“来,喝几杯!”

    “我可不是来喝酒的,浦上宗景刚刚送来了请降的使者,进了我的营地里,我这是过来给你通报的。”雨秋平边说边扬了扬手里的信件,跟着羽柴秀吉走进了营帐里。一进营帐,雨秋平就看到有些靡乱的画面。只见座位上半倚半靠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女子,半裸着洁白的身体,媚眼如丝地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雨秋平认出了那是羽柴秀吉在安土城鲸屋里一定要带回家的那个川子,也就是因为这个风尘女子,宁宁和羽柴秀吉彻底闹翻了,据说现在宁宁已经被搬到姬路城城外的城下町里去住了。没想到羽柴秀吉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居然直接就把这女子领到兵营里来,带着出征了。

    雨秋平本能地对着女子有一些厌恶——同样是风尘女子,清水织子就不会让他感到不快,只是同情她的遭遇罢了——当然事实证明清水织子身上却藏着可怕的秘密。或许大多数的风尘女子都是像川子这样的吧,像清水织子那样的不近常理者反倒有危险。

    “川子,来。”羽柴秀吉朝着川子招了招手,川子立刻走——哦不,是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爬了过来。雨秋平定睛一看才发现,川子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居然还带着一个项圈。看不出来啊,羽柴秀吉这方面倒是挺现代的啊。

    雨秋平对这样的画面感到非常不适,别扭地侧过脸去,在边上的一个马札上坐了下来。而此时川子已经爬到了桌案边,跪着给羽柴秀吉斟了一杯酒,捧到了后者腰间。羽柴秀吉大笑着拿起了酒杯,豪迈地一饮而尽。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的吗?”雨秋平不解地开口

    问道。有川子在,雨秋平的话没有直接点破——哪怕议论的对象是一位风尘女子,雨秋平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下意识地顾虑别人的感受。不过羽柴秀吉显然听懂了雨秋平暗指的意思:你以前不是不喜欢风尘女子,只喜欢出身高贵的女人的吗?

    “不瞒你说啊,我这川子可是五摄家出来的啊,只是家道中落,才被迫流落风尘。”羽柴秀吉双手接过川子的双肋,把她给抱了起来,摸着她光华白嫩的脊背,同时对雨秋平笑道,“看着以前那些宫廷里的公卿小姐这么卖力地伺候我,别提有多爽了!”

    “怪不得。”雨秋平轻声嘟囔了一句。难怪羽柴秀吉这么痴迷,原来是遇到了被迫卖身的公家小姐啊。

    “你刚才说什么,浦上宗景派人来请降了?”羽柴秀吉一边挑弄着怀里的川子,一边对雨秋平道。

    “是啊。”雨秋平把信放在了桌案上,“你来看看?”

    “去,给我取来。”羽柴秀吉自己没有走过来,而是舒服地往椅子上一坐,同时朝着川子努了努嘴。川子闻言立刻再次跪了下来,朝着雨秋平这边爬了过来。

    雨秋平只觉得一阵阵恶心,转过脸去,把信往那边多推了一点,让这女子可以少趴几步。难怪宁宁会因为丈夫找了个妾侍就气得分居——雨秋平看得都膈应,要是羽柴秀吉在姬路城里这么玩,还不得把宁宁气昏过去?

    当年大家可都是老实本分的青年啊,谁能想到这藤吉郎居然这么有想法?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又传来了通报。

    “殿下,红叶殿下,宇喜多直家的使者长船贞亲求见。”加藤清正没有拉开帐门,只是凑到门口高声道。

    “哦?宇喜多直家也派使者来了啊?”雨秋平闻言双眉一皱,看了眼羽柴秀吉现在的状态,便开口道,“让他等等…”

    “不!不用!”雨秋平话刚说一半,羽柴秀吉忽然用醉醺醺的音调高声打断道,“让他现在就进来!”

    “你这个样子真的能见使者?”雨秋平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川子和满脸通红的羽柴秀吉。

    “见嘛,又不是见主公的使者,谁还给他脸让本大爷特意给他换装呢?”羽柴秀吉满不在乎地嚷嚷道,一旁的川子也娇笑着应道,“殿下说的是。”

    “随便你。”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把座位往后挪了挪。

    不一会,宇喜多直家的使者长船贞亲就走了进来。作为宇喜多三家老之一,他在宇喜多家的话语权可谓是数一数二。派他前来,说明宇喜多直家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

    长船贞亲走入帐内后立刻就看到了正在和川子露骨**饮酒的羽柴秀吉和坐在一旁尴尬不已的雨秋平,他不动声色,没有失了礼数的向雨秋平和羽柴秀吉行礼。

    “说吧,你们主公派你来有什么事?”羽柴秀吉一边狠狠地拍了拍川子那丰硕的蜜臀,引得川子轻声呜咽了几声,同时高声问道。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七十一章 驱虎

    “羽柴殿下容禀,我家主公深明大义,知晓织田军乃正义之师,而毛利家不过负隅顽抗的跳梁小丑,足利义西亦不过是欺世盗名的伪将军!因此,我家主公早就想弃暗投明,只是碍于毛利家威势,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长船贞亲立刻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回答道,“现在织田军王师降临,毛利家宵小不敢应战,我家主公终于有了机会。因此,我家主公特意遣在下过来向羽柴殿下输诚!”

    “哦?”喝得醉醺醺的羽柴秀吉眯着眼把头往前凑了凑,“宇喜多家也要投降了?”

    “嗯?”长船贞亲闻言一愣,那个“也”字一下子让他提起了精神,“殿下何意?”

    “这家伙…”雨秋平狠狠地捏了捏拳头,被羽柴秀吉那喝醉了的大嘴巴气得火大,心里暗自叫苦道,“嘴上每个把门的吗…这不是就把浦上家要投降的秘密消息给泄露出去了吗…”

    “羽柴殿下醉了,胡言乱语,长船大人莫要见怪。”雨秋平赶忙站出来接过话头,生怕羽柴秀吉又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没等长船贞亲应和雨秋平,羽柴秀吉自己倒是大声嚷嚷打断道,用摇摇晃晃的手臂指了指长船贞亲,“哪有喝醉?别听他瞎说!小酒怡情啊!你说是不——是,长船大人?”

    “是是是,羽柴殿下雅量!”长船贞亲哪敢得罪眼前这个喝醉的主,连声应道,同时向雨秋平投去了歉意的一撇。雨秋平瞪了眼羽柴秀吉,可是后者却依旧无动于衷,满眼都是自己怀里的美人。

    “那这样吧,宇喜多家要是真的想向我们投降,就去把浦上家的天神山城给打下来。”羽柴秀吉又让川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摇晃着酒杯指了指天神山城的方向,“以此表示自己自绝于毛利家和那伪将军的西国联合。”

    “等等。”雨秋平闻言立刻站了起来,伸出手来示意羽柴秀吉停下,随后目视羽柴秀吉,对他使了个眼色,随后往门边努了努嘴,想要暗示他让长船贞亲先出去,自己要和他密谈。

    这猴子到底醉成啥样了啊?浦上家都已经向我们投降了啊,宇喜多家也向我们投降了,哪有让宇喜多家去打浦上家的道理?

    “唉红叶,我是山阳道的军团长,这里是我的地盘,听我的还是听你的?”羽柴秀吉似乎对雨秋平当着宇喜多家使者和川子的面不给自己台阶下而有些恼怒,对着雨秋平嚷嚷了一句,随后对长船贞亲吩咐道,“这事我就这么决定了!你回去汇报给宇喜多殿下吧!你们的营地不是在两宫山吗?今天就能到天神山城城下吧?那好,我们现在就从天神山城上撤下来,你们接手接着打。三天之内,给我把天神山城打下来,我们就相信你们的诚意。”

    “遵命,请羽柴殿下和红叶殿下看着宇喜多家的表现吧。”长船贞亲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一看就是宇喜多直家事先做足了准备,已经告诉他如果羽柴秀吉提出这样的条件可以直接答应了。对

    方如此万全的把握,让雨秋平感到有些不安。等到长船贞亲前脚刚离开营帐,雨秋平后脚就站了出来道:“藤吉郎,你在想什么?刚才我给你面子,不想让别人看到织田家军团长当面吵起来,现在我可要说清楚。浦上家是已经遣使投降了的,你为什么还让宇喜多家去打他们?”

    “他们投降了,我们殿下可没答应呀。”羽柴秀吉没有说话,倒是她怀里的川子朝着雨秋平扭动了下身躯,妩媚地道,“这地方就这么大,投降的豪族越多,到时候分给我们殿下的领地可就越少了呀。这笔账,怎么能算不清楚?”

    雨秋平闻言皱了皱眉头,没有和川子说话,而是直接看向了羽柴秀吉道:“藤吉郎,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那可不。”羽柴秀吉笑着搂紧了川子,同时对雨秋平道,“我可不比红叶的好运气,派来的与力不是好兄弟就是曾经的侍卫。什么尼子家、浦上家、宇喜多家,和我可不是一条心。他们要是投降了,领地肯定要给他们吧,那我辛辛苦苦打了半天图什么?”

    “你打算把浦上家和宇喜多家都灭了?”雨秋平再次眉头紧锁,走到羽柴秀吉身前向他确认道。

    “当然,先等宇喜多家灭了浦上家,然后我们再拿出浦上家的降书,就说宇喜多家攻击了已经臣服于我们的浦上家。以此为理由,反手再把宇喜多家给灭了。”羽柴秀吉打了个酒嗝,满意地连连咂舌,“这一招驱虎吞狼,整个备前和美作不就都是我秀吉的封地了?”

    “太不厚道了吧,毕竟也是投降的人啊。”雨秋平深呼吸了一下,有些苦恼地劝道,“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

    “哎呀,红叶殿下,这是咱家殿下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啦。”川子再次用那娇柔的声音开口,让雨秋平不知该如何接话。随后,她抚摸着羽柴秀吉的胸膛,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殿下,成为百万石的大名,就在此一举呀。”

    “对啊,就是啊。什么宇喜多家、浦上家,都是碍事的苍蝇,从我的领地上滚越远越好。”羽柴秀吉颇为赞许地在川子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后大声嚷嚷道,“就这么定了红叶,你要是实在不乐意,你可以不参战,交给我们就行了!”

    “随便你吧,劝不动了。”雨秋平无奈地摊了摊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依稀记得,前世的历史上,羽柴秀吉非常爽快地接受了宇喜多直家的降服,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而后来,宇喜多直家更是托孤给了羽柴秀吉,请他照顾自己的孩子八郎——就是未来的宇喜多秀家,羽柴秀吉也对这孩子关怀备至。虽然宇喜多秀家只是丰臣秀吉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他却没有像小早川秀秋等其他养子那样把太阁的恩典当做天经地义,而是铭记于心。他一生都在守护丰臣家,在关原拼劲全力,甚至以宇喜多家的家业和子孙永世被流放为代价报答了丰臣秀吉的养育之恩。

    不过这段佳话,在这一世注定不

    会重演了。雨秋平觉得,就是那个川子的出现,才撺掇着本来有所犹豫的羽柴秀吉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不是好女人。

    雨秋平回到营地后,就下令大军开始撤出阵地,从天神山城下撤离。

    “殿下,这是要干什么?”福泽谕楠接到命令后非常诧异,“不是说浦上家要投降了吗?那我们不进城受降吗?”

    “宇喜多家也派人来投降了,羽柴殿下要求宇喜多家攻下天神山城以表决心,所以让我们把阵地让开。”雨秋平没好气地随口解释道,一屁股往马扎上一坐,“随他的便,反正我就是个援军,他爱怎么搞就怎么搞。”

    “羽柴殿下是想驱虎吞狼?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福泽谕楠想了想,就明白了羽柴秀吉是什么意思,“灭掉了浦上家,浦上家的领土就是他的直领了。”

    “之前他不也这样陷害尼子家吗?还害得殇儿和佑儿差点出事。”雨秋平想起之前那次的经历,心有余悸地道,“战场上还满脑子想着算计友军,早晚要出事。这次出征,他还留了一队人在上月城周围待命,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花花肠子。”

    “撤吧撤吧,咱们离是非之地远点。”雨秋平没有把羽柴秀吉的进一步计划告知福泽谕楠,那毕竟是机密:羽柴秀吉还打算在宇喜多家攻下天神山城后反手把宇喜多家也收拾了。雨秋平不认同这样的计划,因此并不打算积极参战。

    在红叶军迅速地从天神山城城下町撤离后,羽柴军也随之从天神山城四之丸城头撤下了。城内的浦上宗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派出的请降使者迟迟未归,也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但是织田军就这样从天神山城撤走了?

