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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摇微影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txt下载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一章 意料

    守城的日子是无比难熬的。

    6月25日,距离三好家围城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天。三好义贤的忍者已经切断了冈丰城半数水源,城内的用水开始紧张起来。而雨秋平期望中会在三好军中爆发的疫病,也并没能如愿虽然有足轻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而病倒,但是疫情被很快控制住了。

    比起雨秋平,长宗我部家的人则更为着急。眼下,他们所有的领地都被三好家占据了。按照三好家的风格,不好好乱捕一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可是连自己的居城饭盛山城都狠得下心去洗劫,更别提土佐了。长宗我部家的武士们纷纷担忧自己的领地,不知道会被三好家糟蹋成什么样子。

    三好家围城二十余天,却并没有发起过攻击,似乎不想承受攻击带来的伤亡。西南边的浦户城似乎也没有遭遇战事,因为赞岐众并没有回师的迹象。

    不得不说,三好家采取的选择是明智的。这些日子,雨秋平别的没干,就是一门心思加固冈丰城的城防。在他这个防御达人的亲自监督下,冈丰城内军民齐上阵,把冈丰城内外武装成了一个大型堡垒。冈丰城依托山势,配上海量的铁炮、弓箭和火炮,三好军若是想要进攻,肯定会碰个头破血流。

    雨秋平的想法是,利用守城战消耗三好军的兵力和士气。等到三好家损失惨重后,城内的部队借机反击,将三好军在城下击溃。然而,三好家根本不给雨秋平这样的机会,就是一门心思想办法切断冈丰城的水源,坐观长宗我部军和红叶军自己撑不住了,冲出来突围。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到了6月30日,冈丰城全城只剩下两口泉水没有被切断,局面危机重重。长宗我部家和雨秋家的家臣多次召开了评定会议,商讨迫不得已时两军突围的战术。

    “三好军在城外大约有30000人左右,其中10000战兵。”福泽谕楠在红叶军参谋部制作的沙盘前,向围在周围的两家武士讲解现在的情况。如此直观细致的沙盘让长宗我部家的人赞不绝口,似乎筹划着自己也要做一个。

    “南门外是三好长庆的主力,大约有15000人。而西门和东门外,则是十河一存和三好义贤负责,三好长庆也派出了一部分军队协助。”福泽谕楠在冈丰城的东门外点了点,那里是三好义贤的营寨,“三好义贤的阿波众不久前还被我们击溃过一次,战斗力相较而言比较弱。如果我们想要突围的话,就要从东边突围。”

    “可是从东边突围之后呢?我们跑去哪里?”香宗我部亲泰微微前倾,开口问道,“东土佐的香宗城和安艺城都沦陷了,已经没有可以依托的地方了。”

    “我们可以把他们再抢回来。”吉岗胜政伸出手来,在沙盘的边缘敲了敲,“然后进城防守。”

    “先不说我们能不能在三好家大军的追击下成功突围,就算突围了,我们能一边抵抗追兵一边攻克前方的城池吗?”雨秋平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太难了。而且香宗城和安艺城都不大,可能容不下我们的12000人。”

    “要想突围,就要往西南突。”福留亲政用手指了指浦户城的位置,那是满盘的钉拔纹里唯二两个插着红叶旗和七片酢浆草的城池,“浦户城两面环水,易守难攻。城池也大,容得下我们这么多人。而且浦户城的水源不会被切断,我们可以一直守下去。”

    “如果真的能突破到浦户城边,倒是有机会。城内的酾酒备肯定会出来接应我们,里应外合之下,冲进浦户城不是问题。”雨秋平微微颔首,片刻后却还是摇了摇头道,“问题是我们如何突围到浦户城?冈丰城以西,官道狭窄,又有十河一存坐镇,三好长庆的主力也可以随时支援,我们恐怕冲不出去啊。”

    “冲不出去也要冲,不然干等在冈丰城里渴死不成?”长宗我部元亲无奈地苦笑了两声,“红叶军勇猛无敌,有治部殿下在,我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老实说,我不是很有信心。三好家的人数几乎是我们的三倍。而且这二十多天来,三好家也在城外修筑了大量的岩砦、栅栏、壕沟、拒马,想要突围可是难上加难。”雨秋平双手扶着沙盘的边缘,凝视着战局,试图捕捉到一些战机。

    “治部殿下的红叶军,当年同样面对人数是两倍多的甲州武田军尚且能赢,怎么会连突围都办不到?”谷忠澄似乎还是在怀疑雨秋平有保存实力的企图,话里带刺地问道。

    “那一战我已经输了,若不是炮兵侥幸击伤了武田信玄,让他无法动用预备队给我们最后一击,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雨秋平笑着摊开了手,“总不见得指望我再一炮打中三好长庆吧?”

    “我有个问题。”一直在一旁盯着沙盘看的前田庆次忽然开口打岔道,“为什么冈丰城北边一直没被围起来?三好家在那里就放了一点斥候啊。”

    “因为冈丰城北边都是大山,山峰陡峭,森林密布,军队根本走不过去。”吉良亲贞看着前田庆次,向他解释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试试看撤到山里去呢?”前田庆次挑了挑眉毛,环视了在场众人一圈,却发现大家似乎对此都没有丝毫兴趣。

    “北边的山真的走不了。”长宗我部元亲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拒绝了前田庆次的提案,“根本不用考虑。”

    “若是九郎判官那日也是这样看一ノ谷的,那可就没有那场闻名天下的大战了。”前田庆次试图用源义经一ノ谷奇袭的事例来鼓舞众人,却依旧没有打动大家。

    “太难了。”雨秋平摇了摇头,“九郎判官那日是带着几十骑,我们如今可是要带着上万大军呐,如何走得出去。”

    就在冈丰城内的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三好家的主帐内,三好义贤同样是愁云满面。

    “一切都正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二弟这是怎么了?”三好长庆看到三好义贤愁得都吃不下饭,不禁调侃道,“一点都不洒脱,可不像你的风格。”

    “担心什么呢?他们的水军全困在浦户港里,没有水军,红叶军在近畿是飞不过来的。”见三好义贤还是不说话,三好长庆便继续开口道,

    “这不是什么计谋不计谋的问题,濑户内海隔在那里,飞不过来就是飞不过来。”

    “若是九郎判官那时也认为,濑户内海是渡不过去的,可就不会有屋岛之战了。”三好义贤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所谓的奇袭,就是做大家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眼下,红叶军真的无能为力了,那个天野景德的计策想必都用完了吧。”安宅冬康在一旁出言宽解道,“织田信长昨日都已经搬出天皇遣使求和了。按照他的性子,但凡还有回旋的余地,必定不会做出这样低三下四的举动。”

    “现在怕就怕,有人一反常态,不按常理出牌。”三好义贤缓缓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水,平视着茶水上随着水波起伏的茶叶,“别忘了,当年松永弹正就这样奇袭了饭盛山城。”

    “你是说那厮会出手帮忙?他巴不得雨秋红叶死了,他才好瓜分河内和泉呢吧。”十河一存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他固然不会,但是织田家最不缺的就是疯子。”三好义贤放下茶杯,缓缓地把视线投向东北,“一切都以堕入我画中,可是还有一人,尚在框外。”

    “是谁?”十河一存开口问道。

    “羽柴秀吉。”三好义贤举起手来,点了点东北方向,“令人猜不透的家伙。”

    7月1日,三好军主帐内迎来了传递紧急军情的信使。消息也言简意赅,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除了三好义贤。

    羽柴秀吉奇袭了孤悬海外的淡路国!现在正在围攻洲本城!

    “怎么过来的?”安宅冬康听到消息第一个走出反应,“哪里来的船?”

