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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全文阅读

作者:扶摇微影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txt下载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六章 真相

    “这鱼片当真不错。”佐胁良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不忘啧啧赞叹。他吃鱼片和刺身的样子,却吃出了饿了十几天的流浪汉吃肥膘的感觉。

    “慢着点慢着点,又不差这一会儿,小心被鱼刺扎到了。”雨秋平看着佐胁良之吃都害怕,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

    “它这里敢有刺?”佐胁良之一边有筷子点了点那个鱼片,又用筷子点了点这家店的牌匾,“那他店就别开了!”

    “他开不开是一回事,咱佐胁大人被扎没被扎又是另一回事了啊!”雨秋平笑着摁住了佐胁良之的筷子,“慢点!大不了下顿再带你来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织田本家的人过得是什么清苦日子呢,饭都吃不饱!”

    “好好好。”佐胁良之被雨秋平摁得抬不起手,只得用另一只手端着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对池田恒兴招呼道,“恒兴,给我倒杯酒!”

    “呦?可把你能耐的?都让老子给你倒酒了?”池田恒兴哈哈大笑起来,在佐胁良之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你哥犬千代在老子我面前也只有给我乖乖倒酒的分!你还想让我给你倒酒?”

    “瞎说,我哥啥时候给你道过酒?你这尾张逼王,又吹牛了?”佐胁良之一把挣开雨秋平的手,拍着池田恒兴的肩膀笑骂道,“信的你鬼哦!”

    “咋就瞎说了?你哥年轻的时候,当时为了偷偷跑出去见你嫂子,要让我给他值班的时候,每次都亲手给我倒酒的好不好?”池田恒兴见状顿时红了脸,扯着嗓子嚷嚷道,让周围的客人都看了过来,害得雨秋平尴尬不已。

    “说起来,好久没见我大哥了。”雨秋平回忆了一下,似乎真的很久没看到前田利家了,“这次茶会,大哥他会来吗?”

    “应该是他吧?我也不确定。反正府中三人众里会带着一部分部队来京都,也算是表示一下。”佐胁良之皱着眉头挠了挠头,“好像是大哥回来吧…还是阿修罗那家伙啊。”

    “从咱们相识算起,一晃快二十年了。”池田恒兴不由得有些感慨,“啥时候大家一起聚一聚吧,喝个酒啥的。”

    “可惜大人和森前辈已经不在了…”雨秋平闻言神色一黯,随手把筷子搁在餐盘上,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当时一起吃饭打猎的那些人,再也聚不齐了。”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才更要好好活下去,替他们活着。我们混的越好,才越有机会提携照顾他们的家人啊!”池田恒兴给失落的雨秋平夹了个天妇罗,用筷子在他的碗边上敲了敲,“红叶你不就在照顾可隆和兰丸吗?你要好好的,才能对得起已经牺牲的他们啊!”

    “这就是乱世,没办法的。”佐胁良之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一仰头便一饮而尽,“咱们武士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拼命,也不知道哪天就没了,也不知道家里人的之后怎么样。”

    “都会好好的,只要我们织田家能取得天下,所有织田家的家属都能过上好日子的。”池田恒兴拿起酒壶,给雨秋平和佐胁良之各倒

    了一杯酒,随后举起酒杯道:“我知道红叶你小子平时不爱喝,但是这杯酒你必须要喝。”

    “敬那些逝去的英灵,祝织田家一统天下!”

    “干杯!”

    8月15日,雨秋平回到了枫叶山城。距离他从枫叶山城出征,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取得了非凡的战果。枫叶山城内外的军民都是欢欣鼓舞,唯独一群人除外鸦。

    雨秋平听留守的今川枫说,天野景德自从那天从天守阁里告辞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直窝在鸦的大本营里策划诛杀三好义贤的计划。不过,今川枫并没有太关注,因为直江忠平走后,那一大堆的杂务就堆到了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盼到雨秋平回来了,她立刻把大堆大堆的公文往雨秋平桌上一砸,“自己弄去!烦死了!”

    “枫儿,好歹帮帮忙嘛!”雨秋平看着眼前山一样高的文件,都快哭出来了,“你还记得吗,咱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你就会主动跑到天守阁里帮我算账。怎么十几年过去了,你反倒不帮忙了!”

    “我都帮了你半个月了!太累啦!会累出皱纹的!”今川枫嗔怪着在雨秋平的腰上捏了一把,“交给你了,让我休息休息。真的不知道亲兵卫一个人是怎么弄完这么多的东西的。”

    “再帮我弄一天!就一天!”雨秋平小心翼翼地看着今川枫的脸色,同时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在今川枫的脸前慢悠悠地晃着。

    “平,你要干什么?”今川枫歪过小脑袋,狐疑地望着雨秋平。

    “我要去找下权兵卫,和他商量鸦的编制改革问题。”雨秋平一脸诚恳地请求道,“但是进一次他们的总部太费时间了,出来都要晚上了,所以能不能在帮我一天!”

    “好嘛,就一天。”今川枫噘着嘴巴哼了一声,雨秋平立刻笑着用那根手指在今川枫的额头上轻戳了一下,“枫儿最好啦!”

    雨秋平废了老大的劲,终于接受完了鸦的检查,来到了它的总部门口。然而,当他说明自己要来找天野景德的时候,那个鸦的忍者却面露难色。

    “怎么了吗?天野大人不在吗?”雨秋平不解地询问道,“那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呀。”

    “不,天野大人在的,只是…”那个忍者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雨秋平低声道,“殿下容禀,天野大人特意下令,在他完成计划前,不接受任何人的到访,除非是重要军情。”

    “我也不行吗?”雨秋平哭笑不得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额…在下不知道,只是在下不敢去打扰天野大人。殿下有急事吗?”那个忍者左右为难,最后只得向雨秋平抱歉道,“如果没有的话…只怕…”

    就在这时,天野景德刚好从鸦的总部大门里走出。那个忍者见状,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天野景德看到了雨秋平,上前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权兵卫,我找你商量鸦的编制改革的事。”雨秋平笑着拉住了天野景德,“咱们找个地方

    谈?”

    “抱歉殿下,之后再说吧。”天野景德摇了摇头,对雨秋平的笑无动于衷,冷冷地向雨秋平告了声抱歉。

    “你至于嘛?这么着急?”雨秋平彻底被天野景德弄懵了,“你这么急着对三好义贤下手吗?”

    “那个男人此时此刻,可能就正在策划一起对殿下的谋杀,而且在下可能没法阻止,而殿下又不可能次次都有好运气。”天野景德凝视着雨秋平的双眸,同时把袖子从雨秋平手里抽了出来,“您说在下还有时间耽搁吗?他一刻不除,殿下一刻不安全。”

    几乎就在同时,位于和泉的新兵营外的一处森林小屋里。

    铃木重秀推开了门,看到屋内坐着三个人,眉头一皱,低声问道:“你们是谁?差人叫我过来有何贵干?”

    “在下细川真之。”坐在中间的那人开门见山,朝着铃木重秀行了一礼,“见过铃木二公子。”

    铃木重秀闻言大吃一惊,手已经瞬间按在了刀柄上。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的高级武士了,铃木家之前和三好家来往也很多,又岂会不知道细川真之是谁?他是原阿波守护细川持隆的长子,三好义贤谋杀细川持隆后,就收他为养子。铃木重兼生前多次提到过细川真之,夸奖他的才干和心性。铃木重兼曾说,要不是这细川真之和三好义贤有着杀父之仇而无法得到三好义贤和三好家众人的信任,以他的才干完全可以胜过三好义贤的亲生儿子三好长治。

    而这个三好家的要员,居然出现在了雨秋家的领地上,还在这里找到了自己。铃木重秀此刻懊恼不已,后悔之前不该听信陌生人的传话就单人赶到这里来。如果有埋伏,他就死定了。

    “铃木二公子不必紧张,在下奉父亲之命而来,不是来与你为敌的。”细川真之露出了和善的微笑,示意铃木重秀把刀放下。铃木重秀这才注意到了细川真之对自己的称呼铃木二公子。在铃木家和杂贺众被雨秋平击败并没收土地后,已经再也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

    “你要干什么?我和你没有半点瓜葛!来这里意欲何为?你不怕我把你捉拿吗?”铃木重秀连珠炮般对细川真之质问道,手也没有离开刀柄半步。

    “你哥哥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们。”

    然而,细川真之仅仅用这一句话,就让躁动紧张的铃木重秀瞬间安静下来。他怔住了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道:“你说什么?”

    “想知道你哥哥的真相吗?”细川真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他自始至终都爱着你,爱着你父亲,爱着铃木家,爱着杂贺众的每一个人。你们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你哥哥演出来骗你们的。”

    “他是牺牲者,这张纸上写着你想要看到的真相。”细川真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到了铃木重秀身前。铃木重秀的双眼没有离开过细川真之片刻,颤抖地用手在桌上摸到了那张纸。细川真之朝他微微颔首,补上了一句话:

    “加害者,是天野景德。”

第六百四十七章 重逢

    天正四年(1576)10月3日,京都。

    织田家的要员和重臣们,在秋收结束后便纷纷率军上洛。十月伊始,京都已经是大军云集。织田信长本人还待在歧阜城没有过来,茶会的筹备工作正在村井贞胜、丹羽长秀的安排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其他先到的大名也就获得了一些难得的闲暇时光。

    “可算是把你等来了,盼星星盼月亮,真不容易啊!必须罚酒一杯!”池田恒兴、羽柴秀吉和佐胁良之三个人轮流给前田利家敬酒,把后者灌了一杯又一杯也不罢休。

    “这都几杯了啊,不能再喝了。”前田利家皱着眉头摆手道,“待会我们还要去迎接明智殿下呢,喝醉了怎么行?”

    “阿犬,你怎么回事啊?以前你不是最爱喝了吗?”池田恒兴有些不满意地嚷嚷道,“不是都叫着不醉不休,拼命给大家劝酒的嘛!不是值班前都敢喝得酩酊大醉吗?怎么现在现在束手束脚的像个女人一样?”

    “就是就是!”佐胁良之也在一旁帮腔道,“哥,喝就喝个痛快啊!这才喝没多久啊,你每次都不肯喝,到底什么意思嘛!看不起兄弟们嘛!”

    “哪有,哪会啊?”前田利家笑着解释道,“这不待会真的有正事吗,咱们不是要去接明智殿下呢吗?不能闹太过啊。”

    “犬千代,你…”池田恒兴还要再说,羽柴秀吉却先开口给前田利家解围道,“好了,恒兴、藤八,你俩也别闹了。人家犬千代都是大人物了,比以前成熟多了。倒是你俩,现在还是没大没小的。”

    “那也不能忘了兄弟啊!”佐胁良之一边胡吃海塞一边抗议道,“你看看人家红叶,不比咱们厉害多了?我们要出去疯,永远都陪着的!还一直惦记着你们!”

    “那红叶这次不是也一杯都没喝!”羽柴秀吉指了指雨秋平的酒杯,“你们咋不说他。”

    “哈哈哈,刚才没注意。”雨秋平忽然开口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明智殿下了,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哦不,是她。

    傍晚,当明智光秀来到二条城西边的城下町时,却发现说好的来迎接的一伙人,只剩下了雨秋平一个。

    “前田大人被劝酒劝醉了,池田大人和佐胁大人也喝得酩酊大醉,羽柴殿下就把他们扶回去了。”雨秋平笑着向明智光秀解释,“所以只剩我一个了。”

    “不必如此,在下又岂能劳费诸位殿下亲自来迎接。”明智光秀翻身下马,向雨秋平恭敬一礼。雨秋平看到这里,就明白明智光秀估计又在两个人格里混乱了。一个是彬彬有礼的儒雅武士,一个是内敛羞涩的女子。

    “你好像没怎么显老,还像年轻时那样。”雨秋平忽然压低声音轻声道,刻意没让明智光秀身边的侍卫听见。明智光秀愣了一下,神色有一些迷茫,但是片刻后就反应过来,厚厚的白粉下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

    “谢谢。”明智光秀同样压低声音道,“红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光秀。”

    明智光秀把部队城外的兵营安顿好后,就跟着雨秋平来到了雨秋平在二条御所的屋敷拜访。雨秋平特意把他的侍卫们全支走了,房间里只留下他和明智光秀两个人,好让她少些顾虑。明智光秀告了声抱歉,就去了趟洗手间。等她回来时,脸上敷着的厚厚的白粉已经卸去,那绷紧的束胸带也被摘掉了。乍一看,就像是一位穿着丈夫武士服的普通武家女子一样。不过,她那精致到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容颜却让她注定不会普通。

    明智光秀看了眼雨秋平,发现后者正愣愣地盯着自己看,脸色一红,便垂下头去。雨秋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匆忙致歉。

    “太久没见你的素颜,有些不习惯,实在是不好意思。”雨秋平有些尴尬地抿了口茶水。

    “我也好久没有素颜见人了…”雨秋平无意的话却勾起了明智光秀的哀伤,后者叹了口气,低声道,“兄嫂自去年过世后,世间知晓我秘密的人便只剩下母亲。母亲因为腿脚不便,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容易,真是心疼她。”

    “你才是真的不容易呀…”雨秋平看了眼女子微红的眼眶,低声安慰道,“这么多年来,你吃了不少苦吧。最近过得怎么样?”

    “差强人意吧。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但是丹波攻略一直不是很顺利。上一次进攻,被丹波的赤井直正和韧井教业击败了。”明智光秀摇了摇头,瀑布般的长发随着动作而微微摇曳,“果然一个女子,是真的不擅长军略啊。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距离复兴明智家…实在是差得很远啊。”

    说到这里,明智光秀忽然轻声呜咽了一下。但是意识到雨秋平在身边,她匆忙努力憋住了自己的哭腔,不想把自己这么多年来女扮男装、欺骗世人的苦楚再向这个男人宣泄。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她都曾一个人对着镜子,凝视着自己如花的容颜。然而,她大好的青春,却被沉重的具足压得喘不过气来。一个女人该享有的幸福,她什么都没有。

    “要不下次我向主公打个申请,让我派点援军来支援你的丹波攻略吧。”雨秋平看着明智光秀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女子是真的太不容易了。

    “唉?”明智光秀闻言一愣,眼眸里的泪水忽然充盈。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那样太麻烦红叶你了,我又如何好意思?”

    “比起丹波攻略,还有一件事更让我犯愁。”明智光秀提起这个,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雨秋平忽然发现,他都有很久没见明智光秀笑过了。她不尽的哀愁,倒是让雨秋平想起了林黛玉的印象。

    “什么事?”雨秋平开口问道。

    “子嗣的事情。”明智光秀有些为难地低声道,“红叶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有子嗣的。可是明智家总是要有后…不然怎么传承下去?”

    “那你可以收养一个养子呀?”雨秋平提出了一个建议。

    “可是我希望他能有明智家的血脉…若是没有血脉的养子,总觉得

    对不起父亲和兄长…可是我家里只剩我一人,如何找得到有血缘的养子?”明智光秀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榻榻米,“而且…毕竟是养子,日夜起居都待在一起,他早晚会注意到我的真实身份…若是个小孩子,他哪天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可是大大的麻烦;若是个大孩子,那他有着自己的家族和考量,和我必定不是一条心。我是女人这件事情,如果被世人知道,明智家就是万劫不复,我哪敢让一个外人知晓…”

    “那该怎么办呢?”雨秋平感觉这就是一个死局,“难不成光秀你自己生一个?”

    “啊?”明智光秀闻言脸色一红,瞬间慌了神,一下子羞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这…这种事。我哪里办得到?我都不知道…那种事要怎么办才好…啊…”

    “而且那还要娶一个妻子来掩人耳目。”明智光秀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来搪塞这个建议,“岂不是更加危险。”

    “我就随口一说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雨秋平看着明智光秀慌乱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明智光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下子也被逗乐了,掩嘴偷笑了几声。

    “红叶,多谢了。真的很谢谢你。”笑了一会,明智光秀忽然没来由地对雨秋平道。

    “啊?谢我,谢我干什么?”雨秋平一头雾水地反问道,“我怎么了吗?”