    “莫非是毛利家的援军到了?”想到这里的浦上宗景一下子来了精神,快步走到了天守阁顶楼向西边望去,心里则盘算着该如何和毛利家解释他遣使请降这件事。

    然而到了围栏边,他看到的却不是一文字三星的旗号,而是从西南两宫山方向开来的打着“儿”字旗的大军——那是宇喜多家的旗号。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浦上宗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宇喜多直家这厮这是来支援了吗?”

    “主公,要开城门接应吗?”家老后藤胜元在一旁问道。

    “接应,接应个屁。”浦上宗景看了眼织田军的动向,又看了眼来势汹汹的宇喜多军,喃喃地道,“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我们请降的使者一直没有回复,怪不得宇喜多家突然过来了啊。这不是来救我们的,真的是来灭我们当投名状的啊!”

    “来,整军备战!”原本还因为织田军的攻势而心灰意冷的浦上宗景看到宇喜多直家的旗号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拍栏怒吼道,“织田家可以打不过,宇喜多家必须打死!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把宇喜多直家这个畜生给带下去!”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七十二章 吞人

    在看到宇喜多军的到来后,浦上家从上至下全员都是战意盎然,恨不得和这叛徒拼个你死我活。浦上家剩下的武士和士兵们纷纷涌上四之丸城头,狂呼怒吼着请战。

    而此时,雨秋平已经率部退到了天神山城东南的三石城,正在天守阁上观望着局势。

    羽柴军部署在天神山城南边10里外的和气,按兵不动地等待着宇喜多家和浦上家的拼杀。而宇喜多家已经渡过了吉井川,前进到了天神山城五里外,战斗一触即发。

    “有些奇怪。”雨秋平眯着眼看着宇喜多家的动向,低声沉吟道。

    “他们似乎没有准备足够的攻城器械。”福泽谕楠同样看出了问题所在。

    “别说望台和橹了,连云梯都没有,这是打算直接用冲城锤撞开城门吗?”雨秋平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打量着宇喜多军的队列,只有几个临时赶制的冲城锤。

    “倒是也未必不行,四之丸之前被羽柴军占领过,城门已经被破坏了。守军现在临时修补的城门,质量应该不怎么样。”福泽谕楠用望远镜看着天神山城,试图寻找着合理的解释,可是雨秋平却忽然惊呼了一声。

    福泽谕楠愣了一下,匆忙试图调整望远镜的焦距,试图去看宇喜多家的队列。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不用望远镜也能搞清楚现在在发生什么了——宇喜多家调转方向,径直朝着羽柴军冲来了。

    “坏了。”雨秋平放下望远镜,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立刻反应了过来。

    长船贞亲看到羽柴秀吉通宵喝酒后醉得神志不清,把这个消息通报给了宇喜多直家。宇喜多直家认定了羽柴秀吉这个状态下根本无法指挥部队,所以决定突袭群龙无首的羽柴军。

    的确是宇喜多直家这条毒蛇干得出来的事情啊…

    更糟糕的是,红叶军已经撤到了三石城,处于羽柴军身后的他们不仅帮不上什么忙,稍有不慎还会被败军反卷波及。

    想到这里,雨秋平的额头上已经沁出冷汗。这宇喜多直家是真狠啊,不到10000人就敢突袭织田家50000人?

    “谕楠,你带着惊蛰备、天河备、星火备、劲草备坐镇三石城,一定要守住城池。万一局面不可收拾,三石城就是从敌军手下拯救溃退友军的防线。”雨秋平一边向福泽谕楠吩咐道,一边就带着侍卫快步走下城头,“派人去通知胜政,让他带着燎原备抢占吉井川下游的那个高地。再通知佑东,带着酾酒备去天神山城东南的山丘上布阵。不要接触羽柴军,小心被败军冲垮,直接占住地势就可以了。再派人去通知重秀,让特种连队分散到附近的险要之处和可以落脚的村落寺庙内,掩护军情司的忍者做好视野。”

    “告诉庆次,让他带着铜墙备全军集合,跟上我的马印。”雨秋平大踏步地走到城门口,翻身上马,带着侍卫们就策马向着西北和气羽柴家的大营冲去,“我要去接过那醉鬼的指挥权,不然羽柴军就完了。”

    雨秋平带着侍卫骑兵疾驰而去,从三石城到羽柴家大营不到20里的距离只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应该能比宇喜多军快的吧。”雨秋平心里这样不断念叨着。眼前一段上坡和羽柴家的营寨遮蔽了视野,让雨秋平看不到宇喜多军已经到什么位置了。不过看着远处腾起的烟尘和已经躁动起来的羽柴军大营,看来距离也相当近了。已经有羽柴军的备队从大营里冲出,四散撤离。

    雨秋平冲到大营边看到的第一支部队,就是神子田正治的备队。他们正急匆匆地离开大营,向着东边的山区跑去。

    “神子田大人!”雨秋平立刻带着侍卫策马拦到了神子田正治的备队身前,对着神子田正治高喊道,“请等一下!”

    “是红叶殿下?”神子田正治所部显然认出了枫鸟马印,神子田正治本人也立刻策马赶了过来,“红叶殿下有何事?”

    “不要慌,不要在慌乱中撤离。”雨秋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平稳,显得不那么紧张,沉声命令道,“你们的建制还完整,立刻整顿部队,向…”

    然而,雨秋平话还没说完,神子田正治却非常为难地打断道,“红叶殿下请赎罪,在下是羽柴家的武士,没有羽柴殿下的允许,实在无法听从您的命令。”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雨秋平十分焦急地沉声道,“羽柴殿下喝了一宿的酒,现在估计烂醉如泥了,哪还能给你们下命令?你没看到吗,宇喜多家已经杀过来了,羽柴军再不调整就完了!我还要去指挥你们羽柴军的其他备队,没有功夫…”

    “殿!殿下!”神子田正治再次打断道,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可是…就是羽柴殿下刚刚命令在下,移动到天神山城东南的山丘上。”

    “什么?”雨秋平闻言一愣,“羽柴殿下现在还能指挥?你确定他没喝醉?”

    “这…在下也没见到羽柴殿下,来的是传令兵啊。”神子田正治不知所错地看着雨秋平,随后用手指了指东南,“殿下就是让我去那个山丘。”

    雨秋平看了眼神子田正治指的方向,那个山丘正是雨秋平下令酾酒备进驻的地方。占住那个山丘,就可以扼制住周围的几条山路。

    “那你就去吧。”雨秋平意识到现在时间不等人,既然神子田正治想去的地方也是雨秋平觉得没问题的方向,就让他去吧。莫非羽柴秀吉都喝成那样了,还能做出理智的指挥?那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让过了神子田正治的部队后,雨秋平再次向着大营驱驰。而这时,仓促动员的铜墙备骑兵也已经以排位单位跟了上来一部分,在雨秋平背后紧急重整。雨秋平顾不得指挥他们,继续带着侍卫冲向了另一支向着南边奔走的羽柴军备队。

    “那边的备队,停下!”雨秋平带着侍卫们一起齐声高呼,同时疯狂地向着那支备队打着旗语,那似乎是宫田光次的备队。宫田光次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飞驰的雨秋平等人,不过并没有减速停下的意思

    ,而是继续南下。

    “奇怪了,宫田光次可是羽柴家第一猛将,他那性子,哪怕是遭遇突袭也会血战到底,岂会率部潜逃?”雨秋平愈发觉得事情有蹊跷,而这时,宫田光次也派出了一个传令兵向雨秋平这边赶来。

    “红叶殿下!”那个传令兵在马上急匆匆地对雨秋平喊道,“我家大人奉了羽柴殿下的命令,让我们立刻南下占住吉井川下游的高地,军情十万火急,不敢耽搁,因此无法停下来向红叶殿下行礼,十分抱歉!”

    “南边吉井川下游高地嘛…”雨秋平往南方看去,那个高地也是燎原备前进的方向——照双方现在的进度来看,宫田光次会比燎原备早到不少。

    雨秋平做了个手势,示意侍卫们和铜墙备停下脚步,大队的骑兵在平原上缓缓减速刹车。雨秋平带着众人调转马头,向羽柴军设在和气的大营看去。只见大队大队的羽柴军看似慌乱、实则有条不紊地从各个方向撤出大营,而宇喜多家的部队,则在不久后一头杀入了营寨,追着撤退的羽柴军而去。

    “宇喜多军有多少人?”雨秋平看到自己派出的赶回后,匆忙大声问道。

    “回报殿下,至少8000人。”探马一勒马缰,向雨秋平敬了个军礼,“为首的是冈利胜的部队。”

    此刻,羽柴军大营内,宇喜多军三家老之一的冈利胜正在指挥部队杀入大营。

    “不要管辎重,打赢了仗有的是!”冈利胜看到有不少足轻似乎对羽柴军丢的满地满营的金银军饷有兴趣,甚至有人悄悄地捡起一些碎银子揣入兜里,气得大骂道,“给我追!不要管大营!大营交给后面的人!违令者斩!”

    冈利胜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不少武士抽出刀来,恶狠狠地盯着自家的足轻。足轻们不敢造次,只得恋恋不舍地看着营地里的军饷,快步跟着部队不断前进,穿过大营往前方冲去。

    “没想到整个大营直接就扔了,守都不守,还撤得这么果断。”冈利胜骑着马冲在最前方,嘴上则忍不住啧啧赞叹道,“虽然秀吉喝醉了,但是羽柴家中有能人啊。”

    “追,不要让他们跑了!”冈利胜冲出大营后,立刻就看到了撤在最后的羽柴家的部队,似乎是尾藤知宣的旗号,“他们跑得再快,还能有我们追的快吗!就算杀不掉羽柴秀吉,至少咬下一块肉来!”

    在冈利胜的引领下,宇喜多军潮水泄洪般地涌向了羽柴家的尾部。尾藤知宣也看逃不掉了,只得仓促调整阵型就地防御,试图挡住宇喜多家的追兵。

    “没事,他们这支备队也就1500人,500战兵,不要怕!”尾藤知宣在一处高坡上竖立起了自己的将旗,给身边的士兵们鼓起道,“咱们手上有有800战兵呢!怕什么?”

    然而,尾藤知宣话音刚落,就看到冈利胜所部背后的大营里,鱼贯而出的杀出了长船贞亲和户川秀安的部队,做出了向南侧迂回包抄自己所部的动态。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七十三章 猎人

    “糟糕了。”尾藤知宣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对传令兵下令道,“快向殿下通报,宇喜多军太快了,请求支援,不然我又被包夹的危险!”

    就在传令兵领命准备离开时,尾藤知宣却忽然转过头来喊住了他,“不,不用了,不用去了!”

    “大人?”传令兵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又不用了?”

    “援军来了。”尾藤知宣笑了两声,抬手指向了南边的平原。

    “靠过去,掩护我们的友军。”此时,雨秋平正率领着侍卫骑兵和一部分已经赶到的铜墙备骑兵在南面游弋,这支数目接近五百的骑兵队一旦发起冲锋,如果宇喜多家应对不慎,甚至可能全军直接被冲垮。

    “该死。”户川秀安看着南面那支浩浩荡荡的骑兵,又看了眼本来已经陷入包夹危机的尾藤知宣所部,狠狠地咬了咬牙,“通知长船大人,我们没办法去支援了。让他去帮冈大人吧,我需要列阵来对付雨秋红叶的骑兵。”

    “转向,依托羽柴家留下的营盘,面朝南侧列阵!”户川秀安示意着旗手发布命令,“准备了,务必小心红叶骑兵直接冲阵!”