    “都是小商船。”前来汇报的传令兵面色有些惨败,“我们留守的水军和忍者都在监视岸和田港和在纪伊南部晃荡的九鬼水军,没有人监视摄津方向。羽柴秀吉不知什么时候搜集了一堆小商船,趁着暴风雨在摄津海边出海,被风一路吹着就刮过了明石海峡,到了淡路岛上,紧接着就上岸了,我们看那一日暴风雨那么大,料想没有什么情况,就没有安排例行岗哨。”

    “轻敌。”安宅冬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脱离了身体一般,“说了多少次,还是记不住啊。也是,要是真的说几次就能记住的话,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败在轻敌上了。”

    “殿下,请快点回师吧,洲本城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似乎织田军还想用那些商船继续渡河!可是我们淡路水军的水手和足轻都抽不开身去出海,所有人都在防守洲本城,船上没能剩下几个人!”那个传令兵十分焦急地低声道,“羽柴秀吉在抢割我们在淡路岛上的庄稼,在这样下去,这一年都要颗粒无收了。”

    “棋差一招。”三好义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摇头,遗憾地看了一眼冈丰城头飘扬的枫鸟旗。

    这是你最后一次从我手上逃走了。

    三好义贤在心里默默念道。

    下一次,不取你的性命,不留我的人头。

第六百三十二章 逃离

    在看到三好军逐渐撤离时,雨秋平和长宗我部元亲甚至不敢相信。就在他们山穷水尽之际,胜券在握的三好军却撤了。雨秋平和长宗我部元亲担心有诈,缩在冈丰城不敢追击,给了三好军从容撤退和乱捕的机会。

    等到三好军都撤走了,雨秋平才终于收到了真田昌幸的军情司忍者送来的情报羽柴秀吉奇袭了淡路,并且更多织田军都有登陆淡路的可能,迫使三好家全军回防。

    得到消息的联军迅速出击开始收复失地,大多数东土佐、中土佐的城市都已经被三好家弃守了。不过,三好家大军所过,皆成一片赤地。地里的庄稼什么都没留下,全被三好家抢走了。所有城下町、村落都被洗劫一空,所有能搬走的财物粮食都被抢走后,一座座城下町和村落被付诸一炬。三好家还破坏了大量的桥梁、栈道、水井,将土佐近乎毁坏成白地。

    当雨秋军和长宗我部军收复了香宗城、安艺城、本山城这些被三好军抛弃的城池时,那里的百姓几乎都饥寒交迫,无家可归。长宗我部元亲紧急从冈丰城里调出了军粮赈济百姓,但是疫病和饥荒还是不可避免。

    三好军并没有全部放弃这次占领的土地,西土佐依旧控制在他们手上,须崎城内就有不少三好长庆的部队留守。须崎城是沟通西土佐和中土佐的要冲,打不下须崎城,就没有办法进入西土佐。然而,长宗我部家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赈济灾民、重整领地上了,一时间抽不出兵力去进攻须崎城。

    而土佐遭到了这种程度的破坏,想要恢复元气,不知道要过多久了。

    “作孽啊…作孽啊…”吉良亲贞坐在冈丰城的城头,望着大量的灾民携家带口地来到冈丰城避难,领取救济的粮食。灾民的队伍蔓延出去了十几里,一眼都看不到边。在道路两侧,四处可见冻死饿死的尸体和已经被烧坏的田地和村落。一想到曾经美好的土佐被摧毁成这个样子,吉良亲贞就忍不住抹眼泪。这个素来修养很好的儒雅武士,却对三好家谩骂不停,“三好家当真都是些畜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啊…”

    雨秋平就站在吉良亲贞的身侧,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他自问,如果是河内和泉遭遇了这样的毁灭性打击,如果是枫叶山城的百姓们又和几年前那样遭遇人间炼狱,他估计也会心痛到无法自拔吧。

    “还是要多谢治部殿下慷慨援助了…”吉良亲贞哀怨了一会,忽然转过头,对雨秋平道谢道。他指的是以三菱商队牵头的町商人们对土佐重建的援助,协助他们重建土佐。“大恩大德,在下怕是几生几世都报答不尽了。”

    “吉良殿下不必客气,守望相助,应该的。”雨秋平点了点头,心里却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国会商人有借此发国难财的嫌疑。他们垄断了所有重建所需要的物资生意,还趁机把各类店铺开到了西土佐、东土佐的每个角落,将冈丰城城下町里工厂生产出来的日用品运输到店铺售卖,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毫无疑问,他们将彻底占据土佐的市场,把其他商人全部驱逐出去,获得巨额的利润。日后,背上沉重债务的土佐人和长宗我部家恐怕终其一生,都要在还债里度过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发财的商人还是帮到了那些灾民。如果没有商队跑上跑下运转物资,土佐的重建恐怕遥遥无期。

    “我差不多也要启程离开了,你们要守护好土佐啊。”雨秋平在吉良亲贞的肩膀上拍了拍,叹了口气道,“三好四兄弟齐齐出手实在是太可怕了,完全不是对手。”

    “是啊…如果三好军下次再来,我们就不一定挡得住了。到时候,也不知道兄长会作何选择。是向三好家臣服,还是流亡出奔呢?到时候,治部殿下可愿收留?”吉良亲贞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有些悲哀的语气低声道。

    “随时欢迎,不过我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雨秋平摇了摇头,拍在吉良亲贞肩头的手缓缓握紧,“如果三好家卷土重来,我也会再来增援的。不能让久武大人、江村大人他们白白牺牲。”

    “多谢殿下,长宗我部家永远记着您的恩情。这一次,我三弟亲泰会跟着治部殿下一同去近畿,亲自向织田大殿传达长宗我部家的谢意。”

    7月5日,雨秋平率军离开土佐。7天后,红叶舰队重返岸和田港。雨秋平连夜赶回枫叶山城,想要早点见到自己的家人。他和卫队已经香宗我部亲泰一路策马奔驰,打着火把在夜色下穿梭。不知跑了多久,隐隐可以看到枫叶山城的巨大轮廓,和枫叶山城灯火通明的外围城下町不过今天的城下町,似乎比往常要亮上很多倍?

    “这是怎么了,今天是什么节日吗?”雨秋平用火把指了指黑夜中的那一大团火光,向自己的侍卫们问道,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篝火晚会?”刚刚正式元服的朝比奈泰平在一旁打趣道。他的元服礼是雨秋平在船上替他主持的,雨秋平亲自担任乌帽子亲。他把朝比奈家的通字“泰”给了他,还赐下了自己的“平”字。按照常理,主公的赐字是要摆在上字的,也就是朝比奈平泰。但雨秋平为了纪念那个照顾了自己多年的大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将“泰”字摆在了上字。反正自己之前不懂这些规矩的时候,已经把“平”摆在过直江忠平的下字,也就没什么讲究。

    “篝火晚会?庆祝什么?庆祝你家殿下夹着尾巴从土佐逃回来吗?”雨秋平没好气地笑了两声,一夹马腹,提高了速度,“咱们快点。”

    等到一行人驶到枫叶山城城下町不远处时,雨秋平才终于看清了那团火光是什么全枫叶山城的近二十万百姓,大概有一多半都提着灯笼、打着火把等在城外。他们在看到雨秋平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时,立刻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迎接他们的家督安全归来。

    “天呐…”香宗我部亲泰看到如此壮观的场景,不禁惊呼出声,“久闻枫叶山城是日本第一城,今日一见,传言中的数十万人口恐怕不是虚言。”

    “而且治部殿下的民心…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香宗我部亲泰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咂舌道,“成千上万的百姓夹道迎接您凯旋,等到半夜仍不回去…自古以来,从未听过有谁能有这般待遇。”

    “整个枫叶山城的百姓当年都

    是我家殿下从饥荒和严冬里救下来的,香宗我部殿下现在看到的枫叶山城和城下町也都是我家殿下建的。雨秋家入住枫叶山城快十年了,枫叶山城再也没有遭遇过战火,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殿下爱民如子,善待百姓。这么多年,别说是人了,就算是木头都会有感情了吧。”朝比奈泰平说起雨秋平,眼中仿佛都泛起了光彩,“别说这枫叶山城了,整个河内和泉的百姓都爱戴我们殿下……”

    朝比奈泰平的话逐渐听不清了,因为随风送来的百姓的欢呼声,已经掩盖住了一切其他的声音。雨秋平翻身下马,和道旁迎接的百姓一一打招呼,不经意间,已经红了眼眶。

    等他从热情的城下町人群中穿过,在三之丸、二之丸、本丸、天守阁边上的街道、屋敷里,依旧等满了迎接他回来的百姓。等他终于回到天守阁时,天色已经大亮。他走到顶楼的卧室旁,还没等他敲门,门就自己开了。紧接着,一个身影就扑入怀中。

    “你怎么醒着?”雨秋平自然地搂住了怀中人,轻轻捋着她的发丝,“这个点,你不还是在睡呢吗?”

