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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摇微影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txt下载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一章 副策

    等到雨秋平匆忙退兵撤回名盐时他才知道,这次织田家吃亏算是亏大了。

    织田家空有十余万大军,但是大部分却都等在摄津边界,准备扑灭松永久秀的叛乱。而三好-毛利联军则趁机集结大军,不在北路和中路布防,全军直扑南路的织田家先遣队。前田利家和泷川一益瞬间陷入大危机,而随后赶来救援的河尻秀隆、稻叶一铁、池田恒兴、山内一丰、金森长近、蜂屋赖隆各部宛如葫芦娃救爷爷一般,依次被三好-毛利联大军滚雪球一般地击败。索性之后抵达的堀秀政立刻在明石城周围收拢败兵,等待织田家的主力进驻明石城,挡住了三好家的追兵,才让局势不至于滑落到无法控制的边缘。

    得知消息的织田信长暴跳如雷,把吃了败仗的家臣们痛骂一顿。随后,他立刻以“好好骂骂这些家伙,不在你们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为名召开了只有织田家高级家臣才参与的内部评定会议,商讨之后的对策。

    “这松永久秀是怎么回事啊?”被坑惨了的前田利家忍不住抱怨道,“他到底是反还是不反啊!有完没完啊!我为了等他反,像蜗牛爬一样慢慢往前走,可他倒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的布置。”羽柴秀吉皱着眉头分析道,“你看啊,松永久秀这老狐狸也不急着动,就他一部就牵扯了我们那么多人,才会给三好和毛利大军突袭我们别动队的机会。”

    “可是他是怎么猜到的呢?”荒木村重忍不住反问道,“咱们也没漏出什么破绽吧…”

    “会不会是有内奸?”明智光秀眼眸闪烁了一下,低声道,“有人把咱们的消息泄露出去了…如果松永久秀这是怀疑我们在针对他,按理说只是会老实一点。可是眼下的局面,完全就是三好-毛利联军在照着我们的计划制定了一个反制方案,他们肯定对我们的计划是十拿九稳了…”

    “这里都是自己人,哪可能啊?”织田信长环顾了在场一圈雨秋平、明智光秀、羽柴秀吉、荒木村重、前田利家,大家也都回望着织田信长。在这有些敏感的话题上,任何人都不敢表露出丝毫动摇。

    “现在怎么办吧?松永久秀就是不反,但我们又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吧?仗还是要打的吧?”织田信长双手在桌案上重重地敲了敲,“你们几个,想办法给余拿出个注意来。”

    “要不我们直接动手,找个由头把松永久秀给干了?”前田利家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就说这次大军败北,是因为松永久秀向三好军泄露了情报。”

    “不是不行…”织田信长撇了撇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松永久秀和近畿不少臣服我们的小大名都是沾亲带故,我们要是直接杀了他,难免大家会兔死狐悲,不好。织田家现在是要重塑天下武家的秩序,怎么可以自己倒行逆施?”

    “那可怎么办,身边留着这样一个定时 炸弹,不把它解决了我们都没办法安心进攻。”荒木村重的领地就在摄津,生怕松永久

    秀突然谋反后把这里搞得一团糟,有些担忧地说道。

    “主公,在下倒是有一计。”羽柴秀吉忽然举起手来,向织田信长示意道,“不知道主公可愿一听?”

    “痛快点说,磨磨唧唧的干嘛?”织田信长不耐烦地推了下桌案,“没看到余正烦着吗?”

    “是。”羽柴秀吉边说边走到营帐边,拉开帐门朝着外面招呼了几下。不一会,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跟着羽柴秀吉走了进来。他一身土黄色的阵羽织,看起来平平无奇,面容也有一些消瘦憔悴。唯一让他显得与众不同的,就是他那双眼眸里面闪烁着雨秋平看不清的光彩。雨秋平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那眼神意味着什么那是乌鸦的眼神。

    “这是黑田官兵卫孝高,播磨国御着城小寺家次席家老。”羽柴秀吉向在座众人介绍道,只有雨秋平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个年轻人不过是个臣服于三好家的小豪族里面的一个小角色。而雨秋平却知道,在前世的历史上,这个男人成了日后问鼎天下的丰臣秀吉最重要的谋臣,并因为被丰臣秀吉猜忌才能而仅仅被授予了很少的封地。然而,就是靠着这些封地,黑田孝高在关原合战时却靠着雇佣浪人攻占九州地区空虚的领地这一奇谋(领主们都率军赶去近畿混战),险些成了割据天下的一大势力。

    这是干脏事的人…

    “小寺家?”织田信长闻言挑了挑眉毛,“不是到三好家麾下去了么?来找余干什么?”

    “之前三好家势大,臣服三好家是保全家族的明智之举。如今织田势不可挡,倒向织田则是壮大家族的机会。”黑田孝高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投机心理,同时向织田信长一礼道,“小寺家愿意为织田家奉献忠诚。”

    “那如果有朝一日织田家弱了,有更强的一家崛起了呢?”织田信长忽然抬起一只脚,踩在了桌案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黑田孝高,“你呢?还会再倒到另一边去。”

    “会的。”黑田孝高毫不迟疑地应道,让在座众人都给他捏了一把汗。

    “不过短时间内看不到织田家衰弱的迹象。”黑田孝高的下一句话倒是让织田信长很是受用,雨秋平等人也是感慨不已摸老虎屁股,还能给老虎摸开心了,这黑田孝高真是胆大。

    “除非…”然而,黑田孝高的话却没有说完,而是藏了半句在嘴里。

    “除非什么?”织田信长冷笑了一声,仰着下巴追问道。

    “除非织田殿下和少主先后死于非命。”黑田孝高环视了在场一圈,“各位殿下都是人中龙凤,织田家必定内乱,随后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大胆!”前田利家闻言勃然大怒,狠狠地一拍桌子,指着黑田孝高的鼻子就要训斥。然而,却被织田信长摆了摆手给拦了下来。

    “余听奉承话好多年了,忽然听到直言,居然觉得有些悦耳。”织田信长现在看起来却仿佛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

    是哈哈大笑起来,“这人可以,小寺家就跟着猴子,当他的与力吧。”

    “谢殿下。”黑田孝高恭敬一礼,丝毫没有震惊的意思。然而,织田信长忽如其来的恩裳却把在座的其他几个重臣给惊到了。成为军团长的与力,就是像池田恒兴、府中三人众这样的地位,他们直属于织田信长,却拥有自己的封地。这些人一般都是跟着织田信长多年的宿将,这黑田孝高居然初来乍到就混到了如此地位这拍老虎屁股,拿捏上位者脾性的本事可真的不一般啊。

    “你说吧,这次有什么计谋要献给余?猴子把你叫来,肯定不是空手来的吧?”织田信长把那只踏在桌案上的脚收了回来,然后随手抓起前田利家阵羽织的袖子在桌案上擦了擦,若无其事地问道。

    “小寺家会在几天后于御着城起事,切断三好-毛利联军从姬路城往东的粮道。届时希望殿下的主力能够从南路进攻,配合小寺家行事。”黑田孝高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把他递给了织田信长。

    “这是什么?”织田信长随手接过锦囊,拎着锦囊上的丝线把锦囊抡着转。

    “请殿下在此役之后再拆开。”黑田孝高面无表情地答复道,“这是在下的副策。”

    同时,黑田孝高又掏出了一沓密信,以此递给了织田信长和周围的家臣们,“这是在下此役的计划,请诸位务必保密,不可泄露于他人。”

    众人从主帐内离开后,雨秋平就回到了自己的中军主帐召开会议。不过,一向准时的天野景德这次却迟到了一刻钟。

    “请在下恕罪,在下来迟了。”天野景德面色深沉地走到雨秋平身边,低声道,“在下在织田家大寨附近看到一个可疑的人,不知他的底细,跟在羽柴殿下后面。”

    “哦,那是新来的,也是这次计划的主角。”雨秋平刚好引入会议的主题,“他是小寺家的家老黑田孝高,将在几天后于御着城起义,切断敌军的粮道。到时候主公的南路主力会进攻,配合小寺家。我们只需要在北路和中路维持压力,牵制三好军的部队即可,具体计划在这份密信上。”雨秋平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密信,打开了扫了几眼,“小寺家会在11月…”

    “会在11月14日起义。”天野景德忽然接茬,替雨秋平念出了后半句话这可是这个一向守规矩、极为尊重雨秋平的下属少见的行为。雨秋平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密信,上面分明写着11月15日啊。

    雨秋平刚想说话,立刻遇到了天野景德坚决的眼神,只得搪塞了几句就把这个带过去,让大家各自回去准备。

    当天晚上,名盐军帐外的山林里,细川真之再次如约而至。

    “小寺家将在11月14日于御着城起义,切断你们的粮道。”铃木重秀压低声音对细川真之汇报道,“请务必留心。”

    “知道了,多谢铃木大人。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六百六十二章 内鬼

    “权兵卫,刚才这是…”当天晚上,雨秋平在处理完政务后,把天野景德特意叫了过来,询问他会议上为何要刻意读错时间。“虽然影响不大就是了,我们不需要出兵支援,只要牵制就好了,记不记错时间都无所谓。”

    “那个黑田孝高,明显留有后手。”天野景德压低声音向雨秋平汇报道,“我们也必须留一手。”

    “可是留这一手有什么用呢?这到底是要干什么?”雨秋平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殿下不必知道,若是知道了,到时候难免不自然。殿下就当这事情没发生过,就记着小寺家要在15日起义便可。”

    然而,还没到11月15日。在11月14日,变故就发生了。

    14日晚上,织田信长收到了情报小寺家在起事前被早就埋伏好的阿波众当场控制,全家老小几乎全部被抓住,只有黑田孝高带着少数黑田家的家臣逃之夭夭。所谓的断粮计划,也胎死腹中。

    “这什么东西啊?在搞鬼吗?”得知消息的织田信长暴跳如雷,在主帐内把桌椅纸张扔得到处都是,“做这种密谋,居然连保密都做不到?就这样还敢夸下那样的海口?在余面前装出那副样子?”

    织田信长越骂越生气,弯下腰在一堆被他丢得乱七八糟的物件里狗刨一样地翻找,终于找到了黑田孝高给他的那个锦囊。“还神秘兮兮地给了余这么个破玩意!还副策!你主策还没发动小寺家都没了,还副策?”织田信长边说边气鼓鼓地随手撕开了锦囊,掏出里面那张薄薄的纸就看了起来,“余倒要看看你卖得什么关子?”

    然而,织田信长看着看着,神色却忽然凝重起来。半晌后,他缓缓地把那张纸扣在了桌上,对门口喊道,“去给我把各个军团长叫来。”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荒木村重除外。”

    织田信长命令叫得刻不容缓,在北路的雨秋平大半夜才得到通知,也不得不连夜从床上爬起来策马过去。等他的时候,发现除了荒木村重的军团长之外都已经到了。

    “荒木殿下是没起来吗?”雨秋平笑着向和荒木村重待在一起的羽柴秀吉问道,“我都赶过来,他还没来。”

    “他不用来了。”织田信长恶狠狠地冷哼了一声,挥手示意门口的侍卫,“人到齐了,把门关上,周围不要留人。”

    “唉?”织田信长此言一出,雨秋平、羽柴秀吉、明智光秀和前田利家都是不知所措。

    “小寺家的起义还没发动就失败了,小寺家已经全被三好家抓了,只有黑田孝高跑了。”织田信长把忍者从前线带回的信息告诉了吃惊的四人,“就在14日。”

    “那…”前田利家撇了撇嘴,看到织田信长阴沉的脸色,没有敢把话问出口。不过,他不说雨秋平等人也知道他想问什么那关荒木村重什么事情?

    “阿犬,黑田孝高给你的情报里,写着小寺家几号起事?”织田信长没有作出如任何表示,直接对前田利家问道。

    “额…13日。”前田利家老实地答道,“所以为什么他们14日还没有起事,反倒被抓了?”

    “啊?”羽柴秀吉、雨秋平和明智光秀闻言都是一愣。

    “你们是几日?”织田信长把目光投向了羽柴秀吉、雨秋平和明智光秀。

    “16日。”“15日。”“17日。”羽柴秀吉、雨秋平和明智光秀同时报出了不同的数字,三个人都是面面相觑。

    “荒木村重得到的通知是14日。”织田信长冷笑了一声,把黑田孝高锦囊里的纸“啪”得一声摁在了桌子上,“小寺家被抓的时候,刚好就是14日。”

    “什么?”四个人都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里面深刻的含义。而雨秋平的脸色,则瞬间天人交战。

    “从松永久秀不肯谋反而织田军却在南路中伏这一战中可以推测到,织田家高层一定有内奸,把计划直接泄露给了三好家。”黑田孝高此时缓缓地从营帐后的屏风里走了出来,又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风尘仆仆,看起来是从御着城一路逃命回来的。

    “小寺家只是诱饵。”黑田孝高阴沉的脸色上却隐隐带着微笑,“目的是钓出织田家里的那条大鱼。”

    “鱼儿上钩了,可惜鱼儿自己还不知道。”织田信长抬起手来,狠狠地敲在了桌案上,话锋一转地破口大骂道,“余就知道这些近畿的都靠不住!你们都是余从尾浓一手带出来的亲信!荒木村重和松永久秀这厮都是近畿的,以前还都是三好家的,果然都和三好家私通款曲、藕断丝连!枉顾余这么信任他,还给了他军团长的席位!好家伙!”

    织田信长臭骂荒木村重的时候,另外几个人都是不敢吱声,只有雨秋平的内心惊恐不已。索性大家脸色都不好,他的异常并没有被发现他终于明白了天野景德那个举动的意义。

    骂够了之后,织田信长清了清嗓子,冷冷地下令道,“你们所有人回去准备。余后天会召开一次所有重臣的、大名的评定会议,在会上当场把荒木村重和松永久秀扣住,把他们杀了,就用这次御着城的事作为证据。然后你们的部队立刻动手,把他们两家的军队都看管起来。余可没兴趣陪他们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了,直接点!”

    雨秋平赶回自己的营地时,天色已经快亮了,他匆忙叫来了天野景德,把这次会议上的事变告诉了他。

    “荒木殿下可能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雨秋平向天野景德低声道,“他是你李代桃僵的祭品。”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计划必定是要有所牺牲的。”天野景德神态自若地答道,仿佛即将被杀掉的不是织田家的一方军团长重臣,而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家畜。

    “那万一拿到14日的是明智殿下呢?”雨秋平后怕不已地反问道。“万一是羽柴殿下呢?万一是前田大人呢?”

    “只能说运气不错,对殿下您很重要的伙伴都幸免于难。”天野景德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动摇,浑浊的眸子直视着雨秋平的双眼,沉声道:“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您的安全。只要是为了您,其他人的安危,在下看都不会看一眼。”

    “请快些召集评定会议吧。”天野景德不忘提醒道,“把这次的作战任务布置下去。”

    “细川大人,最新情报!”铃木重秀在散会后立刻冒着风险,急匆匆地赶到了细川真之的藏身地,“自松永殿下后,荒木殿下和三好家勾结的事情也被发现了。织田

    信长后天会把所有军团长和大名叫去他那里开会,然后扣下处死荒木殿下和松永殿下,之后再清算他们的部队。”

    “啊?什…这样嘛。”细川真之闻言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恢复了神态和语气的平静,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在听到“荒木殿下和三好家勾结”这句话时的错愕荒木村重何时有和三好家勾结?

    “我这就亲自回报父上,去派人通知荒木殿下和松永殿下。”细川真之匆忙和铃木重秀道别后,就赶回了播磨国三木城三好义贤的暂住地。

    “父上,这是最新的情报。”细川真之把拟好的情报递给了三好义贤,“十万火急,请您过目。”

    三好义贤简略地扫了两眼后,就把那张纸揉了揉,攥在了手心里,低声问道:“六郎,这情报你确定可信吗?”

    “父上放心,绝对没问题。”细川真之如实答道,“前面两次铃木重秀传来的情报,不就都证实是真的了吗?这次应该也不会有假。”

    “是吗?”三好义贤深深地凝视着细川真之的眼眸。

    “在下岂敢欺瞒父上!”细川真之闻言匆忙拜倒在地,“请父上明察。”

    “我知道了,这次就作为最后的试探吧。如果这次情报都没问题的话,铃木重秀的情报应该就是可靠的了。”三好义贤缓缓地把那团纸放到了油灯上,看着它被火舌吞噬,逐渐燃烧殆尽。而他眼内的火舌,也正燃烧着所剩无几的光线。

    “派人去通知荒木殿下和松永殿下吧。”

    11月17日,各大军团长已经参战的大名都来到了织田信长设在南路摄津播磨边境的本阵。不过,荒木村重却没有来。此前,荒木村重连写了两封信给织田信长,澄清自己对织田家忠心耿耿,请织田信长不要怀疑,可织田信长却都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信。这下子荒木村重可害怕了,担心疑心病犯了的织田信长真的怀疑自己通敌,要照细川真之说的那样被自己召过去杀掉当年他可就是这样杀掉自己弟弟的。

    而同时,织田信长又命令丹羽长秀的京都留守部队开始靠近摄津边境明显就是冲着荒木村重的领地去的,这更让荒木村重闻之色变,认定了织田信长估计是要找个借口除掉自己这个外样了。

    “荒木村重说他病了,来不了。”会议开始前,羽柴秀吉和雨秋平正在主帐外的一处树下交换着看法。羽柴秀吉边说边露出了讽刺的笑,“前天还好好的,忽然就病了,说是得了胃病,必须躺在床上,床都下不了。”

    “看来他是察觉到了什么。”雨秋平捏着下巴思索道,“估计是做了亏心事,自己也害怕了吧。”

    雨秋平现在觉得,说不定天野景德让他报出“14日”是歪打正着了。他前世的历史上,荒木村重也谋反了。那么这一世,会不会荒木村重也存着反心呢?如果真的是忠肝义胆的话,有什么不敢来的?