    “没什么。”明智光秀神秘一笑,那片刻的灵动足以魅惑众生,“秘密。”

    谢谢你愿意用和一个女子说话的语气陪我聊天。明智光秀在心里说道。我已经很久没以女人的姿态示人了,连我自己都快忘自己,自己是女人的这件事情了。

    就在这时,走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明智光秀听到声音后大惊失色若是被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可如何是好。她匆忙起身想躲,可是附近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雨秋平情急之下,拿起被褥就把她罩了起来,随后随意地把榻榻米周围弄得乱糟糟的,装作是自己弄乱了屋子的样子,让那个鼓囊囊的棉被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谁啊?怎么回事?我不是下令我和明智殿下有要事相商,不准靠近吗?”雨秋平有些紧张地对着门外喊道。

    “殿下,十分抱歉!”叶谷穗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显然是因为被雨秋平说了而有一些委屈。那清脆婉转的声音让雨秋平消了点气,低声道,“说吧,可是什么要紧事?”

    “小女子本来也不想来打扰殿下和明智殿下的,可是事情实在有点棘手,我们几个做不了主。”叶谷穗子为难地低声道,“德川殿下忽然到了您的府邸外,想要求见您。小女子和他说殿下有事情不见人,他却不肯走,一直等在门外。他说不必打扰您,等您办完了事情再让小女子通报。小女子过了一会儿和他说了,今晚估计不行,可是他还是执意不肯走,就在门外站着等着。都已经半天了,我们觉得把堂堂德川家的家主晾在门外实在不太好,就只能来通报殿下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醉汉

    雨秋平久久无言,只是坐在原地,望着地上的榻榻米,仿佛能看到他当年在榻榻米上割出的那条恩断义绝的鸿沟。

    我曾拿你当好兄弟,没想到你那样对我。到头来,红叶还是红叶,可竹千代最终会变成德川家康。我本想慢慢忘记所有和你的情谊,你又为何要回来找我?还有意义吗?你回来找我了,三日町死去的那么多兄弟就能回来吗?信实、龙子他们还能回来吗?

    回不来了,一切都回不来了。

    雨秋平叹了口气,狠狠地用指甲在榻榻米上划出了一条痕迹。

    明智光秀察觉到了雨秋平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看着雨秋平复杂的神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殿下?”门外的叶谷穗子见屋内没有动静,再次出言问道。

    “不见。”雨秋平淡淡地回复道。

    “那…”叶谷穗子闻言有些为难,“我该怎么回复德川殿下?”

    “就直接和他说,我,雨秋平,说了,不见他。”雨秋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答复道。

    “殿下…”叶谷穗子是在明国之行才来到雨秋平身边的,显然不知道雨秋平和德川家康的恩怨,“这样是否太过分了…那位殿下看起来真的很想见您,您这样说他会很伤心的吧。”

    “那是他咎由自取。”雨秋平冷冷地低声道,“去答复吧,穗子。”

    “是。”一头雾水的叶谷穗子虽然还不明白一向好脾气的殿下此刻为何如此不通人情,但还是老实地去答复了。

    “是因为那次去支援德川家的事情吗?”叶谷穗子走后,明智光秀看到雨秋平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忍不住出言问道。雨秋平点了点头,随后恶狠狠地低声道:“我以前真的是个烂好人,掏心掏肺地帮别人,被卖了还在数钱。打那以后,我就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做这种好事了!做个恶人,比什么都好。”

    “红叶你明明就是个好人,做不成恶人的。嘴上说着坏,还不是在做好事。不是人人都可以和主公那样做尽恶事而心安理得的。”明智光秀缓缓起身,把身上的被子叠了叠,放到了边上去。“我这次也听说了…红叶在土佐的事。我麾下的斋藤利三大人的妹妹是长宗我部殿下的妻子,我是听她说的。红叶因为部署问题,和长宗我部家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分道扬镳。长宗我部家都已经打算出卖红叶,还派人试图袭击你。然而,你在已经脱险的情况下却毅然决然地反身增援,长宗我部家上下都被你的义举震动到了。”

    “唉…”雨秋平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红叶觉得,变成恶人反倒是长进?”明智光秀闻言有些诧异地反问道,“难道坚持本心不是好事吗?”

    “其实像主公那样…未必是坏事啊。”雨秋平摇了摇头,自己两个儿子的争执让他心烦意乱,“我能做好人,我能做十几年的好人而雨秋家仍然没有遭殃,是因为有人替我在黑暗中做尽脏事。一个家里若是没有做脏事的人,

    即使强如当年的今川家,也会迅速溃灭的。”

    “可是靠着做脏事延续的家族,到最后还是会被做脏事的人推翻,都一样的。”明智光秀有些严肃地坐正了,望向雨秋平,“红叶忘了吗?那一夜,面对着比山的大火,红叶向我承诺:如果主公要做尽恶事牺牲无数人,你会站出来阻止他的。红叶反倒要同流合污吗?”

    “怎么会?我心里过不了这个坎的,我估计一辈子都是个好人,靠着自己的属下替自己料理黑暗里的事。我估计下次遇到抉择的时候,还是会像个傻子一样做好人吧。”雨秋平朝着明智光秀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对于你而言,这是好事,对吧?”

    “是的,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雨秋平和明智光秀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深夜。二人听到外面打更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

    “小女子得走了,不能太晚。失陪了,红叶。”明智光秀起身朝着雨秋平一礼,随后又再次用男子的礼节行了一礼,“明日还有要事要处理。”

    “我送你回去吧。”雨秋平一边起身整理着装一边低声道。

    “唉?”明智光秀愣了一下,“红叶你这是…”

    “你的侍卫都没过来,总不见得让女人一个人走夜路吧,虽然这里是二条城。”雨秋平笑着答道,同时低下头去整理裤子,“但还是小心点好。”

    “啊…”明智光秀支吾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只觉得有鼻子有点酸酸的。

    “你怎么了?怎么还没整理好?”雨秋平抬起头来,发现明智光秀还一动没动,“你不是还要化妆和系那个带子呢吗?”

    “不了,今晚就不用了吧。晚上回去,从后门进去,没有侍卫会看到我的。”明智光秀忽然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就这样出去吧。”

    “真的不要紧吗?”雨秋平看了一眼明智光秀的打扮,“要不是天黑了,你这么漂亮,走在街上都会被大家盯着看吧。”

    “不要紧。”明智光秀脸色微红,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重温一下…作为一个女子跟着可靠的男人一起走在街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雨秋平和自己的侍卫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明智光秀小心地从雨秋家府邸的后门里溜走。别说,雨秋平还真的怕被熟人撞见。陌生人见面估计不会多问,熟人要是上来打招呼,看到自己领着这么漂亮的女子大半夜在街上走,肯定会上前调侃吧。

    不过这都大半夜了,估计也不会有熟人了吧?雨秋平在心里暗自想道。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真的有几个熟人喜欢在大半夜出没。

    “啊,喝的真舒服!晚上回去睡一觉,半夜再出来喝的感觉!没谁了!”

    “就是,藤吉郎和阿犬死活不肯出来,他们估计要后悔死了,哈哈哈哈哈…”

    远远地听到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的声音,雨秋平暗叫不好,拉起明智光秀就要往反方向走。他本来想拽袖子,可

    是情急之下却拉住了明智光秀的柔荑。明智光秀瞬间脸色绯红,羞得连话都说不出口。雨秋平却来不及顾虑这些,二话不说就要溜号。

    然而,不巧的是,他溜号的路刚好要经过一处灯笼下。而喝的醉醺醺的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也刚巧从街角拐了个弯,看到了雨秋平的身影。

    “唉,你看,那不是红叶吗!”池田恒兴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眼就看到了雨秋平,压低声音对佐胁良之低声道,

    “边上还领着个姑娘,看起来还挺不错?”佐胁良之也在一旁笑嘻嘻地道。

    “好家伙,居然敢背着枫夫人在外面偷吃!”池田恒兴酸溜溜地嘟囔道,“有枫夫人那么娇滴滴的天下第一美女还不满足,还在外面乱搞!走,咱们追上去看看到底是谁!”

    “走!”佐胁良之也低吼了一声,两个醉汉借着酒劲,二话不说就朝着雨秋平冲了过来。乌漆嘛黑的夜晚,雨秋平只见两个人影从远处飞奔而来,气得脸都要绿了。

    “该死。”雨秋平暗自骂道,一边转过身来,强装笑脸准备迎接那两个傻蛋,一边对吓得六神无主的明智光秀低声嘱咐道,“你待会躲在我身后,低着头,拿头发遮着脸,千万别露头。”

    “嗯!”明智光秀此刻慌得拿不定主意,听到雨秋平的话后,立刻温顺地像个小媳妇一样躲到了雨秋平的身后,明明雨秋平已经松开了手,可是她却拉着雨秋平的手没放。片刻后,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就已经冲到了雨秋平身前。

    “呦,红叶,你小子什么情况啊!”池田恒兴一边插着腰,在雨秋平面前大口大口喘着气,把酒气哈到了雨秋平的脸上,一边坏笑着问道,“背后的姑娘什么情况呀?金屋藏娇?”

    池田恒兴上来的一句话,就把雨秋平给气得七窍生烟,偏偏此刻他还难以反驳。身后的明智光秀听到这句话,连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大半夜的把人家姑娘送回去,成何体统?完事了,居然连一宿觉都不留姑娘睡?”池田恒兴看到雨秋平没有说话,立刻志得意满地乘胜追击道。雨秋平此刻能感到,身后的明智光秀已经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小手上都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等等…这么漂亮的姑娘,穿着男人的武士服跑到你府上,你还要半夜给人家送回去…这不是摆明要掩人耳目吗?”池田恒兴虽然醉了酒,可是脑子却很清醒,“这能是谁?能请得动红叶殿下您亲自来打掩护啊!嗯?这二条城有几人有这本事?”

    雨秋平闻言骇然,没想到这池田恒兴居然聪明到这地步。万一他联系到自己晚上是去接明智光秀的…虽然他的脑洞不可能大到直接猜测明智光秀是女的,但估计也会怀疑自己和明智光秀府上的女眷私通吧!这事情要是闹大了去,雨秋平和明智光秀不仅声誉不保,万一让明智光秀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不就完蛋了。

    “你晚上是去干什么了来着…”池田恒兴歪着脑袋,挑着眉毛向雨秋平问道,把雨秋平吓得面如土色他不会真的要猜到了吧?

第六百四十九章 往事

    “唉,想不起来了,你晚上本来要去干啥来着,我之前明明记得的,现在死活想不起来。”池田恒兴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想不起来,便转向一旁的佐胁良之,“藤八,红叶晚上本来要去干嘛来着?”

    “额…”佐胁良之闻言也有些犹豫,他也是思考了半天,忽然猛地一拍脑袋,可把雨秋平吓了一跳他不会想起来了吧?

    “我忘了。”佐胁良之讪笑着答道,虚惊一场的雨秋平长出了一口气。池田恒兴有些扫兴地在佐胁良之头上敲了一拳,嘟囔着“要你有什么用”,而雨秋平则在一旁哭笑不得这俩家伙喝酒喝的,居然把他们几个要去迎接明智光秀的任务给忘得一干二净。

    “那这女子到底是谁?”池田恒兴用手点了点雨秋平身后瑟瑟发抖的明智光秀,“在你小子身后藏得那么严实,不敢让我们看,肯定是生怕身份暴露吧!那估计是什么大人物啊!红叶你可以啊,还是侍大将的时候就敢私通公主,现在又来干大事?”

    “你才私通公主?”雨秋平被池田恒兴气得大骂道,“你还能说点人话吗?”

    “等等!我知道那姑娘应该是谁了!”佐胁良之忽然兴奋地一抬手,打断了雨秋平和池田恒兴的对骂。雨秋平闻言愕然,和身后的明智光秀一起被吓了一个激灵。

    “是不是哪家公卿的小姐?”佐胁良之接下来的这句话,却把雨秋平气得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你看嘛,红叶生气了,肯定是公卿家的小姐!但是红叶怕枫公主知道,不敢提亲,只得悄悄地在外面偷人!”佐胁良之立刻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京都,自然不能放过机会!”

    “我可去你的吧!”雨秋平恨不得一巴掌把佐胁良之扇到墙上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就是就是,红叶怎么会是和公卿小姐偷情的人呢?”池田恒兴在一旁给雨秋平帮腔道。雨秋平感激地向池田恒兴投去一瞥,却差点被池田恒兴的下句话噎死。

    “以红叶的品位,估计是皇宫里的妃子吧?”

    “都给老子滚!”雨秋平恼羞成怒地对着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吼道,“滚!从我眼前消失!立刻!”

    “哈哈哈哈…”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满意地大笑着离去,这俩哥们倒是也够意思,狠狠地损了一把雨秋平后,到没有真的要去揭穿雨秋平身后女子的身份。

    “没事了,我们快走。”看到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远去后,雨秋平这才如释重负地转过身来。明智光秀悄悄地抬起头,雨秋平这才发现她已经羞涩地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绯红。在和雨秋平对视了一下后,明智光秀忽然反应过来,一下子把手从雨秋平的大手里抽出,随后头也不回地快步向着自己的府邸走去。雨秋平紧赶慢赶地追在后面,把她送入府中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等到雨秋平回

    到屋敷边时,已经快下半夜了。他拐过街角,就准备到正门扣门。然而,他却意外地发现,雨秋家屋敷门口的灯笼下,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正默默地等在门外。他身后不远处,还靠墙坐着十几个随从,有几个已经睡着了。

    雨秋平猛地站住了脚步,远远地望着那个人。他的身形比三年前微微发福了一点,才三十多岁,但是将军肚已经鼓出来了。借着昏暗的灯光,雨秋平能隐隐看清他忽明忽暗的神情,上面写满了哀伤与无奈。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已经站了多个时辰,现在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雨秋平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默默无言地转身离开,绕道雨秋家屋敷的后门回去。他一进后门,就看到本多忠胜站在后门边。后者看到雨秋平来了后,立刻几步迎了上来。

    “怎么还没睡?”雨秋平刚一开口,就想明白了本多忠胜为什么没睡,“是因为德川殿下的事情吗?”

    “殿下…主辱臣死,这实在是太过折辱了。”黑夜让雨秋平看不清本多忠胜的表情,但是听到的他的声音后,雨秋平才意识到他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家主求见殿下,殿下居然执意不见,家主已经在外等到后半夜了,殿下还没有见他的意思吗?这实在太羞辱人了啊…”本多忠胜努力斟酌着措辞,掩盖自己对雨秋平的怒气,但雨秋平还是听了出来。

    “我不想见他,我不想和他有任何来往。”雨秋平的声音同样坚决,让愤怒的本多忠胜一下子冷静下来。“我说了不见,他不走和我有什么关系?”

    “殿下为什么不肯见一眼家主…”

    “你不知道吗?锅之助?”雨秋平打断了本多忠胜的话,反问道,“你当时不是在场吗?你不知道德川家对我们干了什么事吗?你不知道他作壁上观,害得红叶军在野外和武田家主力拼命的事吗?”

    “可是家主如此态度,已经是在向殿下赔罪了,殿下执意不见未免…”本多忠胜还想再说,雨秋平却直接挥手示意不必继续了。

    “他赔罪了,那么多死去的将士就能复活么?他赔罪了,信实、一矩、长赖他们就能回来么?他赔罪了,龙子就能回来了吗?我就能再看她一眼、再陪她买一次手饰、再等她给我披一次毛毯、再认真和她说一次对不起、再好好替她围一次围巾了吗?啊?你怎么不回答啊锅之助?”

    雨秋平语气中的悲凉和伤痛让本多忠胜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又如何不明白德川家康做的事情给雨秋家、给雨秋平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半晌后,本多忠胜忽然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朝着雨秋平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殿下,请看在在下十余年奉公不殆的份上,去见一眼家主吧。算在下求您了。这事若是被传出去,德川家和家主岂不是要成为武家笑柄?”

    本多忠胜即使在求人的时候,语气还是那样生硬。是啊,这个好强的男

    人,这辈子都没怎么舍弃尊严求过人吧?雨秋平上次见他如此卑躬屈膝地请求,就是在十八年前的松平家府邸外,他请求松平家不要放逐他。当时的他,还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眼下他如此表态,雨秋平又怎能拒绝?