    “笨呐,人家等了你一宿,在天守阁上远远地看着你慢慢进来的。”今川枫用手在雨秋平的腰间狠狠地捏了一下,忍不住嗔怪道,“你倒好,就知道和百姓握手,都不回来找我,把我晾在这里一个晚上。你知不知道你被困在土佐这段时间,我有多着急?”

    “好嘛,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雨秋平有些歉意地在今川枫的发丝上落下一吻,“走吧,我们回去补觉。”

    “不行,等一下。”今川枫闻言忽然退开雨秋平,然后后退了两步,神秘兮兮的。

    “你要干嘛?”雨秋平见状一愣,哑然失笑道。

    今川枫似乎对雨秋平的笑十分不满意,有些生气地皱了皱眉头,直到雨秋平不笑了才停了下来。随后,她朝着雨秋平行了一个日本武家之女迎接丈夫的标准礼节,柔声道:

    “欢迎回来。”

    雨秋平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今川枫在做什么。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眶,快二十年前的那个雪夜的记忆涌入了脑中。那是骏府的雪夜…

    “总之,不管那么多,”今川枫踮起脚尖,靠着雨秋平的耳朵,轻声说道:“当你说‘我回来了’时,我一定会在家里等着你,对你说‘欢迎回来’。”

    雨秋平忽然感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猛地塌陷了下去。他抬起双臂,将少女紧紧地拥入怀中。在大雪中,这对年轻情侣久久相拥。

    心中的寒冷,也被少女的温暖驱散。

    往事的路,不堪回首,我只能在这条路上,不断前行。我失去了原来的生活,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亲友,失去了原来的一切。

    但是,我却不会再感到空虚寂寞和莫名的悲伤。

    因为有爱的地方,就会有家。

    因为有你在,我就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回家吧。”

    雨秋平猛地上前一步,就如二十年前那样,把佳人紧紧地拥入怀中,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我回来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杀意

    回来的第二天,雨秋平就在天守阁内召开了高层评定会议。直江忠平、天野景德、濑名氏义、竹中重治和真田昌幸这赫赫有名的雨秋五兵卫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来看望他们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殿下。

    “在下罪该万死。”一进屋子,天野景德就不由分说地给雨秋平跪了下来,深深地叩首,身上的乌鸦也无精打采地垂下了翅膀,“殿下此次赴四国,多次遇险,都是在下办事不力所致。”

    “权兵卫,不必如此。我们谁都没想到三好义贤的计谋竟会是这样,也谁都没想到纪伊居然是他的弃子。”雨秋平叹了口气,蹲下来想要扶起天野景德,后者却是不为所动。

    “乌鸦,这不是你的责任,计谋本来就是双向互发的。”竹中重治虽然和天野景德素来不睦,但是此刻却十分客观地低声道。

    “双向互发不可怕,我们这次也成功平定了纪伊。”天野景德沉默了半晌后,忽然猛地抬起头来,用那阴狠的目光死死地凝视着低头望着他的雨秋平,“可怕的是,三好义贤每一次出招,他的目标都是殿下的命。可是在下技不如人,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三好长庆分毫。再双向互发几次,雨秋家或许能开疆拓土,可殿下的命可就不一定还在了。难道每一次都指望殿下运气这么好,能躲过层层杀招吗?”

    天野景德的话让雨秋平一时语塞。是啊,三好义贤这次先是在冈丰城后山上安排刺客;然后又是让淡路水军和赞岐众舍弃纪伊而在四国岛围剿雨秋平;之后又以吉良亲贞为诱饵,将雨秋平引到大森城附近,险些被十河一存阵斩;再然后,用离间计阻止雨秋平撤退,试图困死雨秋平。这里面的每一招,都是直奔雨秋平性命而来。他把雨秋平的性命,看得比纪伊乃至四国还重要。

    “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干脏事的人,而且恐怕是当世最强的那个。他唯一的执念,就是取了殿下的命。”天野景德缓缓起身,站在雨秋平面前,逼视着雨秋平,“殿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吗?三好义贤招招都冲着您来,防不胜防。只要失手一次,您就死了。”

    天野景德肩膀上的乌鸦哀鸣了两声,用那昏黄的眼珠子盯着雨秋平看,仿佛在看一个早晚会死的人一样,让雨秋平感到一阵恶寒。

    “想要留住殿下的命,只剩下一个方法了。”天野景德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一抹凄厉的狠色,“在下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三好义贤,除掉那个一心想要杀死殿下的人。没了他,三好家在黑暗里便不是在下的对手,在下就可以护殿下周全。”

    “之后一段时间,请殿下暂停在下的一切任务吧。在下什么都不干,就是要把三好义贤给抹杀掉。”

    天野景德真的想要心无旁骛地杀掉三好义贤,在向雨秋平汇报完后,没等会议结束,就先一步离开了天

    守阁,似乎谋划杀三好义贤这件事已经刻不容缓。

    “殿下,说不定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三好义贤又在设局杀您呢。我哪有时间可以耽搁?”天野景德留下这句话后,就径直离开了。

    “也罢,让权兵卫去吧。”雨秋平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调整了一下坐姿,看向竹中重治,“半兵卫,练兵的工作怎么样了?”

    “新兵营里训练了大量的士兵,足以补上这次五个备队战损的缺额。我们还扩充了骑兵,将骑兵的编制扩编为含有3个连队的备队。还请殿下赐名,赐备队旗。”竹中重治按照惯例,把备队名字和旗帜的决定权留给了雨秋平,“不过他们还需要多加磨合,墙骑兵冲锋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练好的。”

    “墙骑兵…就叫铜墙备吧。旗帜的话,一面铜墙就不错。”雨秋平选择了红叶骑兵招牌的墙骑兵冲锋作为备队的名字和旗帜,以纪念令红叶骑兵闻名天下的三日町合战。

    “之前让你们训练的那个特种部队,筹划得怎么样了?”雨秋平端起茶水微微抿了一口,却发现茶水有些烫,还不大好直接喝,于是对着水面吹了吹。

    “就像殿下的茶一样。”竹中重治对着雨秋平的茶杯微微颔首,“很可口,但是还不到饮用的时候?”

    “此话怎讲?”雨秋平闻言将茶杯缓缓地放到了桌子上,那茶杯还真的有点烫手。

    “纪伊那些被打散编入新兵营的新兵,基本上都融入了部队。但是殿下要成立的那个特种连队,其中的军官和士兵有近半都是纪伊人,且都曾经是殿下的敌人,说是对殿下没有丁点怨恨是不可能的。若是想要他们在战场上为殿下作战,可能还需等待些时日。”竹中重治顿了顿,继续汇报道,“不过特种部队的练兵条例的编写、特种作战规章的条例、建制构造、武器生产、训练都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等到他们的心态调整好了,就可以上阵了。”

    “好,不急,好茶不怕等。”雨秋平笑着用茶杯的盖子敲了敲茶杯壁,“有了他们,我们的袭扰作战就不用只靠着军情司宝贵的侦查忍者了。”

    “启禀殿下,军情司忍者的扩招也正在进行。不过由于每一年,鸦都会从军情司要走一批忠诚可靠的老部下,所以军情司的规模没办法快速扩张。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鸦事关机密,必须要有信得过的老人来加入。”真田昌幸似乎对天野景德要走自己能干的好部下并没有太多不满。事实上,这些年来鸦能发展得这么快,全靠军情司源源不断的供血。

    “另外,殿下之前提到的,利用商业进行渗透,在下还没有完全理解,正在和下属们一起商量它该如何开展。”

    “这个不急,我说了,好茶不怕等。”雨秋平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吉兵卫,我们的铁公鸡大管家,最近咱

    们的收支状况如何?”雨秋平边说边打量着濑名氏义的脸色他完全可以从濑名氏义的神态中看出最近的财政状况。如果最近赚得多,濑名氏义就会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但如果最近入不敷出,他就会摆着一副大家都欠他钱的臭脸,恨不得把“不爽”两个字写在脸上。

    而现在,他脸色看起来还挺好的。

    “最近不错,每年国会老板纳的税就比农税要多上十几倍。而这一次,国会老板在土佐又拿下了大单子,估计未来几年的收益也相当不错。我们三菱商队自己也赚不少钱,殿下不用担心这个。”濑名氏义笑容满面地答道,“军工司最近工艺也改善了不少,原料钱又省下了一大笔。”

    “那太好了,把多余的钱投到舰船建设里去吧!”雨秋平听到财政状况如此良好后,立刻兴奋地提议道。

    “红叶你说什么?”濑名氏义闻言一愣,脸上的笑容迅速凝固,随后变成了一张凶巴巴的臭脸,“你知道这海军已经花了多少钱吗?那几艘战列舰,每艘都要11门炮,你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每年在海军上的钱都流水一样地花出去,结果呢?还不是打不过淡路水军?还把你给陷在了土佐?还让我投钱,门都没有?”