    “肯定的,谁做了亏心事不怕啊?主公还是这种火爆脾气。”羽柴秀吉想起织田信长暴怒的样子,心有戚戚地小声道,“吓都吓死了。”

    “那不就有人不怕吗?”雨秋平压着手腕,悄悄地指了指正在主帐边上遛弯的松永久秀,“就像没事儿人一样,大摇大摆地就来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尔虞

    就在雨秋平悄悄地对松永久秀指指点点的时候,松永久秀也注意到了雨秋平和羽柴秀吉。他立刻转过身,笑容满面地朝着雨秋平和羽柴秀吉走来,根本不由得雨秋平和羽柴秀吉装作没看见他。

    “这不是治部殿下和筑前殿下吗?”松永久秀一边笑着搓了搓手,一边朝着雨秋平和羽柴秀吉点头哈腰地招呼道,“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松永殿下。”雨秋平和羽柴秀吉不冷不热地回礼道。

    “看着你们这些精力充沛的后辈,可真是好啊,永远都是充满了干劲。”松永久秀扬了扬头,似乎在活动自己酸痛的脖子,“像我这老胳膊老腿,这才折腾个几天,就已经累了。主公有你们这些后生辅佐,织田家的天下指日可待啊!”

    “都是主公雄才伟略,也离不开松永殿下您的谋划啊!”羽柴秀吉不软不硬地给了松永久秀一个钉子,讽刺松永久秀对织田家的背叛,“松永殿下十年来为织田家肝脑涂地,实为吾等楷模。”

    “唉唉唉,好汉不提当年勇,都是过去的事啦!”松永久秀却似乎丝毫没有听出羽柴秀吉话里的意思,摇着头接过了话茬,“老啦,没有年轻时的精力了。想当年呐,老朽和你们一样也是志在天下,总是不甘于人下,试图自己干番大事业。后来呐,发现自己老了,打仗啊奉行啊都不如你们这些后辈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啊,忽然就觉得自己老得不行了,曾经的大志都已经被岁月磨平了呀。”

    松永久秀边说边叹了口气,声音也有些低沉下去,“人呐,不得不服老啊。”

    “老朽现在的指望啊,就是你们这些后备,赶紧辅佐着主公取得天下。”松永久秀慈祥地笑着,拍了拍羽柴秀吉和雨秋平的肩膀勉励道,“等主公开设了幕府,老朽靠着过去的人脉和几分薄面,在里面混个闲职当当。这样日后的史书上,我松永久秀也算是织田幕府的开创功臣啦!”

    说罢,松永久秀就仿佛一个关爱后辈的老人一样,欣慰地大笑着离开,把雨秋平和羽柴秀吉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若不是知道他已经内通三好家,我说不准还真被他这演技给骗过去。”雨秋平望着松永久秀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道,“那样子,不认识的人肯定觉得是个慈祥的老武士。没准还是织田家的谱代重臣,世世代代侍奉主家,而他也为主公竭诚奉公一生,等到老了,终于看到后辈出息了,这才如释重负。”

    “别说了,太像了,娘的。”羽柴秀吉也是连连摇头,“这老狐狸都快熬成精了,连毛都白透了。该是有多不要脸,才能演成这个样子啊。”

    “你说他怎么敢来?”雨秋平凑到羽柴秀吉耳边这可着实是个难度不小的动作。身高一米八的雨秋平要弯下腰来才能和一米四几的羽柴秀吉说话,“他肯定不知道,主公这次要把他直接扣起来杀掉了吧。”

    “我觉得主公说杀掉他们也就是气话,不会真杀的,毕竟他

    们又没真的叛乱。”羽柴秀吉皱着眉头,摸着自己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道,“而且啊…荒木村重没来啊,主公可不敢扣松永久秀。万一打草惊蛇,荒木村重看到松永久秀被抓,直接在前线就反了,我们可不好搞。”

    “松永久秀估计就是算准了荒木村重不敢来,自己才过来的。可是他一过来,不就相当于把荒木村重卖了吗?”雨秋平忍不住连连摇头,“他一来,荒木村重就成了众矢之的,主公肯定会把怒火倾泻到荒木村重身上,而拿乖乖服从命令过来的松永久秀没有办法。他可真的厉害,不仅算计我们,连荒木村重也算计。”

    “真不知道主公为什么留着他…之前那次叛乱,我觉得就可以把他除掉了。可是他好像特别对主公胃口。”羽柴秀吉说着说着都有些妒忌了,两只猴眼都红了,“岂有此理”。

    得知荒木村重称病时,织田信长居然出乎众人预料的保持了克制,又派了使者去叫荒木村重过来。织田信长的耐心似乎得到了回报,荒木村重回答说自己的身体快好了,明天就可以过来。织田信长又派了个使者去探望荒木村重,嘱咐他好好养病,不用着急,一副贤君良臣的画面。

    然而,当天晚上织田信长就叫来了雨秋平、羽柴秀吉、明智光秀和前田利家,向他们布置了最新的作战任务。

    “什么病快好了,明天就来,他当余是傻子吗?”织田信长的开场白就是一顿破口大骂,“余没猜错的话,他敢说是明天,是因为他要么今夜、要么明天早晨就要反了!松永久秀估计也要一起反了!”

    “没事,不怕。”看到众人的神色似乎有些担忧后,织田信长在他们的脸前使劲拍了拍手,高声道,“米五郎的部队已经就在摄津边上了。荒木村重前脚一反,他后脚就开始攻城!把他的老巢一锅端了!”

    “可是我们正在和三好-毛利联军对峙,如果他们在前线叛乱,三好家又趁机进攻的话…”明智光秀神情严肃地低声提醒道,“局面会非常危急。”

    “余就是要引三好-毛利联军出来!”织田信长闻言哈哈大笑,双手插在腰上,不屑一顾地道,“余做梦都想和三好-毛利联军决战,可是这隔着的六甲山区真的麻烦。既然余过不去,就把他们引导摄津来打!”

    “荒木村重和松永久秀叛乱,肯定会联络三好家和毛利家,请求他们支援。到时候他俩一反,余就装作全军大乱,调集所有力量平叛的样子,把明石城扔给他们!然后余就顺着南路撤退,然后在花隈城西边附近部下伏兵!等到三好-毛利联军追到了摄津境内,余立刻杀他们个回马枪,把他们击溃后反卷回去,一路打进播磨!”织田信长越说越兴奋,最后都忍不住在地图上用肋差比划起来,“然后就是淡河城、三木城,把整个东播磨全部拿下来!本来只想着打臭虫,可是眼下有机会把那几条狗给一齐收拾了!”

    “到时候,红叶,你和德川殿下的

    人在北路看住松永久秀,顺便别让三好-毛利联军从北路打过来。猴子,你的中路很安全,你啥也不用管,就在花隈城北边的山地里看住荒木村重就行了。你们小心点,别让那两只臭虫窜出来妨碍余打狗!”织田信长点了点雨秋平和羽柴秀吉,随后又对明智光秀和前田利家说道,“十兵卫,阿犬,你们俩带着人在花隈城西边埋伏,余到时候让彦右卫门(泷川一益)和恒兴跟你们一起。等余从明石城撤到花隈城边上,你们的伏兵立刻就上!”

    不得不说,织田信长的这个计划还是非常不错的。从南路追击而来的三好-毛利联军必定会把战线拖长一长条,一旦在开阔地被击败后,反卷的败兵就会冲垮整条阵线,说不准会出现大溃败的情况。

    雨秋平回到自己位于北路名盐一带的大营后,立刻连夜开始布置明天的行动。这一次,他被获准派出使者通知德川家康:松永久秀可能在明天谋反,务必做好准备。

    向下属们部署完了明天的作战任务后,雨秋平立刻找到了天野景德。

    “殿下何意?”天野景德看了眼雨秋平的双眸,明白了雨秋平想要干什么,却还是明知故问道。

    “这次要不就算了吧…”雨秋平有些后怕,试探地问道,“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可是大决战…要是…会出大事情的吧?不光是我,织田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呢…里面还有好多我的朋友。”

    “殿下,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次。计划的执行,就是要在两军混战中才行啊。”天野景德看到雨秋平居然在犹豫,有些发狠地沉声道,“为了殿下,在下什么都愿意舍去,殿下难道没有决心吗?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雨秋平的喉结剧烈地上下蠕动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

    今川义元的教诲又回荡在耳边。

    “记住一件事,会是你对自己一辈子的挑战,看看你能不能战胜自己。”雨秋平走到门口时,今川义元忽然说道。

    雨秋平转过身,侧耳倾听,那句话,从此印入了少年脑海,伴随了他整整一生。

    “做无悔的选择。”

    不久后。

    “细川大人,重大情报。”当天半夜,铃木重秀紧急找到了细川真之,“请快些!要来不及了!就在明天!”

    “怎么?铃木大人冷静一些,慢慢说。”细川真之依旧是处变不惊,“发生什么事情了?”

    “荒木殿下和松永殿下可能在明天谋反,织田家也将在明日和三好-毛利联军决战。”铃木重秀将刚刚得到的情报倒豆子一般告诉细川真之,“他们会假装在平定叛乱,引诱三好-毛利联军进攻,然后伏击三好-毛利军。”

    “在哪里伏击?”细川真之顿时认真起来。

    “花隈城。”

第六百六十四章 提防

    11月18日凌晨,北路名盐。

    山井六郎是鸦的一名资深忍者,最早是在近畿加入军情司的。后来,在军情司功勋卓著的他,被应招调入了鸦。所有军情司的忍者都明白,鸦的工作是无比压抑而艰苦的,可那也是每一个忍者都渴望的挑战。

    军情司对外,鸦对内。军情司从事侦查和勘探,鸦则进行寝反、卧底和暗杀。军情司和鸦的职责划分大致如此,但有的时候也有重合的地方比如眼下。松永久秀理论还是友军,对友方的监视一向是有鸦来负责。但是由于鸦的人手不够,而松永久秀谋反成为敌方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因此军情司的忍者也被调了一部分来帮忙。此时,雨秋家所有的忍者都已经整装待命,一部分跟着天野景德在监视松永军的动向,另一部则跟着真田昌幸在北路山区里提防三好军的进犯。山井六郎作为天野景德的亲信,早在三个月前就被要求悄悄潜伏渗透进入松永久秀军中。此刻,他正作为松永军的一个普通的辅兵,在营帐里等待命令。

    时间已经到了亥时六刻,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的辅兵们已经在大营里鼾声震天。山井六郎却不敢睡着,紧张的情绪让他毫无睡意。傍晚前来接头的另一个便衣忍者告诉他们,松永久秀很有可能在今晚谋反。

    他缓缓翻了个身,背部被膈得有点疼。即使到了冬天,他们这些辅兵仍然人手只有一张草席和一条破被子,铺在营帐里的地上就席地而睡,睡久了自然不舒服。山井六郎借着翻身的机会观察了一下周围,大多数的辅兵都在酣睡,但仍然有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看着辅兵们山井六郎敢断定,这个人肯定也是松永家的忍者。他们被派到了各个营寨里,以防止不测发生。

    就在这时,营帐的门忽然被掀开了。山井六郎眉头一皱,装作调整姿势的样子微微把头往那边凑过去了一点,手臂也随手搭在了脸上这样可以掩盖自己睁着眼睛的事实。他努力借着月光往门口望去,发现那个在营帐内监视的松永家的忍者轻手轻脚地朝着那个开门的人凑了过去。那个开门的人用非常低的声音和那个忍者耳语了几句,那个忍者似乎回了些什么,又拍了拍那个敲门者。

    门又被关上了,营帐内的光线一下子又暗了许多。山井六郎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弹,生怕自己的动作惊扰到了那个忍者。他也没有闲着,而是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数:“一…二…三…”黑暗的条件下,人是很难准确判断时间的。想要摸清楚那个开门者是否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准时到来,必须要自己在心里数数。

    就在他数到六百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只见一个人匆匆地走进门,和那个忍者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清了清嗓子,就大喊道:“都起来了!都起来了!都起来了!”

    迷迷糊糊被叫醒的辅兵们不明就里地嘟囔着起身,还有人在抱怨自己怎么被

    吵醒了。那个走进门的武士也不含糊,抽刀就砍,直接把那个抱怨声最大的辅兵砍得血肉模糊。这一下子,其他所有辅兵都老实了,一个个原地跪好请罪。

    “都听好了!织田家那帮尾张佬要来打我们了!”那个武士扯着嗓子高声喊道,“那帮尾张佬果然没安好心,一门心思想把所有近畿人都干掉。这一次不仅是我们,他们还要一并除掉荒木殿下!就在明天早上!他们就要打过来了!”

    “什么?”武士的一番话让这些辅兵们一片哗然,一时间大家都乱作一团。

    “都给我安静!”武士狠狠地把染着血的武士刀往地上一插,“谁再敢喊一声试试看?”

    武士的话立刻让大家安静下来,所有的辅兵再次老老实实地跪伏在地。

    “但是不要怕,三好家和毛利家的武士老爷们马上就要来救我们了!我们只要顶住就可以了!”武士拍了拍手,换上了一副和善的表情,“所有人立刻起床,去加固营寨周围的防御!立刻!”

    山井六郎和其他辅兵被武士和足轻们驱赶着来到了营寨外面,借着月光熬夜赶工。由于害怕被发现,松永家的武士们并不敢让大家打起火把。黑夜里,想要逃走去报信还是很容易的。

    然而,山井六郎此刻却犹豫了。的确,现在要走没人拦得住,可是他还没有收集到足够多的情报眼下仅仅是知道松永家明天会叛乱,但是他们的计划是什么还不清楚。现在就走了,带回去的情报似乎也没什么价值。

    “要是知道我的同伴是谁就好了…”山井六郎暗自嘟囔了一声。在鸦的指挥体系里,所有的人员都是直接和自己的上司联系的。除非有特殊需要,否则不会知道和自己执行同一任务的同僚是谁,以免露出破绽、或是在被抓住后供出其他人。然而,这样的制度虽然安全却也存在弊端,那就是彼此之间无法配合。如果山井六郎此刻身边有一个同伴,山井六郎就可以让他先回去报信,自己留到后面再做计划。

    “算了,再等等。”山井六郎犹豫了片刻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已经变得有一些光亮了,松永军却迟迟没有新的动作难道他们叛乱之后不打算趁乱进攻,而是就打算加固营寨当缩头乌龟吗?山井六郎诧异不已,但是此刻已经容不得在多等了。等到天色完全亮起来了,松永家的忍者必定会在营寨周围散开,他想走就走不了了。

    于是,山井六郎一边缓缓放慢手里的工作,一边向着外围靠去,同时寻找着逃脱的路径。就在他四处游荡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辅兵那个辅兵头抬得高高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松永家的主帐,握着铲子的手都好久没动弹了。

    “估计是同伴,还是个新手,第一次来做潜伏任务。”山井六郎立刻判断出了

    那人的身份,“真是的,被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希望没被松永家的忍者发现吧。”

    出于同伴之间的惺惺相惜,山井六郎悄悄地走到了那人的身后,随后猛地踢了他的屁股一脚,嘴上也同时呵斥道:“偷什么懒?还不快点干活!”

    “是!是!大人!”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一时间也没发现身后踢自己的人和他都是普通的辅兵,还以为是个武士呢。他匆忙埋头铲土,一边连连谢罪。

    提醒完自己的同伴后,山井六郎悄悄地溜到了一个营寨外围的土堆边。随后,他三下五除二地几个腾挪,就快步跑到了旁边的树林里。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松永军的大营还是没有动静。

    “该去回报天野大人了。”

    11月18日寅时六刻,雨秋平接到了山井六郎传来的情报。

    “松永军把所有的兵力投入到整顿防御上去?他们没有打算袭击我们的意思吗?”雨秋平彻底被这情况搞懵了。

    “至少目前没有。”天野景德没有把话说满,十分谨慎地低声道。

    “他这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如果谋反又不突袭的话,他还反什么?为什么不回了大和再反而要在这里反?”雨秋平被眼前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我是真的服气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一仗真的是太奇怪了…总感觉有团雾就笼罩在眼前。”坐在雨秋平身侧的竹中重治此刻却比雨秋平更为沮丧。他从军十余年,第一次遇到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穿的战局。“在下无能,请殿下责罚。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连续这么多天了,一直觉得这仗怪怪的。按理说,内奸荒木村重被揪出之后,局面应该豁然开朗了啊…为什么还…”

    雨秋平和天野景德对视了一眼,天野景德没有什么表情,雨秋平则是叹了口气。

    “西边有动向吗?”雨秋平转头向真田昌幸问道。

    “青冈刚才回报,说是安宅冬康的淡路众出现在了三田一带,似乎正在向我们这里挺近。”真田昌幸用手指了指沙盘上三田的位置,“人数超过5000,具体数量不明。”

    “让鸣镝备前进到险要谷口去抵御他们吧。只要我们一个备队扼住谷口,就算千军万马也过不来。再让特种连队进入山区警戒,掩护鸣镝备。”雨秋平抿了抿嘴,透过帐门看了眼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把常磐备留在手上,再配合德川家的10000人,肯定可以应付松永久秀了。”

    特种连队进入山区后,铃木重秀又一次悄悄找到了细川真之后者在铃木重秀的帮助下化妆成了一个特种连队的辅兵,跟在特种连队的队伍里。

    “周围都是不清楚情况的鸦的忍者,我们怕是不好脱身。”铃木重秀压低声音对细川真之道,“等到待会战斗混乱起来,我们再伺机行动。”

第六百六十五章 僵局

    11月18日卯时三刻,天色逐渐亮起,可摄津-播磨边境的局势,却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松永久秀和荒木村重悍然在军中掀起了叛旗,可是两人却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而是一门心思稳固防御。织田信长认定这是两人固守待援的信号,要求雨秋平、德川家康和羽柴秀吉盯紧他们两个,而他自己则准备在明石城执行他的诈败计划。

    卯时四刻,明石城。

    织田信长正站在明石城天守阁的屋顶上没错,就是站在天守阁的塔尖边上望着局势。他身旁的侍卫提心吊胆地趴着天守阁上的砖瓦,用人墙在周围围了一圈,生怕织田信长从上面掉下来。

    在他的命令下,织田家驻扎在明石城周围的数万大军正缓缓地撤走。从最前线的堀秀政,再到稻叶一铁、安藤守就,然后是山内一丰、金森长近、蜂屋赖隆、河尻秀隆、中村一氏等等。而织田信长的直辖部队,则亲自断后。

    织田家的部队就像是滚滚洪流一边,无数打着木瓜旗的部队从前线拔营而起,绕着明石城两侧缓缓向后撤去。织田信长的部队则住宅在明石城西北,正对着三好-毛利联军大营的方向。

    “终于动了。”织田信长站在屋顶吹冷风吹了半天,终于心满意足地看着三好军和毛利军开始缓缓在营外列阵,向着己方的部队追来。毛利军打头阵的是福原贞俊,而三好军打头阵的则是三好义贤的阿波众。

    “先锋都是不以善战为名的老成持重之辈。”织田信长皱着眉头叹道,“他们还是有点脑子的吗,知道留一手!”