    雨秋平看了眼本多忠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蹲了下来,把本多忠胜扶了起来,同时低声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去见他一面吧。”

    “多谢殿下。”本多忠胜朝雨秋平又是一礼,“给您填麻烦了,实在抱歉。”

    雨秋平走到正门前,示意值班的朝比奈泰平和森兰丸给自己开门。两人愣了一下,立刻按照命令照做。

    看到大门缓缓地打开后,站在门口的德川家康忽然心里五味杂陈,眼眶中险些涌出泪水。而身后那些坐着打瞌睡的德川家家臣们也一下子精神起来,快速起身站在了德川家康的身后。

    “红叶。”德川家康看着门内走出的那个男人,急急地上前一步问候道。

    “德川殿下有礼了。”然而,雨秋平的话却冷淡地让德川家康的热情显得无比尴尬。雨秋平双手背在背后,自己则站在门槛后面,冷漠地望着德川家康。德川家康见状一愣,本来已经伸出的手悄悄地缩了回去,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低声道,“红叶,好久不见。”

    “德川殿下深夜到访,可是有要事相商?”雨秋平看着德川家康的样子,忽然有些心软,只得努力维持自己强硬的语气,沉声问道。

    “没有要事…只是…令正和令郎、令堂这些日子可还安好?”德川家康被雨秋平的话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低声问道。

    “不劳德川殿下废心。”雨秋平缓缓地别过头去,刻意不去看德川家康的眼神。“天色不早了,殿下若是没有要事,就请回吧。”

    雨秋平冷若坚冰的态度让德川家康一时间无所适从,身后的那些随从都明白两人间的纠葛,此刻也是尴尬不已。德川家康支吾了半晌,最终蓦然低下了头,低声道:“拙荆很想念令正…他日若是有空,我再携拙荆来拜访…”

    “在下告辞了。”德川家康向雨秋平深深鞠了一躬,同时轻声道:“先前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身为武士,就不该再有人的情感了啊…”

    说罢,德川家康最后看了一眼雨秋平,转身就带着侍从离去。雨秋平一直别着头,没有看德川家康一眼。可是等到他走到街角的时候,雨秋平还是忍不住扭过头来,向他的方向眺望而去正巧,德川家康也回头望向了雨秋平。

    “德川殿下。”雨秋平忽然高声喊道。德川家康的身体微微一颤,立刻转过身来向着雨秋平道,“红叶还有什么嘱咐?”

    “之前我曾提醒过令正和令郎一件事情…让他们务必放在心上。”雨秋平努力维持语气的严肃,将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务必。”

第六百五十章 尴尬

    第二天,织田家已经抵达京都的众人在丹羽长秀的召集下,聚集到了二条城的天守阁内议事,先一步商讨之后的战略部署。织田家的重臣悉数前往,雨秋平也不例外。

    雨秋平在上楼的路上,正巧遇到了德川家康。雨秋平和德川家康对视了一眼,随后雨秋平便转身绕道离开,刻意不和德川家康一起上楼梯。德川家康叹了口气,望了眼雨秋平的背影,便自己继续向上爬去。

    然而,雨秋平绕路的经历也不是很顺利,他又恰好碰上了在这里上楼的明智光秀。系着束胸带、画着浓妆的明智光秀原本正和周围的几个家臣儒雅地谈笑,但是一看到雨秋平后,立刻在两个人格之间发生了错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幸好脸上的粉够浓厚,让周围其他几个家臣没有看出她泛红的脸颊。

    “光秀…”雨秋平走上前去,向明智光秀有些尴尬地打招呼道。

    “红叶,不!红叶大人!”明智光秀在片刻的错乱后,立刻努力切换了男人的人格,彬彬有礼地朝雨秋平一礼,“早上好。”

    “啊…早上好啊。”雨秋平看到明智光秀调整状态似乎很不容易,也努力帮他切换到正确的人格,“光秀大人。”

    然而,就在这时,雨秋平昨晚的两个灾星又出现了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他们两个又是在走廊拐角处转了出来,看到雨秋平后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啊哈!红叶你这小子!”池田恒兴冲到雨秋平身旁,在他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昨晚那姑娘在,我没好意思问啊!怎么样,贵族小姐的滋味如何呀?什么感觉?我听说她们平时一个个端庄得体,但是到了床上各个放荡得不行啊,什么花活都会,能把我们这些关东大老粗伺候得找不到北啊!据说都是代代秘传的!”

    池田恒兴的话一下子让雨秋平和明智光秀的脸颊都变得通红,不过明智光秀的异常没有被察觉,雨秋平却被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是真的!”佐胁良之也在一旁大呼小叫着起哄,“快给兄弟们讲讲是什么滋味啊!我也要去讨一个回来玩玩!”

    “哪有那会事!我昨晚啥都没干!”雨秋平尴尬不已地否认道,可是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两个人脸上写满了“不信”,似乎根本没把雨秋平的辩解当回事。

    “光秀大人,你知道吗?”池田恒兴似乎乐得把雨秋平的丑事外扬,一把拉住明智光秀的袖子就对她道,“昨晚呐,我和藤八喝完酒在大街上逛,大半夜的,你猜我们撞倒了什么?撞到了红叶啊!”

    “啊…啊…”明智光秀支吾了两声,努力维持着仪态的得体,“那可真是太巧了。”

    “不仅仅是红叶啊,红叶还牵着一个大美人呐!那美人被我们撞见,害羞得不行,两只小手死死地拉着红叶啊!”佐胁良之跟着帮腔道,同时还模仿着昨晚明智光秀的样子小

    心翼翼地抓着前田利家的手,“嘿嘿嘿…真不知道那美人是怎么伺候红叶的!红叶可是有艳福啊!”

    “唉…啊…”明智光秀此刻已经是羞得方寸大乱,连声线都变得有些奇怪。她平日里一直绷着嗓子说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像是柔美的男声,可是此刻却快要变成女人的声音了。

    “光秀是文明人,和你们这些狗腿子哪里聊得来!”雨秋平一把拦在池田恒兴、佐胁良之和明智光秀中间,替明智光秀解围道,“少和光秀开这些玩笑。”

    “什么呀,这事儿还真的要光秀帮忙!”池田恒兴不管不顾地要把雨秋平推开,大声嚷嚷道,“光秀不是一直和那些公卿啥的打交道吗,让他帮我们猜猜,那个姑娘是哪家的人啊!”

    “长这么高,平胸,屁股也不是很大,头发很长很长,身体也很纤细。”佐胁良之在一旁对着明智光秀比划着昨晚那个姑娘的身形,没有注意到明智光秀此刻羞得都快哭出来了,把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雨秋平身后,小手也紧紧地捏住了雨秋平的衣襟。

    “唉!你别说,那姑娘好像和你长得体型差不多!”佐胁良之看到明智光秀躲在雨秋平身后的样子,脑中忽然闪过昨晚的影像那个姑娘也是躲在雨秋平身后,连动作都很像。

    “啊!”明智光秀闻言轻声惊呼道,雨秋平听出这已经完全是女人的声音了。雨秋平情急之下,忽然重重地咳了一声,把明智光秀的那声轻呼给掩盖了过去。

    “好了!我回头给你们介绍公家小姐让你们爽一爽!好了吧!这件事情不准说去!”雨秋平咬着牙屈打成招,看着满意的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弹冠相庆,“走,上去开会去!”

    佐胁良之和池田恒兴兴高采烈地离开后,雨秋平匆忙转过头来查看明智光秀的情况她的眼眸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几道泪痕把状都哭花了。在看到其他人都走开后,明智光秀居然小声地呜咽起来。

    “唉唉唉!是我不好!你快别哭了啊!”雨秋平好久没有哄过哭的女孩子了,一时间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没事。”明智光秀忽然甩开了雨秋平,快步就向着走廊的另一侧走去,“红叶你不要跟过来,让我一个人静静!”

    雨秋平抵达评定室时,评定会议还没有开始。他又等了半天,收拾停当的明智光秀这才姗姗来迟。看得出来,她对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已经非常熟练,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得亏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是两个直肠子的家伙,丝毫没有注意到明智光秀的异常,不然可就麻烦大了。

    “泷川大人,好久不见。”雨秋平向就站在自己身侧的泷川一益打招呼道。泷川一益也是多次率军支援过雨秋平领地的人,先前因为前田庆次这层关系的缘故,和雨秋平也算是有旧。虽然泷川

    一益不是很擅长人际交流,和大家关系都不是很好,但跟雨秋平还算过得去。

    “红叶殿下,好久不见。”泷川一益也向雨秋平简单地回了一礼。

    “近来如何?”雨秋平看到丹羽长秀还没有召开会议的意思,便和泷川一益寒暄起来。

    “还行。”泷川一益皱着眉头微微颔首,“比不上红叶殿下,但大体上还可以。跟着主公南征北战,希望之后也能成为红叶殿下这样独当一面的军团长吧。”

    “这是早晚的事,泷川大人也是跟随主公这么多年的老臣了,还精通军阵。我们下一个方面重臣,应该就是大人您了。”雨秋平这话一半带着恭维,一半却是事实。在原本的历史上,织田家的第六个军团,就是泷川一益的关东军团。武田家覆灭后,他被织田信长派去以上野为根据地压制关东,还被任命为关东管领这一举足轻重的职务。不过遗憾的是,在本能寺之变后,泷川一益在神流川之战里败给了来袭的北条大军,全军溃散,上野也被北条家夺取。泷川一益仅以身免,孤身逃回了他在伊势的封地,退出了争夺天下的行列。

    “连藤吉郎这样的后起之秀,光秀这样的外来文人都已经到了我头上,我却还只是个城主家老,实在是丢人啊。”泷川一益讪笑了两声,没有和雨秋平继续聊下去,因为丹羽长秀已经示意大家聚拢过来开会。

    说是召开作战会议,事实上却更像是一个通风会。因为织田信长不到,没人可以拍板,这些家臣们商量出了什么都没用织田信长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有时候什么建议都听不进去。

    播磨和摄津的边界,也就是目前三好家和织田家实际控制区域的边界。播磨和摄津以六甲山区为界,这个山区从北边丹波国的北摄山地一直蔓延到海边。在六甲山区南线和大海之间,有着一条细长狭窄的通道,联结了摄津国和播磨国。这条通道的起点就是摄津国重镇有冈城,向西经过越水城、花隈城,直到通道的出口播磨国明石城。明石城紧挨着明石海峡,和淡路岛隔海相望,是播磨和摄津的交通要道,目前控制在织田家手里。山阳道军团数次进攻播磨,就是走这条南边的山海之间的通道。

    然而,三好家也明白这条通道的重要性,在明石地区设下重兵布防,难以突破。而如果想要寻找别的路来攻入播磨,则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走北线,经过名盐、三田从六甲山区的峡谷中穿越。另一条则是走中路,直接翻越六甲山区。这条线的起点就是南线通道的花隈城,翻过六甲山区后,就要面对三好家设立在六甲山区西侧的重镇淡河城。这条中路艰险无比,难以通过。

    围绕着到底该走哪条路,织田家的要员们争执不下。大家寻思着,反正他们拿了主意,织田信长也未必会采纳,索性就搁置争议,等织田信长来了再下定论。

第六百五十一章 猜忌

    10月10日,织田信长终于抵达了京都,茶会也预定于10月20日正式举行。不过,在织田信长率领大军抵达京都,简单地谒见了天皇后,这个不安分的主却突然没了声音,自己住进了本能寺,再也没在公众场合出现过,不禁让大家摸不着头脑。要知道,在室町幕府被织田信长废黜后,全天下都没有一套统治体系。虽然在应仁之乱后,幕府体系就已经名存实亡,各家大名各管各的,可是让权力中枢一直空缺还是让人感觉不安。众人本来以为,织田信长这次声势浩大的上洛,肯定是要对权力中枢进行改造,甚至自己就任征夷大将军来开设幕府朝廷对此不会反对,不过织田信长却什么都没做。

    10月14日,就在雨秋平也纳闷的时候,他却忽然收到了消息让他去织田信长下榻的本能寺参见织田信长。

    “红叶此去最好做好心理准备。”随侍在织田信长左右的佐胁良之提前给雨秋平打了个招呼,“大前天被叫去的是佐久间那老东西,他因为对本愿寺的围攻一直没有进展,而被主公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没收了一些领地。前天被叫去的是藤吉郎和荒木大人,也因为播磨攻略进展缓慢而被大骂一顿。不过藤吉郎之前有着奇袭淡路的功劳,没有被骂太久,荒木大人承担了大半的火力,也被没收了领地,还被要求在年后把儿子送到主公那里当人质。昨天明智殿下也被叫去了,同样被大骂一通,也是因为丹波攻略不力。据说主公给他下达了死命令,如果1年内拿不下丹波,就让他卷铺盖滚蛋。”

    “天呐…”雨秋平听到佐胁良之的转述后,心里不由得直打鼓。织田家目前有着五大军团:柴田胜家的北陆道军团,目标是攻略甲加贺、能登并击败支援两国的上杉家;雨秋平的南海道军团,目标是攻略四国,击败织田家的宿敌三好家;佐久间信盛的石山包围军团,目标是包围攻克本愿寺的大本营石山御坊;明智光秀的山**军团,目标是攻略丹波、丹后,击败威胁京都安全的波多野家;羽柴秀吉、荒木村重的山阳道军团,目标是攻略播磨,将三好家从本州大陆上驱逐出去。

    这一次五大军团长里,除了柴田胜家之外,都来了京都,也无一例外都被织田信长臭骂了一顿。雨秋平被最后一个叫去,估计也没有好果子吃。虽然雨秋平的岩屋筑城计划大获成功,据说织田信长本人也很欣慰。但是雨秋平之前在土佐可是遭遇惨败,把整个土佐丢了一半,灰溜溜地跑了回来。要是想骂,肯定能找个由头骂一顿的。

    于是,雨秋平只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本能寺。出乎他意料的是,织田信长见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一句勉励:

    “在淡路岛干得不错啊。”织田信长边用折扇柄缓缓地敲击着手心,一边随口说道,“能从淡路水军的大本营给咬下一块肉来,当真不错。”

    “主公过奖了,也有侥幸的成分

    在里面。要不是淡路水军其中一部冒进战败,在下的水军可没有把握和淡路水军全师决战。”雨秋平十分谦逊地俯首道。

    “哦?”织田信长挑了挑眉毛,望向了雨秋平,“也就是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拿淡路水军没办法?”

    “额…”雨秋平闻言菊花一紧,感觉织田信长是要开骂的节奏了,于是匆忙出言宽解道,“在下还有一批船只,再等一年就可以投入战斗了。而还有一匹大船,正在筹备建造中。等到它们都完工了,便可与淡路水军一战。”

    “哦?这么多船,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造这么多船啊?人家淡路水军几百年的积累才有了那支舰队,你用了不到十年就快迎头追上了?而且,你还造了几十门大筒,是余的好几倍?”织田信长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雨秋平意识到自己之前失言了,是中了织田信长话语里的圈套,可是此刻已经骑虎难下。

    “启禀主公,大多是来自町商人缴纳的税金。”雨秋平感觉鬓角已经微微有了汗珠,低声如实答道。

    “你现在有多少兵了?”织田信长没有接茬,而是立刻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启禀主公,共六个备队,能上阵杀敌的大约9000人。”雨秋平故意只报了战兵的数字,希望能把事情往回圆一点。

    “还有将近20000可以动用的辅兵,你怎么没说呢?而且你那么多艘船,估计还要不少水兵呢吧?”织田信长冷笑了一声,折扇敲击手心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而且你的兵可比大家的兵都贵不少啊,战兵都是常备兵,而且一日一操呢,你的钱可真不少啊。”

    “余现在手头的兵,也就90000不到。麾下几个军团,权六(柴田胜家)有20000人,藤吉郎(羽柴秀吉)和村重(荒木村重)手上也是20000人左右,十兵卫(明智光秀)和右卫门尉(佐久间信盛)就更少了,只有15000人。”织田信长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一边笑道,“你那养兵的费用,估计要比余的90000人花的钱还多了吧。而且你那枫叶山城,年年扩建普请,修得都要比余那还没完工的安土城好看了吧。到时候提起近畿第一城,有几个人能想到余的安土呢?”

    “从当年名扬知立开始;然后在京都合战里力挽狂澜挡住了三好追兵;以一个孤悬境外的枫叶山城发展到如今的强藩;又以寡敌众力克武田,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武田信玄和甲州军,武名响彻天下。如今,连三好家也不是你的对手了?”织田信长缓缓地俯下身,平视着拜伏在地的雨秋平,“天下最强红叶兵,红叶最强常磐备。雨秋兵法,绝对防御。咱们的治部殿下,好威风啊?当年名满天下的东海道第一弓取今川治部,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织田信长这番话说下来,雨秋平已经是面如土色。织田信长已经如此露骨地指出了雨秋平功高震主,显然是对雨秋平已经有了

    很深的猜忌了。而且雨秋平之前因为和浅井长政的关系和织田信长闹过别扭,又因为织田信长的暴虐行为和织田信长吵过架,再加上雨秋平今川家女婿、叛将的身份,怎么也谈不上忠心耿耿吧?雨秋平当年加入织田家时,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杀了织田信长给今川义元报仇,可能还留下不少把柄。要是织田信长真的怀疑起雨秋平,派人去彻查,那可就麻烦大了。

    说完那一长段话后,织田信长就沉默下来。雨秋平深深俯首,此刻已经是汗流浃背。他不知道织田信长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也不知道织田信长对自己的猜忌到底持续多久了,更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活着从本能寺里走出去。

    “听说你们那个町搞的什么国会,以前要每年交十分之一的收成给三好家?”织田信长忽然开口问道。

    “是的,为了换取三好家不封锁町。”雨秋平战战兢兢地答道。

    “那也每年交十分之一给余吧。”织田信长冷笑了一声,“怎么样,红叶你意下如何?莫非你们主公的待遇,还比不上仇敌三好家?”