    “唉不是!你听我解释啊!”雨秋平一看濑名氏义进入了这个状态就头疼,“就是因为打不过才要继续投钱造船啊,我们早晚是要制霸濑户内海的啊。如果能控制濑户内海的航路,每年能给老板们增加多少收入啊!你没概念吗!远的不说,就是近的,我们也要抓紧啊!羽柴大人为了救我们而奇袭淡路,现在淡路水军回援,他被困在了淡路岛上,还需要我们的海军去救呢!”

    雨秋平说的就是红叶军接下来的任务。三好军在从土佐撤军后,大部队都已经解散秋收了。而淡路水军则载着赞岐众来到了淡路岛登陆,同时淡路水军转向去攻击羽柴秀吉带来的商船。那些商船自然一哄而散,羽柴秀吉也被困在了淡路岛上。而他们的部队在和十河一存短暂交锋后,就被十河一存击败,被迫解除了对洲本城的包围,退向了淡路岛北面的城池,现在正在坚守待援。而附近海域唯一能拯救他们的,就是红叶舰队。

    “知道了知道了,那3艘在造的战列舰,有1艘马上就可以配齐火炮出海了。10艘巡洋舰里,也可以完工6艘了。30艘驱逐舰里,将近20艘都可以投入使用。而且还根据您的指令,紧急建造了一批小船。更多的船只建造,包括那艘比现在这些战列舰还要巨大的巨舰,也正在谋划准备了。”濑名氏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伊丹大人带着水手去领船吧,赶紧训练训练,出海把淡路水军打跑了,不然町和岸和田港天天风声鹤唳,做生意都不痛快。”

    “放心吧,康清他和我承诺过,只要有这舰队,他就再也不会输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爱意

    “亲兵卫,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内和领地内可有什么异常?”最后,雨秋平把目光转向了直江忠平。

    他现在的身份类似于雨秋家的笔头家老、大总管,负责处理一切纷扰复杂的事物。每年的税收、层层代官的领地治理、商人们开设工厂的管理、迁入人员的安置、人员调动与升降、官员考核、开办给烈士子女的学校、各个领域之间的沟通、道路修缮、城池普请、枫叶山城每年的扩建、与织田家的交流…诸多雨秋平想都懒得去想的麻烦事,都是由直江忠平一揽子在干。在雨秋平出征在外时,直江忠平则会以五兵卫之首的身份,和今川枫一起主领雨秋家的政务。今川枫一般不会过多干预政事,而是以对直江忠平命令进行附属的形式来表示支持。

    天野景德阴狠,竹中重治善谋,真田昌幸机敏,濑名氏义干练。除了直江忠平外,雨秋五兵卫的另外四人都有着鲜明的特点,而直江忠平和他们四个一比则显得平平无奇,甚至在外人眼里,他的才华和名气远不及那四人。但事实上,没有特点就是最好的特点。他就仿佛一汪清水,能够调和各种势力,在雨秋平的光明下甘心当那影子,替他处理好脚下的琐事正如林秀贞在织田家里扮演的角色一样,也正如林秀贞在十几年前就对直江忠平的点拨那样。

    而直江忠平也是雨秋平最亲密的人,毕竟在雨秋家的骨干里面,他和查理两个人是最早跟随雨秋平的,从雨秋平还是个算账先生时就随侍左右。因此,他也能获得雨秋平无条件的信任。

    “领地没有问题,还请殿下放心。”直江忠平的回答总是让雨秋平感到舒心,这个得力的下属永远能把雨秋平看起来就头疼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家中…似乎有些事情需要殿下去解决。”直江忠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起了这个话题,“少主和二公子…”

    “我知道,我会去找他们谈谈的。”雨秋平闻言叹了口气,一股无力感令他深深地扶额。他忙于政务和战事,对两个孩子的关注都不够。他本以为雨秋殇和雨秋佑二人间只是兄弟间正常的矛盾,却不想已经闹成这个样子。

    “好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忙吧,情况我大致了解了。”雨秋平看了眼太阳的方位,知道已经离日出挺久了,“我还有点事情,再不去要迟了。”

    雨秋平急匆匆地策马离开枫叶山城,直奔枫叶山城东边的枫林山麓而去。那是雨秋家阵亡将士的公墓,经过此役,恐怕挂在枫树上的木牌又有多上不少吧。绕过枫林,雨秋平来到了东山的一处山岗上那里是浅井长政的墓。每当他不需要出征时,他每天清晨都会雷打不动地来这里探望,和一同前来的阿市聊上一会。

    不过今天,他来的有些晚了,索性阿市还没走。

    “红叶哥哥。”阿市听到马蹄声传来,扭过身来,在山岗上朝着雨秋平挥手打招呼。雨秋平看到阿市的精神很不错,心下一阵欣慰。

    她总算是走出来

    了…不容易呀。长政,你在天之灵也一定很开心吧。

    “怎么给他带了这么多酒。”雨秋平翻身下马,走到阿市身边后,却发现浅井长政的墓前摆着好几杯酒,忍不住笑道,“你要灌死他啊?”

    “要练练他,不然以后我们一家人团聚了,茶茶她们都比他能喝,他岂不丢人?”阿市笑着端起一杯酒,自己微微抿了一口,就把剩下的酒水倒在了墓前。

    “不过,据说你们的儿子,也和长政一模一样,喝不得酒。之前,他偷喝了侍卫的一点酒,立刻就醉得不省人事了。”雨秋平微笑着望着阿市,和她提起了他们被宇智波青冈抢救出去的幼子的消息。

    “他…”阿市刚想出口去询问,自己却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行,我不问。你不要把他的消息和住处告诉我。我怕我什么时候说漏了嘴,被织田信长知道了,就会派人去杀他。”

    听到阿市还是直呼织田信长的名讳后,雨秋平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虽然从悲伤里走了出来,但是却没能放下对织田信长的仇恨。

    “后来,你还有去见过你哥哥吗?”

    “没有,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阿市现在提起织田信长,已经比之前平静了很多。不过这份平静里,却满是冷若坚冰的决绝。“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妹妹当做礼物嫁给他家,随后又一手毁掉妹妹来之不易的幸福。这样的哥哥,不要也罢。”

    “政治婚姻的悲剧…没办法的事情。武家的儿女啊…又有几个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呢?”阿市摇了摇头,脸上的酸楚让雨秋平有些心疼。

    “有时候会很羡慕枫儿姐。”阿市忽然话锋一转,眼眸中也泛起了光彩,“能够嫁给自己爱的人,能给嫁给一个那么爱自己的人,该有多幸福?红叶哥哥是这样温柔的好人,能作您的妻子,真实三生有幸啊。”

    “对了。”还没等雨秋平回话,阿市忽然眉头一皱,脸上幸福的神色也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担忧,“你知道了吗?茶茶和殇儿的事?”