    “那咱们就做得更逼真一点。”织田信长干笑了两声,屁股往天守阁的瓦片上一坐,就顺着屋顶的弧度滑到了屋檐边,随手一翻就跳回了室内。“传令,在全军撤离后,我们立刻抛弃明石城撤退!我看他们追不追!”

    辰时四刻,织田家的大军基本上已经从明石城周围撤光。而织田信长本人则率领着最后的部队焚烧了明石城天守阁,向着东边撤去。不过,他虽然在撤,可是头却一直扭过来望着三好-毛利联军的方向,期待他们可以投入更多的兵力。果不其然,在明石城被点着后,三好-毛利联军明显提高了速度,三好长庆本人的旗号和穗井田元清的旗号也出现在了追击的队伍中。

    穗井田元清是毛利元就的四子,在山阳地区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世人总是只记得“毛利两川”的次子吉川元春和三子小早川隆景,却总是遗忘这个同样为了毛利的兴盛而被过继到他家的四子。不过,他和毛利隆元、吉川元春、小早川隆景并非一母同胞,而是毛利元就年过半百后才诞下的儿子,因此也和三位兄长的年龄差距巨大,反倒是和现任毛利家当主毛利辉元(毛利隆元的儿子、毛利元就的孙子)关系更好。在雨秋平前世的历史上,穗井田元清的儿子就被

    毛利辉元收为养子并恢复了毛利氏,也就是未来的毛利秀元。而这位毛利秀元最出名的事迹,便是作为关原合战毛利军的前线指挥结果却被身为关原三神之一的吉川广家愣生生堵在身后,整场战斗都没有参与。

    三好长庆麾下的部队曾经令近畿闻风丧胆,而穗井田元清也功勋卓著。他们的部队投入追击,表明了三好-毛利联军真的开始重视这场追击战了。

    与此同时,北路的盐田。

    查理奉命率领鸣镝备前去峡谷上布阵,阻挡从北路进犯而来的淡路众。鸣镝备手上有近1500的战兵,足以把这狭窄的山路守得密不透风。查理把鸣镝备的铁炮手以排为单位,亲自越过连长给他们安排驻防的位置。

    查理设置了一个有着漫长纵深的防御阵地,在这段峡谷两侧的高地、密林的有利射击位置上都有红叶军铁炮排来驻守。而在正面的大陆上,查理则把大量的铁炮手布置在了一条小溪的后方和山谷的斜坡上,充分发挥了铁炮的射击角度和杀伤力。而那三门火炮,则被他推到了峡谷半山上修筑的简易炮台里,居高临下地瞄准着过来的路。而鸣镝备的长枪兵,则在辅兵修筑建造的壕沟、栅栏后面布防。

    在红叶军诸多高级军官里,查理是最擅长指挥铁炮手和火炮的,鸣镝备的远程火力也一向是最强悍的。雨秋平把他安排到狭窄的峡谷里防守,就是看中了他运用火器的才能。

    不久后,安宅冬康的淡路众缓缓出现在了视野里。淡路众显然也注意到了眼前的铜墙铁壁,并没有丝毫想要进攻的意思。他们远远地停在了火炮的射程之外,就在那里默默地看着鸣镝备。

    “大人,怎么办?要主动进攻吗?”鸣镝备里资格最老的中校连长新显成亮上前问道,“照这个样子,别说早饭了,等到吃中饭了那帮人也不见得会进攻啊!”

    “不必。”查理摇了摇头,似乎他和安宅冬康一样性趣寡淡,根本没有进攻的意图,“殿下的命令是让我们坚守这里即可,没有必要去节外生枝。”

    “有敌人来了就是要击败他们嘛!打败了他们,我们就可以回去帮殿下了!殿下也有更多的兵力去应付别人了啊!”新显成亮在查理的身旁不断念叨着,希望能说服自己的备队长。查理被他烦了半天,最后十分不耐烦地低声命令道:“各连队轮流用早膳。”

    “是!大人!”新显成亮那个贪吃的饭桶闻言立刻立正行了一个军礼,笑嘻嘻地转身准备去开饭了。

    而在盐田的另一侧,福岛安成和德川家康则正在围攻松永久秀的军营。红叶军在西北,德川军在西南。与竭力奋战的德川军不同,红叶军并没有以大量牺牲的代价来推进战线。因为雨秋平知晓织田信长诱敌的计划他们只需要拖住松永久秀就可以了,所以下令部队不必过于

    拼命。而德川家康却不知道这一计划,满心想着赶紧平定叛乱好稳住局势。

    “校准。”常磐备的阵地前,现任常磐备炮兵队长的直江登平正在下令炮手进行瞄准。而他原来的队长千手尾成,已经被雨秋平从部队里调出,准备筹建御前崎仲秀之前提出的那个炮兵连。

    三个炮组各自进行了两轮试射,渐渐锁定了松永军大营外的两座高高的橹。那两个橹上都是清一色的铁炮手,无时无刻不瞄着地面,让常磐备的进攻显得有些吃力。若是直接让铁炮手上去对射倒是也能赢,但是伤亡估计不小。福岛安成反正又不着急,于是就让炮兵先铲除这些障碍反正松永军没有炮兵,铁炮手够不到炮兵。

    奥野纯一郎是松永军的一名铁炮足轻大将,此刻正在松永军大营外北边的橹上指挥着铁炮手。红叶军发起的一次试探性进攻被他们乱枪齐发给打退后,便没有再派人冲锋了。奥野纯一郎纳闷之余还有些遗憾,准备了这么久的橹和弹药没能尽兴。不少松永家的铁炮手还对着红叶军大肆嘲笑,彼此宣称自己“击退了名闻天下的红叶军”。然而,当火炮的轰鸣声在对面阵地响起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虽然之前的两轮射击没有打中他们的橹,但是炮弹落点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了。

    不过,奥野纯一郎还是有一些值得庆幸的红叶军炮兵试射的目标是他边上的另一个橹。也就是说,他这个橹还能苟延残喘一会儿。不过,当红叶军炮兵发动了第三轮齐射后,临着他的那个橹的惨状让他也庆幸不起来了。这一轮齐射虽然没能把橹打倒,但是横七八竖已经把木质结构的橹打出了无数的裂纹。而下一轮射击的第一发炮弹击中了橹的中央,将木质结构的橹的半腰出打了个大缺口,整个橹瞬间缓缓地开始摇摆倾斜。第二发炮弹击中了铁炮手聚集的平台,惨叫和哀嚎声先于飞溅的鲜血和残肢断臂爆发出来。第三发炮弹打中了第一发炮弹的那个缺口,直接将橹拦腰击碎。那个铁炮橹“咯吱”了几声,就快速地倒塌下去,在地面上撞得支离破碎,鲜血也躺了一地。

    “应该修土石结构的…”奥野纯一郎怔怔地望着红叶军的铁炮手缓缓地调整炮口的角度,向着自己所在的这个橹转了过来这完全就是送的。三门三磅炮两轮齐射,一个木橹就没了。能抗住火炮齐射的木头,或许只有城门那样的厚度才可能办得到吧。

    眼看着三门炮已经调好了角度,开始进行试射时,橹上的铁炮手有的就已经坐不住了,三三两两开始出现逃兵。奥野纯一郎没有兴趣去阻止他们,因为他自己也坐不住了。等到炮兵对他所在的橹进行了第一轮齐射后,奥野纯一郎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二话不说地率领着剩下的部下抛下那个橹,扭头就向着身后的营寨跑去。他们前脚刚离开不久,后脚那个橹就在红叶军的炮火下轰然倒塌。

第六百六十六章 怠工

    把那两个橹打塌了之后,雨秋平又让炮兵缓缓地把炮推到了松永家营寨的大门口,让炮兵对着松永家的寨门开炮。寨门明显要比木橹厚得多也坚硬得多,连续好几轮射击都只是在木门上留下了浅浅的弹痕。但是,这寨门再厚也不会达到城门的厚度,在炮兵锲而不舍的轰击下,终于被轰出了一个洞。红叶军的炮兵们随后对着那个洞口接二连三地开炮,窟窿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寨门都被火炮轰塌。

    “继续往里推,就这样一直轰到松永久秀的马印为止。”福岛安成示意直江登平带着炮兵继续向前,而铁炮手和长枪手则跟在侧后进行掩护。

    炮组的下一个目标,是大营内的两座望塔。这些望塔要比木橹更为脆弱,仅仅一轮齐射,就把望塔的根部打碎。望塔在空中倾斜过来后,横向倒下,砸入了营地里,把几座营寨也给砸塌了。

    松永军似乎对红叶军缓慢磨阵地的战术感到忍无可忍,忽然间就有一小队骑马武士引领着足轻从营寨里冲出,向着炮队阵地杀来。一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炮手来不及换散弹射击。直江登平当机立断,下令炮队把火炮留在原地,炮组成员则立刻向后撤退反正那些进攻的松永军士兵们也拿这些铁铸的火炮没啥办法。

    等到松永军的士兵们冲到近前时,等待他们的就是铁炮手的一阵齐射。那几个骑在马上的武士格外显眼,在第一轮齐射里就全数落马。而那些凭着一腔悍勇冲过来的足轻们,此刻却被常磐备的长枪手打得节节败退,不一会就灰溜溜地逃回了营寨里。

    常磐备也不着急,在看到松永军退走后,炮组再次慢悠悠地回到了火炮前,把火炮推着向前走,调试好位置后继续炮击。

    和红叶军的消极怠工不同,中路的羽柴秀吉却是干劲十足。北路的雨秋平和德川家康对松永久秀有着2:1的兵力优势,却还是进展缓慢。花隈城北边中路山路的羽柴秀吉,却已经突破了荒木村重大营的外围防线。

    荒木村重刚谋反时,还和属下说:“不必紧张,羽柴筑前是我合作多年的伙伴,私交很好。就算今日各为其主,想必也不会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吧。我派使者去稳住他,请求他代我向织田信长解释,就能拖延一会时间了。”

    谁曾想,荒木村重的使者前脚刚进羽柴秀吉的营寨,后脚就被羽柴秀吉绑起来砍了,首级也送到了织田信长那边。

    “殿下…这样未免有些太过绝情了吧?”神子田正治似乎对羽柴秀吉的做法颇有微词,从刚才就一直劝说到现在,不过羽柴秀吉却根本没有改主意的意思。

    “荒木村重谋反,咱们作为多年同僚居然没能事先知晓并禀报主公,本身就可能被怀疑为知情不报,再次也是个失察之罪。现在必须要立刻和他们划清关系,丁点联系都不要有,不然主公对咱们心里肯定有个疙瘩。”羽柴秀吉叹了口气,无奈地低声道,“完全没有料到啊…荒木村重这厮都这么多年了,

    居然还包藏祸心。”

    “倒戈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松永久秀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叛乱是会上瘾的。”尾藤知宣倒是看得很淡,语气中也带着一丝轻蔑,“当年他能从三好家忽然倒戈到我们这边,导致三好家在摄津的放心土崩瓦解。那现在他再从我们这边倒戈回三好家,又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吗?”

    “倒腾来倒腾去,也不知道图个什么。”性格粗野的直肠子武士宫田光次在一旁不明就里地问道,“反倒是把自己名声搞臭了。”

    “你懂什么,喜八。”羽柴秀吉看了眼因为被嘲讽而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宫田光次,忍不住给他解释道,“你想想啊,一张烙饼在铁锅上烙。正面烙一烙,反面烙一烙,倒腾来倒腾去,把烙饼拿走了,剩下了什么?”

    “剩下了什么?剩个锅吗?”宫田光次憨憨地笑了笑,把周围几个人都逗笑了。

    “剩下了,油,水,啊。”羽柴秀吉拉长了音调,一字一字地低声道,目光则盯着宫田光次的表情,“当年在池田家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城主。倒戈去了三好家后,就有了几郡之地,但也因为池田家旧臣的身份被看得死死的。又倒戈来了我们这边后,他成了山阳道军团的军团长之一,摄津半国守护。这次啊,若是他倒戈再成功了,估计咱们羽柴家也要被从摄津赶出去了,他就是一个人控制整个摄津,名副其实的摄津守护了啊。”

    “殿下,首级已经顺利送到了花隈城织田大殿留守人员那里了。”亲自前往护送首级的户田胜隆匆匆赶回,“要发动进攻吗?还是我们就在这里看着荒木村重,别让他影响到大殿就行了。”

    “当然要打!烙饼的油水,可不能他一个人分!灭了荒木村重,咱们的战功还能少吗?到时候山阳道军团长和摄津守护,就是我羽柴秀吉囊中之物了!”羽柴秀吉兴奋地一挥拳,哈哈大笑道,“都给我打!”

    于是,羽柴军在大清早就对荒木村重的阵地发动了猛攻在雨秋平消极怠工的时候,他们就取得了突破荒木村重外围防线的战绩。

    辰时七刻,荒木村重的营寨内正展开激烈的攻防。羽柴军的3000多战兵被分成了五部,神子田正治、尾藤知宣、户田胜隆和宫田光次各带一部围攻荒木军营寨的四个大门,而羽柴秀吉本人则率领旗本预备队坐镇己方大营指挥。

    宫田光次负责进攻的,是荒木村重营寨的北门,也是把手最森严的大门因为荒木村重的北门正对着羽柴秀吉的大营。而领军的宫田光次,也因为他的勇武有着“羽柴军第一猛将”之称,故而被羽柴秀吉派来主攻北门。

    在北门外,荒木村重同样建起了两座高大的铁炮橹,里面的铁炮手一刻不停地射击着羽柴军。虽然羽柴军仿效红叶军的建制,每400人的连队就有150个铁炮手,这3000多人将近有1000多的铁炮手,火力不可谓不强。可是铁炮橹上的荒木军铁炮手有着木

    板做掩护,还可以居高临下地射击。而羽柴军的铁炮手虽然有铁炮,但是心疼钱的羽柴秀吉平日里可没有像雨秋平那样流水一样的花钱买火药和弹丸给铁炮手训练,羽柴军的铁炮手训练次数都较为有限,枪法不准打不中荒木军的铁炮手,一时间拿他们没有办法,反倒自己伤亡惨重。

    “那些铁炮手都好贵的啊…”宫田光次看着那些铁炮手一个个被荒木军的铁炮手击倒在地,不由觉得心在滴血,“就这么没了怎么行…我们的兵可不多啊,哪里能这样消耗啊!”

    “大人,怎么办?”和宫田光次一起躲在一块大岩石掩体后面的侍大将向宫田光次问道,“要不咱们撤吧,其他几个门口没有这样的铁炮橹,让他们主攻!我们这样太吃亏了!”

    “我可是羽柴军中第一猛将,让出主攻之位可是奇耻大辱!那还不如切腹了事!”宫田光次狠狠地骂了几声,“办不到!”

    “那大人…”那个侍大将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眼下…”

    “给我把斧头!”宫田光次忽然开口道。

    “斧头?”侍大将一时间没听清宫田光次的发音。

    “对,斧头!快!”宫田光次一边嚷嚷着,一边把手朝着侍大将的方向伸出去摊开,“来把斧头!”

    “这…”侍大将被宫田光次吼得召集,只得快步跑向身后不远的辅兵军中,要来了砍柴扎营的辅兵们手中的一把大斧头,递给了宫田光次,“大人,给!”

    “好!”宫田光次扬了扬手里的斧头,随后三两下把自己手臂上的盔甲卸下,衣服也挽了起来,对着身边的部下招呼道,“举着盾牌!掩护我!和我上!”