    “敢不从命。”雨秋平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应承下来。

    “你们这次拿下了岩屋港,打通了明石海峡,是不是已经不担心淡路水军封锁你们的町了?”织田信长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主公明鉴。”雨秋平依旧不敢多话,老实地答道。

    “那就把那给三好家的那十分之一也给余吧,一共两成。”织田信长冷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在雨秋平的面前晃了晃。

    “在下必定为织田家奉献忠诚。”雨秋平在织田信长身前重重地磕了两下头,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把榻榻米给浸湿了。

    “派几个熟练工匠给余,把如何制造铁炮和大筒的技艺教给余的工匠。”织田信长又提出了一个要求。雨秋平只觉得心下一痛,这些技术可都是军工司那么多工匠用十几年花费无数心血、财力才研制出来的啊,但是此刻也只能拱手让出。雨秋平咬了咬牙,点头应道:“是”,

    “还有那个什么国会,就是那个你做什么都要那帮商人和豪族领袖同意的混账机构,早点给余撤了。”织田信长再次狠狠地沉声道,“余知道你有苦衷,现在还需要那只下金蛋的公鸡来对付三好家。等三好家灭了,就杀鸡取卵吧。”

    “余给你五年,最多六年,把这些都办妥了。老老实实给余干活,余以后不会亏待你的。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浅井长政就是你的下场。”织田信长甩下最后一句话,狠狠地把折扇抽在了雨秋平头上,“滚吧!”

    雨秋平狼狈不堪地从织田信长的屋子里快步走出去后,正巧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林秀贞。后者看了一眼雨秋平,微微一笑。

    雨秋平辨认出了那种笑容,那是干脏事的人的笑容。

    为主家排除黑暗里的风险。

第六百五十二章 反心

    “红叶勿怪。”林秀贞直截了当地向着雨秋平承认道,“方才主公和你说的话,是老夫我建议的。”

    雨秋平闻言愕然,有些讶异地看着林秀贞后者居然能够神色如常、甚至面带微笑地说出这样的话么?这实在超出了雨秋平的社交能力,以至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主公一向目光远大,不会关注这些细节,而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林秀贞并没有在意雨秋平的失语,而是自顾自地解释道,“他的脚步很快,他的志向很大,所以他需要那些能跟得上他步伐的人才。一旦是他认可的人,他便会放心地给予他们很多权力。”

    “可是老夫我不放心。”林秀贞忽然话锋一转,抬起头来凝视着雨秋平的双眸,一字一字地道,“主公望着浩大的天下,老夫替他留意脚下的危险。红叶啊,你的实力实在是太大了。功高震主,你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不去刻意防范,反而要老夫来提醒呢?”

    “在下对织田家忠心耿耿,没有想那么多。”雨秋平只得这样答道。

    “就算是再忠心耿耿,如果家臣的实力太大,和主公的冲突也是无法避免的,这不是一份忠心就可以改变的事情。人的感情,是最容易改变的东西了。实力过强,主公会猜忌你,你的家臣会怂恿你,你自己的心性也会发生变化。纵使你不愿意,你也会被推着前进。到时候,就是不死不休的对决了。”林秀贞的话,和当年寿桂尼的那番话很像很像。

    “老夫不想看到你和主公未来反目成仇,而你又完全没有自己削弱实力以自保的意思,就只能老夫出手来限制你了。”林秀贞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雨秋平道,“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很有野心的人。可是越是这样,越要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实力,别让外人有说闲话的机会。这一次你乖乖服软,继续为织田家奉献忠诚,主公是不会计较你的。其实,要不是老夫执意向主公建议,他本也没法算向町下手的。”

    “多谢林殿下。”雨秋平五味杂陈地点了点头,“在下受教了。”

    从本能寺离开后,雨秋平就向织田信长请了个假,连夜赶回领地,打算向国会商人们说明了这一情况。不过,雨秋平前脚刚到枫叶山城,后脚就被天野景德拦住了。

    “殿下匆匆赶回,可是有变故发生?”

    “权兵卫,你不是一直在鸦的本部里忙活吗?怎么出来了?你刺杀三好义贤的计划搞定了?”雨秋平有些讶异地问道。

    “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天野景德并没有理会雨秋平说的话,而是继续追问道,“鸦的忍者告诉我,殿下在面见了织田信长后,就急匆匆地赶回了领地,到底何事发生?”

    “主公和林殿下怀疑我功高震主,要削弱我的实力。不仅要让我交出铸火炮和铁炮的技术,还要让我把町商人每年2成的收入上缴给他。”天野景德是雨秋平的心腹,每次遇到这些勾心斗角的棘手事,雨秋平都会毫无保留地把事情告诉自己家里这个干脏事的人,“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把主公的要求告知国会的。”

    “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比在下想象中的来得还晚一点。”天野景德闻言却丝毫没有雨秋平当时的慌乱,“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还能怎么办,答应吧,我去做做国会的工作,让他们同意把2成的收入给主公。”雨秋平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殿下有决心吗?”天野景德忽然没来由地开口道。

    “什么决心?”雨秋平没反应过来。

    “谋反的决心。”天野景德冷冷地低声道。

    “什么?”雨秋平闻言一惊,迅速地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殿下对织田家…应该是没什么忠心的吧?殿下对织田信长有刻苦的仇恨,之前加入织田家就是为了杀了织田信长。虽然因为濑名殿下的遗书,殿下您终止了复仇计划。但是这么多年来,若是说对织田家有些感情,恐怕也是对同僚的眷恋吧。对织田信长本人和织田家的忠诚,连对已故家督大殿和今川家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天野景德露骨地剖析着雨秋平内心的世界,“应该不会有太多割舍不下的忠心吧?那做出谋反的决定也不是件难事吧。”

    “你为什么忽然要谋反?不就是要了町2成的收入和铁炮、火炮的工艺吗?”雨秋平被天野景德难得的长篇大论给吓了一跳,不由得反问道。

    “有了这次,就会有下次。织田信长已经对殿下起了疑心,早晚会对雨秋家动手的。”天野景德冷哼了一声,“这次他动手削藩的时候,我们还有力量反抗。这次不抵抗,下次不抵抗,等到他真的触及到雨秋家底线的时候,雨秋家恐怕连反抗的实力都没有了吧?”

    “不会有下次的,林殿下承诺过我,只是为了避免我功高震主,才会做出这次决定。”雨秋平有些心虚地解释道,“他…”

    “林秀贞殿下也是个做脏事的人,他的心里只有自己认准的主人,和在下一样。我们为了主人,不吝于欺骗天下人。他的话,殿下怎么能信?”天野景德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殿下在想什么呢?”

    “好吧…可是就算你此刻要反,我们又哪里有实力干掉织田家?主公的平叛大军一到,我们就完了。”雨秋平转向天野景德,压低声音道,“主公有90000大军,几家军团长手上也有70000人,德川殿下有近20000人,松永久秀也有10000多人。你让我们手头这30000人如何谋反?”

    “殿下若是要反,自然不会单打独斗。”天野景德似乎早就对此有所策划,将自己的计划盘托而出,“殿下要是宣布脱离织田家,那三好家必定全力来援。而和殿下有旧的长宗我部家、德川家也未必会全力帮助织田信长,松永久秀更是有可能借机起事。”

    “现在常磐备和鸣镝备正在京都,而燎原备则留守领内。殿下一反,立刻就能让常磐备和鸣镝备袭击在京都的诸位军团长和织田信长本人,他们没做好准备,说不定就会被当场擒获。哪怕他们侥幸逃生,殿下也可以趁着京都大乱立刻攻杀他们带到京都的精锐。把这些部队击溃后,织田信长想组织平叛军就需

    要好些时间了。殿下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带着三个备队配合本愿寺把佐久间信盛的石山包围军团前后夹攻,直接全灭。然后殿下让红叶舰队载着细柳备、酾酒备登陆摄津,和播磨的三好家大军再次首尾夹击,山阳道军团就拿下了。山阴(a)道军团的明智殿下和殿下素来关系好,而且也对织田信长不满,殿下发出邀请后,明智殿下想必不会拒绝。到时候,殿下伙同明智家、三好家、本愿寺家、毛利家以及大概率起事的松永家联袂攻入近江,仓促迎战的织田信长就只有败北一条路可以走。织田信长一败,这些年被他吞并土地的旧主们就会纷纷气势,上杉家在北陆的攻势不说,德川家也很有可能趁火打劫。织田家的败亡,只需要三个月罢了。”天野景德说完了他的一长串计划,随后把目光投向了雨秋平,“而这一切,都掌控在殿下手中。”

    雨秋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天野景德,难以想象自己的下属居然早就在暗中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套将主家彻底消灭的计划。

    “你准备这个多久了…”雨秋平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八年,从殿下入主河内开始。”天野景德如实答复道。

    “你凭什么断定三好家、毛利家、本愿寺家他们就会全力帮我们?之前我们还是宿敌啊。”雨秋平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万一我一起事,他们反倒趁着织田家内乱来攻击我的领地,腹背受敌的我就完蛋了。”

    “本愿寺家不好说,毛利家和三好家不会的。他们都是聪明人,家里也都有干脏事的人,不会看不清楚大局的。”天野景德不容置疑地沉声道,“眼下织田家霸占近畿,享有冠绝日本的人口和商业,在各个方面都呈攻势,统一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就算他们趁着织田家内乱消灭了雨秋家,夺回了摄津、河内、和泉、纪伊、山城又如何?只要尾张、美浓、南北近江、伊势、越前还在,织田家调整过来就还是不可阻挡的,这是物量差的碾压。想要阻止天下一统,就必须击碎织田家的基本盘。而想要做到这一步,就必须配合雨秋家。之后,他们就会和殿下您一起争夺天下。不过,在织田家被击垮之前,他们都是可靠的盟友。”

    “这要死多少人啊…不行。”雨秋平坚决地摇了摇头,“别的不说,岸和田城的恒兴怎么办?他绝对不会反的,我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之后呢?藤八,我大哥利家,藤吉郎,长秀殿下,还有那么多好朋友,我要一个个杀过去吗?天下人会怎么看我?”

    “殿下,今天您不杀他们,来日死的就是您了。”天野景德叹了口气,雨秋平能感到他的无力感,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岁一样,“这么多年了,我也知道您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这个计划的。不过不管您同不同意,在下都要提醒您一次,以尽到属下的责任。”

    “你会很失望吗?”雨秋平有些内疚地低声道,“我做不到那样杀伐果断。”

    “不会,在下会想尽一切办法守护雨秋家的。”天野景德低下头去,避开了雨秋平的视线,眼中闪过了一抹凄厉的狠色。

    一切办法…都可以。

第六百五十三章 双城

    10月16日,雨秋平带着侍从前去町,打算向国会的老板们告知这个消息。不得不说,即使雨秋平经常来町办事,但是每一次来到这里,都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町,这个充满活力的城市,正日新月异地变化着。

    町和枫叶山城一样,都有着将近20万的人口,在整个日本可能都挑不出比他们两个还大的城市了或许未来的安土城可以比一比。而和枫叶山城的氛围不一样,町的空气里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枫叶山城因为雨秋平的缘故,在建设时采用了明国城池“城包市”的建筑风格。枫叶山城原本在三好时期的三之丸,如今已经成了本丸,原来的二之丸和本丸则都已经被改修拆毁。而在现在的本丸,也就是原来的三之丸外,雨秋平又扩建了新的二之丸和三之丸。偌大的城郭几乎能把二十万人口全部囊括进来,以至于枫叶山城三之丸的南门都快贴到若江城了。

    在枫叶山城的本丸内是武士们的府邸,这里也是枫叶山城的行政中枢和兵营所在。而在本丸和二之丸之间,则是大量的商业街。旅店、宿场、小吃店、饭店、澡堂、鲸屋、各类卖场、大商铺和集市、剧场基本都开设在这里。而在二之丸和三之丸之间,住着的则是枫叶山城内的大多数居民。在三之丸外的城下町,主要设立了大量供过往商队歇脚的驿站和旅店,还有那些赶来河内做工的工人们的临时住所,同时也是大量农户们的居住地。因为大型的工厂和大片农田,基本都在枫叶山城外。按照雨秋平的普请计划,之后还要修建枫叶山城的四之丸,把这些地域也包裹进来。

    在枫叶山城里,有着两条四通八达的主干道。一条是东西向的,一条是南北向的,都是从三之丸的大门贯穿到另一侧。枫叶山城三之丸的大门,只有到了夜晚才关闭,白天都会为了便于通行而敞开,而二之丸和本丸更是常年不关。在城内,也有方方正正的支路,将不同的区域清楚地划分开来。位于三之丸的居民在白天的生活是非常丰富的,需要打工、种田的就会往城外去,想要娱乐的就会去二之丸,有事情要办的人就回去本丸相应的武家屋敷。而到了夜晚,每家每户的居民基本都会聚集到二之丸内享受夜生活。枫叶山城经过快十年的发展,家家户户都有了不少积蓄,可以在晚上尽情消费。

    要说枫叶山城最瞩目的是什么,那肯定是枫叶山城那恢弘的城墙,高达近十米的墙壁将它的子民保护在怀中,免受任何伤害。门楼上高高飘扬的红叶旗和东山上的枫叶林交相辉映,让过路的客商和武士都不由得赞叹不已,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町和枫叶山城完全是两个样子的城市它几乎没有城墙。整个城市平摊在港东面,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勾勒出了町的轮廓那是一个以港为圆心的半圆形。靠近码头的最内圈,是各式各样的仓库,储藏、转运从濑户内海上运来的货物,也将货物向濑户内海上发去。各类大型的商铺总部则设在中圈,三菱商队的总部和国会的

    上议院、下议院就在那里,那里也是町平日里最繁华的地方。而在外圈,则是方方正正的工厂区和町的居民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工人。他们在工厂里生产处的产品一部分被运往内圈的仓库,搭乘第二天的商船被运往日本各地;另一部分会到外圈的仓库那里,被商队的马车运向各个方向。

    没有城墙的保护虽然让町显得不是那么安全,但是少了墙垣的阻隔却让他看起来自由得多。每一个来町的人都可以在町的街道上感受到蓬勃的生气这里有无数为了财富、理想、出人头地而来打拼的外乡人,每个人在街道上的脚步都是急匆匆的,仿佛不愿浪费片刻时间。

    一个政治中心,一个经济中心,同样的繁华,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住在这里的人们每每想起十年前的样子,都不敢相信十年居然会带来这么多的变化而这都是拜那个神奇的明国渡来人所赐。

    而这个渡来人,此刻正策马赶往国会下议院,忐忑不安地准备向议员们告知一个坏消息。

    由于在河内、和泉的商人越来越多,下议院在不久前进行了一次改选和扩选,名额被扩大到了150人。而对于推选的方式,基本还是以经济实力为主有钱的人上。没钱的小老板们,也可以凑钱推选一个人上位。能进下议院,就有机会接触各式各样的内幕,也能加入核心决策权,为自己的生意谋利,这可是每个商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雨秋平赶到的时候,下议院并没有在召开大会。雨秋平于是把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小西隆佐、末吉孙四郎、橘屋又三郎和长谷川宗仁等在议院里势力庞大的豪商们召集了起来,打算先给他们开个通风会。

    “红叶殿下,这次岩屋筑城,真的是神来之笔啊。”今井宗久一见到雨秋平的面,就笑着恭维道,“末吉老板还亲自跟着船队去了次岩屋港,看了下那里的炮台,让末吉老板说说。”

    “那有好几个大炮台,里面有不少大筒呐!”末吉孙四郎提起那几个炮台,不禁眉飞色舞地赞叹道,“有了那些大筒啊,淡路水军是别想在明石海峡那边晃悠了。只要红叶舰队给我们护航,我们就再也不用交那冤枉钱给三好家了!”