    由于户川秀安的备队因为红叶骑兵的出现而不得不停止了进攻的步伐,仅靠长船贞亲和冈利胜的军力很难吃掉尾藤知宣所部,宇喜多家的攻势也为之一滞。不过好景不长,宇喜多直家的本队很快出现在了大营里,随后也快速向着羽柴军撤退的方向追去。

    “人可不少啊。”雨秋平看了眼羽柴家即将陷入危机的断后部队,也看了眼陆陆续续赶来的铜墙备骑兵——现在他手边已经有八百骑兵了。如果硬是要冲,虽然会付出不小的伤亡,但是肯定可以止住宇喜多家的攻势。

    雨秋平抬头看了眼天神山城东南的山丘和吉井川下游的高地,酾酒备和燎原备并没有发出到位的信号。现在反击,似乎为时尚早。

    不过羽柴军也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陷入一片混乱,而是快速撤退了,难道是黑田孝高在代替羽柴秀吉指挥吗?可是既然能够完成指挥,为什么不在大营里防御呢?在大营里防御不是比四散撤退要简单许多?

    就在雨秋平纠结于该不该立刻发动冲锋的时候,远方原本正在撤退的羽柴军却缓缓停下了脚步。随着一系列旗语的指示和阵型的变换,羽柴军缓缓地完成了转向。

    “这变阵速度还不错。”雨秋平看着羽柴秀吉那支完全是“抄袭”红叶军的编制和训练方法练出来的部队,总体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在队列变换上还是有板有眼的。

    “不过他们现在变阵是要做什么?”雨秋平有些疑惑地看着羽柴军的动向,又联想起了之前那两只羽柴军备队的奇怪举动,“难不成是诈败要反击吗?不会吧?黑田孝高心有这么大?在自家殿下醉成那个样子的情况下被突袭,居然还以羽柴秀吉的名义发布指令准备诈败反击?这种时候不是撤了就万事大吉了吗?诈败诈败,撤不好就会变成真败啊。疯了吗?要不是我的骑兵刚才来了,断后部队就要被吃掉了啊。”

    然而事实证明,羽柴军的心真是不一般的大。原本在撤退的主力部队在官道上缓缓地转向列阵,反向就朝着宇喜多家冲了过来。而随后,原本撤到两翼的神子田正治和宫田光次两部

    ,也分别从东边和南边杀了回来,直奔宇喜多家的后路而去。

    “下令燎原备和酾酒备加入战斗吧,助羽柴军一臂之力。”看到羽柴军居然真的完成了敌前的诈败和反击,雨秋平苦笑连连地挥手下令道。宇喜多直家估计想不到,羽柴家居然能在羽柴秀吉喝得烂醉如泥的情况下仍然作出如此漂亮的战术应对吧。本来想突袭群龙无首的羽柴军的宇喜多直家,反倒是自己落入了羽柴军的口袋。事已至此,宇喜多家估计是败局已定了。

    “那殿下,我们不去分一杯羹吗?”森长可扬了扬手里的人间无骨,有些跃跃欲试地向雨秋平撺掇道。

    “你是侍卫,侍卫的职责是保卫统帅的安全。”雨秋平笑着对森长可摇了摇头,“请战这种事,可不是你该说的。”

    “那我作为铜墙备的备队长,总可以说吧?”一旁的前田庆次凑了上来,模仿着森长可的样子挥了挥手中的朱红大枪,“怎么样殿下,我们一起上?”

    “上什么上,都老实待着。”雨秋平一伸手就把前田庆次摁着向后推去,“找个地方歇着吧,这仗不需要我们出手了。就算要出手,我也是要等仗打完了去追杀溃兵的。”

    “这是为何?殿下?”朝比奈泰平好奇地问道,“您什么时候开始捡漏了?”

    “因为这仗本来不用打的,就是羽柴殿下作出来的,我才不要为了这种仗死人。”

    雨秋平带着侍卫和铜墙备的骑兵找了处寺庙歇了下来,在远处旁观羽柴军和宇喜多军的战斗。神子田正治和宫田光次两路杀回,猛攻大营。宇喜多家立足未稳,被打得节节败退。而正面战场上,羽柴军的大军也席卷而回,宇喜多家狼狈不堪地从自己一路追击的路上退了回去,又通过大营撤向两宫山他们的本阵。不过,在羽柴军的穷追不舍下,越来越多的备队在追击下溃散,宇喜多军损失惨重。

    而就在这时,羽柴秀吉也带着他的侍卫策马找到了雨秋平的马印所在。雨秋平出了寺庙去迎接他,发现他脸上的醉红居然已经褪去了。

    “这一波怎么说啊红叶,是不是连你也骗过去了?”羽柴秀吉一见面,还没等翻身下马,就得意洋洋地和雨秋平炫耀起来道,“装醉装得怎么样?”

    “你是故意装醉,引宇喜多家打你,所以就有借口名正言顺地把他给灭了?”雨秋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黑田孝高代为指挥,而是羽柴秀吉从头到尾都是演得,“那你原来说的那个让宇喜多军先灭了浦上家,你在以此为借口灭了宇喜多家的计划又是什么?”

    “那是官兵卫的计谋,不过我觉得那样驱虎吞狼太阴险了,所以才想出了装醉引宇喜多家进攻那一招。”羽柴秀吉指了指远处战场上自己的千成瓢箪马印,随后对雨秋平笑道,“大局已定了,我就把指挥权交给官兵卫了,自己过来和你解释一下。当时为了瞒过长船贞亲,所以才连带着把你一起骗了,你莫要怪罪啊!但我可听说了啊,你满世界的找我家的备队,说是要接过指挥权?怎么着,想夺我兵权不成?”

    “那还不是以为你已经醉成一条狗了,担心你的兵溃散。”雨秋平没好气地抱胸冷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官兵卫的计谋阴险?你这招不是更阴险?”

    管他呢,这叫引蛇出洞。宇喜多直家那家伙坏事做尽,我用阴招对付他,他吃瘪了也算是咎由自取。”羽柴秀吉志得意满地插着腰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如此啊不过如此,宇喜多直家这次可是被我算的死死的!这仗打完,宇喜多家就要完蛋啦。”

    “你真以为备前毒蛇是你想算计就能算计的?”雨秋平忽然走到了羽柴秀吉身旁,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道,“我也是在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了,身边也有半兵卫和权兵卫那样的阳谋阴谋大师。这么多年了,我总算悟出个道理:除非对面是雏儿新手,否则计谋都是双向互发的。想要一边完全套路另一边,那可是难上加难。”

    “怎么,你觉得宇喜多直家还有后手?”羽柴秀吉故作夸张的表情,挑着眉毛挖苦道,“告诉我,这仗怎么——输?宇喜多直家怎么——翻?”

    “把我们两个最高统帅杀掉了不就翻盘了吗?”雨秋平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怎么杀?”羽柴秀吉摊开手来膨胀地问道。

    雨秋平没有答话,而是用大拇指随手指了指身后的一处仓库。片刻后,铁炮轰鸣声在仓库里响起。

    片刻前,雨秋平和羽柴秀吉所在的寺庙里的仓库内,远藤秀清和远藤俊通兄弟二人正小心翼翼地蛰伏着。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一天一夜——这是他们的主公宇喜多直家的命令。宇喜多直家即将向羽柴家请降,但是宇喜多直家担心事情会有变,所以留了后手。万一战端一开,这处寺庙就是瞭望附近平原战场的绝佳场所,极有可能被选为指挥处。因此,宇喜多直家让善用铁炮的远藤兄弟潜伏在这里,随时准备狙击羽柴秀吉或是雨秋平——这不是他们兄弟二人第一次执行刺杀任务。当年宇喜多家和三村家对阵的时候,就是他们俩悄悄潜入兴善寺里,将正在召开军议的三村家家督三村家亲直接狙杀,开了战国时代用铁炮刺杀敌方总大将的先河。

    不过,雨秋家的忍者显然要比三村家精明许多。在雨秋平进入这个寺庙前,就已经小心翼翼地排查过了。远藤兄弟两人躲在稻草堆的深处才瞒了过去,但这也让他们失去了狙击的角度。听到外面的动静杂乱起来后,兄弟二人小心翼翼地从稻草堆里钻了出来,慢吞吞轻手轻脚地爬到了门缝边上,透过那一道狭缝,看到了寺庙中央雨秋平和羽柴秀吉的身影。

    “不会错的,太阳盔和红叶披肩。”远藤俊通看到狙击的目标居然真的出现后,只觉得呼吸都因为兴奋而变得急促杂乱。他努力控住身体的颤抖,缓缓地从怀中掏出铁炮,装上弹丸。再用微小的幅度拿出燧石,点火了之后把燧石递给了哥哥。远藤秀清接过燧石,也点上了火,随后努力地寻找着射击角度。

    可是雨秋平和羽柴秀吉站的地方却被一块磨盘挡住了,除非站起身来,不然铁炮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到的。但是要站起来,就会瞬间暴露。远藤俊通和远藤秀清兄弟俩纠结不已,进退两难。

    “角度不够吗?”

    忽然,身后传来了陌生的问候声。远藤俊通和远藤秀清瞬间被吓得面如土色,在他们转过身来之前,那个声音又抱怨了一句道:

    “铁炮可不是这么玩的。”

    随后,两声轰鸣声响起。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七十四章 猎物

    当铃木重秀把还冒着烟的一双铁炮挂在背上,拖着两个手臂中弹的武士从后面的仓库里走出来时,羽柴秀吉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殿下,两个刺客。”铃木重秀像老鹰提着小鸡一样把远藤秀清和远藤俊通甩给了几个等在仓库外的特种连队的士兵,几个士兵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把这两人来了个五花大绑。

    “这是…”羽柴秀吉指着远藤秀清和远藤俊通,把目光投向了雨秋平。

    “宇喜多直家埋伏在这里的刺客,就等着拿铁炮刺杀我们呢。”雨秋平耸了耸肩,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他可是有前科的啊,我可不想像三村家亲一样被不明不白地一枪崩了,所以特意派人搜索了一下,这不就发现了他们俩。”

    “娘的,竟然想刺杀老子?”羽柴秀吉意识到要不是雨秋平的谨慎,他现在可能已经小命不保了,立刻气得不行,走到远藤秀清和远藤俊通身边一人给他们踢了一脚,“打不过就干出这种事来?你们两个等着被千刀万剐吧!看老子不搞死你们。”

    远藤秀清和远藤俊通两人一言不发,看来是早已做好了觉悟。

    “跟你们两个小卒子说也没意思。”羽柴秀吉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没什么意义,冷笑了两声道,“你们主子都是那个没皮没脸的德行,杀了岳丈赶走主公,一路上脏事做尽才混到这个地位,还能指望他干出什么正道的事儿来?”

    “放屁吧!”刚才还一脸不在乎的远藤俊通听到羽柴秀吉开始辱骂自己的主公,立刻半挺着身子高声回骂道,“羽柴秀吉,你以为你干的事情就有多光彩了吗?黑眼珠子盯着白银子,为了领地什么都做!尼子家不是你们出卖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主公?”

    “少给我在这儿废话!”羽柴秀吉闻言恼道,狠狠地上前一脚,踢在远藤俊通的脸上,把他给踢翻在地上。

    “你可别把人打死了。”雨秋平在一旁出言提醒道,“我让重秀抓活口,就是为了之后审问的。”

    “他俩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有什么好审问的,又能问出来什么。”羽柴秀吉愤恨地拍了拍刀柄,“没见识的下等武士,一刀砍了算了。”

    “我那里有一些非常善于审问的人。”雨秋平想起了之前天野景德给雨秋平展示的那些反人道的酷刑,有些反胃地咳了两声。虽然他出于人道的考虑很想制止,但是他毕竟也不是20年前那个大发善心的烂好人了。有些黑暗里的事情总归得有人做,自己不做就罢了,不能阻止别人做。而有些好事,也可以在黑暗里做。

    “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给个痛快吧,别浪费时间了!”远藤俊通对雨秋平的话嗤之以鼻,破口大骂道,“我们宇喜多家的人绝不背叛主家,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以背叛起家的人,真的会有忠心耿耿的部下吗?”雨秋平看了眼远藤俊通和在一旁一言不发地远藤秀清,有些感慨地低声道,“如果有的话,又是为什么呢?”