    宫田光次一声令下后,就当先从石头上翻了过去,高呼着冲向了荒木军的一个铁炮橹。身后的部下忙不迭地冲了出来,举着盾牌连滚带爬地跟上宫田光次的步伐,努力想要罩住他的头。不过宫田光次冲得太猛,他们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不过,也正因为他冲得快,铁炮手们都来不及瞄准他,仓促射出的子弹没能打中宫田光次,倒是把他身后举盾的部下打中了几个。

    宫田光次快步冲到铁炮橹下,那里是铁炮橹上的射击盲点。他二话不说,抡起斧头对着铁炮橹的根部砍去。铁炮橹的木头可是连火炮都难以直接摧毁的硬度,更别说斧子了。可是宫田光次却力大无穷,两根粗壮的手臂来回轮动着斧头,一斧一斧往橹上看去。只见他手臂上青筋暴起,连阵羽织都有微微要被撑爆的感觉。他一斧一斧向下砍去,橹上木屑四溅,隐隐被他砍出了一道裂口。而这时,另一个橹上的铁炮手也开始朝着这边射击,几个拿着厚铁盾的部下拼死护住他才免受伤害。

    勇猛无比的宫田光次一下一下,居然生生地把橹的一脚给砍断了。只见那个铁炮橹在缓缓晃荡,摇摇欲坠的时候,宫田光次又是狠狠地把身体往铁炮橹上一砸。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后,那个橹居然真的向着缺口的那一脚倒了下去。

第六百六十七章 奇策

    第一个橹被砍倒后,羽柴军的队伍里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呼。宫田光次也不休息,不管不顾地就扑向了另一个铁炮橹。这时,本来安然待在营内的荒木军也坐不住了,冲出了不少人来掩护己方的橹,羽柴军和荒木军就在营门外的那个铁炮橹下大战起来。

    然而,荒木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拿着斧头砍橹的武士却是勇猛难当,居然连刀也不换,抡着那把斧头在人群里舞得虎虎生威,把荒木军的人打得节节败退。羽柴军的敢死队拼了命地冲上铁炮橹,前面的几个都被铁炮当场击毙,后面的几个武士却趁着铁炮手换弹的间隙提着长枪冲了上去,在狭小的空间里一顿乱拍,把铁炮橹里的铁炮手全部给打倒了。

    失去了铁炮橹居高临下的掩护,荒木军的部队就挡不住羽柴军的长枪阵了。虽然羽柴军的长枪兵没有红叶军那样配合默契、枪法精湛,但是对付阵型已乱的荒木军还是绰绰有余。冲出营门的荒木军被羽柴军打得收不住脚,为了让败兵撤回营门内,荒木家的守军还没办法关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羽柴军追着自家败兵冲入了营寨内。

    “通报殿下,我宫田光次拿定一番功了!”宫田光次兴奋地朝着身后的传令兵大吼道,“让殿下派人来支援!我们直接打到荒木村重眼皮子底下去!”

    “喜八干得漂亮!”站在营寨内望塔上的羽柴秀吉兴奋地看着宫田光次取得的进展,不等宫田光次的传令兵过来,就已经高声下令道:“这就把预备队派上去,扩大突破口,把荒木村重一举拿下!”

    随着羽柴军的预备队浩浩荡荡地从宫田光次打破的营门涌入,原本试图靠着内线作战兵力优势把宫田光次打出去的荒木军不得不后退重整战线。可是他们这一退,就牵扯到了西门和东门的防御,神子田正治和尾藤知宣也抓住机会猛攻,荒木军的大营已经是岌岌可危。

    “快搞定了!”羽柴秀吉在营寨里已经坐不住了,亲自策马冲到荒木军的大营内指挥。身先士卒的羽柴秀吉极大鼓舞了士气,羽柴军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将荒木军打得节节败退。

    然而,就在这时,羽柴军的大营内却忽然迎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忍者。

    “殿下,殿下!我要找殿下!”那个忍者冲入营门后,就不顾礼节地四处抓住人问羽柴秀吉在那里,连去通报的侍卫都不愿意等。那两个侍卫没有办法,只好引着忍者向主帐走去。那个忍者看到两个侍卫走得不快,急得直跳脚,才看到主帐的轮廓就疯了一样地跑了过去。

    “怎么了?”留守的羽柴秀长看到忍者急成这个样子,匆忙开口问道。

    “殿下呢!在下要见殿下!”忍者居然连羽柴秀长的话都无视了,直接大声喊道。

    “殿下去一线坐镇了,这里只有我,有什么事你快点和我说!”羽柴秀长见状没有生气,而是对忍者好言

    相劝,“如果是紧急军情,告诉我也可以的!”

    “那边!”忍者忽然转过身去,用手指了指西北山路的方向,语无伦次地道“那边敌人有来了!”

    “什么?”羽柴秀长闻言一愣。忍者所指的方向,正是六甲山区的中路山阳道军团本来要奇袭的方向。可是那条路道路艰险,连织田信长这样的狂人都没有把握走那条路去奇袭,三好-毛利联军怎么会从那边过来呢?

    “多少人?”羽柴秀长迫使冷静下来,低声追问道。

    “不知道,在下看到有人来了之后,立刻就赶过来了!”忍者也逐渐平静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向羽柴秀长汇报道,“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那里道路狭窄,运输量非常有限,估计只能供给1000战兵。”羽柴秀长一边让侍从给自己准备马匹,想要亲自到山丘上看看,一边对另一个传令兵吩咐道,“应该问题不大,可能是三好-毛利联军的别动袭扰队。但无论如何,还是通知殿下,让他早做准备。”

    羽柴秀长带着几个侍卫,策马来到了羽柴军大营旁的一座小山上,想看清那边的部署。不过六甲山区中路的山峦实在太多了,这里也看不清切。于是,羽柴秀长又来到了另一处视野更好的高坡上随后便傻了眼。

    完了。

    只见六甲山区中路的山路上,满是十河一存赞岐众的靠旗。

    每个人都已经披甲完毕,来的全部是战兵,一丁点辅兵都没有,估计也就随身带了一点的存粮。这样翻过六甲山区的打法,就是有去无回、孤注一掷的拼死袭击。

    “什么?”羽柴秀吉接到的第一个信息,还是羽柴秀长和他说的“问题不大”。眼下送到手上的第二份情报,就是近3000赞岐众战兵正在翻越六甲山区,马上就会抵达羽柴军的大营外。羽柴军本来正在收拾自己背后的荒木军,却不想面前山另一边的敌人疯狗一样扑了上来。

    “完了,完了,全完了。”羽柴秀吉从最初的恍惚中反应过来后,立刻意识到局面已经无法收拾。他的所有部队都分散到各个地方,展开了队形在和荒木军拼杀。眼下想要让他们脱离和荒木军的接触,再把他们调回大营,没有个把时辰是做不到的了。而十河一存的赞岐众,却不会给他这么多的时间了。

    羽柴秀吉想到这里,只觉得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眼下羽柴军孤悬中路山地,退路上竖立着荒木村重的大营,屁股后面杀来了十河一存,援军一时半会儿都过不来,而部队也聚拢不起来,面临两面夹击的他们可是要全军覆灭了啊。绝望的事实让他几乎崩溃,甚至连切腹的想法都出现在脑中。

    “北边已经完了…来不及撤了…”羽柴秀吉顶住巨大的压力,试图收拾残局,对属下沉声下令道,“让正治,知宣,胜隆率军脱离和荒木军的接触,然后各

    自撤退吧,不要管北边的主军了,能跑多远是都远。”

    “让小一郎(羽柴秀长)解散大营里的辅兵,让他们自己逃生吧。我们的后路还没夺回来,没办法带着辅兵撤退了。”羽柴秀吉深吸了一口气,又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把我的马印留在这里…吸引赞岐众和荒木军的注意力。”羽柴秀吉做出了第三个决定,随后一把拉住了站在身边的宫田光次,“喜八,你带着你的亲信侍卫,和我一起跑。”

    “啊?我们都走了,留下的北路部队由谁来指挥?”宫田光次闻言大吃一惊。

    “没人指挥了。”羽柴秀吉摇了摇头,“把它们留在这里作为诱饵,多拖一会儿时间是一会儿。”

    “什么?殿下你要弃军潜逃吗?怎么能抛下兄弟们?”宫田光次大惊失色地喊道,羽柴秀吉急得立刻上前,一把捂住了宫田光次的嘴巴,示意另一个侍卫摁住宫田光次,同时对周围的几个侍卫说道,“我逃走的消息不要泄露!也不要把十河一存即将抵达的消息告诉足轻们!不然他们立刻就会崩溃,没办法给我们争取时间,那我们也走不了了。”

    “唔!唔!”宫田光次越听越是着急,连眼泪都急出来了。

    “要把大营里的辎重烧了吗?”一个旗本忍不住问道,“赞岐众全是战兵,没带辎重奔袭而来,若是让他们抢到了辎重可是后患无穷!”

    “不烧,烧了的话军心大乱,军队一崩我们就走不了了!”羽柴秀吉十分果断地下令道,可是被他捂住嘴巴的宫田光次却挣扎地更厉害了。

    “打晕他,带走!”羽柴秀吉神色一狠,朝着侍卫低声命令道。那个侍卫咽了口唾沫,随后狠狠地敲了一下宫田光次的脑袋,把他敲晕过去。一行人跟着羽柴秀吉,悄悄地从乱军里溜走,向着山林里跑去。

    等到羽柴秀吉的身影消失在山林尽头后,十河一存的旗帜也出现在了山岗上,从六甲山区翻出,对羽柴军的本阵展开了猛攻。羽柴秀长立刻解散了营内的辅兵各自逃生,自己也从小路向山里逃跑。而在北边猛攻荒木村重营寨的羽柴军看到腹背受敌后瞬间陷入大乱,武士们努力弹压部队,等待着羽柴秀吉的命令。然而他们等了半天却都没等到,纷纷跑去马印下寻找羽柴秀吉,却发现羽柴秀吉早已不见踪影。群龙无首的羽柴军在意识到羽柴秀吉弃军潜逃后瞬间瓦解,士气崩溃的足轻们或逃或降,片刻后就已经看不到还在抵抗的羽柴军了。

    羽柴秀吉在逃亡前向织田家北路军和南路军派出了信使,告知了他们十河一存奇袭中路的消息。不过,十河一存的袭击来的却要比信使更快。十河一存汇合了荒木村重的部队,完全没有支援北边的松永久秀的意思,而是径直南下直指花隈城。当花隈城留守的织田家士兵看到从北边袭来的大军时,一个个都是面如土色。

第六百六十八章 出奔

    “完成了。”当站在山顶的铃木重秀看着十河一存的大军从中路直接突破了羽柴军的阵地后,长出了一口气。他将织田军伏兵的地点花隈城告知了三好家,还告诉他们织田军在中路并没有太多布防也没有留下很多忍者这一重要军情。他把这些日子摸清的织田家忍者的防区地点告知了三好家,让他们要么避开这些地点、要么派人把织田家的忍者先干掉,这才有了十河一存神乎其技的奇袭。

    “把情况立刻告知殿下!”不过,铃木重秀表面上的神色却装得十分凝重,向鸦的一个忍者沉声吩咐道,“十河一存奇袭了羽柴军,羽柴军已经崩溃了。现在十河一存和荒木村重两部汇合,径直南下了!”

    目送鸦的忍者离开后,铃木重秀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他左右环顾了一下,随后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手下待命。他缓缓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了山下的红叶军和德川军。

    不一会儿,铃木重秀就注意到了收到消息的红叶军和德川军开始有了动作。位于西北的红叶军磨了大半天的洋工,此刻忽然全军压上,对松永军的营地展开猛攻。红叶军给松永军给足了压力,就是为了让德川军能腾出一只手南下支援。不过松永军显然也察觉到了红叶军的意图,拼劲全力反击德川军,拉扯着阵线不让德川军撤离。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德川军依旧没能脱离和松永军的接触,雨秋平也着了急。他派人上山传令,让特种连队停止掩护鸣镝备,而是立刻下山袭击松永久秀的营地,给德川军南下争取机会。

    “我去和查理大人交接一下,你们立刻下山!我马上就到!”铃木重秀接到命令后,立刻向自己的部下们下令道。

    “大人…您不在的话,打仗该听谁指挥?”的场昌长闻言有些为难地吸了口烟,随后把烟气随口往边上一吐,“派个传令兵去不就行了?”

    “我在山上还有不少布置,有些险要的位置要嘱咐查理大人派人去接管,一时半会没法给传令兵解释清楚。”铃木重秀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示意的场昌长赶紧走,“时间紧迫,别拖延了,你先带人去。我到之前,特种连队由你指挥。”

    “是,”的场昌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朝着铃木重秀行了一礼后就带人离开。

    铃木重秀快速地扫了几眼,发现还是有几个鸦的忍者没有跟着特种连队一起走,而是在跟着他自己。于是,他先是装出焦急的样子,快步向着鸣镝备的方向跑去。在他绕进了自己作为一个纪伊大山里的铁炮手十分熟悉的山林地形后,立刻改变了前进方向,一溜烟地向着西北跑去。他在山石、树林之间辗转腾挪,速度快到一般的忍者根本追之不及。为了更快地逃走,他把身上的具足都随手扯下来扔到了灌木丛里。

    他一路快跑,将自己战场和部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看不尽的山林的另一头,自己则连续好几个闪身后冲入了一个山洞。

    而在山洞内等候已久的,正是细川真之和几个三好家的忍者。

    “铃木大人。”细川真之匆忙起身迎接铃木重秀,“从军中脱身,想必不容易吧。”

    “没时间耽搁了,咱们快点走。”铃木重秀却没有和细川真之客套,而是急急地催促道,“趁着战场还乱,快点从这里离开!”

    “铃木大人莫要慌张,跟着在下。”细川真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铃木重秀不必担心,“在下这就保护着大人去见我父亲。”

    而与此同时,雨秋家的指挥部也收到了消息。

    “殿下!大事不好了!”一个鸦的忍者急得满头大汗,疯了一样地冲到了雨秋家的指挥部里,“铃木重秀出奔了!跑了!”

    “什么?”竹中重治闻言一愣,立刻从沙盘边走了过来,“你们确定吗?”

    “在下和几个人是负责监视铃木重秀和其他特种连队的高官的,刚才铃木重秀离开部队,说是要去和查理大人交接防区。结果他突然改变方向,向山林里跑去。在下等人追之不及,已经跟丢了。看他跑的方向,估计是去找三好家了。”鸦的忍者面色惨白,先向竹中重治鞠了一躬,随后又向天野景德深深地一鞠躬,“在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真是成事不足…”竹中重治气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天野景德,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计较的时候,“现在特种连队由谁指挥?”

    “大人容禀,是的场昌长大人。”鸦的忍者如实汇报道。

    “那也是铃木重秀的人啊…”竹中重治神色一紧,转过身来对雨秋平道,“请立刻终止特种连队的任务吧,把他们先控制起来。现在局面已经如此危机,如果特种连队在出现异动,就不可收拾了。”

    “特种连队里有一半的兵都是我们的人,只有一半是纪伊的,掀不起风浪。”雨秋平宽慰了竹中重治几句,随后也听从了他的建议,“可隆,你带着我的令箭立刻去接管特种连队,让他们到大营里放下武器待命。”

    “是。”森可隆知道事情刻不容缓,立刻领命离开。

    “在下看错人了,本以为铃木大人不是奸邪之辈。”竹中重治也深深地向雨秋平鞠了一躬,“没想到却有如此狼子野心。早知如此,必定不会把他编入部队了。请殿下责罚。”

    “不怪你。”雨秋平有些歉意地拍了拍竹中重治的肩膀,“把特种连队这个时候调到战场来也是我的主意,是我对不住你。”

    “是我对不住你。”雨秋平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随后话锋一转,“这些先别管了,继续进攻吧!给德川家争取南下支援的机会!”

    11月18日午时三刻,花隈城西。

    接到羽柴秀吉告急使者的织田家伏兵部队正拼了命地从原本隐蔽埋伏的地方冲出来,赶去花隈城支援。花隈城是六甲山区南

    路的核心枢纽,花隈城一旦被十河一存和荒木村重拿下来了,织田家的大军都会被困在明石城到花隈城的沿海山路上,关门打狗一般地打死,织田家上上下下甚至有全军尽墨的风险。到了这时候,也就顾不得埋伏不埋伏了,赶紧守住花隈城才是正道。

    作为伏兵的明智光秀、前田利家、泷川一益和池田恒兴赶到花隈城西城城下町时,却发现花隈城北城城下町已经是火光滔天。花隈城是一座小城,只有本丸和二之丸,此刻它的二之丸北段城墙上也已经插满了赞岐众的旗帜。赞岐众正在继续进攻本丸的北门,而荒木村重的部队则正从城外向着西城绕来似乎是想阻断织田家的援军,不过刚好被织田军给撞个正着。

    “打他们!”前田利家也不犹豫,立刻招呼着部队向着荒木村重迎头撞去,同时对传令兵喊道:“我撑开空间!让泷川大人和恒兴赶紧进城!”

    然而,荒木军的人数却要比前田利家带来的人要多。荒木军飞快地在前田利家所部北边展开,向着前田利家身后包抄过来。随后赶到的泷川一益和池田恒兴匆忙率军护住前田利家的背后,和荒木军在花隈城西北激战起来。

    “麻烦了。”明智光秀看到友军全部被荒木村重牵扯住,不由得有些紧张。那她就不得不靠着自己的人冲到花隈城里去硬拼赞岐众了她可没有把握。不过没有把握也没办法,眼下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花隈城绝对不能丢。

    “让守军把西门打开,放我们进城协助守卫!”明智光秀让旗手朝着二之丸西段城墙上的织田家守军挥舞旗帜,示意他开门。织田家的守军看了明智光秀的部队一眼,彼此招呼着飞快地冲下城去。然而,城门却是过了一会才被打开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磨蹭。”明智光秀皱着眉头压下心底的不满,“殆误战机可如何是好…”

    然而,随着花隈城的西门被大大地打开,明智光秀才明白了为何开门会耽误一段时间。因为打开门的不是织田家的守军他们都横七八竖地倒在了城门边。开门的,是十河一存的旗本骑兵!他们从二之丸里一路绕着杀来,杀散了西门的守卫,夺下了西门。

    “随我上!”十河一存大吼一声,提着他的方天画戟,身先士卒地率领着旗本骑兵从门洞里冲了出来,直奔明智光秀的部队而去。明智军急着赶路,现在还是行军队形,哪里想得到从城门里冲出的居然是敌人!明智军的先锋来不及抵抗,被十河一存的旗本骑兵一冲就垮了下来。十河一存的后续部队似乎暂缓了对花隈城的进攻,而是源源不断地从二之丸城内的北边绕到西边,从西门中鱼贯而出,向着明智光秀冲来。明智军节节败退,不少赞岐众的部队得以从背后袭击前田利家、泷川一益和池田恒兴的部队,整条战线都有崩溃的危险。

    “向主公求援!”前田利家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快!快!”