    “每年1成的抽头呐,三好实休可真是歹毒啊。现在可好,总算不用把血汗钱白白送给他们了。”橘屋又三郎也在一旁帮腔道,“舒服,真是舒服啊!”

    “是啊,每年多了1成的收入,可以投入扩大商队,来年继续赚大钱。”长谷川宗仁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肚皮,“红叶殿下威武!下次红叶殿下再来审批预算的时候,怎么可要手下留情啊!”

    “好!哈哈哈哈…”津田宗及闻言大笑起来,“明年的财政预算,咱们不用扣得那么细了,红叶殿下爱怎么花怎么花,反正不会比1成的收入多!”

    雨秋平看着商人们兴高采烈地庆祝,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提起这话题。片刻后,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低声道:“我这次这么急着过来,

    是有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的。”

    雨秋平的脸色和语气让商人们紧张起来。

    “不知是何事?”今井宗久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可是红叶舰队战败了?”

    “不不,不是。”雨秋平叹了口气,努力维持语气的平静,“是我的主公织田殿下,要求町每年向他上交2成的税收。”

    雨秋平说完这句话后,屋内立刻陷入了死寂,原本愉快的氛围骤然跌落到谷底,反差之巨大让雨秋平都有些难以忍耐。商人们一个个老僧坐定般不发一言,让雨秋平也有些焦躁。半晌后,急性子的末吉孙四郎开口打破了沉默:“然后呢,殿下您答应了?”

    “是。”雨秋平咽了口唾沫,缓缓地点了点头。

    “殿下您怎么能答应这种东西?”橘屋又三郎一下子急了,对着雨秋平快速地念叨道,“您知道2成的收入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嘛?我们结余总共也没多少啊!这2成的税,再加上我们交给雨秋家的税,我们一年辛苦到头还能剩多少?您知道这2成的损失会让我丢掉多少笔生意和单子吗?搞不好还要在工厂裁员呐!”

    “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想答应啊…”雨秋平明白商人们说得在理,只得勉强解释道。

    “殿下,恕我直言。”今井宗久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地把手摁在了桌案上,凝视着雨秋平的眼睛说道,“根据我们之前制定的宪法,那也得到了您的首肯了。任何有关税收的法律,没有国会的批准是不能生效的。这条织田殿下征收2成特别税的要求,只要我们国会不通过,您说了是不算的。”

    今井宗久的话让屋内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即使连着急的橘屋又三郎和末吉孙四郎都有些不知所措。今井宗久的话,已经有在挑战雨秋平权威的意思了虽然国会之前就多次和雨秋家作对,但那些都是雨秋平自己的主张被国会驳回,可是这次是织田信长的要求啊。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们国会议员商量的啊。”雨秋平的态度软了下来,并没有发生商人们担心的剑拔弩张的局面,“税收的事,的确是你们说了算。”

    “这能叫‘商量’吗?”今井宗久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殿下您都在织田殿下那里应承下来了,只是来通知我们执行您的命令,通过特别税法罢了。你这是商量吗?这是要求吧。”

    “那我也没办法啊,我总不见得当时就和织田殿下说,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要回去问你们吧?”雨秋平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那织田殿下估计要气炸了,自己麾下的重臣还要任由商人摆布,说不定直接带兵就冲着町来了呢!”

    “这不是您未经我们许可就答应织田殿下的理由。”今井宗久十分严肃地环顾了自己的几个同僚,示意他们认真起来,“这是对三权分立的侵害,是对我们的威胁。如果织田殿下要求国会做什么,您都没办法反抗的话,那我们的安全谁来保证?如果织田殿下说,要让您派兵把我们灭了,您怎么办?”

第六百五十四章 博弈

    “我不会接受这样的命令的。”雨秋平恳切地向老板们鞠了一躬,“非常抱歉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们如何保证殿下不会伤害我们的利益?”今井宗久再次开口反问道,“织田殿下是个非常强势的人,而殿下也不像是会为了我们忤逆主家的人。若是织田殿下变本加厉,下次要3成的收成,再下次要4成,殿下会怎么办?难道会为了町的1成收入拒绝织田殿下,和织田殿下撕破脸皮,被指为逆贼等待全织田家的讨伐吗?”

    雨秋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这一次殿下已经答应了,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殿下在几个军团主里可谓是木秀于林,也难怪织田殿下会担忧殿下功高震主而削弱殿下。”津田宗及看到气氛有点僵,便出来打圆场道,“我们国会不可能直接否掉这个2成税收的要求,这会让殿下两头不是人,而织田殿下震怒之下说不定就会派兵讨伐町。我们现在该想的,怎么尽可能地补救。”

    “制定一条新的法案吧。就说,如果没有国会表决通过,那红叶殿下不能私下答应织田殿下任何有关町的要求。”今井宗久无奈地喝了口茶水,退了一步道,“这次就算了,我们会在国会里做工作,让大家答应2成税收的法案的。但是这条2成法案,必须要和这条新的保障国会权利的方案一起表决通过。”

    “今井老板,这新法案实在让我很难办啊…”雨秋平有些挣扎地开口,同时用手不安地抓着榻榻米,“如果主公是派信使来到枫叶山城通知我他的要求,那我倒是可以拿来国会表决。可如果是想今天这样的情况,我被主公叫过去谈话,然后他劈头盖脸地给了我一个要求,我难道还能说:‘我不能直接答应您,我要回去给国会表决’吗?那主公不是要气死?我要么当场答应,要么当场回绝,不可能回来给你们表决的啊。”

    “那不可能,那这次的2成方案也不可能通过。”今井宗久把茶杯缓缓地放在了桌案上,朝着桌子中间推去,“我们都是生意人,我们不可能干吃亏,任由自己成为粘板上的鱼肉,织田殿下想怎么割肉就怎么割肉。”

    今井宗久说完这句话后,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破局。忽然,雨秋平脑内灵光一现,身为穿越者的记忆再次给他提供了一个好点子。

    “老板们,你们看这样行不行?”雨秋平筹措了一下言辞后,低声开口道,“你们国会秘密讨论一个授权法案出来,不要让织田殿下知道。”

    “授权法案?”津田宗及琢磨着这古怪的单词,“殿下何意?”

    “就是,你们讨论出一个町商人们能够接受的底线向主公让步的底线。”雨秋平用手沾了点茶水,在桌案上划了一条横线,“然后你们事先把这个底线告诉我,再授权我答应一切在这

    底线之上的要求。一旦超过了这个底线,什么要求我都无权答应,只能回绝织田殿下。不过到时候会引起什么后果,我就没办法负责了。有了这个底线在手,我心里有底,而且也可以当场对织田殿下的要求进行表态了。”

    雨秋平的这个提议让众人都是眼前一亮,商人们交换了几下眼色,纷纷点了点头。今井宗久轻咳了两声,朝着雨秋平一礼道,“红叶殿下真是能人无所不能,这个方法可以,我们会慎重考虑的。”

    “还有,我建议维护町权利的那个法案,最好私下进行表决,不要让主公的忍者发现了。”雨秋平最后又补上了一句,“否则麻烦就大了。”

    从町离开后,雨秋平就马不停蹄地再次折返,经过枫叶山城往京都赶去。然而,在他经过枫叶山城时,天野景德再次拉住了他。雨秋平原以为他是要再次劝说自己谋反,却不曾想他说起了另一件足以令雨秋平震惊的事。

    10月20日,织田家在京都的茶会召开。这一次茶会,可谓是空前的盛会,织田家几乎所有的家老重臣悉数到场,重要的盟友和藩属大名也都亲自参加,好不热闹。织田信长此举,也是在向全天下大名示威织田家已经有实力把各个方面的重臣召回来开茶会。而这一次大军云集京都,更是当年京都合战之后的第一盛况。

    而大型茶会,自然离不开一场围棋盛会。由于正处于天正年间,这次围棋比试也被称为“天正御前比试”。在10月22日,围棋擂台在二条城的城下町内召开。守擂者,就是被正亲町天皇赞誉为“此子为当世之名人”的“名人”称号持有者雨秋平。雨秋平在同时代的围棋上的造诣,甚至要比他在军略上还要强势,以至于全天下没有人能成他的敌手,而雨秋平也被诸多围棋爱好者成为“弈大名”。由于雨秋平的巨大的影响力,围棋在全国尤其是近畿的热度大大提高,几乎每个城町里都可以看到围棋道场,学习修炼围棋的人不计其数。因此,这次要来挑战雨秋平的棋手也络绎不绝。

    10月22日到10月25日,海选在这些棋手间进行。经过一轮轮淘汰赛和选拔赛的角逐,最终选出了8位棋手来挑战雨秋平。他们有的是小大名,有的是围棋道场的教头,有的是和尚,还有一些江湖大师。若是放在过去的寻常年代,他们每一个都足以称霸棋坛。然而,自雨秋平横空出世后,他的光芒便足以掩盖同时代所有的棋手。

    不过,正亲町天皇似乎是嫌这样的挑战没办法给雨秋平造成什么困扰,于是别出心裁,想出了一个刺激的守擂方式雨秋平同时一打八。这个建议可把雨秋平吓了一跳,他匆忙想要推辞,却被好大喜功、喜欢热闹的织田信长给拒绝了。他对天皇的提议非常热衷,为此还特意给雨秋平搭建了一个大型棋室。

    棋室是一个八卦的样式

    一个巨大的正八边形。在每条边那里都画着一卦,摆着一张棋盘。而在八卦的中央,则画了一个大大的阴阳图案。到时候,每个挑战者就会坐在画着卦的棋盘的位置和雨秋平对弈,而雨秋平则在八卦中游走,和每一位棋手对决。在每一张棋盘边上,都摆着一个沙漏和一个响铃。棋手在落子后,就可以把沙漏倒置,同时摇动响铃示意雨秋平他已经落子。雨秋平如果没能在沙漏里的沙子漏完之前回应,就判雨秋平负。

    织田信长和正亲町天皇的新玩法把雨秋平弄得苦不堪言。本来,如果是一对一的比试,雨秋平自问这8个人通通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织田信长和天皇居然安排了一场一打八,这对难度的提升可是指数级的。雨秋平思考的时间被缩短到八分之一,而他还要同时考虑、计算八个棋局的局势,非常容易记混记错,思路必定会被打断,几乎难以对任何一盘棋进行深思和长考。而不断在8个棋盘间换位置,对雨秋平的体力也是一个考验。

    不过,越是这样刺激的比试,越是能吸引大家的兴趣毕竟没有人愿意看雨秋平一直赢下去。10月26日,围棋擂台的那天,整个京都万人空巷,不管懂不懂围棋的人都聚集到了八卦棋室周边。在每一卦后面的走廊长廊尽头,都有一个露天的大高台,上面挂着一面巨型棋盘。负责将场内棋局抄送到外场的小姓会在外面的巨型棋盘上直播这一卦的棋手和雨秋平的对局。而织田信长甚至清了一些落选的围棋名手,在这里为大家解说。

    “你小子,必须给余赢下来。”临上场前,织田信长还不忘给雨秋平施加压力,“这是向全天下宣誓我们织田家威势的时候。你雨秋红叶一个人同时对付8个人,就是标志着我们织田家可以同时对阵四面八方的反对者。你要是赢了,就是告诉天下宵小,你们一起上也奈何不了织田家!”

    “主公…这也太难为我了吧。”雨秋平哭丧着脸对织田信长道,“这到底怎么赢啊…主公您自己试试看,要是一打八这么下,你连犬子都赢不了。”

    “余不管。”织田信长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你还记得吗,你上次惹余生气,就是拿了个‘名人’让余消气的!这次要是拿不下比赛,余就好好和你算算你那功高震主的账!”

    “主公…”雨秋平满脸黑线,怨念地低声道,“不是我说,这真的太难了…”

    “难的事情多了!再难还能比用一半的兵力在野外和武田信玄的甲州军野战难吗?再难还能比带着800人挡住三好家上万大军难吗?再难还能比带着200奴隶,在织田家6000大军面前守住一个破城难吗?”织田信长意气风发地大踏步离开,同时对雨秋平笑道,“不要怕难!再难还能比天下布武难吗?余要的是跟得住我脚步的人,不是一天到晚喊着难难难的人!难就想办法解决!”

第六百五十五章 八卦

    10月26日上午卯时八刻,天正御前比试正式开始,8位挑战的棋手已经在棋室内就坐。整个棋室周围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给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期待着精彩的棋局。

    辰时初刻,雨秋平则从他下榻的武家屋敷内出发,缓缓地步行前往棋室。他今天身着一身华美的汉服,似乎是为了纪念他学棋的故国。而那标志性的红叶披肩,依旧被他戴在肩上。雨秋平的身影一经出现,雨秋家屋敷边等待的百姓和围棋爱好者就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随着雨秋平缓缓向前行进,他路过的一个个街道都沸腾起来,向着这位围棋名人喊好助威。而鸦的便衣忍者,则潜伏在大街小巷里提防不测。为了这次擂台赛,天野景德亲自来到了京都坐镇,以防止雨秋平出什么意外。

    雨秋平不紧不慢地走向棋室,向着街道两旁朝他挥手欢呼的百姓们点头致意这是织田信长之前特意交代的,一定要把架子摆足,向全天下宣扬织田家的威势。

    等到雨秋平终于走进棋室,缓缓地登上八卦坛的中央后,整个棋室周围的观众都开始了热烈的欢呼。雨秋平向着棋室边观众席上的正亲町天皇、织田信长和一众公卿、重臣们行了一礼,随后便一甩袖子,大踏步地向着乾卦的对手走去,开始了他的守擂战。

    在乾卦的棋盘上落下一子后,雨秋平毫不停留,立刻向着顺时针方向巽卦的对手走去。在巽卦对手的棋盘上随意敲下一个子后,又向着坎卦棋盘走去。这个时候,乾卦的对手已经完成了落子,倒置沙漏并摇了摇铃铛。雨秋平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前面几手棋,如果双方之前并不知道底细,的确没有太多思考的空间。他于是快速落子,顺时针绕着八卦走了一圈,再次回到了乾卦对手面前,给他回了一子。他保持着类似的节奏,一圈一圈地兜着。大约一刻钟后,场外观赛的竹中重治看出了端倪。

    雨秋家的众人并没有集中在某一卦的场外棋盘观赛,而是绕着棋室外的八个棋盘观赛。高级武士拥有一条被围栏圈起来的通道,方便他们在各个棋盘间移动。而普通的百姓,要是想从某一卦的场外大棋盘边移动到另一卦,怕是要在人堆里挤得满头大汗。

    “殿下在乾卦和坤卦下得特别凶悍,另外六卦则是平缓开局。”竹中重治点出了雨秋平正在采用的策略,“殿下应该是想依次解决对手。既然不可能同时认真思考八盘棋,就先挑其中的两盘下手。乾卦和坤卦刚好各隔着3个人,殿下可以在来回游走的时候再看几眼棋局,位置也选得刚刚好。”

    竹中重治说的不错,雨秋平正是这么考虑的。同时对两盘棋局进行长考,已经是雨秋平的极限。因为他不能站在某一个棋盘面前,而是要来回走动应手,所以他必须在脑中记住这两盘的盘面和变化着实不容易。雨秋平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估计也就装这两盘棋了,对于另外六盘棋的局面,他几乎

    什么都记不住了。每次走到另外六盘其面前,他脑子里也都想着那两盘棋,随便看几眼局势,凭借棋感落下几个还可以的子。如果他去深入考虑这几盘棋的话,那两盘他重点关注的棋的变化他就会忘掉,实在是难受不已织田信长和正亲町天皇可真会玩。

    不过,雨秋平重点关注那两盘的策略效果不错。别的六盘棋都已经下到三四十手了,那两盘上来就被雨秋平绞杀一角的棋手现在还在长考中,不过他们眼前的沙漏却快漏完了。雨秋平的下法非常狠辣,有几手已经接近无理棋,要是在和他当年一起学棋的同伴下,估计要被杀得片甲不留了。

    然而,这些棋手的水平远没有达到21世纪的业余五段,估计也就是业余两、三段的水平。而且,他们对于雨秋平带来的定式完全不熟悉,也不精通胡搅蛮缠的乱战,很快便败下阵来。乾卦和坤卦的选手在第四十二手和第四十六手相继被雨秋平硬生生杀了一个角,无奈之下投子认输。

    乾卦和坤卦战败后,两个失败的棋手亲自来到了棋室外的大型棋盘处,用黑幕把自己的那盘棋给盖上,宣布认输。虽然失败是丢脸的事,不过能站上最高舞台,在天皇陛下的面前挑战名人,也算是无上的荣耀了。场外的观众一边向他们报以欢呼,一边推搡着向着另外几处场外大棋盘挤去。