    雨秋平的自言自语让远藤俊通和远藤秀清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配不上你们的忠诚。”雨秋平甩下了这句话后,就挥了挥手,示意铃木

    重秀把他们两个给带了下去。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雨秋平看了眼远处战场上的烟尘,“要留下宇喜多家的主力吗,还是把他们摧毁了?”

    “摧毁掉。”羽柴秀吉冷哼了两声,“我可没兴趣饶恕一个想暗杀我的人。”

    “那行。”雨秋平对一旁憋了半天的前田庆次道,“庆次,带着铜墙备现在就直插两宫山宇喜多家大营,配合追击的部队把他们毁灭吧。”

    “不,不用。”羽柴秀吉见状匆忙摆手道,“截住他们的退路就行了。”

    “不趁着他们在撤退时阵型散乱的机会攻击吗?”雨秋平侧过头来看着羽柴秀吉,“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不用,截住西边退路,不让他们回冈山城。”羽柴秀吉胸有成竹地露出了微笑,右手指着远处比划了几下,“而他们退回美作的路,也已经被尼子家的军队给截断了,我也派了小一郎带着援军去了,他们别想回美作了。”

    “所以他们只能…”雨秋平在脑中思索了一下战略局势图,恍然大悟道,“只能退到天神山城里了?”

    “对,把猎物赶到围场里,咱们这些武士才好打猎不是?”羽柴秀吉脸上带着满满的戏谑,干笑了几声,“把宇喜多军赶到天神山城里,我看看浦上家和宇喜多家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浦上家可是已经投降了,不借着宇喜多家的手,我可不方便直接灭了他啊。”

    “真有你的。”雨秋平用有些挖苦的语气称赞了一句,“论玩阴的,官兵卫怕是都比不上你了吧。”

    “我学的可快了,别小瞧我啊。”羽柴秀吉拍了拍自己瘦小的胸膛,“走吧,看热闹去。”

    此时,宇喜多军撤退的路上。

    “也不知道远藤兄弟成没成?”冈利胜一边指挥部队撤退,一边不断地回头看向南边的枫鸟马印和千成瓢箪所在之处,“主公这一招可真是凶险啊…”

    “大人还有闲情雅致东张西望?”代替抱病的父亲明石景亲出阵的明石全登此刻正率部跟在冈利胜之后,“后面已经快顶不住了。”

    “我知道。”冈利胜一边答应着一边扭头回来看向后方的战局。本来冲在最前面的冈利胜所部此刻撤回了大营,而原本在侧翼掩护的户川秀安和向侧面迂回包夹的长船贞亲两部则且战且退,掩护着友军的撤离。然而随着羽柴军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这两部的阵型已经显得有些松散了,不得不狼狈地开始后撤。

    而此时,宇喜多直家的本队正在大营两侧防守,挡住神子田正治、宫田光次两部的反击,为身后的部队撑开一条撤退的口子。冈利胜深知时间紧迫,已经抛下了所有可以抛下的辎重,拼命地从这个口子里冲了出去。

    “快,伊贺大人守着桥梁,我们赶紧渡过吉井川跑回两宫山去。”冈利胜指了指远处的桥梁,万幸那里还飘扬着宇喜多家的“儿”字旗——可是那面旗帜分明正快速摇动着,那是求援的信号。

    “什么情况。”冈利胜放眼望去,只见吉井川西边的平原上,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队正呼啸着北上,而他们的头顶都插着一枚纸红叶——那是红叶骑兵。

    “什么时候

    渡过去的?”冈利胜有些难以置信地顺着吉井川的下游向南望去,只见南边一处浅水滩边旌旗招展,大队大队的织田军正从那里渡河向西,再北上包抄吉井川的桥梁——那是宇喜多军唯一的退路。

    “全登,你快去!”冈利胜沉声对明石全登下令道,“不要管辅兵了,带着战兵全数冲过去!来不及了!”

    “是,大人!”明石全登高声领命,立刻率领所部向西北的桥梁处疾驰而去。然而即使明石全登已经全速赶去,两条腿的人也比不上四条腿的马。明石全登眼看红叶骑兵越来越近,只得自己带着少数几十个骑马武士脱离大队,直奔桥梁而去。

    然而,几十个骑马武士在红叶军上千骑兵面前又有什么作用?就算明石全登所部的几百战兵赶到了又有什么用呢?估计连红叶骑兵一冲都挡不住吧。

    明石全登逐渐感到绝望,意识到自己的支援可能毫无作用。他看了眼身后因为羽柴军的衔尾追击而迟迟无法甩开的主家大军,又看了眼危在旦夕的桥梁,最终让旗手下达了“撤退”的旗号。桥梁边的伊贺久隆看到援军也已经放弃了,便立刻从桥梁西边撤到了东边,同时试图破坏桥梁以阻止织田军的包夹。不过追击而来的红叶骑兵似乎没有杀过河的意思,而是就好整以暇地停在对岸,看着宇喜多家自己炸毁了桥梁。

    此时,户川秀安和长船贞亲已经都退入了羽柴家之前的大营,本来想继续撤退,可是看到退路已经被切断,他们只得留在大营内和宇喜多直家一起固守。不过织田军的攻势却缓和了下来,只是远远地围住了大营。

    所有人都知道眼下局面的危机,他们全军被数目五倍于他们的织田军围困在吉井川东岸,时日无多了。长船贞亲一个劲地向宇喜多直家请罪,认为是自己被羽柴秀吉骗过才导致了这次的大败,不过宇喜多直家却一直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刚才的一番拼杀而灰头土脸的宇喜多忠家看到织田军在迂回到了西岸后居然没有包夹的意思,而是只是在那里等着宇喜多军破坏了渡口。十分诧异的他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兄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安坐于营中的宇喜多直家。

    “可以借机撤回美作吗?”户川秀安也忍不住提议道,“虽然西边的归路被堵住了,但是北边…”

    “北边肯定也被堵住了,不用去看。”沉默不语许久的宇喜多直家忽然站起了身,低声道,“要是北边没有被堵住,红叶骑兵就已经杀过河了,怎么会等在那里?”

    “那他们要干什么?”宇喜多忠家彻底迷糊了,“围住不打我们了吗?可是这大营里羽柴军留下了不少粮食辎重啊,围不死我们的。”

    “我们如果就死守在这大营里,他们可就不会不打我们了。”宇喜多直家拍了拍衣服下摆上的灰尘,长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留着我们不打,是要我们去办事情的。”

    “要我们去办事?干什么?”宇喜多忠家一脸茫然地问道,“我们不都拼得你死我活了?”

    “之前羽柴秀吉不是和我们说了吗?”宇喜多直家冷笑了两声,右手随意地把折扇插回了腰间,“他要我们拿下天神山城,灭了浦上家。”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七十五章 困兽

    此时,天神山城城头。

    “宇喜多直家这是要干什么?”浦上宗景看着眼前朝着天神山城涌来的宇喜多军,只觉得心底一阵恶寒。刚才宇喜多军突袭织田军的时候,浦上宗景一瞬间以为他疯了。连一万人都没有就敢去打织田军的五万大军?然而之后的事态却超乎了他的想象——羽柴军连抵抗都没抵抗就放弃了大营狼狈逃窜。

    难道宇喜多直家又像当时刺杀三村家亲一样把羽柴秀吉给干掉了吗?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在片刻的惊讶后,浦上宗景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出兵,出兵的话又去帮哪一家?

    或许可以帮助织田家,出兵袭击宇喜多家的背后,如果能够力挽狂澜挡住宇喜多家的袭击,也算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能多要点封地回来。然而一想到羽柴秀吉之前的恶劣行为——明明浦上家已经请降了,却还是故意让宇喜多家来打浦上家——现在羽柴家自己反倒被宇喜多家奇袭了,真的是养虎为患,活该。这样的人,就算帮了他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呢?况且浦上宗景也咽不下这口气,居然被羽柴秀吉当垃圾一样抛弃。

    那要么就帮助宇喜多家,一起进攻羽柴家?这样等毛利家来了,自己也可以把之前向织田家请降解释成诈败。可是浦上宗景在天神山城城头可以清楚地看到,虽然羽柴军放弃大营撤退了,可是在他们身后的红叶军却是丝毫不乱,正在快速抢占附近的地势。就算宇喜多家能把羽柴家冲垮,他们也打不过雨秋家,这一仗绝无胜机。

    就是在这反复不停的犹豫里,浦上宗景错失了战机。如今,织田家已经成功反败为胜,把宇喜多家围在了天神山城城下。走投无路的宇喜多军,向着天神山城涌来。

    “主公!宇喜多直家派来了使者!”门口守卫的后藤元政快步跑上了城楼,来到了浦上宗景身边道,“就在门口等着呢,要让他进来吗?”

    “不让,和宇喜多直家那厮有什么好说的。”浦上宗景狠狠地高声骂道,随后转身就要离开。后藤元政匆忙把自己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后藤胜元。后藤胜元犹豫了一下后,轻咳两声,拦住浦上宗景道,“主公,现在局面危机。无论如何,也要听听这叛徒想干什么。”

    “有什么好听的?”浦上宗景冷哼了两声,“自打听他的话以来,我都快把祖宗基业败完了,还有什么好听的?肯定有事什么阴招,想都不要想!”

    “主公,现在无论如何,羽柴家肯定是不想我们好的。哪怕我们请降了,他们还是想要灭了我们。”后藤胜元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自家主公,“现在不管如何,宇喜多家也是羽柴秀吉的敌人,他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听听的。”

    “行行行,听听听。”浦上宗景不耐烦地高声抱怨道,“让使者进来,有屁快放。”

    后藤元政得到命令后,立刻一路小跑着跑下了城楼,领着宇喜多家的使者赶了回来。浦上宗景一看到那个使者,立刻气得脸上青筋暴起,

    抽出刀来对着他怒吼道:“宇喜多直家?给了你多大的胆子,你居然还敢自己进天神山城?你信不信老子一刀就剁了你!”

    来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宇喜多直家本人。

    “嘛,嘛,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啊,主公?”宇喜多直家换上了旧时的称呼,笑着挖苦道,“再说,我又何尝不想杀了您呢?您还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啊。”

    “那你还敢送上门来?”浦上宗景猛地抬起刀架在了宇喜多直家的脖子上,“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找死呢?”

    “主公您杀我容易。但杀了我之后,浦上家马上也是全族覆灭的下场。”宇喜多直家用着古怪的口吻寒酸道,“再怎么说也曾是一方霸主啊,落得身死族灭可是太狼狈了啊。哪怕是我当年谋反,也是看在昔日主从的情分上留了您一命呐。你以为羽柴秀吉会绕了您吗?”

    “这需要你来操心?”浦上宗景狠狠地把刀往前一逼,划破了宇喜多直家的脖颈,缓缓地淌出血来。可是宇喜多直家依旧不慌不忙,带着笑意道,“在下好歹也曾是浦上家家老,为主家尽一份力也算是理所应当的吧。”

    “叛徒,有话快讲,没有功夫听你耍嘴皮子。”后藤胜元也在一旁沉声呵斥道,宇喜多直家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了手道:“好吧,既然后藤大人有求,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想活着离开天神山城。”浦上宗景恶狠狠地威胁道,“我立刻就杀了你这叛逆替无数死难的人报仇。”

    “悉听尊便。”

    “宇喜多家派使者进城了。”

    远处被当做指挥所的寺庙内,羽柴秀吉正拿着雨秋平帮他调好焦距的望远镜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天神山城的情况,嘴上兴奋地嚷嚷道:“宇喜多家刚才派使者进城了啊!”