第六百六十九章 鸣枪

    花隈城后路的求援信雪片一般地送到了正在撤退的织田信长的面前,周围的家臣和小姓都是面如土色,织田信长倒是自顾自地笑了笑。

    “之前余还担心,那些直肠子的武士不会演戏,诈败会被三好家和毛利家给看出来。”织田信长冷哼了两声,随后仰天大笑起来,“现在不用愁啦!谁不会演啊!真的败了!”

    “花隈城一丢,万事皆休。”织田信长笑完了之后,神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余亲自断后!挡住追兵!让久太郎(堀秀政)他们不要管余,立刻回去支援花隈城!”

    织田信长话音刚落,一直衔尾追击的三好义贤的阿波众忽然就猛地扑了上来,向着织田家的断后部队杀来。

    “来得好。”织田信长大喝一声,随后从腰间抽刀在手,对着部下们高喊道,“母衣众,和余上!余亲自督阵!把他们都打回去!”

    “那是织田信长的马印吗…”位于前线的大西赖包有些难以置信地指着对面阵前的那面铜钱马印,“织田信长来前线了?”

    “没错,就是他。”大西赖包的父亲,三好义贤家中重臣大西赖武面色凝重地应道,额角微微沁出了一些冷汗。他看着那些活跃在前线、把阿波众进攻击退的勇猛骑兵,低声补充道:“还有赤母衣众和黑母衣众。”

    “这是要拼命啊…”大西赖包的弟弟大西赖晴喃喃自语地叹道。由于织田信长的亲自督阵,织田军原本因为后路起火的低迷士气也为之一振,阿波众的进攻也顿时受挫。

    “该怎么办?”大西赖包转向自己的父亲,“我们如何打得过母衣众?”

    “没什么办法,那就打吧。”

    然而,回答他的却不是大西赖武,而是身后传来的一个深沉的男声。大西赖包匆忙回头去看,只见他们的家主三好义贤也同样亲自来到了前线。跟在他身后的,就是阿波众的旗本骑兵。

    “没什么好怕的。”三好义贤笑着在自己的老部下大西赖武的肩膀上拍了拍,“咱们纵横近畿、问鼎京都的时候,信长不过还是一个尾张的土包子,如今却怕他怕成这样?”

    “实在是羞愧,让殿下见笑了。”大西赖武闻言一笑,干劲十足地一击掌,“都跟我上!别说是织田信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们也不怕!打!”

    “上。”三好义贤亲自率领旗本武士到一线督战,甚至亲自拔刀在手拼杀在一线。三好义贤的举动极大鼓舞了阿波众的士气,一度被织田军压制的阿波众开始反击。从远处看,只见三好义贤和织田信长的马印缠斗在一起,无数武士和足轻前仆后继地厮杀。

    大西赖包此刻正冲在最前面,引着大西家的两个旗本武士横冲直撞,直到他遇上了他面前这个织田家武士为止。这个武士的水平也好生厉害,居然以一敌三而不落下风。看他的具足,应该是织田信长的马众。

    “再来!”那个马众一刀挡开大西赖包的一击后,随手舞了个刀花,就再次迎了上来。他一刀向着大西赖包左边的武士砍去,那个武士挥刀格挡,却被震得退开了两步。那个马众趁机侧身一刺,大西赖包匆忙一个上撩替他的部下挡开这致命的一击。他右边的旗本武士一个剑步上前,朝着那个马众一刀砍了下去。电光火石间,那个

    马众居然猛地出手抓住了旗本的手腕,把那把刀愣生生地给定在了空中。马众随后一个扭身,借着力道一把将旗本武士给甩飞了出去,随后又一脚踹开了大西赖包右侧的武士,紧跟着又是好几刀向大西赖包砍来。大西赖包招架不住,刀法散乱地连连后退,好几次险象环生。

    然而,就在危急关头,阿波众的阵中忽然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那个马众一惊,匆忙跳开两步拉开距离,随后扭头望去只见远处的花隈城天守阁的位置,此刻已经燃起了浓浓的黑烟。本来大呼酣战的织田军顿时士气大跌,织田信长似乎也为了搞清楚后方的情况而从前线率众撤退。随着三好长庆和毛利家援军的抵达,且战且退的织田军逐渐不支。即使织田家的武士努力弹压,局面还是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所有的织田军足轻武士此刻都是心惊胆战,害怕他们后路的花隈城已经被切断了。

    织田信长在看到花隈城起火后,匆忙带着马众从前线一路东反,打算亲自去花隈城查看情况。等他抵达花隈城城西的时候,只见明智光秀、前田利家、泷川一益和池田恒兴正被十河一存和荒木村重打得节节败退,而花隈城的天守阁也已经被占据焚烧。花隈城里仅剩的守军,正在东城的二之丸城门附近坚守,不过已经没有能救援他们的人了。一旦花隈城沦陷,织田家大军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只见从东边开来了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他们打着德川三叶葵的旗号,领军者是一员未及弱冠之年的小将,但是策马奔腾的他却是英姿飒爽。

    “吾乃德川三郎信康!”德川信康在阵前来回奔驰着鼓舞士气,朝着他的部下们喊道,“三河男儿们,随我上!杀伤敌军!”

    “嘿!嘿!吼!”三河武士们用三声整齐的呼唤回应着他们的少主,跟随德川信康一起绕过花隈城,杀向了花隈城西北荒木村重所部的背后。荒木村重匆忙分兵抵抗,可是德川信康却英勇无敌,一马当先地冲入敌阵。少主如此英勇,德川军将士自然备受鼓舞,朝着荒木军一股脑地杀了过去。荒木军苦战半日,体力已经有些不支,被德川信康这么一冲,后队瞬间垮了下来。

    一往无前的德川信康也不止步,继续朝着荒木村重的马印杀去。荒木村重不得不把前线进攻织田军的兵力给调到手边,由中川清秀和高山重友这荒木村重麾下的两员猛将前去抵挡。然而,德川信康却忽然奋迅,率领着小队旗本武士朝着中川清秀和高山重友的结合部冲了过去。中川清秀和高山重友都是仓促而来,彼此间谁都没来得及去围堵德川信康,居然被德川信康带着人从两部的缝隙里冲了进来。一片混乱中,德川信康带着旗本武士直取荒木村重,荒木村重手边没剩下多少人,只得狼狈不堪地让出本阵转移。本阵一动,阵型本来就散乱的荒木军群龙无首,德川军和织田军趁机发动总攻,将荒木村重的部队从花隈城北门击退,赶向了西北的山区。

    “德川少主好生威武!”看到局面逆转后,织田信长周围的武士们都忍不住啧啧赞叹,“少年英雄啊!”

    “什么时候奇妙丸能有他一半的本事,余就省心了。”织田信长一勒马缰,意味深长地低声道,“要是没有的话,就要余自己操心了。”

    申时初

    刻,阿波众的阵地。

    三好义贤正坐在临时设立的幕府里,由两个侍卫替他处理着肩膀上伤口。刚才他为了鼓舞士气亲临一线,不小心被流矢击中,右大臂受了伤。

    “若是我四弟,估计随便缠一卷藤蔓,拿点盐草就算完了。”三好义贤看着自己手臂上被绑得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开玩笑道,“何须如此麻烦。”

    “战况如何了?”三好义贤向刚从回来的大西赖晴问道。

    “打得很乱,殿下要不还是后撤一下吧,织田军又反击了一次。”大西赖晴向着临时幕府的北边和东边比划了一下,织田军这次已经打到幕府边上三十丈的位置了,这里很危险了。

    “我大哥的后续部队马上就到了,这个山头一定要守住,不然后续部队很难展开。”三好义贤别过头来,朝着西边三好长庆的部队努了努嘴,“告诉令尊和羽床大人,再坚持一下!把我门口的卫队也带去一部分支援吧。”

    “是。”大西赖晴朝着三好义贤行了个礼,就带着门口的几十个旗本武士赶去东边支援了。大西赖晴前脚刚走,一个传令兵忽然急急地跑入了营帐内:

    “殿下,细川大人回来了,还带来了铃木大人,说是有紧急军情要禀报。”

    “哦?六郎回来了?”三好义贤微笑了一下,看了眼三好长庆旗帜的方向,随后对传令兵道,“快传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就看到细川真之领着铃木重秀快步从小山岗的山脚处向着山上的临时幕府走来。他们走到门口时,三好义贤的两个侍卫想要上前搜身,却被细川真之呵斥道:“你们成何体统?连我的身都要搜吗?”

    “大人误会了…”那个侍卫被细川真之一骂,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铃木重秀,随后低声到,“在下是要…”

    “铃木大人一心复仇,对我们三好家一片赤诚!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仗能打得这么顺利,全是靠着铃木大人不断提供给我们的情报?”细川真之劈头盖脸地把那个侍卫训了一遍,随后一把推开他,领着铃木重秀就走向了三好义贤,同时行礼道。

    “父上。”“三好殿下。”

    “六郎,这次做得很好。”三好义贤望向了跪在地上的细川真之,眼眸里居然流露出了细川真之此前从未见过的慈祥的神色。

    “铃木大人,这次多亏你了。不知有什么紧急情报要告知?”三好义贤随后看向了铃木重秀,伸出手朝他示意道。

    “殿下容禀。”铃木重秀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下,随后忽然就掏出了一个枪管状的东西。

    站在三好义贤身边不远处的侍卫们大吃一惊,正准备向前替三好义贤挡枪,却忽然愣在了那里。因为铃木重秀掏出的那个枪管,并没有火绳也没有安放火绳的位置。而铃木重秀身上也没带着任何点火工具,另一只手也没有要去点火的意思。不点火,那肯定不是铁炮了。

    “不是铁炮,莫非是装着情报的秘密工具?”

    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然而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铃木重秀却毅然决然地扣下了那个没有点火的枪管的扳机。

    “砰!”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这个铁炮名人绝不可能失手,一枪正中三好义贤的眉心。

第六百七十章 无间

    时间回到三个月前天正四年(1576)8月15日,位于和泉的新兵营外的森林小屋里。铃木重秀一遍一遍地读着细川真之递给自己的那张纸,上面写着他哥哥之死的真相。

    “怎么样?铃木大人觉得如何?如果你想为你的兄长复仇的话,三好家随时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细川真之继续用那充满煽动性的语气劝诱着铃木重秀,后者的神色已经是天人交战。

    “我可以再考虑一会吗?这毕竟是事关全族上下的大事。”铃木重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地把气吐了出来,低声道。

    “可以,当然可以。”细川真之微笑着点了点头,“大人请便。”

    “那我之后该去哪里找到您?”铃木重秀抬起头望向细川真之。

    “不用您来找我们,我们会来找您的。”细川真之并没有把自己藏身地点告诉铃木重秀的意思,“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回到住处后,铃木重秀辗转难眠。他之前就不能相信,一直以来那样好的大哥居然会背叛家族,甚至想杀死父亲和弟弟。今天,一切的答案终于迎刃而解。他的哥哥为了家族,独自一人背负上了罪孽和骂名。牺牲自己,在乱世里将铃木家保全下来。对哥哥的恨意在转瞬间失去了方向,让铃木重秀一时间无所适从。

    第二天一早,鸦的忍者惯例会巡视房间。不同的是,这次来的居然是天野景德本人。更加不同的是,天野景德留在了铃木重秀的房间里,说要和他谈谈。铃木重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早就听说过雨秋家的这个神通广大的忍者组织。莫非自己昨晚神不知鬼不觉的密会,已经被发现了吗?

    谁曾想,天野景德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想知道你哥哥的真相吗?”

    和细川真之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

    铃木重秀怔怔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天野景德哥哥之死的凶手,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自始至终都爱着你,爱着你父亲,爱着铃木家,爱着杂贺众的每一个人。你们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你哥哥演出来骗你们的。”

    天野景德口中故事的开头,也和细川真之说的无二。

    “我在战前找到了他,告诉他杂贺众只要兵权,自始至终都是雨秋家的威胁,雨秋家决不会放任不管。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候,你们全族上下都会有危险。因为实力的差距无法弥补,你们注定不是雨秋家的对手。但是我给了他一个选择,只要他充当内应帮助我们,并做一个背叛家族的恶人将你们的仇恨从雨秋家身上吸引到他自己身上去,那么铃木家和杂贺众就不一定要被除掉了。我答应他,只要他肯协助我,我就保全杂贺众和他家族的性命。”

    “你哥哥答应了。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天野景德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抬起头凝视着铃木重秀,低声问道:“并不惊讶,对吗?”

    “唉…唉?”铃木重秀闻言一惊。可是一贯直肠子不懂心术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演此刻才会显得正常。

    “因为你昨天晚上就已经听过一遍类似的故事了。”天野景德语气平淡地让铃木重秀瞬间脸色惨白,“你和三好家的人见过面了。”

    “在…在下…”铃木重秀闻言连身体都有些颤抖了。里通外敌,可是杀无赦的处分。他这样不仅祸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在下被叫去之前不知道他们是三好家的人…在下…”

    “没事,你父亲在被软禁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无数次悄悄密会三好家忍者了。”天野景德摇了摇头,将怀里的一沓纸递给了铃木重秀上面记录着铃木重意每次密会三好家忍者的时间和地点。

    这一下,铃木重秀彻底傻了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明白过来,天野景德这次来他的房间,估计就是送他上路的。父子二人都和外敌私下接触,铃木家已经是万劫不复。说不定屋子外面就等着鸦的忍者,准备进来把铃木重秀就地正法。

    “这事是在下和父亲所为,不干铃木家其他人的事…还望大人明察…”铃木重秀这个倔强的汉子扑通一声

    给天野景德跪了下来,“天野大人…”

    “不必如此,我不会杀铃木家的人的。即使是你已经通敌的父亲。”天野景德对铃木重秀的跪拜无动于衷,依旧平视着前方,自管自地说道。

    “啊?”铃木重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乌鸦判官此时为何如此仁慈?

    “这是你哥哥给铃木家赢来的。”天野景德忽然提高了音调,凝视着铃木重秀的双眼沉声道,“无论怎么说,我都不是一个正派的人,我是个做脏事的人。但你哥哥不仅是个做脏事的人,还是个好人。这是我答应过他的,答应过他给铃木家、给你和你父亲一个安稳的余生的。虽然我为了雨秋家的利益,可以视承诺如粪土,但是答应过他的事我不会忘。”

    “这是我对他的一分敬意。”

    铃木重秀闻言愕然,眼眸里隐隐已经有泪花在闪烁。他忽然觉得,他哥哥的死没有那么悲哀了。能遇到这样一位知音,是不是也是哥哥的荣幸?

    天野景德忽然抬起手来,指向铃木重秀的眉心,沉声喝问道:“你哥哥为了守护家族,为了守护你和你父亲,愿意独自背负一切罪孽和骂名而死。你呢?你愿意为你死去的哥哥,为你死去的哥哥一辈子都想守护的铃木家做些什么吗?还是想愚昧地向雨秋家复仇,最后把你哥哥赌上一切才续下香火的铃木家毁掉?”

    “在下不敢!”铃木重秀向天野景德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在下肝脑涂地也不能辜负了兄长为铃木家所做的一切!在下必定为雨秋家奉献忠诚,守护铃木家!”

    “好,我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给你父亲和铃木家所有的人自由。”天野景德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通体黝黑的枪管,递到了铃木重秀手上。

    “这是…”铃木重秀打量着那个没有火绳的铁炮,不解地抬起头。

    “殿下从南蛮人那里买来的新鲜玩意,仅此一个,不需要点火就可以发射的铁炮。”天野景德顿了顿,模仿着雨秋平那古怪的发音,“叫燧发枪。”

    “大人要我去做什么?”铃木重秀难以置信地望着手里的宝贝,意识到这次吩咐给他的人估计不简单。

    天野景德眉目间闪过一抹狠色,里面还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杀三好义贤。”

    三天后,细川真之再次找机会躲过了鸦的忍者的监视,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告知了铃木重秀。可是当他等在那座破败的寺庙,看到人来的时候,却发现来的是两个。

    “在下天野景德,见过细川少主。”天野景德用这久违的称呼问候了惊讶的细川真之。

    “你想给你被谋杀的父亲和被强占的母亲雪恨吗?如果你想杀三好义贤报仇的话,雨秋家随时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我们假装你寝反了铃木大人。在之后的战斗里,我会将织田军的真实情报源源不断地通过铃木大人泄露给细川大人,由您再转达给三好义贤。只要每一则情报都是真的,铃木大人就可以取信于三好义贤。到了那个时候,你在战乱之际引着铃木大人去拜见三好义贤,说是有重要军情要汇报,铃木大人借机刺杀他。而您,也可以不必自己动手,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事后,欢迎您投奔雨秋家,我们会替您向织田大殿禀报功绩,将本就该属于你和你父亲的阿波守护一职还给您,并帮你重回阿波。让你夺回曾经属于细川家的一切。”

    时间回到天正四年(1576)11月18日摄津的战场上,阿波众的幕府内。

    所有人在看到三好义贤被一枪毙命,脑浆和鲜血飞溅时,都没有弄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死的那是魔法吗?还是巫术?为什么没有点火的铁管子居然能把人打死?在幕府里所有人都陷入慌乱的时刻,铃木重秀骑上边上一匹无人看管的马,二话不说就向外跑去。

    “快抓住他!”细川真之在看到铃木重秀已经策马冲出幕府时,才故意慢了半拍地喊道。随后,他自己翻身上马追着铃木重秀冲了过去,同时对自家的护卫瞎指挥道,“快去南边排查,南边还有同伙!”