    在乾卦和坤卦认输前的几手,雨秋平就已经断定他们败局已定,没有再在他们心上花心思,而是把全部的记忆和思考能力都放在了巽卦和震卦身上。由于棋局进入中盘,棋子的数量已经不少,雨秋平想要记住这两盘已经有些困难了。他只得大下无理棋,试图快速解决这两盘。这两盘的对手先前都在和雨秋平友善开局,碍于雨秋平的威力,他们在雨秋平采取保守下法的时候也没有过多地进攻。现在雨秋平忽然变换打法,棋风一转,变得凌厉异常,一下子让这两个人反应不过来,其中巽卦的那人着急之下居然犯下了低级失误,被雨秋平当场绞杀大龙。在乾卦和坤卦投降不久后,巽卦的棋手也中盘认输。

    巽卦投降后,雨秋平面对的对手只剩五人,其中震卦的棋手也被他杀得狼狈不堪。于是,雨秋平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兑卦的棋手身上。他和另外七人不同,似乎是一个江湖道士,脑子非常灵光。在注意到雨秋平似乎专心于另外两盘棋、而没有关注自己、所以下法颇为保守的时候,居然对雨秋平下起了无理棋,试图抢占地盘。雨秋平一开始为了集中精力而没有理会他,现在可是腾出手来。他的那些无理棋,在雨秋平看来破绽百出,随便几个点、断就把他铺得过大的棋局杀得溃不成军。不久后,兑卦的江湖道士和震卦的棋手也是投子认输,对手只剩三人离卦,坎卦和艮卦。

    离卦的棋手,是南近江织田信长麾下的一个小大名。据说,他本人在战场上表现平平,可是因为擅长围棋,经常陪织田信长下棋解闷,故而

    才被授予了领地。因此,处事圆滑的他也明白,这一场比试里他是绝对不能赢雨秋平的不然不是扫织田家的面子。靠着讨好上位者出身的他怎么会不懂这样的道理?不过,他也不能输得太窝囊,否则丢脸是一方面,以后织田信长说不定也会嫌弃他技术不行。于是,他在中盘和雨秋平一手接着一手杀得昏天黑地,却始终没有去下几手可以获得很多实地的脱先。雨秋平下着下着,也从他的棋路里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心照不宣地陪他演戏,在中盘和他花里胡哨地打来打去。

    而坎卦的棋手,是京都最大的围棋道场里最有名的师傅。他上了年纪了,鬓发花白,但围棋的造诣相当不错。他和那个艮卦小大名不一样,他的目的就是赢了雨秋平,来给自己和自己的道场扬名立万。因此,雨秋平现在重点关注他,拼劲全力和他在一条边上搏杀,眼见着已经占据了优势,那个师傅则是大汗淋漓。

    而艮卦的棋手,是一个青年和尚,似乎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他穿着一身朴素的淡蓝色袈裟,棋风也如同那袈裟一样朴实无华,和雨秋平平淡地一手接着一手,下到现在都没有爆发什么大的打斗。雨秋平在这盘棋上曾出现过一个失误,不过小和尚仿佛没有察觉一般漏过了。雨秋平觉得他的实力不过尔尔,也就没有太在意他,而是竭尽全力绞杀坎卦的道场师傅。

    等到雨秋平终于把道场师傅击败时,那位小大名也会意地投降了。雨秋平目送着这两位棋手离开赛场,把注意力投向那个小和尚这才发现大事不妙了。

    雨秋平走到艮卦的棋盘前,粗略地点了一下目发现自己居然暂时输了一目半。雨秋平匆忙打起精神,在每一处剩余的战斗空间里奋力搏杀,试图把这一目半追回来。然而,刚才还平平无奇的这个小和尚,此刻却表现出超凡绝伦的计算和战斗力,居然应了二十余手一点失误都没有,雨秋平还是输一目半左右。雨秋平这才意识到,这个和尚刚才是在扮猪吃老虎。他和那个江湖道士一样,看出了雨秋平的策略重点解决两人,放养其他人。不过他比那个道士更加聪明,没有大占便宜下无理棋这会引起雨秋平的关注并被先一步照顾;而是用快速的落子频率缓缓地占着小便宜,没有一手棋是让雨秋平感到不能接受的,就这样慢慢地温水煮青蛙,把棋局的大势定下来,等到雨秋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的官子争斗,这个小和尚已经做到了滴水不漏。虽然雨秋平靠着定式捞回了一目,可是小和尚还是牢牢地守着那半目的领先优势,一直保持到了最后一处接壤的地方被落下黑子。小和尚见状,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一直严肃、一丝不苟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而此时,场外的所有观众都已经聚集到了艮卦的大棋盘边,看着局势一步步滑向雨秋平无法控制的边缘雨秋平要输了,他输了半目!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三三

    此时,大棋盘边已经如同蜂窝一边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兴奋不已地和周围的人交流看法。

    “名人要输了…天呐!那个艮卦的到底是谁?”

    “好像是个小和尚呐,没想到居然如斯厉害,新的名人就是他了吧!”

    “这凭什么啊!名人肯定还是红叶殿下啊!红叶殿下以一敌八,干掉了七人,最后这个也只输了半目,凭什么给这小和尚?”

    “那他毕竟赢了红叶殿下啊!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赢过红叶殿下啊!”

    “别说赢了,谁和红叶殿下下棋不是中盘认输?雨秋中盘的名号不就是这里来的?这小和尚能一路下到终局,肯定了不得啊!”

    “红叶殿下必定是一方大名,不可能一直磨炼棋艺。这小和尚日后好好学艺,以后肯定了不得。”

    百姓们叽叽喳喳议论的时候,雨秋家的家臣们则是在棋室的出口等着雨秋平出来。盘面上已经没有可以下的地方了,雨秋平如果不想等人点目的话,就可以投子认输了。

    “不容易了,一个人同时和八个人下棋,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森兰丸努力地在给雨秋平辩解,想帮他找回场子,“殿下能打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就是。”朝比奈泰平不满地看了眼远处那些庆祝的僧侣他们好像是那个小和尚的同伴,“瞧他们那得意的样子。若是让那个小和尚上去以一敌八,咱们殿下坐在艮卦跟他下,还不把他杀个屁滚尿流。”

    “我倒是觉得,此次天正御前比试,才是真正逼出了最强的殿下。”竹中重治却没有森兰丸、朝比奈泰平他们那样的愤愤不平,而是由衷地赞叹道,“之前的永禄御前比试,殿下他兵不血刃杀到最后,都没有展现出真正的实力。此役,却让我看到了殿下出全力是什么样子的。同时迎战天下第二到第九的棋手,迫使七人中盘认输,最后一人惜败半目。该是有多么强大才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是叹为观止啊。”

    “真的好厉害。”一向不爱闲谈的森可隆此刻也不禁叹道,“殿下在围棋上的造诣…恐怕全天下的人加起来也比不上啊。”

    与此同时,织田信长和织田家在棋室内观赛的重臣们,也在和天皇和公卿交流着。

    “多年了,雨秋治部终于落败一次了。”正亲町天皇看着那盘棋和坐在棋盘边的两人,忍不住对织田信长赞道,“以一敌八,方才逼得他小败半目,当真是天下之名人。织田家能人辈出,匡正天下,指日可待啊。”

    “输了就是输了,陛下何必为他宽解?”织田信长虽然心里对雨秋平的表现还是非常满意,可是嘴上却依旧强硬,“等他回来了,余可以好好收拾他。”

    “主公,红叶这样可相当不容易了。”丹羽长秀在一旁忍不住替雨秋平开解道,“若是在下上去一对八,别说是8个高手了,就算是8个道场的娃娃,在下都搞不定啊。哪里记得住棋啊!落子的时间还只有八分之一。”

    “都别替他解释!”织田信长哈哈大笑着用折扇指了指周围,“谁敢替他说话,就和红叶同罪!”

    此时,艮卦的棋盘上,雨秋平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和尚,后者也正用闪闪发亮的目光望着雨秋平。

    “红叶殿下,冒犯了。”那个小和

    尚朝着雨秋平微微一鞠躬,“自从在永禄御前比试中得以一睹您的风采后,您一直都是小僧努力的方向。小僧日日夜夜磨炼棋艺,就是为了一朝一日能和您一较高下。今日您以一敌八,未能全心全意,小僧也耍了点小伎俩,方才险胜半目。虽然赢下了名人之位,但是小僧的棋艺还差您许多。待小僧再磨炼数载,棋艺大成后便与殿下堂堂正正地一较高下,成为名副其实的名人。”

    “哈哈,很不错啊。小小年纪,有这般棋力,还如此谦逊好学。”雨秋平不禁啧啧赞叹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僧法名日海。”日海向着雨秋平恭敬一礼,却发现雨秋平并没有向他回礼,而是愣在了那里。虽然以雨秋平的身份,完全可以不必向和尚回礼。但是雨秋平一贯为人处世的儒雅谈吐,却和他眼下的行为有些不匹配。

    “日海?”雨秋平愣了片刻后,再次出言确认道,“可是寂光寺日海?”

    “正是。”日海闻言愕然,比雨秋平还要震惊,“殿下如何识得小僧?”

    错不了了…雨秋平在心里暗暗感慨。眼前的这位寂光寺日海,就是雨秋平前世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本因坊算砂日本围棋四大家之首本因坊家的初代始祖。他是日本战国时期围棋第一人,如果没有雨秋平的乱入,初代名人的称号本来该属于他。他在20岁时,棋力在全日本就已经无人能敌。在雨秋平前世的历史上,就是他在本能寺之变之前的对弈中下出了“三劫连环”,后来也被称为大凶之兆。若是要在日本围棋界里选出一人作为这个技艺的代表,想必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这位一代天才。

    “哈哈哈哈…”想通了这些关节后,雨秋平忽然欣慰地笑了起来,让他对面的日海和观众席上的天皇、公卿、织田信长和织田家的重臣们都是讶异不已。

    “未来是你的。”雨秋平微笑着看着日海。

    “但是名人这个称号,你暂时还拿不走。”

    雨秋平边说,边将棋子落在了三三的位置。

    等在大棋盘边的京都百姓,本来想一睹雨秋平的真容,看他亲自出来认输。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从棋室内跑来的不是雨秋平,而是那个负责摘录棋谱的小姓。

    “什么?又落子了?”观众们顿时一片哗然,“不是都没地方下了吗?”

    那个负责摆棋的武士在看了眼棋谱后,也是愣了半天。反复确认了许久,才将一颗白色棋子棋子缓缓地挑起,挂在了日海四四星位黑棋的左下角三三的位置。

    “什么?”棋子被摆出后,京都的百姓们更是全部都愣住了。

    “哪有往那里下棋的?”

    “这不是送死吗?”

    “这不是往别人空里送子吗?”

    “红叶殿下这是要干什么?不都下完了吗?”

    “是不是抄错了?”

    京都百姓议论纷纷的时候,棋室内的众人也都不知所措。

    “这小子,是输不起吗?开始乱下了?”织田信长一时间都有些生气。本来雨秋平一打八,输了就是输了,也算是输得光彩。可是眼下棋局都已经结束,他还往棋盘里面放子,送给日海吃,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而且这里的每一招都会被直播到外面的大棋盘上,给全京都百姓看,这不是让织田家下不来台吗

    “别记了别记了。”织田信长一边嘟囔着起身,一边朝着门口的小姓挥手道,“别丢脸了,向百姓宣布雨秋平输了,别记了,快,还不…”

    然而,织田信长话说到一半,却突然被丹羽长秀扯了扯衣裳。织田信长回过头来对着丹羽长秀怒目而视,却发现丹羽长秀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看。织田信长把目光投去,发现坐在棋盘边的日海已经面色惨白,陷入了长考。

    “怎么可能…”日海怔怔地看着自己本以为已经固若金汤的角居然被打入了一个子,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道。准确说,他都没有用“固若金汤”去想过自己的角,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那里完全没有必要去想。只要四四星位摆着自己的子,对手又没来挂角,那个角就应该是自己的啊。现在雨秋平在他已经围起来的一大圈势力范围内的角里,孤零零地点了一个“三三”位,真是莫名其妙。他第一反应,也觉得雨秋平是进来送死的。

    不过,当他思考了几手后,却发现他真的拿这个打入三三的字没有办法。无论怎么下,雨秋平都能在他的角里再活出一个小角,简直就是釜底抽薪,哦不,釜底填薪般的神之一手。

    雨秋平微笑着看着日海陷入长考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早就注意到了日海有一个星位的角,迟迟没有去补,看来是根本没意识到那里有危险。于是,他也没有急着去点。反正他只输半目,只要日海脱先去补,雨秋平马上就能把那半目从官子上收回来。一直到终盘,日海都没有看过那里半眼。也是,点三三这一招式,在当时的日本,从未有人想过也从未有人下过。雨秋平或许就是这个时空位面里,第一个下出这个无赖招数的人。

    这一招点三三,在21世纪被称为“破坏围棋美感的赖皮招数”。因为这一招,只要对手下的是星位、你点到三三、按照定式来下,无论如何都能活下来并扣出一个角(代价是送给对方一片厚势),来来回回就是好多目。哪怕对方是国手,你只是个学了三天的初学者,你点了三三也能活一个角出来背住定式就可以了。

    雨秋平和日海本来只差半目,这手棋一下,局势就彻底颠倒。日海本来的角被雨秋平全部占据,反而他要输好多目了。他苦思冥想了半天,最终发现自己不能破解这一手棋,无奈地投子认输。

    “名人果然是名人。”日海心服口服地用膝盖后退了半步,朝着雨秋平俯身行了一个大礼,“在下败了。”

    “未来是你的。”

    当日海宣布投子认输,并亲自到场外的大棋盘用幕布把棋盘罩起来时,几乎所有人都背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等到日海亲自向观众们解释了为何自己败在这一手上时,整个京都再次沸腾了,百姓们为他们卫冕成功的名人欢呼,天皇也亲自出面勉励雨秋平,将一面用白银做的“白银棋盘”作为奖励送给了雨秋平。

    所有人都在讨论雨秋平那神乎其技的一手,看懂的人再给没看懂的解释,吃惊的人在向没来看比赛的人宣传。整个京都乃至整个近畿的道场里,都流行起了“点三三”的下法。一时间,整个围棋界都没有人再愿意下星位。事后得知此事的雨秋平不禁有些懊悔,或许不该把这个破坏美感的下法这么早地引入围棋界,扰了围棋界数百年的清净。

第六百五十七章 杀招

    天正御前比试后,日海主动提出,想向雨秋平拜师学艺。雨秋平自然不会拒绝这个前世历史上的围棋天才,于是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和尚侍从。日海性格很好,聪明好学,才半天就和朝比奈泰平、森兰丸那几个年轻的侍卫玩到了一块去。

    第二天晚上,应日海的要求,雨秋平抽了个时间和他对那盘棋进行了复盘。雨秋平复盘的时候,叹气声不断。他一开始都没有集中注意力和日海下棋,现在一看自己那盘棋真的是昏招百出。而日海的开局的布置,在雨秋平看来稍显稚嫩,不过显然这个少年已经竭尽全力。而到了中盘以后,对于细节和战斗的处理,日海却做得有板有眼,看来基本功打得很扎实是个好苗子。

    不过,日海在复盘的中盘阶段时,面色就已经有些凝重了他一直盯着自己在最后被点三三翻盘的那个角看。明明他在外面的布置早已成型,即使雨秋平点三三给他形成了厚势也无伤大雅,可是雨秋平却迟迟不动。日海愣生生看着自己的这个破绽从中盘放到了结束,最后才被雨秋平一击必杀。

    “殿下,您为什么之前一直不点?”日海抬起头,不解地向雨秋平问道。

    雨秋平故作神秘地一笑,低声答道:

    “杀招,当然是要藏起来的。”

    10月30日,织田信长在二条城天守阁内召开了评定会议,各个大名和重臣悉数前往。大家都知道,这是要商讨对三好家的作战安排了。

    雨秋平到了评定室门口后,发现这次来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层。织田信长,丹羽长秀,德川家康,松永久秀,然后就是各大军团的军团长:雨秋平,佐久间信盛,明智光秀,羽柴秀吉,荒木村重,以及代表柴田胜家而来的前田利家。

    “没想到主公居然会要求德川殿下和松永殿下也出兵。”同样站在门口的羽柴秀吉凑到雨秋平耳边低声道,“真是奇怪。松永殿下都很久没有参与我们的行动了,本来有传言说,主公都要扶持筒井殿下来代替他了,此刻却忽然把他拉了过来。”