    “怎么,这样就有借口把浦上家一起灭掉了吗?”雨秋平在一旁爱答不理地随口道,“这也太强行了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羽柴秀吉自己倒是大言不惭地道,“总得找点理由的吧。就说他们在宇喜多家奇袭的时候隔岸观火,仗打完了又和宇喜多家私通款曲,摆明了就是心里有鬼。”

    “你猜猜他们待会会怎么样呀,红叶?”羽柴秀吉见雨秋平不理他了,就用另一只手推了推雨秋平的肩膀道。

    “要么就是达成协议,浦上家开门放宇喜多家进程,一起固守待援。要么就是谈崩了,宇喜多家开始强攻天神山城吧。”雨秋平想都没想就随便给了两个答案。

    “你觉得哪个更有可能?”羽柴秀吉又追问道。

    “第二个吧。”雨秋平同样想都没想地应道。

    “我猜是第一个。”羽柴秀吉干笑了两声,“而且很有可能是宇喜多军想办法混进城后,再暴起发难,两边在城里血拼。”

    “你倒是想得美。”雨秋平早就没有在用望远镜了,靠在

    院墙上休息道。

    “那咱们走着瞧呗,看看谁猜得准。”羽柴秀吉也放下了望远镜,揉了揉眼睛,优哉游哉地伸了个懒腰道。

    不一会,天神山城外就来了动静。宇喜多军声势浩大的整顿军备,朝着天神山城那没有修缮完毕的南门攻去。浦上家的士兵拼死抵抗,可是在宇喜多军的攻势面前还是力不从心。

    “没想到你猜对了嘛。”羽柴秀吉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这样也好,宇喜多军把浦上家灭了,我们也不用亲自动手了。”

    “本来就不该对已经请降的人动手。”雨秋平仍然对羽柴秀吉的举动十分不满,“不过这是你负责的地盘,我也不多嘴了,你爱怎么搞怎么搞吧。”

    “浦上家来请降,我们装不知道不就好了。还不是怪你啊红叶,把浦上家请降的消息通报给全军了。”羽柴秀吉有些责备地在雨秋平的背上使劲拍了拍,“不然我用得着想那么多花招来借刀杀人吗?”

    “我第一个来通知的就是你,当时你就已经在想怎么坑浦上家了,别把锅都甩我身上。”雨秋平拿起了望远镜,双手旋转着调整了一下后就对准了天神山城的方向。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

    “浦上家好像在撤退。”雨秋平向羽柴秀吉招呼了一下,后者闻言一笑,也拿起望远镜往远处看去。可是他调了半天都调不好焦距,只好把望远镜递给雨秋平帮忙。雨秋平一边接过望远镜,一边难以置信地嘟囔道:“浦上家撤退?往哪里撤?他们应该只剩下天神山城一座孤城了啊?你确定不是浦上宗景在潜逃吗?”

    “哪有人带着上千人一起潜逃的。”羽柴秀吉插着腰随口应道。

    雨秋平调了两下没调好,索性直接把自己的望远镜先递给了羽柴秀吉,弄了半天才把羽柴秀吉递过来的望远镜调准了焦距。由于天神山城的遮蔽,从城内并不能看到天神山城北门的情况,但是北门外的山路上的确有不少浦上家的士兵正在奔逃。

    “他们打不过宇喜多家,所以就撤了?可是北边又不是他们的领土,他们撤去哪里啊?”雨秋平一头雾水地乱晃着望远镜,看着四周的情况。而此时,越来越多的忍者和传令兵也从天神山城那边赶了过来,向雨秋平和羽柴秀吉汇报浦上家弃城而逃的情报。

    “嘿嘿。”羽柴秀吉冷哼了两声,放下了望远镜,随意地把两个圆筒合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轻点,不是你的真不知道心疼。”雨秋平白了羽柴秀吉一眼,把望远镜给拿了回来。

    “红叶,你说浦上宗景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羽柴秀吉转过头来,故作不解地看着雨秋平道。

    “我管他卖的什么药呢,反正要买药的又不是我。”雨秋平笑着撂下了一句话,转身便走,不打算接羽柴秀吉的茬,“我要去吃饭了,事儿是你自己搞出来的,要是被别人摆了一道可别来找我。”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七十六章 犹斗

    天正八年(1580)8月9日下午,天神山城城南,织田军的本阵里。

    雨秋平带着人来到了寺庙中间一处空旷的地方找了几个石墩坐了下来,让朝比奈泰平把之前带的饭团拿了出来。森兰丸还借来了炊具,支了个架子开始煮味增汤。味增汤浓郁的香味让大家饿了半天的肚子都咕咕地叫了起来,手里的饭团也变得津津有味了。

    “你还挺会享受。”森长可看了眼忙得不亦乐乎的森兰丸,“还有这手艺?”

    “咱们殿下平时不搞特殊,没带自己专门的厨子,这些事就由我来了。”森兰丸朝着森长可笑了一下,那笑容倒是可以用甜美来形容。他从小就长得嫩,娇滴滴得和女孩子一样,但是干起活来却从不含糊。龙子不在了之后,雨秋平的日常起居基本上就是由他来负责照顾的。而且他精通数理,雨秋平领内学校里的数学教材的改版就是在森兰丸的协助下编写而成的。平日里在出征时,雨秋平也会把很多杂物都交给森兰丸来办——比朝比奈泰平和森长可靠谱多了。

    森兰丸今年也15岁了,可是容貌却依旧比较阴柔。雨秋平原以为他长大了就会更有男子气一些,可是要形容这个美男子,估计还是用“漂亮”比“帅气”更合适一点。难怪有传闻说,前世的织田信长就是觉得森兰丸太漂亮了,舍不得把他剃成月代头,因此迟迟不肯让他元服,直到17岁他战死时仍是少年发式。

    “幸好我取向正常,而且我雨秋家也一向有不留月代头的习惯。”雨秋平笑着用手摸了摸森兰丸的头发,心里暗自嘟囔道,“不然后世的人估计也要把森兰丸写成我的男宠,还要说我因为宠幸他而不舍得让他剃头发。”

    “殿下,味增汤好了。”森兰丸揭开锅盖看了一眼,随后便拿着勺给雨秋平先盛了一碗“殿下请。”

    雨秋平接过碗来,使劲嗅了嗅鼻子,感受着味增的香味。

    “味增还是泡汤好喝,哪能往饭菜里加。”雨秋平笑着向众人调侃了一句织田信长,随后便举起碗来吹了吹,用汤勺舀起了带着海带、萝卜和豆腐的丰盛一勺,准备送入口中好好品尝一下。

    然而就在他已经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就等着那勺味增汤送入口中——让盐分充分刺激味蕾来解馋时,羽柴秀吉却不合时宜地一路跑了过来,同时大声嚷嚷道:

    “红叶,出大事情了咯,快过来看!宇喜多军进了天神山城后没有停留,二话不说就弃城而逃,追着浦上军往北边去了!”

    “我才不看。”雨秋平随口嘟囔了一句,随后缓缓把那勺汤送入嘴中,心满意足地品尝着,“等我喝完汤再说。”

    “军情紧急,哪有空给你喝汤!”羽柴秀吉把双手搭在雨秋平的肩膀上,作势要把他拽起来,不过雨秋平却是巍然不动。

    “某人还在大敌当前时醉生梦死呢,还有脸说我,我喝碗味增汤怎么了?”雨秋平没好气地抱怨道,随手又胡乱舀起了几勺汤送入嘴中,接着咬了一大口

    饭团,便接过手巾擦了擦嘴巴站起身来。

    “害,给你赔个不是还不行吗,念叨个没完了。”羽柴秀吉挠了挠头发,憨笑着道,“宇喜多家追着浦上军去了,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这不应该是在你的计算之中吗?”雨秋平并不接茬,只是默默地看着羽柴秀吉。羽柴秀吉笑着笑着也笑不下去了,缓缓地收敛了笑容,拉着雨秋平走到了一边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之前不是派尼子家和你弟弟去天神山城北边了嘛。这还有什么瞒不瞒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雨秋平看了眼远处天神山城城北腾起的烟尘,宇喜多军正向着北边奔逃而去。

    不久后,天神山城城北20里外,备前国和美作国的交界处。

    尼子家的部队在几天前就已经作为偏师,从上月城向西北进发,攻击美作国,以牵掣宇喜多家的军力。不过宇喜多家并没有派人应战,留守的重臣花房正幸早早地把部队回收到了美作国国府津山城。

    后来,羽柴秀吉也派遣羽柴秀长率领援军驰援尼子家,让他们封锁备前国和美作国之间的官道,在北边遥遥堵住天神山城向北的退路,阻止一切军队进入美作。尼子胜久觉得这样的命令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浦上宗景肯定不会往北跑的——北边可是宇喜多家的领地啊,浦上宗景估计就算是自杀也不会再踏入宇喜多家的领地一步了吧。今天早晨,更是传来了浦上宗景已经向织田家请降的消息,那这里就更加不会有战事了。但是羽柴秀长却是煞有介事地开始布防,划分了尼子军和羽柴军的各自防区,尼子胜久也只好照办。

    然而,现在的尼子胜久却是目瞪口呆——不仅浦上宗景带着人往这边跑了过来,连宇喜多直家也带着全军在后面跟着冲了过来。

    “殿下,浦上殿下派来使者!”尼子家的传令兵在尼子胜久愣神时就急急地带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使者冲了过来。那个使者二话不说就扑通一声给尼子胜久跪了下来,哀嚎着恳求道:“拜见尼子殿下!请尼子殿下救救浦上家吧!浦上家已经向织田家请降了啊,可是宇喜多直家攻城时,羽柴殿下却一个援军都不派,我们只得弃城而逃了啊!现在宇喜多军追过来了,我们已经无处可去,还望尼子殿下看在我们已经向织田家请降的份上收留我们啊!”

    “这…我也不能拿主意,请浦上殿下稍等一下吧。”尼子胜久一时间有些为难,匆忙安排传令兵去请示羽柴秀长,但那个使者已经急得不行,连连哀求道,“尼子殿下容禀啊,我们可是等不得了,宇喜多家马上就追上来了!”

    “这…”尼子胜久仍然十分犹豫,望眼欲穿地等着传令兵回来。可是那个传令兵却是迟迟未回,耽搁了好久才终于赶了回来。

    “羽柴大人怎么说?”尼子胜久还没等传令兵站稳,就急匆匆地问道。

    “羽柴大人说他也拿不定主意,要请示羽柴殿下才行,让殿下稍安勿躁。”那个传令兵

    面露难色地低声道,他话刚说完,那个浦上家的使者就已经急得跳了起来。

    “哪里还等得及再去通知羽柴殿下啊!宇喜多直家已经追到我们屁股后面了啊!我们只剩下一千多人了,顷刻间就是覆灭啊!求尼子殿下救救浦上家吧!”

    “我…之前得到的命令是不允许放任何人经过。”尼子胜久看了眼羽柴秀长的旗号和依旧按兵不动的羽柴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

    “尼子殿下!浦上家已经投降了啊!是友军了啊!”那个浦上家的使者眼见支援来不了了,声泪俱下地跪下来连连磕头道,“求求您啊!救救我们吧!浦上家已经无家可归了啊!一点领土都没有了,就剩下这一千多遗臣了啊!他们要是再遭遇不测,浦上家就完了啊!就要灭族了啊!”

    浦上家使者一声一声的控诉让尼子胜久联想起了同样失去故土、背井离乡的尼子遗臣团,瞬间无数辛酸苦楚的回忆都涌上心头。现在的浦上家穷途末路,和当年的尼子家何其相似。同样是被强敌侵吞领土、赶出居城、流离失所。同样是被迫无数次跪下来哀求他人收留,将往日的自尊和骄傲全部抛之脑后。尼子胜久心中的怜悯一起,就再也难以止住。

    “放他们过去,挡住宇喜多军。”尼子胜久沉声下令道,“和羽柴大人说,尼子家要救援友军,一同迎击宇喜多军,请他支援。”

    “多谢尼子殿下高风亮节、仗义援手、大恩大德!浦上家定当铭记在心,永世不忘!”浦上家的使者不等尼子家的家臣反驳,立刻给尼子胜久送上一顶高帽堵住了其他人的嘴,又重重地给尼子胜久磕了几个头。随后他也没给尼子家的家臣当面商量的机会,不顾一身的尘土,匆忙起身准备离开,把尼子胜久的承诺变成了两家之间既成的约定,“在下这就回去复命!让我家主公向尼子军靠拢!”

    那个使者快马加鞭地离开了尼子家的阵营,在山路上绕了几个弯隐藏了踪迹,没有回到浦上家的部队里,而是径直向宇喜多家的阵营奔去。早就有十几个骑马武士等在路上接应,看到使者回来后匆忙迎了上去,齐声问道:

    “主公,怎么样?”