    “你是说他俩走得很近,经常一起玩吗?”雨秋平点了点头,“当然呀,我老早就发现了。”

    “不是走得近,可能已经开始交往了。”阿市叹了口气,语气里既有些惆怅,却还带着一丝小女孩般的天真和向往,“茶茶那孩子,还以为自己瞒得住我,拉着阿初和阿江一起跟我扯谎。每次一有空就偷偷溜出去找殇儿玩,天天都缠着殇儿。”

    “这不是挺好的嘛,他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是真的能走到最后该多好呀。”雨秋平想起雨秋殇见到茶茶时羞涩的样子,禁不住微笑起来。可是他说着说着,却忽然愣住了,天野景德曾经的提醒在耳畔回响。

    “不仅是殿下要远离阿市夫人。殿下也应注意,少主和二公子与浅井茶茶之间的关系。”

    “小孩子过家家罢了。”雨秋平明白了天野景德指的是什么,可是为了内心的安宁,仍然勉强狡辩道。

    “那同样是一个对织田家怀有刻骨仇恨的女孩子啊,是浅井长政的遗孤。”天野景德冷声戳破了雨秋平的幻想,把雨秋平心底所想直接说了出来,“若是两位公子都和茶茶走得过近,织田大殿就算不想干涉雨秋家的继承人问题,也忍不住了吧。”

    “我知道了。”雨秋平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起身离开。在他走到门口时,天野景德低声给出了最后的忠告。

    “花有刺,近不祥。”

    “你的意思是…”雨秋平沉吟着看向了阿市。

    “茶茶是浅井家的遗孤…你说她心里,会不会恨织田家?本来枫儿姐就已经是今川家的遗孤了,现在红叶哥哥又要让枫儿姐的孩子去娶浅井家的遗孤,你说织田信长会答应吗?他会让他手下第一门阀的继承人的母亲和妻子都是对织田家怀有仇恨的女人吗?”阿市说到这里,哭腔忽然从嘴里漏了出来,眼眸中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包括我…也是一个不详的人。红叶哥哥,你以后还是离我们远一点吧。也和殇儿说说,让他离开茶茶吧,茶茶会害了他的。这是我们的宿命,这是我们武家女子命中注定的悲剧…”

    说完这句话后,阿市忽然别过头去,不让雨秋平看到自己的泪水。可是她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低声的抽噎,又如何掩饰得住?

    “我不。”

    直到这个坚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阿市错愕地回过头,发现雨秋平的眼眶也是通红。可是,眼中却闪烁着一抹坚定。

    “我曾经和枫儿约定过,未来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孩子陷入政治婚姻的悲剧里,而是让他追寻自己的爱,去寻找共度余生的伴侣。”雨秋平抬头望天,看着天边云卷云舒。

    “我雨秋平,一向说到做到。”

    “红叶哥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关乎雨秋家命运的事情。”阿市用手拽了拽雨秋平的衣襟,低声劝解道。

    “我千辛万苦打拼了十几年,如果还没办法给儿子一个幸福的未来,那我在这里奋斗又是为了什么?”雨秋平拍了拍阿市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那样也太憋屈了。”

    “红叶哥哥,现实点,事情没有那么…”阿市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雨秋平打断了。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现实的人,那就不会有现在的雨秋家了。”雨秋平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站起了身,把手搁在浅井长政的墓碑上,轻笑着道,“我就是个傻瓜啊,和长政一样的傻瓜。哦不,我是烂好人,他是热血白痴。”

    “我坚信,世界上每一个女子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她们不该被政治所牺牲,也不该被政治婚姻的悲剧束缚一生。”雨秋平回过头来,望向坐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阿市,低声道:

    “茶茶一样,你也一样。”

    阿市望着雨秋平,眼中的神色忽然有一些动摇。

    他犯傻的样子,和那个傻瓜简直一摸一样。

第六百三十五章 青梅

    从浅井长政的坟前回来后,雨秋平被告知真田昌幸求见。

    “喜兵卫?”雨秋平听到通报后有一些诧异,“不是刚才还见过一面吗?怎么又来求见?”

    “好像是带着两个小孩子。”叶谷穗子笑嘻嘻地答道,“大概九、十岁的样子,挺可爱的。”

    “那我大概知道了。”雨秋平了然于心地一笑,“传他们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真田昌幸就带着两个少年走进了屋内。他们在真田昌幸的带领下,向雨秋平恭敬地行了一礼。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和真田昌幸长得是真的很像不过还没有真田昌幸那样坚硬的黑胡渣。大儿子面容俊美,风度翩翩,小小年纪就可以看出未来必定是一表人才。而小儿子的轮廓线条则更为硬朗,明明才只有9岁的年纪,脸庞却已见不到多少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刚硬。

    “犬子源三郎,源次郎,见过殿下。”真田昌幸示意两个儿子向雨秋平问好,那两个小孩子立刻像模像样地又是一礼,脆生生地道:

    “在下真田源三郎(源次郎),见过大殿!”

    没错,这两个孩子,正是未来的真田信幸和真田幸村。不知道的人,可能会把他们的次序搞反为什么大的那个叫做三郎,而小的那个叫做次郎呢?有传言说,那是因为真田昌幸的长子早夭,他担心次子也夭折,故而取名为源三郎,想要躲过一劫。而他的第三个儿子,则又被叫了回去,叫做源次郎。

    在雨秋平前世的历史上,真田家的历史可谓坎坷。在石田三成的西军和德川家康的东军对峙时,全天下的大名都选边站队。所有人都清楚,要是站错了队伍,就是家族存亡的大劫。而在这决定家族命运的时刻,真田昌幸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他让自己娶了本多忠胜女儿的长子真田信幸跟随德川家,而自己则和次子真田幸村追随了石田三成。他两边下注,无论西军和东军谁取胜,真田家都将得以存续。

    一切都不出他所料,东军胜利后,在真田信幸的求情下,真田昌幸和真田幸村得以留下性命,而真田信幸则隐忍着将真田家传承了下去。真田幸村的性格则和他哥哥完全相反,仿佛一团在光明下燃烧的烈火。他在后来加入丰臣军,在大坂冬之阵里靠着真田丸给了幕府军重创,在大坂夏之阵的决死突击更是把德川家康逼得砍断马印逃跑,真田家的武名也因此响彻天下。这两兄弟一阴一阳,一个在暗处将延续血脉,一个则光耀门楣。

    “我知道,喜兵卫你不用说。”雨秋平抢在真田昌幸开口前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是不是想给两个孩子找点机会历练历练?”

    “殿下明鉴。”真田昌幸慈爱地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们也到了该做点事情的年纪了。”

    “我让他们都去给殇儿当侍从,辅佐他处理一些军务政务,你看如何?”雨秋平现在每次出征在外,雨秋殇都会被委以一定的责

    任,在家臣和今川枫的辅佐下处理简单的事务。

    “如此再好不过,多谢殿下!”真田昌幸大喜过望,匆忙谢恩。自家的两个孩子都跟在少主身边,从小就作为少主的侍从,将来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两个兄弟似乎要比他们的父亲淡然许多,相视一笑间,默契尽在不言中。雨秋平看着两兄弟用眼神互动,忽然有一些唏嘘要是殇儿和佑儿也能像他们两兄弟这样该有多好呀…

    上午,枫叶山城三之丸内的道场里,一个独臂少年正有板有眼地练习着剑道的基本功。他身旁,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满意地微微颔首,望着少年刻苦的练习。而在远处的榻榻米上,还做着一个妙龄少女。她右边放着几个装水的竹筒,手里捧着一条毛巾,左边还整整齐齐地叠着一沓换洗的衣服。此刻,她正双手托着小脸,痴痴地望着练武的少年,眼睛里闪烁着少女才有的光彩。

    “不容易。”田沈健太郎看着雨秋殇一丝不苟地每天都坚持练一遍剑道的基本功,颇为感慨地长叹道,“我的不少徒儿,略有所成后,就都不爱这些打底子的本事了。你啊,十年如一日,每天都坚持练习这些,真的不容易。孺子可教。”

    “先生的教诲,一日都不敢忘。”雨秋殇练完了最后几个动作,将手里的竹刀放在刀架上,随后想用袖子摸一把汗。茶茶看到雨秋殇练完了,立刻抱着怀里的衣服,拎着那块毛巾和竹筒跑了过来。她先把衣服搭在肩膀上,然后把竹筒递给雨秋殇,自己则绕了雨秋殇身后,用毛巾轻轻地擦拭他脖子上和背上的汗。

    “谢谢。”雨秋殇喝了一大口水,随后对身后忙活的小姑娘轻声道。

    “哪有…殇儿哥哥不必客气。”茶茶在背后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宛若银铃般清脆可人。

    茶茶细心地擦拭着雨秋殇脖颈上的汗水,忽然把雨秋殇给弄痒了。雨秋殇一个机灵,下意识地抬手去抓,一下子就握住了那捏着毛巾的小手。接触的瞬间,雨秋殇和茶茶都是一愣,随后茶茶飞快地抽出了手。雨秋殇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只是自顾自转头去喝水。茶茶则捏着毛巾慌乱地原地转了个圈,和雨秋殇背靠背站着,脸上飞快地腾起了红晕。然而,没有什么情商的雨秋殇喝完水后,居然转过身来看着茶茶。茶茶的脸色红得更厉害了,她匆忙双手抓住肩膀上的武士服,高高举起遮住了自己的脸,同时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殇儿哥哥!要…要换衣服吗!”