    三好义贤的护卫慌乱之中听到

    细川真之的命令后就不假思索地去执行了,全部向着南边而去,而铃木重秀和细川真之则一前一后向着北边策马而去。阿波众的部队们此时还不知道幕府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自家的少主和另一个人策马奔驰,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军犹豫的这段时间,铃木重秀和细川真之已经趁乱逃出了战场,顺着他们来时的山路向雨秋家摸去。

    不久后,雨秋家的营地内。

    “殿下!铃木大人回来了!”一个传令兵兴奋地跑到雨秋平跟前道,“铃木大人没有出奔啊!他说他还杀了三好义贤呢!是真的,我们的岗哨已经看到阿波众阵地里一片大乱了!铃木大人带着细川真之来见殿下了!”

    “啊?”除了雨秋平和天野景德外的众家臣们,此时都是不知所措。只有雨秋平和天野景德如释重负地相视一笑,眼中的喜悦已经掩藏不住。

    “之前欺瞒了诸位,我愿意向你们请罪,一切都是计划。”守口如瓶几个月的天野景德直到大功告成后,才终于向同僚们吐露了真相:“我之前寝反了细川大人,铃木大人是我派过去的双面间谍。我将织田军的情报和动向告诉铃木大人,铃木大人则将情报通过细川大人告知三好义贤,从而取信于三好义贤。等到大战爆发、兵荒马乱之际,铃木大人便会趁机出奔,由细川大人引着去求见三好义贤,借机刺杀。”

    “你?”竹中重治闻言震怒地站起了身,快步走到了天野景德身前,沉声喝问道:“我就说这几日两军的动向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原来是我们自家身边出了内奸啊!你看看你泄露的情报都干了些什么?荒木殿下被逼反,羽柴殿下被击溃,织田家大军险些溃败!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想杀三好义贤,必须要付出代价。”天野景德脸不红、心不跳,毫不内疚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泄露真的情报?还泄露那么关键的情报?把大军害成这个样子?”竹中重治仍旧不能接受,继续追问道。

    “三好义贤那种程度的对手,是能用假情报或者无关痛痒的情报糊弄过去的吗?想取信于他,必须用最真实的最重要的情报。”天野景德理所当然地摊开了手,“而且受损的都是友军,雨秋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有什么问题吗?”

    就在天野景德和竹中重治争论的时候,铃木重秀已经领着细川真之急匆匆地从幕府外面赶来,并肩而入,来拜见雨秋平。

    “殿下,细川大人马上还要回去,不然容易让三好家的人起疑心。这次来,是来向您道谢的!”铃木重秀拍了拍自己好搭档的肩膀,笑着替他解释道,“这次细川大人立了大功啊!没有他搭桥牵线,在下绝对找不到那么好的射杀三好义贤的机会!”

    “大仇得报!多谢红叶殿下!家父的仇,在下忍了20多年了!当年家父惨死寺中的景象,我现在还历历在目!这么多年了!国破家亡的血债…我忍了这么多年了啊!”细川真之说着说着,情绪忽然崩溃,一下子跪下来嚎哭起来,“管杀父仇人叫爹,看着娘被杀父仇人蹂躏,还要鞍前马后地侍奉他…我这过的还是人的日子吗!我还能要点脸吗?但凡是有一腔热血的武士,哪个会像我这样无耻啊!父亲在天之灵该有多瞧不起我啊!20多年了啊!大仇终于得报啊!九泉之下,我终于可以见父亲了啊!红叶殿下大恩大德,在下愿做牛做马来报答!”

    “细川大人何须如此!赤子之心,天地可鉴。”雨秋平看到细川真之情绪依然崩溃,匆忙走上前去想要扶起细川真之,“这次能替我们诛杀三好义贤,除去雨秋家的心腹之患,细川大人您功不可…”

    腰腹间忽然一凉,声音也戛然而止。

    雨秋平难以置信地低头望去,只见刚才还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的细川真之,此刻已经狠狠地把一把淬毒的暗黑色刀刃捅入了雨秋平铠甲间的缝隙,深深地刺入了腹部。鲜血,不住地从雨秋平的口中涌出,滴在了细川真之的脸颊上。

    “父亲!”细川真之在被匆忙赶来的本多忠胜一刀砍死前,泪里带笑地仰天长啸道:

    “六郎不辱使命!”

第六百七十一章 无敌

    再让时间回到三个月前。

    天正四年(1576)8月22日傍晚,和天野景德、铃木重秀密谈之后的细川真之返回了四国岛阿波国胜瑞城天守阁。

    在海上漂泊了一整天,可是细川真之的心却还是静不下来。他不明白自己压抑了这么多年的仇恨为什么此刻会如此激烈地反噬,以至于他几乎难以控制。

    他没有拒绝天野景德的调略,而是答应了他的寝反,接受了他的计划。不过不要紧,回到阿波以后,只要把这件事向三好义贤盘托而出,就可以说成自己是将计就计,为了从鸦的手里脱身才假意答应天野景德的。

    但是,他的内心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他答应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点想要假戏真做、执行这个计划把三好义贤杀掉的意思在里面吗?

    他扪心自问,有。

    他真的不恨三好义贤吗?

    他扪心自问,不可能。这甚至不需要扪心自问,心底的仇恨无时无刻不让卑躬屈膝的他感到非人般的羞辱。

    年少时,被带去版东郡见性寺查看细川持隆尸首的他,现在都忘不了父亲惨死的模样:伤口涓涓地淌着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一向追求儒雅和风度的父亲,死相却无比丑陋。

    他也忘不了自己偶然间路过天守阁,听到母亲在三好义贤身下侍奉的声音。他的母亲是四国有名的美人,曾经和父亲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然而,母亲却在父亲死后飞快地委身于三好义贤,在床榻间卖力侍奉,更是让细川真之感到无比得屈辱。

    这么多年了,他要在杀了自己父亲、抢了自己母亲的那个男人面前卑躬屈膝,惟命是从,叫他一声“父上”这曾经是属于他亲生父亲的称呼啊。每一次俯首,每一次行礼,都让细川真之感到无比的恶心和羞愧可是他别无选择只能做下去。

    他恨透了三好义贤,他恨不得亲手把他大卸八块,他每一天晚上都会梦到自己杀死三好义贤给父亲报仇的样子。

    可是他却做不到自己梦里的事情。

    不是因为他怕死。受尽了这么多年的屈辱,这条命在他看来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如果能用自己的一条烂命换掉三好义贤的,那他心底里一百个愿意。

    可是他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他还有妻儿,他还有自己的族人。细川家之所以没有被斩草除根,就是因为三好义贤还需要一个傀儡来控制阿波国。如果细川真之做出了刺杀三好义贤这样的事情,三好家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眼中钉细川家给灭族。为了族人,细川真之只能忍下去。

    即使天野景德提出了这样具有诱惑力的计划,他还是没办法去执行。因为太危险了,虽然看起来他可以不用亲自动手而免责,可是三好家的忍者彻查下来,一旦发现了蛛丝马迹,细川家就完了。他不可能牺牲那么多族人的命去报仇。但是,在答应天野景德计划的那一刻,虽然明知道自己不会去执行;虽然明知道自己回去就会给三好义贤坦白,但是在那一刻,细川真之心里还是无比得快乐和舒畅就仿佛他真的杀了三好义贤一样。

    此刻,细川真之正恭敬地跪在胜瑞城三好义贤的居城,曾经是他父亲细川持隆的居城的天守阁二楼的待客屋里,等待着三好义贤的传唤。侍卫已经通报了他回来的消息,至于三好义贤会不会今晚就见他,细川真之也不清楚。但是为了表示恭顺,他必须一直在这里等到三好义贤叫他为止今晚不叫就等到明天,明天不叫就等到后天。

    三好义贤没有让他久等,不一会,一个侍卫就走了过来,低声道:“细川大人,殿下叫您现在去卧室找他。”

    “我知道了,多谢。”即使是对一个侍卫,细川真之仍旧彬彬有礼。然而,在他被带到四楼卧室边上时,细川真之的脸色却忽然变得很难看。

    因为就在卧室内,传来了母亲侍奉的声音,和三好义贤与冈本夫人大力媾和的声音。

    “啊,不要!啊!夫君,不要!”

    冈本夫人妩媚的叫声令细川真之和那个侍卫都微微有了一些反应。那个侍卫有些尴尬地转过身,细川真之匆忙把自己阴沉的脸色掩藏起来,换了一副平静的神色看着侍卫。

    “在下就不通报了,大人自己去吧。”侍卫压低声音对细川真之低声道。细川真之借机瞄了一眼侍卫的裤子,发现后者已经高高凸起,剧烈的羞辱感瞬间吞没了细川真之,让他险些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不过,他还是快速调整了情绪,低声对侍卫说了声谢谢,随后默默地走到了卧室门口的走廊上跪了下来,一言不发。

    “六郎吗?进来吧。”似乎是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屋内的三好义贤高声招呼道。

    “唉?您怎么没说六郎会来!”本来正尽

    心侍奉的冈本夫人闻言一惊,立刻止住了娇嗔声。然而,三好义贤却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屋内的侍奉的声音变成了沉闷的男性闷哼声和女性努力止住叫喊的呜咽声。细川真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要爆炸一般,跪在门外瑟瑟发抖。

    这般屈辱…

    “六郎,进来。”看到门外还没有反应,三好义贤再次下令道。这一次,他的声音变得平淡许多可是细川真之明白,这是他三好义贤发怒的征兆。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跪着上前了一步,一把将房门拉开。

    只见自己的母亲衣衫不整,正跪伏在榻榻米上,任由**着上身的三好义贤在她身后驰骋。她的脸正对着门口,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冈本夫人惊呼了一声,匆忙四下寻找毯子想盖住自己的身子,却被三好义贤粗暴地将毯子扔走。

    “六郎!别看!”冈本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再坚强隐忍的母亲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羞耻。然而,就是她张嘴的这一下,三好义贤猛地使劲,让娇嗔的声音再次从她口中发出。冈本夫人羞愧难当,深深地趴在地板上,想遮住自己胸前的春光。可是这样的动作反倒把那蜜桃般娇嫩的屁股敲得更高了,三好义贤也驰骋得越发卖力。

    细川真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涌入头顶,呼吸急促到几乎没有停顿,双目尽赤的他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剧烈的羞辱和仇恨几乎要把整个人撕碎。

    “你恨我吗?”三好义贤一边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满意地聆听着冈本夫人交杂着哭声的娇嗔,一边耀武扬威般朝着细川真之问道。

    “在下岂敢。”细川真之条件反射般地俯身叩首,可是只叩了一个便不再动弹非人的羞辱已经让他没有办法再把头抬起来。

    “六郎,你是真的很能忍啊…”三好义贤冷笑了一声,狠狠地用手在冈本夫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后,一个鲜红的张印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浮现出来。细川真之的身体又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摁在榻榻米上的双手都几乎扣入了榻榻米里。

    “说吧,天野景德和你说了什么?你又和他说了什么?”

    三好义贤的下一句话,直接吓得原本满脸通红的细川真之面如土色。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三好义贤,“父…父上?”

    “别问我怎么猜到的。鸦在河内和泉戒备森严,你潜入如何会不被发现?我派你去联系铃木重秀的时候,就知道你肯定会被鸦察觉。之所以你能活着回来,就是因为天野景德要留着你替他做事。他肯定试图寝反你,你也答应下来了,我说的没错吧。”三好义贤一边享受着身下的佳人,一边若无其事地将细川真之纠结数日的秘密毫不客气地点破。

    “在…在下只是为了脱身才虚与委蛇…在下对三好家和父上忠心耿耿,一片赤诚!”细川真之匆忙指天赌咒发誓,汗水已经从额头上沁出。

    “说,天野景德要寝反你替他做什么?”三好义贤对细川真之表忠心的话没有丝毫的兴趣,直接质问道。

    “父上容禀…”细川真之不敢有半点藏私,老实地把计划盘托而出,“天野景德要让铃木重秀当双面间谍,以真情报取信于您。然后在兵荒马乱之际让在下把铃木重秀引荐给您,借机刺杀您!”

    “好,这计划不错。”三好义贤满意地大笑了几声,也加快了驰骋的频率,仿佛想让身体更加兴奋。冈本夫人已经喘得哭不出声来,只有泪水不断从绯红的脸颊上淌下。

    “那你答应了?”随后,三好义贤再次问道。

    “在下只是假意答应…”细川真之匆忙试图解释,却被三好义贤直接打断。

    “你难道没有杀我的意思吗?你难道没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按照这个计划做吗?”

    “在下岂敢!”被戳破心思的细川真之已经是方寸大乱,汗水已经浸透了背部的衣服,“在下…”

    “你是因为担心族人被清算才忍住不复仇的吧。如果你是孤身一人,早就来杀我了吧!”三好义贤不屑一顾地笑着,同时不断加快驰骋的幅度,双手也肆意地在冈本夫人的双峰上蹂躏,“六郎,你是真的很能忍啊!杀父夺母之仇,你都能忍住。”

    “在下岂敢…”听着母亲止不住的娇嗔声,看着母亲崩溃的泪水和脸颊那抹诱人的绯红,细川真之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要爆炸开来一般,可是嘴上却只能继续卑躬屈膝地否认。

    “你恨不恨我!”三好义贤把驰骋的频率提升到了极快的程度,同时高声喝问道。

    “不恨。”细川真之毫不犹豫地沉声答道。

    “你恨不恨我!”三好义贤忽然猛地抽出小戟,同时一把将伏在地上的冈本夫人翻了个身,让她光洁的酮体毫无遮拦地暴露在自己和细川真之身前,同时大

    声问道。

    “不恨!”细川真之看着母亲的样子,已经几乎情绪崩溃,居然用和三好义贤音量差不多大的声音高喊道。

    三好义贤猛地挺身,把身体凑到冈本夫人身前,双手快速运作。在他将满腔的激情都喷洒到冈本夫人白皙的脖颈和胸脯上的那一刻,他再次对细川真之厉声喝问道:“你想不想杀我!”

    看到自己的母亲在自己的面前被杀父仇人如此蹂躏,细川真之多年以来积压的仇恨再也忍耐不住。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用从未有过的可怕声音厉声吼道:“想!”

    “好!”三好义贤满意地大小了两声,随后随手拿过一条毯子盖在了冈本夫人的身上,另一一条则围在了自己的腰间。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又能杀我报仇,又可以不牵连家人,你愿意做吗?”

    “啊?”细川真之闻言一愣,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三好义贤用手指了指自己胸膛的位置,“用我的,换雨秋红叶的。”

    “你假意被天野景德寝反,然后跟着他的计划走,配合着铃木重秀把我杀了,从而取信于天野景德和雨秋红叶。”三好义贤冷笑了两声,缓缓地走到了细川真之身边,“天野景德用真情报取信于我,我用命取信于他。”

    “然后,你就跟着铃木重秀去拜见雨秋红叶。只要我死了,雨秋红叶他们便不会怀疑你。你找机会用这个捅他一刀。”三好义贤蹲下神,翻开榻榻米的一间暗格,从中掏出了一把肋差,递给了细川真之,“这把肋差上淬了剧毒,哪怕擦破一点皮都必死无疑。”

    “事成之后,你必定会被雨秋家的卫士当成格杀。就算侥幸不死,等着你的也是无穷无尽的拷问,倒不如死了好。”三好义贤提起生死,却仿佛是丁点小事一般,“我会事先安排好,在你死后,就说你是为了追击杀我的凶手不幸身亡的,你的族人都会得到优待。”

    “不要…夫君!不要!”听到三好义贤说到这里,冈本夫人已经是泪流满面。这个一向碍于身份不敢对政事指手画脚的女人,此刻却一下子抱住了三好义贤的大腿哀求道,“殿下!求求您!别这样!我不要你和六郎死!求求你们…”

    “别傻了,这是唯一能救你们族人的方法。杀父夺母之仇,六郎早晚有一天会忍不下去的。到时候他一反,细川家全族都是一死。”三好义贤温柔地摸了摸冈本夫人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而雨秋红叶,是我赌上性命也要杀的人。”

    “为什么?雨秋红叶何德何能,值得父上您去和他换命啊?”细川真之居然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

    “他太可怕了,可怕的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贩夫走卒被他一练就是百战精兵,连纵横天下的甲州军都不是对手;制霸濑户内海数百年的淡路水军,如今却被他草创半年的红叶舰队打败。他带来的制度,他带来的理念,已经不是我能限制得住的。不杀掉他的话,他早晚有一天会把三好家灭掉的。我能做的,就是一命换一命,在他把三好家打垮之前杀了他,为三好家除去心腹大患。”

    “六郎,想杀我报仇吗?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三好义贤忽然站起身,向跪在地上的细川真之伸出了手。

    “站起来,去复仇,像个男人一样。”看到细川真之还是下不了决心不敢动弹,三好义贤忽然有些怀念地沉声道,“不要让你父亲蒙羞!你父亲当年可是了不起的男人!无论我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屈从,最后坦然赴死!你也要有先主公那样的气魄!”

    “我做!”听到父亲的名字,细川真之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一把抓住三好义贤的手,被三好义贤给拉了起来,就站在他的面前凝视着他,沉声道:“我要杀了你报仇!”

    “好!”三好义贤闻言豪放地大笑起来。笑完了之后,他缓缓地转过身,望向窗外的四国岛,欣赏着月色下美丽的一草一木。

    时间忽然慢了下来,刚才紧张急促的气氛也缓缓降温。

    “这件事,是我们父子之间的秘密,我没有告诉大哥三弟和四弟,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三好义贤将双手背在背后,让四国的月光肆意地沐浴在自己的胸膛。

    我是做脏事的人,我注定见不得光,就像月亮注定见不得太阳,只能在太阳没有留意的黑夜里,替他守护这片土地。

    这是我的宿命,这也是月亮的宿命,也是做脏事的人的宿命。

    牺牲自己,付出一切,守护家族。

    “这是我能为三好家做的最大的,也是最后的一件事了。”

    兄长,祝您武运昌隆。

    从此三好家。

    再无四兄弟。

    也无敌啊。

第六百七十二章 绝命

    雨秋平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也不知道这个梦做了多久,在梦里他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梦里的画面他无比熟悉而又陌生那正是他自己的人生之路。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 开始,一直到现在到刚才自己被刺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这就是走马灯吗?