    “尼子胜久那意气用事的草包完全信了,没白费我这一番口舌。果然只要让他回想起尼子遗臣团的艰辛,他就会心软。人心啊,真是不设防的软肋。”扮作传令兵的宇喜多直家随手把背上插着的浦上家的靠旗给拔掉,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跟浦上宗景说,按照原计划行事吧。”

    “是。”一个骑马武士领命而去,策马向着浦上家的营地。宇喜多直家看了眼远处的尼子家的四目旗,又看了眼更远处的羽柴家的旗帜,忽然冷笑了一下。

    “主公何故发笑?”一个旗本武士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笑尼子家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而不自知,也笑羽柴家好算计。”宇喜多直家遥遥地朝着羽柴军的旗帜拱了拱手道,“所谓计谋,就是各取所需,双向互发啊。”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七十七章 变故

    大约一刻钟后,尼子胜久站在营地内的高岗上,焦急地看着浦上宗景的部队快速向着自家本阵移动。浦上家的部队明显已经建制散乱、丢盔弃甲,三三两两结伴着跟着浦上宗景的马印移动,这样的状态根本没办法抵御敌人。而在他们身后,宇喜多直家的部队也很快追了上来,轻而易举地就瓦解了浦上家断后部队的抵抗。

    “快点快点,让出一条道让浦上殿下过去,其他的人列阵布防,挡住宇喜多军!向羽柴大人求援,说宇喜多家已经攻过来了!”尼子胜久急得额头上直冒汗,眼睁睁地看着浦上军和宇喜多军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不停地有浦上家的小股部队被宇喜多军追上吞噬,由此也引发了浦上军中的混乱和躁动。索性逃在最前面的浦上宗景已经带着旗本侍卫冲入了尼子家的营地里,跑到了尼子胜久身边。

    “多谢尼子殿下仗义出手!”浦上宗景见到尼子胜久,二话不说就跪下来要磕头谢礼,却被尼子胜久匆忙拦住,“当年先祖父和浦上家也算是有一份主从之缘,浦上殿下莫要如此。”

    “只恨在下现在国破家亡,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献给尼子殿下以报恩情!等他日浦上家东山再起,必将涌泉以报!”浦上宗景不依不饶地给尼子胜久磕了个头,随后匆忙起身指着南边追来的宇喜多军道,“只是尼子殿下,宇喜多直家那厮来势汹汹,而本家的部队已经无力再战,只凭尼子军怕是无法抗衡啊!这该如何是好!”

    “没事,羽柴家的援军已经来了。”尼子胜久扭头看了眼羽柴军的旗号,他们已经登上了尼子军阵地两侧的丘陵上,居高临下扼住了地势。有他们在,宇喜多军也不敢集中兵力猛攻。

    然而尼子胜久却忽然发现羽柴家的阵地上腾起了硝烟,随后传来了铁炮轰鸣的声音。

    “什么情况?”尼子胜久十分诧异地转回头来看向南边,“宇喜多军已经杀过来了吗?不是还有一点距离吗?”

    尼子胜久看了眼宇喜多军的军势,他们还没有前进到铁炮的极限射程之内,也并没有任何受到铁炮攻击的迹象。一头雾水的尼子胜久愣了片刻后,就听到了营内传来的惨叫声和惊呼声。他和浦上宗景齐齐转过身去,只见刚才前脚才进入大营没多久的浦上军刚刚放松下来,就被羽柴军铁炮手击倒了不少。连带着一起被击中的,还有几个尼子家的足轻。

    “这是在干什么?”尼子胜久见状勃然大怒道,指着羽柴秀长的旗帜,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吼道,“快去问羽柴大人!他在干什么?怎么在朝友军开火!”

    然而还没等传令兵回来,羽柴军的铁炮手再次居高临下地开火。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位于尼子家答应侧后上方丘陵上的羽柴军铁炮手建制就在像打靶训练一样不分敌我地屠杀着浦上军,又误伤了几个尼子军。

    不久后,只见那个传令兵马不停蹄地策马跑了回来,下马的时候甚

    至因为着急而摔了一个跟头,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尼子胜久身前。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羽柴家的使者。

    “怎么回事?”尼子胜久看着一地的尸体和惊慌失措的大营,愤怒地质问道。

    “回禀主公,羽柴大人说他们是在攻击浦上军!只是我们尼子家有人和浦上军站得太近了,才不小心误伤的。”那个传令兵一脸愤恨地汇报道。

    “他在说什么?浦上军不是投降了?是友军啊!之前不是通报过了吗?”尼子胜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对着跟来的那个使者大吼道。

    “羽柴殿下送来的最新情报说,浦上家可能和宇喜多家勾结,所以不接受浦上家的投降。”使者不卑不亢地对着尼子胜久行了一礼,甩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我们对浦上家的攻击不会停止,请尼子家也立刻加入对浦上家的攻击,否则就视为里通外国。如果尼子家站得和浦上家太近,小心被误伤啊。”

    “冤枉啊,尼子殿下!”浦上宗景见状一下子就慌了神,向尼子胜久不断哀求道,“我们和宇喜多直家不共戴天之仇,怎么会去勾结宇喜多家?分明就是羽柴家血口喷人!”

    “啊…这…”尼子胜久咽了口唾沫,羽柴军的射击还在继续,他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如果继续保着浦上家,那岂不是要得罪羽柴秀吉,之后还能有好果子吃吗?但是让他现在把投奔而来的浦上家赶出去,把他刚才自己做出的那些颇有一番重情重义风范的诺言全部吞回去,他又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就在他犹豫的关头,宇喜多军也已经打了上来。尼子家的部队匆忙涌上营门去抵抗,好不容易挡住了宇喜多军。然而这时,羽柴军的弹雨却从背后袭来,直接把门口的守军打到了一小半。宇喜多军趁机涌入营寨,腹背受敌的尼子军接连败退,伤亡越来越大。浦上军奋力掩护着尼子军,可是却遭遇着羽柴军不分敌我的射击。

    “疯了吗?还在打我们?”尼子胜久双目尽赤地看着眼前的惨状,和丘陵上高高在上地攻击友军的羽柴军。糟糕的回忆立刻涌来,那是尼子复兴军两次遭遇友军背叛的场景。

    “殿下,宇喜多家派使者来了!”就在这时,宇喜多军的攻势忽然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一个插着“儿”字靠旗的骑马武士就飞奔而来,在尼子胜久和浦上宗景不远处远远地一勒马缰,高声喊道:“尼子殿下,浦上殿下容禀。我家殿下说了,现在弃暗投明还不晚!你们还没看到吗,羽柴秀吉根本不打算留你们一条活路。降军也好,与力也好,不是他的人就都得死!你们还看不明白吗?现在加入我们这边,一起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就还有一线生机!等毛利家援军到了,咱们就打回领地去!”

    “尼子殿下,不要听信宇喜多家的人胡言乱语!”浦上宗景见状立刻急道,“他们全都没安好心!”

    “是啊主公,无论如何也

    不能加入毛利家那边啊!我们现在要是倒向宇喜多家,不仅上月城辛辛苦苦十多年才拿到的领地要没了,而且还要和毛利家合作!和毛利家合作?我们怎么和那么多死难的兄弟们交代!”尼子家的家老们听到这话也是纷纷群情激奋,一个嗓门比一个响,“死都不和毛利家合作!”

    然而,就像是要给他们泼冷水一般,丘陵上的羽柴军再次响起了铁炮轰鸣声。而且这一次的铁炮齐射,直接奔着浦上宗景所在而来。浦上家的两个家老被当场打死,尼子家的家老也在乱中被打死了一个。

    “羽柴秀长那厮刚才不是说拿不定主意要请示羽柴秀吉吗?现在怎么打得这么狠呢?友军看不见吗?他是在打浦上家吗?他是要我们尼子家的命啊!”惊魂未定的尼子胜久看着倒在身边的那个忠心耿耿的家臣,只觉得心脏都要炸开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狡兔未死就要烹走狗了?这是要把我们尼子家的人都杀了吗?上一次在上月城借刀杀人没坑死我们,这次就要亲自动手了?”

    尼子胜久话音未落,又是一轮弹雨袭来。

    “还手!”尼子胜久忍无可忍,对着手下们高呼着下令道,“打死羽柴秀长!打死他们!”

    在尼子胜久的命令下,早就受够了友军背刺的尼子家们立刻狂吼着用弓箭和铁炮朝着羽柴秀长所部还击,一个个都杀红了眼。尼子胜久没有注意到,刚才还一直抗议着不肯和宇喜多家合作的浦上军,此刻却已经和宇喜多军合兵一处,朝着羽柴军杀去。

    不过羽柴秀长似乎并不恋战,看到尼子家开始反击后,立刻就从两侧的丘陵上撤了下去,向着东西两边的山区里撤走了。不过尼子家也不敢穷追,因为天神山城城头此刻已经升起了羽柴军的旗号,织田军的主力已经向北追击而来了。

    “现在该怎么办?”尼子胜久刚刚虽然狠狠地痛击了羽柴军一番,报了刚才背刺之仇,但是等到血气逐渐下沉,冷静下来后的尼子胜久却是感觉如坠深渊。他刚才袭击了羽柴军,即使他不愿意,他现在也是倒向了毛利家这一边。要和昔日的仇敌合作,他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的。

    更加糟糕的是…他已经得罪了如日中天的织田家,毛利家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是无法战胜织田家的,那尼子家接下来能否生存下去都是问题。

    远的不说,现在又该怎么办?返回上月城吗?现在立刻就返回,说不定能比羽柴秀吉的平叛军来得快。可是尼子胜久是亲眼见过惊蛰备那摧枯拉朽般的攻坚能力的,小小的上月城和他那不到两千人的部队如何能挡得住?不回上月城,那五万石的领地就没了,尼子家又要再次无家可归了。

    “尼子殿下,我们快往北边逃!”就在尼子胜久陷入绝望之时,浦上宗景不知什么时候策马来到了他的身后。

    “北边?”尼子胜久不解地大声道,“往北边是去哪里?”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七十八章 交换

    此时此刻,天神山城城头,雨秋平和羽柴秀吉正并肩看着羽柴军一路追击着宇喜多军向着备前国北边的美作国而去。而红叶军的各个备队,则在宇喜多军从天神山城出逃后攻占了宇喜多军留在两宫山的大营,并进一步向冈山城、长船城等备前国的城池进发。现在宇喜多军的主力全部在逃亡美作,备前国几乎是座座空城。而铜墙备则被要求从西边的山路上直插美作国国府津山城,阻止撤退的浦上军、尼子军和宇喜多军逃入津山城坚守。

    “你的骑兵来得及吗?”羽柴秀吉一刻钟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向雨秋平问出这个问题了。

    “来得及,从两宫山到津山城的山路还算是平坦,肯定能比敌军早一步到津山城下,他们一个人也别想进城。”雨秋平也是不知道第几次胸有成竹地回答道,但是随后又叹了口气,“尼子家呢?你确定要连着尼子家一起打吗?”

    “尼子家已经谋反了,为什么不打?”羽柴秀吉脸不红心不跳地摊开了手道,“小一郎已经派传令兵和我说了,尼子胜久不仅违反命令接纳了浦上宗景,还在我军攻击浦上宗景时向我们还手,这不就是谋反吗?”