    “不…不换啊,待会还要继续练呢。”雨秋殇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你怎么了?”

    “没…没!”茶茶的声音都因为羞涩而有些发颤了,心中对雨秋殇的怨念则堆积成山。

    “你怎么好像没什么力气的样子。”雨秋殇再次开口道,让茶茶的怨念更深了。

    “这个笨蛋。”茶茶在心里悄悄吐槽道。

    “我中午带你

    去吃刺身吧。”但是雨秋殇的下一句话,却忽然让茶茶眼前一亮。

    “真的吗!”她猛地放下了手里的衣服,抬起头望着雨秋殇的容颜。

    “嗯,就西城那家。”雨秋殇点了点头。

    “什么嘛,又是那家,每一次都是那家,殇儿哥哥都不换的。”茶茶装作闹别扭般得转过身,气鼓鼓的样子颇是惹人怜爱。

    “那家味道不错,我也懒得找新的店了。”雨秋殇却仿佛对眼前的佳人无动于衷,继续一本正经地答道。

    “好嘛,那等你练完了我们一起去。”茶茶轻笑着卷好了雨秋殇的衣服,随后朝着田沈健太郎摆了摆手,自己就乖巧地退到了场地另一边去等着,不打扰雨秋殇训练。田沈健太郎慈爱地看着这对准情侣,笑着朝茶茶也招了招手。

    “也不知道殇儿那木头,是怎么和这可爱的小姑娘在一起的。”田沈健太郎心里暗自纳闷。别说他不知道,连雨秋殇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茶茶形影不离的。他只是隐约间,对自己心中朦胧的情愫有了察觉但是在爱情这方面却远没有小自己几岁的茶茶来得成熟。

    “对感情这么木讷,一点都不像你生的孩子。”今川枫曾这样调侃过雨秋平,“你呀,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会讨女孩子欢心了,嘴巴像抹了蜜一样,连主家的公主都敢追。”

    “那还不是因为咱们的公主大人实在是太甜了,一享芳泽后,嘴上就沾上了蜜。”雨秋平当时笑着在今川枫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欺心的骗子…”今川枫一把推开了雨秋平,脸颊微红地嗔怒道,“到现在还这么会乱人心绪,为老不尊。”

    而雨秋平此刻,正站在道场外的窗户边,看着雨秋殇和茶茶。像无数父母一样,偷窥自己孩子的感情经历总是令人愉快而兴奋的事情。不过他这次来找雨秋殇,却不是为了感情问题他不打算对此加以干涉。他来这里,是要和他聊聊他和雨秋佑之间的关系问题。

    雨秋平本打算把兄弟两人叫到一起,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可是今川枫却劝他别这样。

    “他们俩现在闹得很僵,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你把他们叫到一起,肯定谈不出什么来,说不定还会吵架。你还不如一个一个地谈心,问清楚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今川枫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两个大了,有些心事不好和妈妈说了,只能你去问了。”

    想到这里,雨秋平就准备去道场门口敲门。田沈健太郎显然早就注意到了雨秋平的气息,故而在他叩门之前,就缓缓的走向门边过来开门了。

    “红叶殿下。”田沈健太郎拉开了门,向雨秋平打了个招呼。

    “田沈先生。”对这位战国第一的剑豪,雨秋平不敢有丝毫不敬,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晚辈见过长辈的理解,“在下来找犬子的。”

第六百三十六章 自我

    在看到雨秋平进来后,茶茶立刻意识到了雨秋平亲自来找雨秋殇是为了什么估计是雨秋殇和雨秋佑之间的事情。茶茶明白,这些东西不是她该听的,于是主动说自己要回天守阁拿点东西,就从道场里离开了。

    “这孩子,从小懂事就早…”雨秋平望着茶茶远去的身影,忽然有了一点酸楚,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其他女孩子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又要忍受丧父流离之苦,还要安慰母亲照顾妹妹,真的不容易…这懂事,让人心疼啊。我又怎么忍心再剥夺她来之不易的爱呢?”

    “父亲,您昨夜才刚回来,这么急着来找我,可是有急事?”雨秋殇向雨秋平行了一礼,低声问道。

    “是,而且很急,是你和你弟弟的事。”雨秋平边说边在榻榻米上坐了下来,同时示意雨秋殇和田沈健太郎,“坐吧,慢慢聊,有的聊呢。”

    “这…”雨秋殇听说是要聊弟弟的事情,神色立刻一紧,“孩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怎么和佑儿闹得那么僵?据说你们还险些在大军面前大打出手,你更是扬言要把他扣押抓回去?”雨秋平直入主题,略带责备地对雨秋殇说道,“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一点啊。”

    “那是原则问题,没有什么好让的。”雨秋殇皱着眉头,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阿佑他对无辜的百姓下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阿佑又不是平白无故地屠杀,他不是为了掩护大军的行踪吗?”雨秋平也跟着雨秋殇一样摇了摇头,“你别把弟弟说得那样十恶不赦。”

    “父亲说的是。”雨秋殇叹了口气,低头表示认错。

    “而且…说句难听的,脏事总要有人去做的。”雨秋平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一直不大认同天野大人先乱后治的想法,但是总要有人在阴影里来守护家族。我之所以能保持双手干净,是因为权兵卫他已经把脏事做尽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去瞧不起做脏事的人。”

    “可是杀了百姓就是杀了百姓,无论冠以什么借口都一样。”雨秋殇似乎对雨秋平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满,语气也强硬起来,“父亲难道不是一直这么教导我们的吗?”

    “是…”雨秋平被雨秋殇说得有些尴尬。半晌后,还是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没有人愿意滥杀无辜,只是必须要有人为家族做出牺牲。我听他们说,阿佑他之所以这么生气,就是觉得你在逃避责任。”

    “为什么说我在逃避责任?”雨秋殇不知为何,居然有些激动地沉声道。

    “殇儿,你怎么回事…”雨秋平对雨秋殇的态度也颇有微词,“阿佑的意思是,你既然是雨秋家的少主,就应该负起责任。他作为雨秋家的次子都愿意弄脏自己的手,所以才会对你很不满意。”

    “我是为我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什么雨秋家少主的身份?这不是父亲十年前就教导过我的吗?”雨秋殇抬起头,直视着雨秋平的双眸,毅然决然地厉声道,“这是属于我自

    己的人生,我不要活在别人的期待里。他们希望雨秋家的少主该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叫雨秋殇,不叫‘雨秋家的少主’,我想做一个干净正义的人,仅此而已。如果他们不满意的话,就让阿佑去当少主好了,我又不稀罕。”

    “你…”雨秋平被雨秋殇离经叛道的话给吓了一跳,“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这不是父亲您教我的吗?这是我自己的路,不比别人好,也不比别人坏,他是独一无二的。可是这条路总归是要走到尽头的,我早晚有要死的一天。扪心自问,我并不在乎什么功名利禄。如果说,在临死前,回想自己的一生,有什么能够让我自豪的话”雨秋殇顿了顿,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那就是我一生都是干干净净的好人,没干过坏事。这就是我的人生之路,不为了旁人的期待而活。”

    “可是…”雨秋平还想再说,雨秋殇却忽然抬起手,从脖颈间摸出了那条红叶挂坠,把他举到了雨秋平身前,“父亲不是说,不要活成别人的红叶吗?那父亲现在是什么意思?希望我变成只为别人而活的红叶吗?”

    望着被自己驳得哑口无言,只得黯然离去的父亲,雨秋殇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缓缓地起身,走到了道场边,拿起自己的竹刀就准备继续练习。却发现,原本应该站在他对面和他摆好架势的田沈健太郎,并没有动的意思。

    “先生?”雨秋殇向着田沈健太郎低声问道,“怎么了?”

    “嗯…”田沈健太郎微微颔首,沉吟着缓缓走到了雨秋殇身前,右手接过了雨秋殇手里的竹刀,左手则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老夫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尽管直言。”雨秋殇闻言一愣,匆忙俯首答道。

    “那我就直说了,孩子,”田沈健太郎叹了口气,搭在雨秋殇肩膀上的手微微使劲捏了捏,“我觉得你活的…很纠结,很弯弯绕,这样会很累的。”

    “先生何出此言?”雨秋殇诧异地抬起头,却发现田沈健太郎浑浊的双眸仿佛能洞穿自己的内心。

    “你说那个,‘这是属于自己的人生,不要为了别人而活’,是令尊教导你的?”