    这十八年的光阴在雨秋平的眼前一遍一遍看电影般地播放着,他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着一切的发生。第一遍看的时候雨秋平的意识还有一些模糊,第二遍看的时候他就已经投入其中跟着画面的播放回忆着过往的人生,为自己无数做过的选择而懊悔不已。

    到头来,家督殿下,我还是做了那么多后悔的选择啊。

    他看到了和今川枫初识的枫林;看到了知立那座摇摇欲坠的破城墙;看到了鸣海城的冲天大火;看到了稻叶山城牢房里的狱卒;看到了墨俣城城墙里填充的炸药;看到了南禅寺下的血流成河;看到了残破的枫叶山城;看到了繁华的町;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小谷城天守阁;也看到了三日町的尸山血海。

    到最后,他看又看到了第一遍走马灯的结尾细川真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而雨秋平则上前去扶他。从第三人称的角度,已经可以看到细川真之悄悄地把手伸进了怀里,随后掏出了那把刀刃暗黑明显淬了毒的肋差。

    雨秋平忽然有些气恼怎么会毫无察觉呢?他对帮助自己刺杀了心腹大患三好义贤的细川真之毫无怀疑,居然连搜身都没搜就放他进来了。

    “你是笨蛋吗!”雨秋平气得大吼出声然后他忽然愣住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作为一个第三视角的旁观者,是不能有任何行动的可是他确实大喊出声了,他自己也听到了自己的喊声。他甚至通过五感,隐约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脚的存在。

    雨秋平试着去活动自己的手脚,然而却失败了又感觉像没有手和脚一样。

    看着画面里的自己逐步走向细川真之,雨秋平不由得有些恼火自己怎么这么没用。于是,他情不自禁地用他唯一能控制的器官嘴巴大喊道:“别靠近他!你是傻子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雨秋平惊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画面里的雨秋平迷茫地停下了脚步,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扭头看来只不过他的双眸并没有在大喊的雨秋平所处的位置对焦,而是仿佛望向了无尽的远方,同时喃喃自语道:“唉?什么?”

    “他听得见…”大喊的雨秋平顿时愕然,同时手脚的直觉也在逐渐恢复,他隐约能活动自己的手指了。忽然,他觉得眼前的画面的画质忽然变得有些低帧率,就像是关掉了高清模式的视频一样。

    脑后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烤着。

    这是什么情况…雨秋平彻底懵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缥缈的呼唤声

    “如果你想救家督殿下的话,就快去鸣海城!”

    “就快去鸣海城!”

    “鸣海城!”

    那声音一遍遍地回荡着,直到最后再也听不清楚。雨秋平不用听第二次,

    也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正是他自己。

    眼前的画面忽然扭曲起来,就仿佛一块幕布被从舞台上撤掉。雨秋平猛地睁开眼,刚才的一切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摇曳的画面一块天花板和身边昏黄的烛光这好像是武家卧室的布置。

    “是梦吗…”雨秋平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刚才那张真切的感觉又不像是梦。

    “终于醒了吗…”就在这时,雨秋平听到耳畔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听出来这是明智光秀。

    “光秀?”雨秋平试探地开口去呼唤,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完全哑掉了,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他试图活动一下身体,却发现全身上下酸痛到难以置信,唯一能自如活动的就是眼皮了。

    “红叶。”一身女装的明智光秀端着一杯药走到了床边,随后自己蹲下来,把杯子送到雨秋平嘴边,同时伸手把雨秋平扶起来了一点,“喝药吧。”

    “我昏迷了多久?”雨秋平好不容易把药给喝下去后,就压低声音询问道。他看了眼明智光秀的裙子已经是春天的装扮了。

    “整整三个月,现在是天正五年(1577)2月18日。”明智光秀神色一黯,低声答道,“细川真之刺杀你的匕首上有剧毒…那毒…”

    “那毒什么?”雨秋平发现明智光秀忽然沉默了,有些紧张地追问道。

    “那毒无药可解…你中毒后立刻就昏迷了,不停地吐黑血,我们找遍了近畿所有的名医都没有办法,都说活不过十天。只有一个老先生给了个偏方,说是在丹波山里的老树上有一种菌菇,摘下来在半个时辰内炖煮,熬出来的药能够延缓毒性。不过它没法去毒,最多也就维持百天寿命。”明智光秀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大家只好把你送来我之前在丹波国东南打下的龙山城里,就近给你用菌菇熬药,这才暂时保住性命。”

    “百天嘛…现在已经九十天了。”雨秋平想要苦笑一下,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咧开嘴。他望了眼明智光秀,她的眼眶已经哭肿了,人也憔悴地不成样子。

    “为什么是你在照顾我?我的侍卫和侍女呢?”雨秋平不解地问道。

    “说来话长了…”明智光秀犹豫了一下,决定从头给雨秋平讲一下他昏迷的3个月发生的事情。“你被刺杀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三好家在三好义贤死后,替他举行了葬礼,并宣布细川真之是为了追杀刺杀三好义贤的凶手才不幸身亡,厚待了他的族人。细川真之从头到尾都没有被策反过,三好义贤故意排他来当双面间谍,以自己的性命让细川真之取信于你,从而获得了用剧毒匕首刺杀你的机会。”

    “什么…”雨秋平闻言愕然,三好义贤为了杀自己居然连他的命都拿去当筹码吗?

    “你的那位天野大人在查明真相后异常平静,准备在您死后就切腹给您殉死谢罪了。”明智光秀叹了口气,“令正和令郎、令爱们也是悲痛欲绝,可是眼下的局面没有给大家难过的时间。”

    “虽然靠着德川少主的逆袭,我们勉强夺回了花隈城的退路,但是还是在十河一存和联军的夹击下伤亡惨重。荒木村重和松永

    久秀也趁机率军夺路冲回领地,击败了摄津境内的丹羽长秀。本愿寺也出兵呼应有冈城的荒木村重,共同截断了织田家大军的归路。大军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从摄津北部山区绕到回了京都,不过已经丢下了无数辎重,元气大伤。武田家和上杉家也立刻活跃起来,屡次进犯边境。由于大军暂时没法恢复战斗力,对叛乱的摄津和大和也暂时无能为力。羽柴殿下被荒木村重和毛利-三好联军夹在中间,处境已经非常危险。幸好他们为了春耕已经撤军了,羽柴殿下才勉强守住了越水城。可是等到春耕一结束,羽柴殿下就要面临两面夹击了。”

    “在这种情况下,主公不敢公开红叶你重伤即将不治的消息,害怕人心动荡,只得宣布让红叶你带着常磐备和鸣镝备转进丹波,支援我进行丹波攻略,从摄津国北边的丹波打通一条支援羽柴殿下的路,从而让你得以在丹波养伤。而你的特种连队,则护卫着少主和重臣们回枫叶山城去了。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天野大人给你找来了一个影武者。为了让他看起来更真一点,把你的侍卫和侍女都派去待在他左右,而让你悄悄在我府上养伤。别人照顾你我怕他们走漏风声,我就亲自来了。”明智光秀边说边在一旁的水盆里洗着一块毛巾,拧干了水后,开始替雨秋平轻轻地擦拭着脸颊。

    “家里怎么样…”雨秋平过了这么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也对自己的结局有一些觉悟,不会像当年桶狭间那个毛头小子一样吓得动弹不得。

    “令正…”明智光秀说到今川枫后,忽然呜咽了一下,随后继续低声道,“有一个江湖郎中给了一个偏方,说是可以治您这种毒。要拿一个同样中了这个毒身亡的人的尸骨熬炼成解药。大家都不信,可是令正却想先斩后奏,偷偷拿那把淬毒的匕首自尽,用她的尸骨给你炼药。但是后来那个郎中又说,尸骨必须安放三年以上才能去毒,否则没用,令正听到后悲伤不已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四处打听中毒身亡的人,挖掘尸骨,可是发现他们中的毒都和殿下的不一样…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这尸骨。”

    “枫儿…”雨秋平闻言眼泪一下子就淌了下来,他忽然觉得很不想就这样离开,“那傻丫头…”

    “无药可治了…嘱咐后事吧,没有多少伤心的时间,不知道你还能清醒多久。”明智光秀虽然也在哭,但却比一般的女子多了份冷静。她从一旁拿过纸笔,坐到雨秋平的床边,低声问道:“传位给谁?”

    “自然是长子。”雨秋平毫不犹豫地答道,“现在局面危机,只有让雨秋家平稳过度才行。”

    “令正也已经把令郎从常磐备军中紧急调回了枫叶山城,和你倒是不谋而合。不过天野大人却暗中主张该有二公子继位,这事情只有令正和五兵卫知晓,告诉我是为了方便通知你,其他人都不知道。”明智光秀在一旁低声补充道。

    “为什么?”雨秋平虽然早就想到天野景德可能会想让雨秋佑继位,但还是问道,“权兵卫有说原因嘛?”

    “天野大人说,少主孤傲清高,妇人之仁,不能为人主。”明智光秀向雨秋平复述了天野景德的话,“不过他也说,一切以您为主。只要您决定了,他绝无二话。”

第六百七十三章 回生

    “传位少主。”雨秋平没有犹豫,再次重复了自己的命令,“我相信那孩子。”

    “好。”明智光秀点了点头,在纸上记下了第一条命令,随后继续问道,“还有其他安排吗?”

    “现在随军的有谁?半兵卫、权兵卫和喜兵卫在吗?”雨秋平向明智光秀开口问道,他昏迷的这三个月是真的和外界脱节了。

    “竹中大人还在军中,天野大人和真田大人都在年前赶回领地稳定局面了。”

    “那行…我死之后,让半兵卫率军回到河内吧。”雨秋平听到竹中重治还在后,不仅长出了一口气,一下子放松下来。

    “你的后事呢?”讲到这个词的时候,一直维持冷静的明智光秀却还是忍不住抹了下眼泪,“后事怎么办…”

    “主公有要求秘不发丧吗?”雨秋平想起了织田信长之前的要求不准公开他伤重的消息。

    “有。主公说,至少在平定大和的松永久秀和摄津的荒木村重之前,不准公开你的死讯。”明智光秀叹了口气,低声答道。

    “好,听主公的。”雨秋平和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对于葬礼什么的没有那么看重,“葬礼从简,不要太铺张浪费。”

    “嗯…”明智光秀噙着泪水点了点头,“你要把棺木送回河内吗?”

    “送回去吧。”雨秋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在枫叶山城东边的枫林公墓里,给我也挂一块牌子吧。”

    “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明智光秀哽咽了一下,努力维持着情绪,强撑着低声问道。

    “我死后一年内,雨秋家不要有大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先适应我不在时的运转。岩屋城和岩屋港如果实在守不住,就让亲兵卫撤回来。”雨秋平顿了顿,继续道,“雨秋家三权分立的体制无论如何不可动摇,绝对不能侵害国会和法院的权利,也不准对町和山殿下动手。这算是我留下的祖训了,雨秋家继承人必须遵守。”

    “好。”明智光秀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在纸上记录着。

    “殇儿才17岁,还不懂事。处理政事的时候,不要让他一个人说了算。让雨秋五兵卫组成重臣合议制,每逢大事必须五人表决,再由枫儿决断。”雨秋平还是不放心雨秋殇的性子,给他加上了一道保险,“五兵卫不同意的或是枫儿不同意的话,不能由着他胡来。等他大了,再由枫儿决定,何时取消重臣合议制。”

    “知道了。”明智光秀点了点头,“放心吧,那孩子我见过,以后会是了不起的武士的。”

    “还有其他吩咐吗?”明智光秀见雨秋平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便转过身望向他。

    “还有一条…”雨秋平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挣扎地开口道,“这条遗命是秘密,不需要向家臣公开,你只需要把它转交给枫儿就行了,务必不要泄露。”

    “红叶请讲。”明智光秀闻言十分郑重地转了身,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鬓发,恭敬地低声道。

    “让枫儿决定…

    等殇儿大了,可以把我的秘密告诉他,再把《未来大纲》给他看。不过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求他继续执行我的《女娲计划》。”雨秋平一字一顿地沉声道,语言里的坚决比刚才宣布让雨秋殇继位时还要肯定。

    明智光秀愣了一下,但是一向明事理的她此刻却没有对雨秋平古怪的遗命发问,只是默默地将记录下来,再给雨秋平看了一遍。

    “没问题的话,你来签字画押吧。”明智光秀将笔递给了雨秋平,“我终究是外人,这样重要的遗嘱,一定要由你自己的附署。”

    “好。”雨秋平努力活动了一下手腕,勉强着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准备在印泥上按个手印。就在这时,走廊上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有什么事情吗?”明智光秀一边绷着嗓子,用类似男性的嗓音问道,一边走向内室准备去换衣服。

    “殿下,有一位巫女求见,说是能医好治部殿下的病。”门外的侍女有些欣喜地汇报道,“正在外面等着你,要带他进来吗?”

    “真的吗?”明智光秀闻言惊喜地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快快请他进来。”

    然而,雨秋平对此却不报多少指望。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眼下的状态估计是活不长了。他也不相信什么所谓的那死人的尸骨熬炼的药听起来就像是江湖骗子的玄学说法,哪里可能治得了病?而请一个巫女更是可笑难道做法什么的就能治好病?

    不一会,就有一个身着红白相间的巫女装的女子被领了进来。雨秋平打量了她两眼,还是个颇为别致的小姑娘。不过,她并没有像其他巫女一样竖着及腰的长发,而是居然把头发剪短了这可是巫女少见的打扮。

    “小女木之本宁,见过日向殿下和治部殿下。”木之本宁恭敬一礼,向明智光秀和雨秋平轻声道,“此次前来,特来献上解毒之药。”

    “你有解毒之药?”明智光秀还以为巫女过来是要用巫术施法来治病,没想到却是带着药来的。

    “是的。”木之本宁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在离明智光秀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小药丸,“这就是解药。”

    “你如何证明你这是解药?不会有毒吧?”雨秋平刚刚被三好义贤和细川真之狠狠地算计了一下,现在看谁都怀疑是来暗杀自己的,忍不住低声问道。

    “治不好还能治不坏吗?反正殿下也是将死之人了,毒杀您也没啥用,您就当碰碰运气好了。反正不吃这药,治部殿下过几天不一样都是死?”那个巫女摊了摊手,无奈地答道。木之本宁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一席放肆的话把明智光秀气得脸都白了,雨秋平倒是被她逗笑了。

    “好,那你至少要告诉我这药为什么能治我的病吧?”雨秋平示意明智光秀不必动怒,朝着木之本宁眨了眨眼睛。

    “殿下所中之毒,是来自四国的剧毒,只有三好实休的忍者拥有此毒,解毒

    之法只有一个用中毒身亡三年以上之人的尸骨与多种药材化炼成丹,在毒发身亡前服下丹药便可。”木之本宁信誓旦旦地答道她的说法居然和那个江湖老郎中一样,不由得让雨秋平有些诧异难道是真的吗?这里面是什么原理呢?抗体吗?还是什么?

    “你说你这丹药,就是用中了此毒的人的尸骨炼的?”明智光秀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费尽千辛万苦也找不到的解毒之法居然被一个巫女直接捧到了这里,“你从哪里找到的尸骨?你怎么确定他就是中了此毒是的?”

    “从京都的冈崎神社。”巫女如实答道,“自有高人确认过了,殿下不必担心。”

    “这是谁的尸骨?”明智光秀听到冈崎神社的名号后更为惊讶地追问道。

    “已故伪将军足利义荣。”

    木之本宁话已出口,雨秋平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快十年前的京都合战里的故事。三好义贤毒杀了足利义荣,却谎称足利义荣是病重离世的,失去旗帜的三好家只得撤退,从而诱使联军不疑有他的追击三好军。而足利义荣葬在冈崎神社的尸骨被足利义辉的奉公众挖了出来,恰巧被雨秋平和宇智波青冈撞见,发现他是被毒杀身亡。雨秋平这才意识到了三好家的撤退可能是圈套,匆忙率军赶往南禅寺,这才在三好军的大举反击下保住了联军的退路。

    之后,足利义荣的尸骨下落如何雨秋平就没有再关注过了。但如果足利义荣真的是被三好义贤毒杀身亡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三好义贤肯定会用自己手上最可靠的剧毒来确保万无一失那三好义贤用的毒很有可能就是刺杀雨秋平用的毒…

    “是你想到的吗?”雨秋平不得不震惊于这个巫女的缜密心思。雨秋平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也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可能。雨秋家里能人无数,为了救雨秋平更是遍地打听中毒身亡的人,居然都没想到这一层关系。

    “不是。”那个巫女倒也实在,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幕后自有高人,殿下不必多问,赶紧吃药便是。”

    “好。”雨秋平闻言点了点头,明智光秀立刻从巫女的手中去过了丹药,把它和一杯水一起递到了雨秋平手上。雨秋平把丹药放入嘴中好苦!他匆忙借着水一口把丹药吞了下去。大约一刻钟后,丹药就开始起了作用,雨秋平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一般,身上汗流不止,鼻腔里也不断涌出紫黑色的血液。

    “有效了,殿下不必惊慌,这是在排毒。”木之本宁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明智光秀焦急地拿着毛巾替雨秋平擦拭,“之后再静养数日,便可恢复。此毒虽然厉害,但是去得也快。为了证明丹药无毒,小女子会在这里作人质,直到殿下无恙为止。希望一向一诺千金的治部殿下能给小女子一个承诺,病愈后就放小女离开。”

    “那是自然,救命之恩,我又岂会恩将仇报?”雨秋平一边咳着血,一边却是笑着答道,“这可真是十足的捡回一条命来啊…”

第六百七十四章 神秘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这不是人好好的嘛。”

    2月23日,龙山城天守阁内,雨秋平正哄着扑在自己怀里哭成泪人的今川枫。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时不时揉一揉她的头发,低声道,“没事噢,咱不哭了呀。”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难过!你这骗子!说好的陪我一起走到最后,为什么那么急着就想撒手人寰?”今川枫吸了下鼻子,努力憋住眼睛的泪水,狠狠地在雨秋平身上捶打着。雨秋平能感觉得出来,今川枫这些日子足足瘦了一整圈,黑眼圈和那红肿的眼眶、憔悴的神色无一不让雨秋平心疼不已。

    “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才会被暗算的。不过福大命大,捡回条命来。”雨秋平微微使了使劲,把今川枫搂得更紧了一些,“你怎么过来了?家里不要紧吗?”