    “事情是怎么样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的吧,你策划了这么久就是想逼反尼子家吧。”雨秋平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尼子家封锁北边的道路。随后再把浦上军和宇喜多军赶向那个方向,那里肯定会陷入混乱。不管尼子胜久会不会接纳浦上宗景,你都可以在乱局里制造误会,攻击尼子家,把尼子家逼反。哪怕尼子家不反,也会被羽柴军和宇喜多军腹背夹击,损失惨重,被迫放走宇喜多直家。然后再治尼子家一个殆误战机之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我可没说过啊!尼子家可是我的与力,我怎么会对友军干这种事?”羽柴秀吉立刻义正言辞地沉声道,“红叶可莫要这么说我啊。明明就是那尼子家鬼迷心窍,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如果真的没有想整尼子家,为什么要在上月城东南的驹山事先留下2000人?而且我的忍者刚才和我说,午时刚过那2000人就已经朝着上月城方向移动了,估计就是去接管城池的吧,当时可是还没传来尼子家谋反的消息吧?”雨秋平转过身来,没有继续和羽柴秀吉打太极,而是一语道破了后者的心思,“你之前就打算趁着这次出征收拾掉尼子家,好把那封给他们的5万时领地拿回来吧。所以才事先留下部队,尼子家一出事你就名正言顺地把上月城给夺下。之前没坑死尼子家,这次再把它搞死。”

    “嘛…有些事情何必说的这么透呢。”羽柴秀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可是那不好意思的笑容却格外讽刺,“大家都懂,不必多说。”

    “你还真的是贪得无厌啊,一点领土都不愿意让给别人。”雨秋平干笑了两声,把双手扶在墙垛上,“但你要知道,你现在干的这些事情,搞不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哦?”听到这个,羽柴秀吉倒是来了兴趣,“敢请红叶为我释疑。”

    “你要

    知道,对你而言尼子家是分走了你领地的碍事鬼。但是对主公而言,那是他安插在你这里用来牵制实力强大的军团长的与力啊。”雨秋平非常郑重地沉下了脸色,“虽然尼子家不是主公的嫡系,没了也就没了。但是你这样明目张胆地陷害除掉主公派给你的与力,你觉得主公会怎么想?难道不会怀疑你吗?你除掉了尼子胜久,你以为那几万石领地就会给你吗?不可能的,主公肯定会给你派新的与力来,到头来你只是自讨没趣。”

    “害,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啊。”羽柴秀吉瞬间没了兴致,满不在乎地嘟囔道,“你都跟了主公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主公的性子吗?他可不是什么疑神疑鬼的人,没工夫想着属下会不会谋反。只要肯给他干活,他管你有多大的领地呢。只要你别顶他或者不听话、别硬和他对着干,都没事的。之前主公身边还有个林殿下盯着,现在林殿下也去高野山了,更没人管我们军团长了。”

    “什么呀,你看看我。主公指名在四国岛上给我安排两个与力,我的军团里还有三好家和长宗我部家两个外样,主公可没你想得那么无所谓。”

    “那我和红叶你可不一样啊。”羽柴秀吉白了雨秋平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怨道,“我可从没惹过主公,从给他提草鞋的时候开始就从来没顶过一句嘴,一直任劳任怨,要我干啥我就去干啥。什么当面劝谏主公啊,替明智殿下和德川殿下出头啊,把主公定下的婚约给悔婚了害得主公在全天下人面前丢面子这些事,我想都不敢想,可不敢去做啊!红叶你就是个刺儿头,整天唱反调,主公能不烦你吗?我就是条听话的狗,主公干嘛搞我!”

    “再说了,主公的心思大着呢,哪有空和我们这些做家臣的在这里墨迹。”羽柴秀吉见雨秋平不说话了,又笑呵呵地补充道,“主公可不只想着日本啊,他还想着地平线那端的朝鲜,大明,还有整个天下。主公可都四十七了,还能有几年活头啊?他巴不得明天就把全日本给统一了,然后就打过海去。这种时候,主公哪会做出烹走狗的事情?主公需要我们这些有本事的军团长,我们只要好好干活,就没事。主公可没工夫耽搁在清算内部重臣上。”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一个方面重臣谋反了,主公统一日本的霸业至少也要拖上一两年吧。”雨秋平掰开手指,给羽柴秀吉一个个数道,“柴田殿下的北陆道,德川殿下的东海道,我的南海道,你的山阳道和明智殿下的山**,我们五个的实力都非同小可。一旦我们反了,主公就得花上好久的时间重新布局,你说那么赶时间的主公能不防着点吗?”

    “我干嘛要反,织田家马上就要平定天下了,三管四职的职位就在前面等着我呢。”羽柴秀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雨秋平,“有毛病的人才会在这时候反。”

    “你心里不想反,可主公不知道啊。主公看不到你的心,他能办到的,就只能是确保你没有能力反。”雨秋平用当年林秀贞对他说过的话原番不懂地教训羽柴秀吉,“所以才会要安插与力。”

    “安插与力真的烦,分我领地不说,还耽误事儿。带着一帮战斗力那么差的拖油瓶,而且平日里还得给他一份面子,征求他的意见,我可没那闲情雅致。”羽柴秀吉有些羡慕地看了眼雨秋平,酸酸地道“谁像你啊,三个与力两个是好哥们,还有一个是你以前的侍卫。人家把领地都雇佣你家学校出来的的代官来管,军队的训练也都和你的兵差不多,这样指挥起来多方便?你看看尼子家哪些老古董,他们那些兵我真都不想多看一眼。”

    “所以啊。你也别怪我清算尼子家,我是真的不想带着他玩儿。”羽柴秀吉又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当然,你硬要说我贪那点领地,也没错。但这不还是为了给主公和织田家好好干活嘛。”

    “反正我的话都和你说清楚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别太过火了。”雨秋平抖了抖肩膀,把羽柴秀吉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甩开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所以我其实都准备好了。”羽柴秀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嘻嘻地道,“我已经派使者回去了,让人把宁宁和我那唯一的儿子都送到京都,给主公当人质去,这还不成吗?这样主公还不放心吗?我这么多年就这一个骨血,他都送到主公手上了,主公还担心我谋反吗?我谋反了之后传给谁呢?传给各没血缘的养子吗?我可和那些为了家纹和家名传承什么养子都认的武士们不一样啊,我说白了就是个他们看不起的老实农民,我就是认血缘。血管里没流着我的血的孩子,我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什么?”雨秋平闻言大吃一惊,瞪大着眼睛看着羽柴秀吉,“你要把宁宁夫人和令郎送到京都去?”

    “你的二儿子不也在主公身边当人质吗?”羽柴秀吉故意避重就轻地搪塞道。

    “你怕不是为了你从鲸屋带回来的那个女的才把宁宁夫人撵走的吧?”雨秋平眉头紧锁,有些不满地低声道,“藤吉郎啊藤吉郎,糟糠之妻不可弃啊,别忘本啊。”

    “唉,别说了,我自家的私事儿,你们别一个个地都来管闲事。”羽柴秀吉也是有些烦躁地甩了甩手,“这事儿就这样了,把宁宁送走了她也舒心、我也清净。”

    不久后,美作国津山城城外。

    前田庆次带着铜墙备的骑兵紧赶慢赶地翻越了几十里的山里,终于在日落前抵达了津山城外。整个美作国山地遍布,就只有津山城周围有一篇不大不小的平原。在这片平原上野战,前田庆次有信心用自己的1200骑兵把阵型散乱的浦上军、尼子军和宇喜多军加起来一起冲垮。

    不过他等了许久,横竖也没有等来撤退的敌军。他有些诧异,之前送来的情报明明就说,这三家的部队在合兵一处后向北逃去——天神山城的北边就是美作啊,不往津山城跑又能往哪里跑?

    又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人来。前田庆次于是派出了侦查骑兵,在整个美作国中部地区散开情报网,搜寻敌军的下落。不久后,传令兵就带着令人惊讶的消息赶了回来。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七十九章 抛弃

    “你说他们继续往北去了?”前田庆次再三向眼前返回的探马确认道。

    “是的大人,从脚印的痕迹来看,肯定是向北去了。”探马非常肯定地答道,同时用手大概指了指那个方向,“我们安排几个人去追踪了,很快就可以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往北…”前田庆次招了招手,示意备队内的参谋拿着地图过来。他双手拉着地图的两边一把将地图展开,然后又觉得姿势有点不舒服,于是他翻身下马,把地图摊开在马背上,用右手点了点天神山城的位置。

    “他们从天神山城一路向北跑,跑进美作国,然后跑到三星。”前田庆次将右手的手指摁在地图上缓缓上移,顺着宇喜多直家他们的撤退路线移动,“然后他们在三星没有向西拐来津山城,而是继续向北了吗…”前田庆次自言自语着嘟囔道,同时把手指继续向上划去,逐一读出这条向北路线上将要经过的地点,“先过久常,然后可就是出了美作国进了因幡国地界了啊,然后要经过智头、景石…然后是——鸟取城。”

    “鸟取城可是山**首屈一指的坚城,也是山名家的本城。若是让这么多兵逃进了鸟取城,到时候打起来可不方便。”

    前田庆次合上了地图,跃跃欲试地喊道:“走吧,咱们追上去,别让他们进鸟取城。”

    “等等,大人。”铜墙备第二连连长吉野天成见状匆忙站出来阻止道,“殿下的命令只是让我们在美作国境内作战,阻止敌军进入津山城啊,可没有授权我们去因幡国境内活动。”

    “那就再他们进入因幡国之前把他们搞定。”前田庆次坏笑了两声,把朱红大枪一扬道,“这1200骑兵,有谁能是我们一合之敌?总不见得大张旗鼓来我们打一仗,结果一刀未挥吧?多给咱们铜墙备丢脸啊!”

    不久后,久常通往智头的山路上。

    “大人,看来还是要给铜墙备丢脸了啊。”吉野天成策马来到前田庆次身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道。

    “真的是一群怂包。”前田庆次看着前方被乱世和滚木毁坏得不成样子的山路,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宇喜多直家这厮,这美作好歹也是他的领地啊,而且也还没丢呢,怎么连守都不守一下就带着几千人去流亡了?还反手把自己打回家的路给封死了,真有他的。”

    “那大人,我们要回去复命吗?”吉野天成又问道。

    “复命,复什么命,一刀未挥,哪里有脸回去?”前田庆次用鼻音哼了两声,随便扬了扬朱红大枪指了指他们的来路,“宇喜多直家都跑了,连津山城也不要了,那咱们就替他把津山城拿了吧。”

    “大人要用骑兵攻城?”吉野天成皱着眉头吐槽道。

    “攻什么城,我们去劝降。”前田庆次满不在乎地一夹马腹,大大咧咧地就掉头奔驰而去,“主公都怂成这个样子了,我看他们敢不敢抵抗。”

    天正八年(1580)8月9日傍晚,天神山城。

    宇喜多直家、尼子胜久、浦上宗景联合逃向鸟取城的消息刚传来时,着实让雨秋平和羽柴秀吉都吃了一惊——他们可没想到宇喜多直家居然这么干脆地就把自家的领地全给扔了。在宇喜多直家逃亡后,津山城的花房正幸也烧毁了天守阁,率军逃向了美作国西部山区里的高田城,铜墙备骑兵顺利占领了空无一人的津山城和周围平原。

    在日落前,红叶军也攻克了长船城和冈山城,留守的宇喜多军势单力薄,根本无法形成有力的抵抗,草草防守了一下就弃城而逃,全军逃向了宇喜多军在备前国最后的据点——儿岛半岛上的下津井城。不过对于拥有濑户内海最强水军的雨秋平而言,这种逃亡方式和自投罗网也没什么区别。雨秋平下令淡路水军和三岛水军返航,包围了儿岛半岛。

    之后,羽柴秀吉率领所部北上修复通往因幡国的道路,准备进攻鸟取城,同时派出一部去平定美作,攻打宇喜多家残留在高田城周围的势力。而雨秋平则率军向南,攻向下津井城,同时提防毛利家从山阳道派来的援军。

    天正八年(1580)8月11日,稍加休整后的雨秋平再留下了燎原备、酾酒备、劲草备、铜墙备驻守冈山城并监视备中高松城里毛利军的动向后,就率天河备、星火备和惊蛰备进攻儿岛半岛。留在备前国的宇喜多军总计不过1000人左右,战兵更是不满400。雨秋平甚至觉得,只需要派出一个连队就可以把儿岛半岛搞定。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带着3个备队兴师动众地前来。

    儿岛半岛的门户天城本是一个关键的隘口,可是此时此刻宇喜多军却完全没有坚守的可能。虽然铜墙备不在,但是红叶军的两个步兵备队也都各自配有一个骑兵排,完全可以在宇喜多军撤退时把他们歼灭在平原上。于是宇喜多军只得把所有还能集结的力量聚集到儿岛半岛最南端靠海的下津井城。而三岛水军和淡路水军也随后到来,把下津井城的港口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了方便攻城,雨秋平还把河内丸给调了过来,准备在海上炮击下津井城。天正八年(1580)8月12日,下津井城已经被团团包围。雨秋平向城内派出了劝降使者,可是却被守军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什么还不投降?”雨秋平向返回的使者好奇地问道,“城内主事的是谁?”