    “是。”

    “你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以此为目标在努力?”

    “是。”

    “你觉得你已经做到了吗?”

    “是。”

    “你再想想。”田沈健太郎微笑了一下,“然后告诉我一个诚实的答案。”

    快节奏的问答戛然而止,空旷的道场里一下子沉默下来。良久后,田沈健太郎见雨秋殇还是没有说,便低声问道:“你觉得你做到了吗?”

    雨秋殇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只是将视线下移,不敢直视田沈健太郎的双眸。

    “孩子,你根本没做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在为别人而活着啊。”田沈健太郎苦笑了两声,雨秋殇却是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再次抬

    起视线,努力凝视着田沈健太郎,低声道:“我没有在为别人而活了,自从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后,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为了别人而活。”

    “不,真正不为别人而活的人,是很自信的。他不会一遍遍地强调自己‘没在为别人而活’。”田沈健太郎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你经常提起自己‘不为别人而活’,一次次地重复,不就是自己心虚吗?你不就是在向别人证明,自己‘不为别人而活吗’?那你不是还是活在别人的眼睛里,不是还在为别人而活?”

    “我若是还在为别人而活,还会因为别人对我的看法而担惊受怕,那徒儿就还是十年前那个弱小自卑的残废,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雨秋殇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仿佛自己多年的努力被否定了一般,“我能练就一身本事,我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我不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啊!”

    “不,恰恰相反。”田沈健太郎的声调却是古井无波般得平淡,并没有因为雨秋殇的激动而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他用手,轻轻地戳了戳雨秋殇心脏的位置,低声道,“你的心里,把你曾经的懦弱和无力归咎于‘为别人而活’。之后,你一直在与这个假象的敌人战斗,你努力地想向别人证明,你已经不再‘为了别人而活’,其实是想证明你不再懦弱和无力。所以你甚至矫枉过正,不仅仅‘不为别人而活’,甚至到了‘不考虑别人’的地步。你若是真的超然世外,又岂会如此般行事?”

    “你还是在为别人而活啊…”

    田沈健太郎的这番话,让雨秋殇一下子怔在了那里。他有些难以置信地低下了头,盯着田沈健太郎戳着的那个地方看那是自己的内心。

    “我…”

    他挣扎了一下,那句话却是没能说出口。

    “你的内心很纠结,很矛盾,为此只能在外表上做出极强的态度才能掩饰。可是你的态度,却伤了你的弟弟。”田沈健太郎语重心长地劝道,“有空去和他道个歉吧,他不是坏孩子,他只是为了雨秋家不得不弄脏自己的手。你也知道的,一个家里必须要有这样的人。”

    “可是竹中老师说…那些都是歪理邪说。”雨秋殇不禁反驳道,“如果用黑暗的方式取得了天下,早晚还会被黑暗颠覆,到头来不过是治乱循环,一次次苦了天下苍生。”

    “竹中大人是了不起的人,他是个光明的人,他有自己要守护的理想。”田沈健太郎似乎对两边的观点不置可否,“但天野大人也是了不起的人,他是个黑暗的人,他有自己要守护的家族。”

    “你呢,你要守护什么?”田沈健太郎把竹刀缓缓横了过来,递到了雨秋殇的身前,“武士持刀,是为了守护。若是没有要守护之物,不过是浑浑噩噩地渡过余生。”

    雨秋殇愣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没有接过田沈健太郎手里的竹刀。

    “为了守护,不就又成了为别人而活吗?”雨秋殇摇了摇头,“我实在是…弄不懂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怨恨

    从雨秋殇那里悻悻而归后,雨秋平径直就去找了雨秋佑。这个点,他应该正在鸦位于枫叶山城郊外森林里的本部办公。雨秋平只带着几个侍卫,策马而去,在中午抵达了森林。

    鸦的本部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一般的人是不知道他的具体方位的。想要在密布岗哨与忍者的森林里找到鸦的巢穴,绝非寻常人能办到。

    雨秋平策马来到森林门口,几个鸦的忍者立刻围了上来。雨秋平立刻翻身下马,牵着马缓缓向前走去这是这里的规矩。

    “殿下。”那几个忍者显然认出了雨秋平,不过仍然一丝不苟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向雨秋平敬了一礼道,“请出示您的令牌。”

    雨秋平和几个侍卫从怀里把令牌掏了出来,为首的那个忍者立刻接过去核对。他掏出一本密码本比对了一下,又用手检查了一下令牌的触感,确认无误后又传给了几个手下。几个手下认真看了一会,也都点了点头。

    “请进。”那个忍者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他身后的几个忍者立刻过来,牵走了雨秋平等人的马匹。随后。那个带队的忍者亲自带着雨秋平走入了森林。

    “这里陷阱很多,殿下务必跟紧在下,不要乱走。”那个忍者再三向雨秋平和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嘱咐道,“都是要命的陷阱。”

    “知道了,多谢。”雨秋平打量着森林里的布置,比上次来的时候显然多了更多的岗哨和关卡。每走个几十步,就可以看到设置在树上的望塔,每走个几百步,就能遇到关卡。岗哨和关卡上都有一丝不苟的黑衣忍者,而在森林的暗处,肯定潜伏着更多的人。

    每过一个关卡,雨秋平的令牌和证件、通行文书都要被仔细地核对一遍。几个侍卫稍微有一些不耐烦,抱怨了几句。可是雨秋平却明白,这是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组织必须做的,这样才能保证安全和隐蔽。

    不知道在这个被堆成迷宫一样的森林里走了多久,雨秋平在拐过一个弯后,终于看到了鸦的本部,它的造型就像是一个乌鸦的鸟巢一样。而在大门上,则绘着一个乌鸦的图示。

    “殿下是来找二公子的是吗?”那个领头的忍者在得到雨秋平点头答复后,对着门口的卫士嘱咐了几句。随后,那个卫士走过来,最后一遍检查了雨秋平的证件,便反身回去叫人。而那个领头的忍者,则把雨秋平带到了本部里的一间会客厅。会客厅里的光线有些昏暗,靠着烛火才勉强能看清家具的轮廓四把椅子,一个桌子,一套茶具,仅此而已。雨秋平示意几个侍卫等在门外,自己就在桌子上坐了下来。他从茶壶里倒出了些冷掉的茶水,一杯放在自己身前,另一杯则被他放在了自己边上的座位前。

    不一会后,雨秋佑被叫了过来。他拉开房门,看到了雨秋平,随后低声道:“父亲。”

    “佑儿,坐吧。”雨秋平用微笑掩饰自己内心的些许不安。然而,雨秋佑并没有坐在雨秋平旁边那个放着茶杯的座位上,而是直接坐到了雨秋平的对面,随后一把将那个茶杯给拉到了自

    己身前。雨秋平见状神色一黯,原本想好的调解气氛的笑话也说不出口了。

    “父亲,我的工作很忙,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快点说。”雨秋佑看到雨秋平陷入沉默,微微有些不耐烦地低声道。

    “是来说你和你哥哥的事的。”雨秋平叹了口气,直接说道。

    “有什么好说的,他都不拿我当兄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雨秋佑冷哼了一声,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随后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顿。

    “你怎么这么说你哥哥?”雨秋平看到雨秋佑居然对自己发脾气,于是也把声调提了起来,“你们是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就不拿你当兄弟了?”

    “我小时候是怎么对他的?他每次被欺负,都是我给他出头,为他和别人打架。”雨秋佑越说越是气氛,声音大到密室外面估计都听得见,“结果呢?他现在厉害了,他现在功成名就了,他怎么对我的?他有他风风光光的初阵,就看不得我好!居然在我初阵的时候,当众削我的面子,质疑我的决定,要把我抓起来送回去,这要我以后还如何见人?我小时候怎么对他,他又是怎么对我的?”

    “别把哥哥说成这样,他当时肯定是太生气了。你们当时不是吵起来了吗?说的肯定都是气话呀…”雨秋平开口想要解释,却被雨秋佑直接打断:“什么气话?他当时那个严肃认真的神情,能是气话吗?之后我们几十天一句话都没说过,您觉得还是简单吵架吗?他就是看我不爽!”