    “听说平你没事了,我实在忍不住想来见你。憋了三个多月忍住不哭,可真不容易。”今川枫低声抽噎了一下,随后抬起头,用手巾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没事就好,你没事比什么都好…你这个笨蛋,以后千万要小心一点啊…怎么可以让陌生人不搜身就近你的身?”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雨秋平乖乖地连连点头。

    “天野大人还在外面等着你呢,快些让他进来吧。这些日子你都住在明智殿下这里,麻烦人家了,记得给人家道谢。”今川枫微微一使劲,从雨秋平的怀里挣扎了出来,“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了,家里好多事情要处理,我就过来看你一眼。对了,殇儿听说你没事情后,也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他说要到常磐备第二连去归队。”

    “辛苦了,枫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雨秋平不知为何,眼泪骤然就流了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何情绪来得如此猛烈。可能是想到了,眼前这个女人之前还想用自己的尸骨来给自己炼药吧。

    “你好好的就行,我没什么的。”今川枫看到雨秋平的样子,本来已经止住了的泪水也又缓缓地顺着脸颊留下。

    忽然,雨秋平抬起左手,朝着今川枫招了招。今川枫愣了一下,明白了雨秋平想要干什么,便将小脑袋凑了过去。雨秋平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今川枫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这是两个人快二十年来最喜欢的默契。

    果然,这个动作让少妇破涕为笑。今川枫甜甜地笑着,在雨秋平的唇上轻轻一吻,就盈盈地退了出去。

    今川枫离开不久,天野景德就快步走了进来。他拉上门后,直接就跪倒在雨秋平的床榻前,向雨秋平重重磕了几个头。

    “在下犯下如此疏漏,万死不足以谢,万幸殿下吉人天相。”天野景德痛心疾首地自责道,“殿下安好,而现在正在要紧关头,在下身负重任,无法切腹以谢殿下。等到天下平定后,在下便一死谢罪。”

    “那这天下还是不要平定了吧。”雨秋平笑着低

    声道,翻身下床,把天野景德扶了起来,“比起夺取天下,我还是更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雨秋平的话让天野景德一下怔住了,这个一贯不在他人面流露感情的冷漠男人却忽然颤抖了一下。不过,他还是迅速压下了自己的感情,继续低声道:“在下技不如人,本以为将计就计已经算到了三好义贤,却不想早已落入他的计谋中了。”

    “这不怪你,这计划是我也认可了的,本以为是万无一失了。”雨秋平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我们舍弃的是织田家大军的安危,而三好义贤直接舍弃了自己和细川真之的性命。他们能够舍弃的比我们多,三好义贤本身又是黑暗中的强者,能赢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啊。”

    “在下实在没能料到,三好义贤居然有一命换一命的魄力。”天野景德的喉结剧烈地蠕动了一下,“若不是有着神来之笔的解药,殿下怕是已经…”

    “怕是已经死了。”雨秋平惨笑了两声,用手随意地拍了拍榻榻米,“无论是谁都有失算的地方,如果三好义贤事先把足利义荣的尸首给回收了,那我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三好义贤还是棋差一招啊。不管怎样,我活着,他死了,咱们这一次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三好义贤失算了。”

    “不,三好义贤没有失算,他算中了每一招。”天野景德忽然抬起头,说出了一个令雨秋平惊讶不已的情报,“鸦的忍者后来通过京都潜伏的细作发现,三好家的忍者在殿下遇刺的第二天就赶到了京都,前去冈崎神社想要销毁足利义荣的尸骨。”

    “什么?”雨秋平闻言大吃一惊,“那这尸骨是怎么来的…”

    “在殿下遇刺的第一天,就有一伙神秘的客商带着许多车货物去了冈崎神社。但是当时我们的细作不在那里,具体情况不由得至。但是如果在下所料不差的话,就是他们临时取走了足利义荣的尸骨,混在货物里瞒过了检查。”天野景德此刻的神色已经是锋芒毕露,“也就算说这伙客商或者他们背后的人,不仅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殿下遇刺的消息那可是我们竭尽全力封锁的消息;还在第一时间知道了细川真之那把匕首上的毒是什么毒;而且还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解毒之法;并且那人还对之前三好义贤毒杀足利义荣的细节了如指掌。只有满足以上条件,才有可能在第一天就去冈崎神社盗走尸骨。”

    雨秋平经天野景德这么一说,背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冷汗。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这个组织就在雨秋家、三好家和织田家都有着自己的情报网而这三家的忍者又是出了名的厉害。难道有人能同时渗透三家吗?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请殿下允许在下囚禁木之本小姐。”天野景德神色一狠,冷冷地低声道,“在下用尽方法,也要撬开她的嘴,把话给问问清楚。一介女流罢了,扛不住严刑拷打的。”

    “不行,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之前也答应过她不会为难她。等我病好了,就放她离开。”雨秋平非常坚决地摇头道,“我说话算话。“

    “殿下…以那个神秘中的势力的能量,能救您也能杀您。如果他们真的能获取这么多的情报,说明他们在雨秋家、三好家和织田家里都已经潜伏得很深了,想杀您不过是眨眼的事。”天野景德神情严肃得让雨秋平都有些害怕,说话的语气也是无比沉重。

    然而,雨秋平却不能答应他的要求,因为他知道一些天野景德不知道的情报那就是叶谷穗子的事情。叶谷穗子和他背后那位神通广大的殿下,居然知道雨秋平是穿越者的秘密。雨秋平怀疑,这次救他一命的木之本宁背后很有可能也是“那位殿下”的身影。如果是这样,那位殿下很有可能是对雨秋平保有善意的虽然雨秋平不知道他是谁。雨秋平之前就是担心他泄露自己的秘密,这才不敢拿叶谷穗子怎么办。那这次,他自然也不敢对木之本宁下手,害怕激怒了那位掌握着自己身世秘密的殿下。

    “不可以,这是命令。”雨秋平坚决地摇头道,“我自有我的打算,没有我的指示,不准善做主张。”

    “遵命。”雨秋平一旦下定决心,天野景德从来都是遵守命令。

    “既然殿下已经康复,织田大殿有给新的指示吗?”天野景德再次开口,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主公让我假戏真做,索性协助明智殿下开始丹波攻略。”雨秋平点了点头,指了指放在自己枕头边的一沓信,“丹波就在京都边上,波多野家可谓是多年的后患了。虽然一直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放在这里不管也是心烦啊。”

    “既然如此,在下回枫叶山城之前有一计,助殿下事半功倍。”

    天野景德去布置他的计划之后,雨秋平则去见了木之本宁,按照事先说好的准备让她离开。不过临走前,雨秋平却是留了个心眼他让叶谷穗子去给木之本宁送了些金银珠宝作为酬劳,顺便送她离开,自己则躲在暗处的角落里观察她们。

    果然,叶谷穗子这个没心机的傻姑娘露馅了。她之前并不知道是谁给雨秋平送来的解药,只是应雨秋平的命令去送礼物。她打开房门,看到是木之本宁后,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不过木之本宁似乎做了什么手势雨秋平这个角度看不到木之本宁,随后叶谷穗子瞬间脸色通红,换上了一副正常的一本正经的腔调,低声道:“多谢您救了我们殿下一命,这是殿下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多谢了。”木之本宁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礼物,“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小女就先告辞了。”

    “请。”叶谷穗子朝木之本宁盈盈一礼,就引着木之本宁向着天守阁外走去。而躲在角落里的雨秋平则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愁云却是更浓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稻井(1)

    丹波国位于山**东段,东南毗邻京都。虽然面积庞大,但其境内大多为丹波山地所占据,尤其是丹波国东北复杂密集的山地让人口十分稀少。适宜耕种的大规模土地只存在于多纪郡八上城和桑田郡稻井城附近,这些都在丹波国南部。因此,它空有硕大的领土,其石高却只有26万石左右不过这在多山的山**已经算是最富裕的了。

    目前明智光秀所控制的区域,只有丹波国东边的桑田郡最东南的龙山城附近。明智光秀之前的丹波攻略思路,就是沿着龙山城稻井城八上城黑井城一线,贴着丹波国的南部边界将富饶的地区全部攻克。至于北方贫瘠的山地,暂时没有必要染指。

    丹波国的控制者是以波多野家为首的诸多豪族,包括了赤井家、韧井家等等,拥有的士兵总数不过8000余人。

    丹波国的东北是若狭国全日本仅次于飞弹的穷国,目前的领主是丹羽长秀。不过丹羽长秀正一门心思地专注于安土城的普请,暂时也没有功夫进行山**的攻略。而丹波国的西北和西边,分别是一色家和山名家。作为第二次信长包围网的盟国,他们存在支援丹波国的可能。

    山名家也曾是室町幕府时期数一数二的豪门,作为四职家的山名家一度在日本六十六个令制国里领有十一国,因此被当时的人们称为“六分之一殿”,其实力可见一斑。后来,对其颇为忌惮的足利义满诱使山名家内乱,引发了明德之乱,从而借机没收山名家的领国,山名家开始走向衰落。时至今日,曾经的“六分之一殿”只剩下了因幡国和但马国两个小国,加起来不过20余万石。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加上生野银山的财力,山名家仍然能拼凑出15000人的军队,不可小觑。

    一色家没有山名家祖上那么辉煌,但是也是盘踞丹后国多年的地头蛇。不过,丹后那穷乡僻壤一共也就能动员4000人不到,战斗力也颇为堪忧。虽然一色家中有稻富佑直这样的铁炮名人存在,但是整体的实力显然不如山名家和波多野家。

    雨秋平手上,现在有着常磐备和鸣镝备共9000人。而明智光秀所部,同样有10000人左右。纵使山名家和一色家空国来援,兵力上也占不到多少优势,质量上更是有着天差地别。因此,雨秋家和明智家制定的丹波压制计划里,第一目标就是寻求一场和敌军的主力决战。如果被迫陷入到在丹波的山地里一座一座山城磨过去,那对明智家和雨秋家的后勤供应会是很大的挑战。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天野景德设计了一个陷阱。

    天正五年(1577)3月1日,雨秋家宣布雨秋平的病已经无碍,织田军积极发动对丹波国的总攻击,位于龙山城西北35里外的稻井城自然首当其冲。红叶军和明智军很快包围了由韧井教业驻守的稻井城,而波多野家的援军也在赤井直正的率领下抵达了城外。不过,赤井直正不敢拿手头的7000人去硬拼织田家的近20000大军这可是波多野军全部的家底了。他只能远远地待在城外,指望韧井教业的1000人能在城里多撑一会,撑到一色家和山名家的援军抵达波多野家已经发出求援要求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赤井直正相信山名佑丰和一色义道还是明白的。之前织田家不是没有进攻过丹波,不过都被有着“丹波双鬼”之称的“赤鬼”赤井直正和“青鬼”韧井教业联手击退了,山名家和一色家仅仅是提供了一些粮草支援。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这次要是没有支援的话,波多野家就完蛋了。

    赤井直正的目光聚焦在织田军大营中那面高高飘扬的枫鸟旗上,这里的每一个武士都明白那面旗帜代表着的沉甸甸的含义。即使是三好四兄弟、武田信玄这样闻名天下的名将,却都在他手上讨不到便宜。他一手练出的那支红叶军,纵横日本十余年几乎不败,是所有敌对大名的梦魇。而那么枫鸟旗背后的织田家,更是在短短二十年不到从尾张的一家小大名膨胀到如今的庞然大物,仿佛统一天下也是指日可待。

    前些日子三好-毛利联军在摄津大胜织田军;松永久秀和荒木村重叛乱;雨秋平本人被刺重伤…一系列的消息鼓舞着这些反织田的势力,仿佛近畿又会重回当年混乱割据的年代。然而,织田军在三个月后很快展现了他雄厚的实力,不仅制止了荒木村重和松永久秀对山城国的攻击,甚至还在积蓄力量准备平叛,仿佛一场大败根本不足以伤到他的筋骨。

    而三好-毛利联军的大胜,却也付出了三好义贤的性命作为代价。一直以来,三好义贤都在为信长包围网而四处游走,联络各家大小大名。他的死,让三好家在黑暗中失去了那个中流砥柱,三好家在各处活动的忍者很快被织田势力的忍者所压制,就连播磨国境内都被织田家的忍者大肆渗透。

    三好义贤的葬礼,赤井直正是作为波多野家的代表出席的。他现在还记得,明明是一场大胜之后,三好长庆、安宅冬康和十河一存三兄弟却都是阴沉着脸。如果说他们的悲伤还能以失去兄弟来解释的话,小早川隆景等毛利家的人却也是愁眉不展。

    “仅凭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胜利是不足以击败织田家的,甚至伤敌一千自损五百都不行。”三好长庆面色凝重地对各大名家的使节低声道,“我们耗不过织田家的,控制了尾浓伊势和近畿的他们拥有可怕的财力,能够支撑起一次又一次的大败而让他们恢复元气。而我们呢?我们别说是败一次,哪怕就这样一直胜下去,胜到最后自己就垮了。实不相瞒,此役过后三好家已经一点存粮都没有了,这一仗的粮草还是本愿寺千里迢迢运过来支援的。恐怕要到明年秋收,三好家才可能再有动作了。”

    三好长庆的话如同阴影一般,在赤井直正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不得不说,三好长庆说得没错。现在信长包围网需要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最好是能直接击杀织田信长,打断织田家脊梁骨的那种。就算杀不了织田信长,能阵斩织田家方面重臣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赤井直正再次凝视着稻井城外织田家的大军那里就有着雨秋平和明智光秀两个军团长级别的织田重臣。可是仅凭着自己手上的7000人又能干什么呢?

    “山名殿下和一色殿下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赤井直正听到边上传来了了熟悉的脚步声,那是他多年的好友足立基助,是丹波国冰上郡内的豪

    族,此役由他负责和山名家、一色家的沟通。

    “一色殿下后天能到,山名殿下大后天。”足立基助微微有些兴奋地低声道,“这次来得好快,几乎我们求援信息刚发出去,他们的人就开始集结了。”

    “三好修理的话估计大家都听进去了吧,现在再不团结起来给织田家重创,我们所有人都是慢慢被耗死的份。织田家可不是当年的细川家、大内家,甚至也不是三好家,他是足利家、是源家啊…”赤井直正干笑了两声,无可奈何地用手扶了下额头,“等到大军到齐,我们就想办法和织田军决战吧。”

    “决战?”足立基助有些诧异地低声问道,“殿下,您认真的吗?我们这些人如何和雨秋红叶对垒啊?连武田大膳和三好修理都讨不到好,我们怎么决战啊?能给稻井城解围就不错了吧?”

    “现在我们要的不能是维持现状,我们耗不过的,雪球只会越滚越大。”赤井直正狠狠地握拳,在自己的胸甲上重重敲了一下,“我们要想办法给织田家来一场足以让他由盛转衰的俱利伽罗峡谷之战。”

    “就凭我们吗?”足立基助咽了口唾沫,有些担忧地低声道。

    “就凭我们。”

    3月3日,一色义道的2000人抵达稻井城西北波多野军的营地。3月4日,山名佑丰的7000大军也如约而至,城外山阴联军的数量达到了16000人。不过即便如此,再加上城内韧井教业的1000人,他们的人数还是没有织田军多。

    然而,3月4日傍晚,一个忍者的到来却改变了局势。

    “你说雨秋平其实已经死了?”评定会议上,忍者话还没说完,山名佑丰就忍不住开口打断道。

    “一切都是韧井殿下推断,不敢确定。”那个韧井家的忍者复述着韧井教业的判断,“织田军围城多日却迟迟不肯攻城,而雨秋红叶居然也从未露面。近几日,从城上向下看,甚至可以发现红叶军正在整理辎重,似乎要撤退了。”

    “韧井殿下的意思是…”赤井直正思索了片刻后,似乎明白了韧井教业的盘算,“雨秋红叶早就毒发身亡,只不过雨秋家为了掩人耳目,害怕死讯传出动摇军心、不利于织田家眼下稳定局势,所以才装作没死的样子,大举围城虚张声势?眼下织田军在各条战线都已经稳固下来,于是就打算撤军回去安葬了?”

    “是,赤井殿下明鉴,韧井殿下就是这么说的。”忍者立刻点头应是。

    “我也觉得是这样。”一色义道在一旁符合道,“三好修理说,刺客用的是无药可解的毒药,按理说早该毒发身亡,雨秋红叶怎么能撑这么久,然后还能痊愈的?”

    “合情合理。”山名佑丰点了点头。在眼下的山阴联军里,他由于身份最高是名义上的统帅。赤井直正毕竟只是波多野家的家臣,指挥山名佑丰和一色入道两个大名于礼不合。不过,赤井直正毕竟是远近闻名的名将,又是主场作战,实际的指挥会很依赖他。

    “既然如此…”赤井直正想到这里,眼里精芒一闪,“咱们就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了。”

    “等到红叶军一撤,我们就取下明智光秀的性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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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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