    “回禀殿下,是长船纲直和长船定行兄弟二人。”使者如实回答道,“都是宇喜多家家老长船贞亲的儿子。”

    “哦?”雨秋平闻言有些意外,“他们应该都是20岁出头吧。”

    “回禀殿下,确实很年轻。”使者再次回答道。

    等到使者下去后,宇治秀高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殿下,您在乎哪两个守将多大干什么?”

    “因为事情很反常啊。”雨秋平一边思

    索着,一边微笑着答道,“眼下的局面对他们已经恶劣到极点了,根本没有防守成功的可能,可他们却仍然要为宇喜多家战至最后。如果守将是跟随宇喜多直家创业几十年的老臣,倒是可以理解。但他们不过是两个20岁的年轻人,有什么必要带着几百战兵死守一个看不到希望也没有意义的城池呢?”

    “殿下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蜂须贺小六也忍不住出言附和道,“确实有些古怪,他们守这城也没啥用啊,他们还想等到毛利家的增援不成?我们要是乐意的话,半个时辰就能把城拿下。”

    “殿下。”一旁的直江登平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打岔道,“之前听说宇喜多直家有一幼子,现在可有其下落?”

    在座众人听到这跳脱的发言都愣了一下,只有雨秋平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你想的也是我在想的。”

    “殿下的意思是说,守将之所以打死都不投降,就是因为宇喜多家的少主在城中?”宇治秀高想了想后终于恍然大悟。

    “按理说,宇喜多直家的幼子之前应该都待在宇喜多家的本城冈山城里。冈山城被我们攻陷后,守军就逃向了下津井城,很有可能就是带着幼子一起逃亡的。”雨秋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调一下长船纲直和长船定行的资料。”雨秋平向真田昌幸挥了挥手,后者立刻退出大帐走向了装着军情司帐篷的资料。

    “这种小人物军情司也有资料吗?”蜂须贺小六不禁有些意外。

    “不然你以为军情司每年那么多经费都拿去干什么了?”雨秋平笑着看了眼蜂须贺小六一眼,“再说,别小看小人物。”

    不一会儿后,真田昌幸就拿着三四张纸回来了。虽然长船纲直和长船定行都只是刚元服没多久的武士,但是作为宇喜多家三家老之一的长船贞亲的儿子,军情司也详细地收集了他们的信息。雨秋平接过纸张翻开了一会儿,随后把纸张传阅给了周围的军官们,自己则笑着道:“成了,估计**不离十了。这长船纲直就是宇喜多直家只派给他幼子的侍卫和陪读,长船定行的资料虽然没有涉及这方面,但可能也和他哥哥差不多。”

    “所以这城里面有着宇喜多直家唯一的嫡子?”千手尾成有些兴奋地摩拳擦掌,“这要是能抓到,可方便了不少。”

    “不是方便我们,而是方便人家羽柴殿下。”雨秋平想到羽柴秀吉前几日对作为自己与力的尼子家痛下杀手,不由得深深扶额,“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派个使者去问问他吧。”

    “怎么会想要死的?”千手尾成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宇喜多家是美作备前两国的大豪族,能抓住他的嫡子,之后统治这里也方便了不少啊。”

    “人家羽柴殿下胃口很大,说不定想把这片领地全都自己独吞了呢。”雨秋平没好气地耸了耸肩道。

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八十章 巡捕

    就在雨秋平准备派出使者询问羽柴秀吉,打算如何对待即将被擒获的宇喜多直家的嫡子时,真田昌幸却忽然开口道:“殿下,在下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喜兵卫?”听到真田昌幸这么说,雨秋平的目光也逐渐郑重起来,“你怎么说?”

    “殿下,在下觉得宇喜多家的家臣应该不会傻到把他们的少主往死路上带。”真田昌幸走到沙盘边上,指着儿岛半岛最南端的下津井城说道,“这里三面环海,唯一的陆地也被我们大军堵死,连跑的地方都没有。宇喜多家的家臣也清楚,他们完全没有能力通过海上把少主带走,所以应该不会被少主带到这里。如果要跑,之前在冈山城的时候便可以直接安排人带着他们少主逃亡毛利家,何苦自投罗网?”

    “当时我们不是派出了很多骑兵和忍者在冈山城西边活动,阻止宇喜多家撤向毛利家的领地吗?”雨秋平回想起了几天前的部署,“可能他们看到撤退无望,这才往下津井城撤的。”

    “如果宇喜多家的少主真的在下津井城,那我认为守军肯定会以少主的安全为交换条件,向我们投降的,而不是会这样死撑到底。”真田昌幸向雨秋平比划着手势,“他们的坚守除了拖延时间之外毫无意义,如果他们真的为少主的安危考虑,肯定不愿意让下津井城遭遇惊蛰备的炮击吧。不然炮弹无眼,万一宇喜多少主有个好歹,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说不定他们是想坚守一段时间,从而把宇喜多直家的孩子找个地方藏起来。”雨秋平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可能的解释。

    “如果真的要藏,为什么不藏在冈山城呢?”真田昌幸挑了挑眉毛,“藏在下津井城这小城,我们全城一搜,连跑的地方都没有。冈山城周围有那么大的城下町,怎么看都更加合适啊。”

    “你的意思是…”雨秋平好像明白了真田昌幸想表达什么,“宇喜多家的家臣根本没把那幼子带到下津井城,而是在撤离时就把他藏在了冈山城城下町里?”

    “理应如此。”真田昌幸拍了拍沙盘的边沿,“这样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在儿岛半岛的负隅顽抗就说得通了。他们就是要尽可能地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误以为宇喜多少主藏在这里,从而把忍者从冈山城外调到这里来封锁搜查。这样原本藏在冈山城城下町的少主和侍卫们就有了脱身的可能。”

    “你说得对,差点被他们骗过去。”雨秋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立刻对真田昌幸下令道,“那让青冈赶紧亲自带队回去一次,搜查冈山城城下町。”

    “不,殿下。”真田昌幸再次抬起手来制止了雨秋平的命令,“宇喜多家在备前经营多年,而宇喜多直家又是精通暗杀的高手,不可能不拥有成熟的情报系统。我们这边一动,冈山城那里就会发现问题,说不定立刻就会组织宇喜多少主强行突围。我们现在不少忍者都已经聚集在儿岛半岛了,赶回去可能来不及。”

    “那你的意思是…”雨秋平沉吟着问道。

    “反其道而行之即可。”真田昌幸向雨秋平微笑了一下,“说白了就是骗人。”

    天正八年(1580)8月12日傍晚,下津井城城头。

    “来了好多忍者。”一直在城头留意着周围城下町里局势的长船纲直对身旁的弟弟长船定行道。

    “一共多少人?”长船定行压低了声音问道,仿佛这城头也已经有敌方的忍者一般。

    “根本看不出来,掩藏的都很好。”长船纲直给出了个有些矛盾的答案。

    “看不出来人数,兄长你为什么说来了好多忍者?”长船定行显然也听出了哥哥说辞里奇怪的地方。

    “我之前在城下町里安排了十几个暗哨,和他们约定好了,让他们藏身于安全的地方,时不时给我打一个信号。”长船纲直抬手指了指下津井城外一片死寂的城下町,“然后自从酉时开始,再也没有一个信号了,他们估计都已经被抓住了吧。”

    “十几个暗哨在半个时辰里都被抓了?”长船定行闻言愕然,“雨秋家的忍者来了多少人?”

    “雨秋家军情司…那可是比现在任何忍者里都更要强大的存在。”长船纲直干笑了两声,搓了搓手掩饰自己的紧张,“不过这也就说明了,我们成功地把雨秋家的忍者引来了,是时候通知躲在冈山城城下町的少主撤退了。”

    “打紧急撤退的篝火信号吗?”长船定行也立刻紧张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道。

    “我们信号一打,护着少主的侍卫们立刻就往备中高松城跑。如果真的有忍者埋伏,那就骑着之前准备的马跑,红叶军的忍者在平地上肯定追不上。”长船纲直微微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了北边,“我们留在儿岛半岛北边的忍者一直没有打来信号,说明雨秋家军情司的忍者并没有返回冈山城的意思,而是大多都在下津井城这里。他们肯定以为少主在这里。”

    “最后一则能传进来的消息说,雨秋家只有几队传令兵往返于冈山城和儿岛半岛,并没有大的动作。”长船纲直喃喃自语着刚才的情报,最终下定了决心一般,“点燃篝火吧。”

    “可是篝火一点燃,雨秋红叶会不会察觉我们在传递什么信号?”毕竟事关少主安危,长船定行还是谨慎地确认道。

    “雨秋家的忍者来不及赶回去的,我们不是核算过好几次了吗?”长船纲直看了弟弟一眼,“哪怕是雨秋家的忍者先动手往回走,我们在这里点燃篝火,篝火传递到冈山城城下时也来得及少主他们强行突围了。”

    “知道了。”长船定行咽了口唾沫,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哥哥,“那就点火吧。”

    不久后,儿岛半岛北段的天城,官道边的一处灌木丛里,四五个宇喜多家的忍者正小心翼翼地蛰伏在这里。他们的任务就是监测官道的通行情况,一旦发现大队的雨秋

    家忍者往回赶,就立刻点燃篝火示警,让潜伏在冈山城城下町的宇喜多家侍卫带着少主立刻逃走。不过他们等了这么久,路过官道的也不过是几波例行往来的传令兵罢了,看起来没什么异动。

    就在他们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官道的时候,南边冉冉升起的狼烟一下子让他们吃了一惊:“什么意思?是发现雨秋家的忍者在往回赶,还是说成功把雨秋家忍者全部引到城下了?”

    “不要想那些别的,先执行命令。”带队的中忍此刻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朝这几个手下打了个手势沉声道,“点火,点起篝火,通知冈山城。”

    在中忍的催促下,一团篝火很快在晚霞里升起。

    “大人,现在要撤吗?”中忍的手下见中忍迟迟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有些不安地问道,“很快会有人找过来的。”

    “不行,现在天色有些晚,篝火可能看的没有白天清楚。”中忍狠了狠心,低声下令道,“为了保证少主那里一定能看到信号,咱们拼死也要让篝火多点着一会儿,不要被赶来的雨秋军给灭了。”

    此时此刻,冈山城城下町外。

    “篝火点燃了。”

    一群聚集在冈山城城下町西南的传令兵打扮的骑兵们看到了儿岛半岛方向燃起的篝火,纷纷站起了身,解开了马匹的缰绳翻身上马。为首的,正是奉命来执行此次任务的朝比奈泰平。

    “全被真田大人料到了,真的是用篝火联络的。”朝比奈泰平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看了眼身边的骑兵们,他们都是雨秋平的卫队,以传令兵的名义十个十个地从下津井城那里不引人注目地来到了冈山城西南,现在人数已经达到50个。

    “接下来我们在冈山城的忍者会暴起发难,如无意外,宇喜多家的骑兵就会保着他们的少主向着备中高松城方向逃跑了。”朝比奈泰平指了指北边的官道,“待会有小股骑兵一出现,我们就准备追击!”

    而同一时刻,冈山城城下町偏僻角落里的一家还没有打烊的布料店内,迎来了一位客人。店掌柜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招呼生意,那位客人不紧不慢地道:“老板,新进的丝绸有吗?”

    店掌柜愣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地问道:“来了,敢问客官想要什么色的?”

    “宝蓝色。”客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请随我来。”店掌柜再次笑着让开半步,将客人领入店内。那个客人确认自己已经走到了看不见、听不到的安全地方后,立刻沉声道:“下津井城来篝火信号了,让少主立刻转移。”

    “知道了。”店掌柜一边应道一边递给了客人一匹宝蓝色的丝绸,“在店里多待一会再出去,免得起疑,天知道雨秋家军情司的人有没有在这里安插眼线。”

    “拖延不得啊,篝火信号一起,雨秋家搞不好也会调人回来。”那个客人有些焦急地道,“赶紧带少主走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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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之门扭转了历史,常磐红叶书写了传奇。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且看那穿越至日本战国的中国学生,如何在抉择中,开创属于自己的霸业。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