    “事不近常理者当慎之。”雨秋平不置可否地评价了一句,“走吧,开会了。”

    会议开始后,织田家的家臣们纷纷会心一笑,为自己在先前通风会上磨洋工的决定感到了欣慰织田信长果然没有任何听取大家意见的意思,摊开地图,大包大揽地就开始介绍军情、分配任务。

    “这次我们对面,大约会有45000三好军,三好四兄弟都来了,三好义兴似乎去坐镇四国提防长宗我部反扑了。淡路水军也来了,不过明石海峡以东的摄津、播磨海岸,都控制在咱们红叶的船队手上,他们靠不了岸,无所谓的。”织田信长大手一挥,潇洒地指着西边道,“毛利家那穷乡僻壤加起来估计也就50000人吧,这次派来了25000支援播磨,领军者是毛利两川之一的小早川隆景,也算是够意思了。然后,备前国、美作国的浦上家和宇喜多家是

    三好家、毛利家的属国,也凑了10000人来支援。”

    当年的浦上家在遭遇宇喜多秀家背叛后,一度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被迫向三好家臣服。他们在三好家的帮助下返回了美作,试图重新夺回备前。不过,聪明的宇喜多秀家立刻向向毛利家臣服。有了毛利家撑腰,他也就不怕有三好家撑腰的浦上家了。后来,三好家和毛利家共同加入了足利义昭旗帜下的第二次信长包围网。主家都和好了,浦上家和宇喜多家这对冤家也只得惺惺作态地重归于好。宇喜多家把备前国的本城天神山城以及备前国东边的三石城等地还给了他曾经的主家浦上家,算是看在三好家的面子上表示了歉意。

    “一共80000人嘛…”雨秋平自言自语着重复了一下这个数字,和军情司事前侦查得到的情报差不多。

    “才80000人,怕什么?”织田信长却把雨秋平的话当成了胆怯,“余这次自己带来的了人加上犬千代和恒兴的就是70000人,还有德川殿下的10000人和松永殿下的10000人。红叶你也差不多带了10000人来,十兵卫和右卫门尉也是10000人,米五郎有5000人,山阳道军团手上有20000人。咱们加起来,一共是135000大军,这可是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庞大军团啊,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本愿寺的秃驴们估计又要蠢蠢欲动了,丹波丹后但马那些小豪族估计也不老实。”织田信长不屑地冷哼了几声,“米五郎,你带着你的部下留守京都。右卫门尉,你的人过几天就回到摄津去吧,继续包围本愿寺。这次必须给余拿下几个岩砦来,要是再徒劳无功,余拿你是问!”

    “是。”丹羽长秀和佐久间信盛立刻应道。排除掉他们的部队后,大军还剩下120000人,依旧是三好-毛利联军的一倍半。

    “我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从摄津进入播磨,有北路、中路、南路三条路可以走,其中北路是从六甲山区的峡谷通过,道路不利于大军通行;中路要直接翻越六甲山区,更是艰险难行;只有南路比较好走。”织田信长拿着折扇,在地图上自北向南依次点过去,随后又用扇子在中路使劲敲了敲,“中路很难走,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走中路。何况就算走中路翻山越岭进了播磨,前面还是横着淡河城。部队好不容易翻过去,也带不了多少攻城器械和辎重,拿淡河城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我们要走中路奇袭吗?”羽柴秀吉闻言有些兴奋地接茬道,“三好家和毛利家肯定想不到。”

    “屁。”织田信长毫不留情地对着羽柴秀吉破口大骂道,“我不是都说了嘛,中路走过去也没用,走中路干嘛?”

    “就是因为走中路没用,三好家才不会提防!我们才有机会成功啊!若是他们在山道上设下部队阻碍,我们可就过不去了!”羽柴秀吉对织田信长的态度有些意外他们的主公可是一向最喜欢奇袭了啊。

    “你会这么想,

    三好家和毛利家也会这么想,虚虚实实。”织田信长志得意满地大笑了几声,“我们在北路设置疑兵,南路则大张旗鼓,让三好家和毛利家误以为我们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从中路突破。不过我们的中路也是疑兵,等到他们把部队调过去防守中路的时候,我们让主力从南路堂堂正正地突破!”

    “山阳道军团,率20000人走中路作疑兵。”织田信长第一个点了羽柴秀吉和荒木村重的名字,“如果真的有机会,你们也可以假戏真做,突破一下试试看。”

    “红叶,德川殿下,松永殿下,你们三位率领所部30000人走北路作疑兵。”织田信长又看向了雨秋平这边,“务必把动静闹的大一点。”

    “我亲自率领70000大军走南路,到了明石之后先按兵不动。只要三好家和毛利家的大军一到中路的淡河城,我就率领全军猛攻淡河城西侧身后的三木城,切他们的退路。然后我们三军回师,在淡河城把它们全歼。”织田信长右手握拳,在淡河城的位置重重地敲了敲,“就这样了,回去准备吧!”

    雨秋平走出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抱怨,织田信长这次的布置实在有些简单。在三好长庆、小早川隆景这样的名将、和三好义贤这样的阴谋家面前,估计没什么机会成功。

    然而,他前脚刚到武家屋敷,后脚就又被织田信长的母衣众给叫回去到密室再开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雨秋平到了本丸内一处秘密屋敷后,发现这次开会的人少了两个松永久秀和德川家康,也多了一个林秀贞。

    “是不是都觉得余的计划太简单了?”织田信长冷笑了一声,“余又不是傻子,哪里会拿这么简单的布置打仗?”

    “拿上来给他们看,我们织田家的忍者截获的密信。”织田信长朝林秀贞努了努嘴,后者立刻把一封信递给了桌上的重臣们,让大家依次传阅。雨秋平不看不知道,原来这封信是松永久秀和三好义贤之间的密信。松永久秀向三好义贤承诺,他愿意倒向三好家,趁着这次大军出征播磨的机会忽然叛乱,配合包围网的联军击破织田大军。

    众人还没从这样大的猛料里缓过劲来,织田信长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所以我们这次的作战计划,不是为了去打三好家和毛利家,而是要把松永久秀这个蛀虫给干掉。”

    “根据刚才的计划,他肯定认为我们的主力都在南边,中路的部队也都在山区里回不来。”织田信长坏笑了一声,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而在北路,我会做出这样的布置。红叶,你走第一个,德川家康走第二个,松永久秀走第三个,就是在队伍的最后。”

    “如果余所料不差,松永久秀那厮肯定会内通三好家,让三好家、毛利家的大军全部去北路云集。到时候,等你们走入六甲山区的峡谷后,他在后面叛乱堵住你们的退路,让三好-毛利联军和他首尾夹击,把你们都消灭在那里!”

第六百五十八章 内奸

    听到织田信长的描述后,雨秋平不禁愕然。如果局势真的那样发展的话,被前后关门堵在峡谷里的他和德川家康就是死路一条了。

    “不过不要紧,余早就安排好了。”织田信长用折扇点了点雨秋平,“红叶,你走在最前面,时刻准备好防御,不仅要对着前面,还要对着后面。有你这个‘绝对防御’在,三好-毛利联军仓促间没办法在复杂狭窄的山区里突破你的阵地。”随后,织田信长顿了顿,狞笑道,“而你的屁股后面嘛…我会让对此毫不知情的德川家康给你垫背。他被友军突袭,肯定会全军溃散,刚好削弱他的实力。等松永久秀歼灭了德川军,估计要耗费不少时间。而余的大军和山阳道军团,其实并不会真的西进去进攻,而是只派出一部分下部队大张旗鼓地进入播磨,大部队一直潜伏在摄津境内。等到松永久秀一反,我们立刻大军回头,把他给灭了!”

    不得不说,织田信长的这个布置着实歹毒,一石二鸟。不仅引出了松永久秀叛乱,还能一举削弱德川家的实力。这个计划,倒是和天野景德当时引诱纪伊叛乱的计划有异曲同工之妙。雨秋平不由得有些不安地向林秀贞看去该不会就是他的建议吧。然而,林秀贞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波动,让人看不出什么异常。

    不过…如果计划真的这样执行,德川军估计是凶多吉少了。雨秋平悄悄地看了一眼在场众人,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替德川家康的安危担忧,而对计划提出质疑。

    雨秋平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由得有些懊恼德川家康都已经把他坑成那样了,可是他心里却还念着旧情,忍不住替他考虑。

    坐在雨秋平对面的明智光秀看出了雨秋平的挣扎,她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主公…若是如此对待德川家,会不户导致德川殿下的不满啊?”

    雨秋平闻言向明智光秀投去了感激的一瞥,后者简单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什么不满?他们凭啥不满?”织田信长像小混混一样笑着摊开了手,“偷袭是松永家偷袭的,余织田信长事前又不知道,事后也立刻派人去救援了,他凭什么不满?”

    织田信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简单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任务后,就各自散会离去。

    雨秋平回到住处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竹中重治和天野景德叫了过来。

    “我们这次行军极有可能会被切断后路,所以随军携带的粮草和辎重一定要足量。而我们要走的地方多是山区,铜墙备的骑兵就不用调过来了,留在河内也可以配合燎原备稳定局势。但是…”雨秋平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竹中重治,低声道,“能不能把那个特种作战部队调过来。因为我们这次要进入山林地区作战,要是能有他们的帮助,估计能方便很多。”

    “可是…”竹中重治有些犹豫,“那些纪伊武士的忠心…”

    “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权兵卫他就在京都,我可以让他带着鸦的忍者作为监军,跟随部队一起出征,监视他们是否有异动。”雨秋平和天野景德交换

    了一下眼神,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竹中重治似乎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在下这就派信使去调兵。”

    阿波国胜瑞城天守阁里。

    “父亲,”细川真之打开门进来,向在棋盘上打着棋谱的三好义贤问道,“您还在看雨秋红叶的那盘棋吗?”

    “前后棋风判若两人,他果然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方式来应对八人。”三好义贤用手指敲了敲那张薄薄的棋谱,同时将手里捏着的白子,在中盘时就反过来倒放在三三的位置。随后,继续照着棋谱摆放棋子,直到最后一手。

    “父亲,在下有一事不明。”细川真之恭敬地跪在三好义贤身前,看着三好义贤倒放的那个白子,向三好义贤问道,“这点三三之法,从中盘起就可以用了,为何雨秋红叶要拖到最后一刻再用呢?”

    三好义贤看了眼细川真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之前让你办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松永弹正已经答应协助我们。”细川真之顿了顿,继续道,“铃木大人那里也没问题。正巧,他所在的备队这次也被调往战场。他说他可以将织田家、雨秋家的情报偷偷告知我们。”

    “好。”三好义贤微笑了一下,缓缓地把那颗白子反了过来,扣在了棋盘上。

    “杀招,当然是要藏起来的。”

    11月3日,织田家大军整装待发,目标是摄津和播磨的边界。而铃木重秀率领的特种部队,也从河内匆匆赶到了京都汇合。雨秋平立刻召开了雨秋家的军情评定,向大家通报这次的作战任务。这次军情评定的规模并不小,所有军衔在校官及以上的军官全部到场。参谋部的竹中重治准将,军情司的真田昌幸准将,鸦的天野景德;常磐备的福岛安成准将,毛利贵志少校,水原子经上校,蜂须贺小六中校;鸣镝备的查理准将,新显成亮中校,久武长贺少校,加藤光泰少校;以及特种连的铃木重秀少校。

    “之所以把你们大家都叫来,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有些特殊。”

    其实不用雨秋平解释,这些军官自己也能察觉出来。就在他们议事的帐篷外,就有着不少鸦和军情司的忍者或明或暗地在警戒。

    “此役的目标,不是三好家,不是毛利家,也不是播磨。”雨秋平用手向着西边虚点了几下,随后指向东边,“而是我们织田家里自己的内鬼松永久秀。”

    “我们已经查获了松永久秀和三好义贤之间交流的密信,松永久秀答应从织田家叛离,并协助三好家前后夹击织田大军。所以我们此役的布置,就是要引出松永久秀谋反,再把他一围歼。”雨秋平快步走到沙盘前,指了指北边的峡谷,“之前已经把行军布置给你们看了。我们这次是要走北路,跟在我们后面的是德川家,然后是松永家。主公这样的布置,是想拿我们和德川家做诱饵,引诱松永久秀谋反,和三好家、毛利家把我们在山谷里前后夹击。而主公的部队并不会真的进攻播磨,而是会留在摄津边界。松永久秀一反,主公的

    部队就立刻北上消灭松永久秀,把我们救出来。”

    “因此,我们要提前做好被松永久秀在背后突袭的机会。虽然有对此毫不知情的德川家帮我们挡住第一次进攻,但我们的处境也不会好到那里去,必须提前筹划。”雨秋平环视了在场一圈,低声道,“但是,这个作战计划是绝密情报,绝对不能让松永家后者德川家的人知晓。所以,我不可能把计划通报全军,而是只能告诉军队里的中高层,让你们暗中做准备进行应对。到时候松永久秀一反,你们立刻要安抚部队的情绪,告诉大家这是本来就有预料的计划,不必惊慌。”

    “明白了吗?”雨秋平说完红叶军的任务后,向大家确认道。

    “明白了!”一众军官齐声应道。

    离开评定室后,所有的军官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军营内。然而,当夜色将临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却悄悄地从军营中溜了出去。十余年忍者的经历让他得以避过营内的岗哨,七拐八绕,在夜色的荒野里穿行,终于来到了一处废弃的破庙里。

    “铃木大人。”一个声音轻声唤道。

    “细川大人。”铃木重秀看到细川真之的身影后,匆忙低声问道,“附近没有人吧?”

    “放心,就我一人。”细川真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大人有什么情报吗?”

    “这次织田军的目标不是播磨,他的大部队甚至不会进入播磨,而是都将等在摄津边境。织田信长是要引诱松永殿下谋反,随后围攻松永殿下。令尊和松永殿下的通信已经被发现了,织田家已经知晓松永久秀即将谋反。”铃木重秀压低声音,快速把珍贵的情报告知了细川真之。

    “确定吗?属实吗?”细川真之听到如此劲爆的情报,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若是假的,可就麻烦大了。”

    “放心,绝对属实。我盯着另外那些军官,他们回军营后没有再被叫去,肯定是真情报。”铃木重秀信心十足地低声道,“请快些禀报令尊和松永殿下吧。”

    “如此,包在我身上。”

    11月4日,织田家大军从京都出发。11月6日,织田家大军抵达摄津国核心有冈城,也是荒木村重的居城。11月7日,织田军抵达越水城,这里是羽柴秀吉的临时居城,也是这次三路大军分别行动的分叉点。织田信长先是下令本家忍者在六甲山区散开庞大的情报屏障以掩盖部队行踪。强大的织田家忍者咄咄逼人,把三好家几乎所有的哨探和细作都从六甲山区里赶了出去。织田信长故作此举,其实是进行一场碟中谍般的算计:

    在松永久秀和三好家看来,织田家并不知道松永久秀即将谋反,而是认真地在策划一场虚虚实实的奇袭。织田家进行情报封锁,作出自己可能要奇袭的样子,吸引三好军把部队拉到中路提防,随后再在南路突破。

    织田信长以此来蒙骗松永久秀和三好家,让他们不怀疑自己。然而事实上,织田信长进行大规模情报封锁的目的,是要掩盖自己只派遣了小部队进入播磨而将大军都留在摄津边境等着围攻松永久秀的布置。

第六百五十九章 兔子

    从越水城开始,北路军的30000人就离开了大部队,独自向着北边的名盐挺进那里是六甲山区峡谷的入口。雨秋平为了便于指挥,亲自登上了名盐西北的一处高地望地形,恰巧在那里撞见了同样来望地形的德川信康。

    “伯父?”德川信康看到雨秋平后,立刻兴奋地策马而来。奔到雨秋平身前后,翻身下马向雨秋平行了一礼,“好久不见!伯父这些日子还好吗?”

    德川信康是个直肠子的武士,平日里也不大爱在钻研那些心术,看起来对雨秋平和德川家康之间的矛盾毫不知情,依旧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招呼雨秋平。

    “三郎免礼,我过得还不错呀,三郎怎么样?”雨秋平也是笑着跳下马来,把德川信康扶起,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怎么搞得,把衣甲弄得这么脏?”

    “刚才被石头绊了,摔了一跤。”德川信康满不在乎地抖了抖肩膀,随后又用激动的眼神望向雨秋平:“伯父也是来这里望的吗?”

    “对,看一看前面的路该怎么走。”雨秋平点了点头,“怎么了?”

    “嘿嘿!”德川信康闻言兴奋地一挥拳,朝着身后的几个侍卫得意地炫耀道,“你们看吧!堂堂红叶殿下也选了这个山头啊!你们还非要去拉着我另外一个山头,现在懂了吧!”

    “哈哈哈哈…”雨秋平弄明白了,原来德川信康是在和几个侍卫斗气啊。

    “对了三郎,你怎么跟着令尊来出征了?”雨秋平忽然有些好奇,变开口问道,“一般令尊出征,你不是都留守领内的吗?这次你也跟着来了,谁来坐镇三河、远江?”

    “这次是酒井大人留守。”德川信康毫无戒心地向雨秋平解释道,“家父说,他这次要把我一起带着来见织田大殿,就是向织田大殿证明德川家毫无异心,以防大殿他猜忌我们。”

    “啊…”雨秋平闻言有些伤脑筋地挠了挠头,这孩子还真是口无遮拦。

    “而且跑出来也痛快,总比在家里受气好。”德川信康说到这里,还有些生气地哼了一声,右手扬了扬马鞭,十分不满地撇了撇嘴。

    “家里怎么了?”雨秋平有些诧异地问道。

    “嗨,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德川信康不屑地向雨秋平抱怨道,“拙荆,就是织田大殿的五德公主,从小肯定都是娇生惯养,娇贵得很啊,一点苦都吃不得,一点累都受不得。三河又不比繁华的尾张,怎么可能不过苦日子?母上还是今川家的公主呢,也没见得比她会摆架子。”

    “嘛,毕竟是主家的公主嘛…”雨秋平笑着为德川信康宽解道,“养尊处优,有些小脾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哪里是小脾气啊!那脾气,真的难受!”德川信康见雨秋平还为织田五德解释,忍不住高声嚷嚷道,“但凡一点小事不顺心了,比如我那天打猎回来完了,马上就开始闹了!就在那里板着脸,一句话不和你说,也不吃饭。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儿’。我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说‘没有’。我说‘那你吃饭啊’,她说‘不吃’。我说‘那我自己去吃了啊’,她说‘你去吧’。她自己说的啊!她自己说让我去的啊!结果我一去吃,她就跑过来闹,说什么我吃饭都不带着她,就不理她了,生气也不哄她!可是她自己说没生气的啊?”

    “哈哈哈哈哈…”雨秋平闻言大笑起来,这德川信康不就像是他前世不会哄姑娘的直男吗,“男人要让着女人一点,哄一哄,顺顺毛就好了呀,何苦和她犟呢?”

    “什么呀?哄她?那鼻子还不要翘到天上去?整天在冈崎城里趾高气扬的!”德川信康似乎说到了更加生气的地方,居然狠狠地把马鞭往地上一扔,“我算是想明白了!她就是仗着自己是织田家的女儿,看不起我们德川家,所以在我们这儿作威作福!我们德川家虽然是从属,但我们也是男儿啊,哪里受得了这些委屈。她动不动就是一句‘我们织田家如何如何’,‘家严如何如何’,就是看不起我们嫌弃我们,觉得三河穷,觉得德川家弱!这样也就算了,她还经常给母上气受!怎么说母上也是她的婆婆,是长辈,结果她俩带着侍女在楼梯遇上了,她居然要让母上让到边上等她先过?真是岂有此理!我每次不满,每次吵架,她最后都嚷嚷着要去给织田大殿告状,拿织田家压我!真的是!”

    德川信康愤愤不平地抱怨了一长串,可把雨秋平给吓得不轻。这孩子心直口快,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事情真的像他描述得那样,那德川信康、筑山夫人母子俩和织田五德的矛盾就已经很严重了!筑山夫人是今川义元的养女,而织田五德是织田信长的女儿,这对宿敌的下一代自然不会喜欢上对方。而德川信康显然也没能调解婆媳矛盾,反倒是和织田五德闹得很僵…如果事情真的这样下去,历史上织田五德写信向织田信长举报德川信康和筑山夫人内通武田并导致两人被织田信长下令处死的悲剧岂不是要重演了吗?

    “三郎,你这些事情不好和别人乱讲的。”雨秋平凑到德川信康耳边,语重心长地对他低声道,“你和五德公主有矛盾这件事,还有你父亲说害怕织田家怀疑你们这些事情,你不好和别人乱说。这些事情说出来,会给德川家带来麻烦的。”

    “啊?唉…唉,好!”德川信康似懂非懂地愣了愣神,但出于对雨秋平的尊敬,还是立刻应道。雨秋平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肯定没听进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和五德公主的事…怎么说呢。”雨秋平拦着德川信康的肩膀,一边拉着他向着没人的地方走去,一边低声道,“还是要学会互相体谅呀。五德公主又不是什么坏人,会理解你的。”

    “可是她有时候真的很让人生气…”德川信康别过头去,嘟囔了一句。

    “生气了就想想开心的事情。”雨秋平笑着拍了拍德川信康,“来,给我讲讲,你们有什么很开心、很甜蜜的时光呀?”

    “啊…那种事情。”德川信康这个小伙子提起那些甜蜜的往事,忽然脸色一红,“哪里好意思说

    出口啊。”

    “没事,说出来吧,说着说着心情就会好很多。”雨秋平继续循循善诱地勉励道,就仿佛初中寝室夜聊时,几个室友鼓动唯一那个谈恋爱的室友讲恋爱细节时那样。

    “啊…唉…”德川信康犹豫了半天,挠头挠的头发都要掉了,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觉得很漂亮嘛就是,因为之前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然后我就很拘谨,不敢和她太近…然后有一天,她忽然抱住我,我很紧张,她就说‘小女子是你妻子…你怕什么,你怕什么’…当时就感觉很感动…”

    “还有呢?”雨秋平听着德川信康讲着不伦不类的故事,努力憋笑着鼓励道。

    “有一次我打猎手给摔伤了,自己吃不了饭…然后那个侍女喂我吃饭的时候,动作比较…比较轻薄吧。”德川信康斟酌着措辞,脸色却是越来越红,“然后五德就…就…”

    “就吃醋了?”雨秋平笑着接茬道。

    “啊…对!”听到雨秋平把那个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词说出来后,德川信康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她就抢过饭碗要给我喂饭。可是她没伺候过人,喂不好,弄得我衣服上都是汤汤水水,她就急哭了。然后我就搂着她哄她,和她说没事…后来…”德川信康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望着天,似乎是想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眶,“后来她有次和我说,那天她特别感动。”

    讲完这个故事,德川信康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许多往事。有的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买首饰,还有的是只有武家男儿才会经历过的临战前的送别…直到最后一个:

    “还有一次啊…我打猎时杀了一只大兔子,但是看他带着一只小兔子很小,就没舍得杀,把她给抓回来送给了五德。五德她特别喜欢那只小兔子,当时她开心得不得了,每天忙前忙后伺候那个小兔子…当时她的样子…多可爱呀。”德川信康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眼中仿佛泛着光彩,但是说着说着,光却逐渐暗淡下来。“但是后来那只小兔子死了,五德很难过…我当时看着心疼,就说下次打猎再给她抓一只回来…可是…”

    “可是什么?”雨秋平有些好奇。

    “可是后来吵架了…我就和她说不给她抓了…她说她不稀罕…后来就就不了了之了。”德川信康叹了口气,缓缓地低下头来,没有再多言语。

    忽然间,两人身旁的灌木丛里窜出了一只小小的兔子。德川信康愣了一下,眼疾手快的他一个弯腰,就把那只小兔子给抓了起来。

    “说什么来什么?”德川信康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兔子。

    “回去送给五德?”雨秋平挑了挑眉毛,鼓励道。

    “嗯…”德川信康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把兔子塞给了雨秋平。

    “先放伯父这里保管吧。我们最近在吵架,我才不要拉下脸给她送兔子和好呢。”德川信康嘟囔着哼了几声,“要等她先给我道歉,我再把兔子给她。”

第六百六十章 变故

    11月9日,雨秋军、德川军、松永军已经依次走在了从名盐到三田的峡谷中。当晚扎营时,雨秋平特意将铃木重秀喊来了营寨里。

    “殿下,找在下何事?”铃木重秀向雨秋平恭敬地跪下行礼。

    “都说了,在红叶军里,只行军礼就可以了,跪拜磕头那套都要忘掉。”雨秋平笑着对铃木重秀调侃道,“你在新兵营里到底有没有好好训练,怎么还没改?”

    “殿下赎罪!”铃木重秀闻言也是一笑,“之前几十年的习惯了,仓促间改不掉。”

    是啊,过去在纪伊几十年的羁绊,又哪里是能轻易抹去的呢?

    “10个俯卧撑,待会自己回兵营做,我就不派人监督你了啊!”雨秋平佯作严肃地训斥道,随后便开始说正事:“叫你来,是要让你带着你的特种连队,在明天早上就开始潜伏在道路两侧的山林里了。从名盐到三田的山路只有30里,最迟最迟后天上午也要走完了。松永久秀要动手,就是这两天。你们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接应。”

    “是。”铃木重秀这次朝雨秋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还有…”雨秋平动了下身子,有些别扭地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把战线扩长一点,也顺便接应一下德川家的部队吧。特别是注意接应德川家的少主。那孩子不懂事,遇到危险肯定奋战在一线,很有可能遭遇不测。”

    “了解了。”铃木重秀点了点头道,“到时候事变发生,在下会安排专人盯着德川公子,去保护他的。”

    “行,辛苦了。”雨秋平做了个手势,示意铃木重秀可以离开了。

    铃木重秀告辞后,前脚回到自己的兵营,后脚就趁着夜色潜伏到兵营边的山林里。在这里,铃木重秀甚至要比鸦的忍者拥有更灵敏的嗅觉。

    “铃木大人。”看到铃木重秀来了后,等待已久的细川真之立刻迎了上去,“织田家的忍者和雨秋家的忍者好是厉害,把这里守了个水泄不通。如果不是你的人给了我们织田家忍者的布防图,还把我们的人引了过来,我还真的找不到你。”

    “这是在下应该做的。”铃木重秀低声答道,“有什么需要吩咐在下的吗?”

    “最新的情报是什么?”细川真之同样低声问道。

    “织田家似乎还在按照原计划行事,我的人明天会潜伏到山林里去戒备。不过,红叶殿下特别嘱咐了要在下保护德川少主的安危,不知道是为什么。”铃木重秀有些疑惑地如实汇报道。

    “我会汇报给父亲,让他分辨的,铃木大人不必担心。”细川真之简短地答道。

    “那…”铃木重秀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问道:“松永殿下那里你们通知到了吗?他还会如约发动叛乱吗?三好家有修改作战计划吗?”

    “这就不是铃木大人需要知道的了。知道太多了,容易出事。”细川真之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辛苦了。”

    “只要是为了已故的兄长,在下万死不辞。”

    11月10日清晨,北路军再次踏上前进的路。这一天,红叶军的高级军官们个个如临大敌。他们明白,此刻红叶军已经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必须打起十万分的精神。走在前面的常磐备和走在后面的鸣镝备都是全员披甲,随时准备应对前后的夹击。

    而雨秋平也是不敢大意,军情司的忍者一刻不停地把前方的情报向他传来,鸦的忍者则将松永军和德川军的动向牢牢地把握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雨秋平都是能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到了午时四刻,全军已经走完了北线山路的一半,而他们松永久秀依旧没有动手的意思。天野景德亲自去后方看了一眼,发现松永军仍然呈行军队列,不紧不慢地跟在德川军的后面,一点攻击的意思都没有。

    “这老狐狸。”雨秋平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一次织田信长制定了针对松永久秀的计划,雨秋平是打心底里喊好的。毕竟他的领地河内、和泉就紧贴着松永久秀的大和,自己背后住着这样一个叛乱怪癖者,任谁都不会放心。之前松永久秀的叛乱,就险些害死了雨秋平。若不是森可成舍命相救,而竹中重治又急中生智夺下了高屋城,红叶军那一次都是凶多吉少。雨秋家上上下下都担心着大和的松永久秀什么时候会再次叛变,给河内和泉狠狠地捅上一刀。若是能把松永久秀除去,雨秋家可是能安心不少。

    “前面呢?”雨秋平又向真田昌幸问道。

    “三田谷口没有发现一点三好军,不过有不少三好家的忍者在活动,我们探不到太远的地方。但是至少在三田方圆十里,是没有敌军的。”真田昌幸也是有些诧异,“这已经脱离了正常的布防范畴了。无论如何,北路出口三田这样的要冲都是该留人的。哪怕再马虎大意,五千人的部队总是该有的。”

    “所以你觉得三好家有阴谋?他们察觉到我们的计划了吗?”雨秋平追问道。

    “不一定。”真田昌幸摇了摇头,“也有可能,他们此举就是为了给松永久秀叛乱争取机会呢?”

    “在下觉得事有蹊跷。”竹中重治忽然开口打断了雨秋平和真田昌幸的对话,“在下倒是觉得,三好家已经察觉了我们的计划,所以谷口才一个人不放。”

    “这是为何?”雨秋平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里面虚虚实实太绕脑子了。

    “叛乱最致命的地方就是出其不意,从而给轻敌的敌人猝不及防的打击。”竹中重治微微一带马缰,靠到了雨秋平身边压低声音道:“三好家若是真想配合松永久秀叛乱,就是要努力表现出正常的姿态。他在这里不留任何一人,肯定会引起我们的警觉。我们警惕起来后,松永久秀叛乱带来的伤害就小多了。”

    “在下觉得有内奸。”竹中重治用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在雨秋平耳畔轻声道,“织田家里有内奸,

    向三好家泄露了我们的计划。”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雨秋平大吃一惊,讶异地看着竹中重治。

    “无法推断,这是直觉。若是真的能够推断的话,在下也不会在这里猜测了。”竹中重治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还请注意。”

    北路的大军就这样缓缓地向前行进,可是松永久秀似乎都没有反叛的意思。雨秋平眼看着着急,居然都用各种理由放慢进军速度,给松永久秀争取叛乱的时间。一会儿,雨秋平说前面的道路坑坑洼洼需要修缮;一会儿,雨秋平又说前方有小溪阻断了河流,需要搭桥。一向以神行为名的红叶军这一路走得磨磨唧唧,让身后的德川军都诧异不已。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11月10日晚上,松永久秀依旧没有动静,而前线的三田也没有三好军的部队。雨秋平眼看着都要从峡谷里走出来了,这松永久秀怎么还不反呢?雨秋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滑稽,居然拼了命地在等友军叛乱,等不到还干着急。

    当天晚上,织田信长的忍者就来到了雨秋平的营寨,询问他什么情况。雨秋平如实汇报,那个忍者也是一脸为难。他告诉雨秋平,织田家的大军基本都在明石城到花隈城的边境线边等着,只有前田利家和泷川一益等人率领的10000别动队北上三木城方向。

    “三田一个三好军都没有?”忍者在临走前,再次向雨秋平确认道。

    “一个都没有,北路根本没看到人。”雨秋平摊了摊手,“松永久秀也非常老实,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

    这天夜里,雨秋平安排手下的部队以连为单位轮流站岗,而军情司和鸦的忍者也警戒着周围。雨秋平有了个猜想,或许松永久秀白天不反,就是想等到晚上雨秋军和德川军睡了之后忽然打着火把发起夜袭。

    然而,红叶军的士兵和忍者守了一夜,却还是连只鸟都没等到。无论是前方还是后方,都安静地超乎了雨秋平的意料。如果继续前进,北路军就要走到三田,走出六甲山区了这可和先前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啊。

    “殿下,走不走?”全军按照军号声起床后,雨秋平的命令却一直都没来。福岛安成只得亲自跑过来向雨秋平询问。

    “啊…真是令人头疼。”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头发,“推迟半个时辰出发,再给松永久秀争取一点时间。”

    然而,半个时辰后,松永久秀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雨秋平又让真田昌幸的军情司忍者去外面侦查,这一次的侦查范围扩大了不少,可是依旧没有看到三好军的影子。

    “真是邪门了。”就在雨秋平暗自吐槽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通报织田信长的信使来了。

    “立刻撤军吧,红叶殿下。”那个信使脸色阴沉地对雨秋平低声道,“南路遭遇三好-毛利联军突袭,陷入大危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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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介绍:
时空之门扭转了历史,常磐红叶书写了传奇。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且看那穿越至日本战国的中国学生,如何在抉择中,开创属于自己的霸业。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