    “我就几十天不在…你们怎么闹成这个样子…”雨秋平叹了口气,懊悔不已地摇了摇头,“你们小时候明明那么好,怎么现在…”

    “小时候好,是因为他还很弱啊!现在他强了,就骑到我鼻子上来了!”雨秋佑似乎是说了痛处,忽然对着雨秋平咆哮道,“父亲!不公平啊!凭什么这样啊!你凭什么那么偏心嘛!”

    “啊?”雨秋平被雨秋佑忽然指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我怎么就偏心了?”

    “小时候,小时候明明是我比哥哥强!我什么都做得比他好,我在同龄人也都是佼佼者!结果呢?你和娘,哪次不是偏心哥哥?我做的再好,也没几句勉励,哥哥只要随便做了点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你们就会夸他?凭什么啊?”

    “那不是因为你哥哥他天生残疾,很自卑,我和你娘要鼓励他吗?”雨秋平理所应当地解释道。

    “你们鼓励他和表扬我矛盾吗?从小到大,您夸过我几次?我永远都没有哥哥的待遇!”雨秋佑气恼地连说话都有些颤抖,“那句‘真不愧是我的儿子’,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永远都是对哥哥说的?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那么关注他?就因为他比我少只手吗?凭什么?那我为什么不一出生就砍掉自己一只手啊?”

    雨秋佑的话让雨秋平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雨秋佑说的可能是实情。他们或许真的过于重视雨秋殇,而忽略了雨秋佑。

    “我一直比他好,一只比他强。小的时候,家臣们认可的都是我,在外面给雨秋家争光的也

    是我。”雨秋佑摊开手,对着雨秋平沉声道,“可是我知道自己是次子,虽然我们是双胞胎,我只比他晚出来了几个瞬间,但次子就是次子,我即使再强,对家督的位置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结果呢?他倒怀疑起我来?处处提防着我,生怕我在战场上立功,生怕我有了威望和名声来和他抢继承权?”

    “哥哥没有这么想过,你不准…”雨秋平听到雨秋佑这么露骨地说自己的哥哥,一时间也是来了气,提高了声音。谁曾想,却被雨秋佑用更大的怒吼声给盖了过去!

    “到现在了您还在护着他!从小到大你们就护着他!给我的关心连给他的十分之一都没有!”雨秋佑把摊开的双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站起来对着雨秋平怒吼道,“凭什么我们都是去做人质,他可以结交那么多人才,可以练武上阵,而我只能被关在小屋里?凭什么他那么早就可以被放回去,可以拥有风风光光、名扬天下的初阵!而我要被扣在町那么久,最后只能以一个忍者的身份灰溜溜地上阵?这到底为什么?在那之前明明是我比他更强啊,就因为我做人质被分到了町,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落下他那么多了!这不公平啊!我所有的一切,他都要夺取!我的名声,我的地位,我的未来,甚至还有我喜欢的姑娘…他是有多恨我啊?”

    “你对你忍者的身份这么介意嘛…”雨秋平被雨秋佑骂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接了话茬,“你要是很在意的话…我和天野大人说一下,把你从鸦里调出去,让你去当武士,重新初阵…”

    “我不需要您的施舍!”雨秋佑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您要是有关心哥哥那么关心我,您会过了这么久才明白我不想当忍者,我也想当上阵杀敌、风风光光的武士吗?您就是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现在又假惺惺地过来可怜我!”

    “您和我哥哥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假仁假义,怪不得您那么喜欢他!”雨秋佑骂急了,已经是气急败坏,什么话都从嘴里往外说,“把自己的好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看得比雨秋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命还重要!为了自己不把手弄脏,宁可让几千人几万人陪葬!雨秋家能走到今天,都是我师傅在背后一个人默默干完了所有脏事啊!结果那些功劳呢?却被您,却被哥哥,却被竹中大人他们拿去了!凭什么啊?这是您的雨秋家,之后也是我哥哥的雨秋家,你们是雨秋家的家督,你们要为雨秋家负起责任啊!你们要有弄脏自己的手去做脏事来守护雨秋家的觉悟啊!这是你们的家族,凭什么要我们去做脏事还不讨好啊!”

    “你…”雨秋平被雨秋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抬起手,用手指死死地指着雨秋佑。

    “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要回去工作了!”雨秋佑直起身子,把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随后再次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把茶杯都给拍碎了,碎片甚至扎伤了雨秋佑的手,但他却浑然不觉。

    “告辞了,父亲。”雨秋佑骂了个痛快,转身甩门而去,把气得发抖的雨秋平一个人留在了屋子里。

第六百三十八章 注定

    下午,枫叶山城天守阁里,今川枫正坐在坐在摇椅上读着史书。忽然间,屋子的门被拉开了,雨秋平走了进来。

    “欢迎回来。吃饭了没,要我吩咐厨房去给你做吗?”今川枫笑着合上书,转头看向雨秋平,却发现后者正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门边的榻榻米上。

    “怎么了,平?”今川枫见状一惊,匆忙放下书,朝着雨秋平这边快步走来,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揽住了雨秋平,“你还好吗?两个孩子的事情吗?”

    雨秋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住了今川枫,把她拥入怀中。今川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静静地搂着自己的丈夫。半晌后,她低声开口道:“可是和他们聊得不愉快?”

    这句话,却仿佛成了雨秋平心中无助阴霾的导火索。他呜咽了两声,竟然抱着今川枫嚎啕大哭起来。今川枫顿时不知所措他已经好久没看他的男人哭成这个样子了。

    “我好没用啊…我好没用啊…我不配当爸爸啊…”雨秋平呜咽着道,“两个孩子闹成这样,都怪我没有好好尽到父亲的责任…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他们小时候明明好好的啊…”

    “怎么了,和我说说…”今川枫被雨秋平的样子吓得不轻,“大男人了,光哭有什么用,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啊。”

    听完雨秋平的叙述后,今川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雨秋平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匆忙抬头去看,这才发现今川枫白皙细腻的脸颊上,居然有了些许皱纹的痕迹。

    做女人操持一家,真的不容易…看到两个孩子这样,她准要比我更难过吧。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或许…这就是双生子的宿命吧。”今川枫苦笑了一下,“虽然我不后悔那他们两个都留下,但是他们的人生…可能注定要有矛盾的吧。”

    “这是骗人的,没这种说法。我是从未来过来的,那时的科技已经破除了所有的迷信。”雨秋平坚定地摇了摇头,“枫儿你想这些干什么?”

    “不是迷信,一对兄弟从小长大,总归会有矛盾的吧…”今川枫拍了拍雨秋平的背,示意他宽心,“等有机会了,让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或许等他们在大一点了,就会彼此理解了。”

    “但愿吧…”雨秋平抿了抿嘴,神色却有些落寞。

    长子为殇,次子为佑,是不是注定了他们的命运呢?

    就在雨秋平和今川枫为兄弟两人的矛盾纠结的时候,另外两个小小的身影也在为此犯愁。

    “平君,你说我两个哥哥该怎么办呀…”雨秋岑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地坐在草地上,连在耳畔飞舞的花蝴蝶也让她提不起半点精神。“他们小时候明明好好的…他们关系那么好,怎么现在会闹到这种地步?”

    “其实小时候…也没有那么好啊。”直江登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雨秋岑,“在他们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吧,就因为一次相扑大会,殇儿哥和佑儿哥大吵了一架。从那个时候,我就有一种预感,他们两个彼此的心里肯定互相保有怨恨,早晚会闹成这样的。”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雨秋岑闻言有些生气地一皱眉头,在直江登平头上重重

    地敲了一下,“我两个哥哥…”

    “你知道双生子吗?”直江登平忽然开口打断了雨秋岑一向有礼貌的他,很少这样粗鲁地打断脾气刁蛮的雨秋岑,因为雨秋岑肯定会骂他。可是这一次,直江登平却自管自地说了下去,“我父亲和我说,双生子…是大凶之兆。两个人中注定有一个,会成为邪魔的祭品。兄弟二人将会自相残杀,不死不休,给整个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殇儿哥和佑儿哥,正是双生子。”

    “我爹爹说这些是假的,他说明国那边双生子是大吉之兆!”雨秋岑音调高昂地反驳道,仿佛喊得越大声,他的两个哥哥就能越快地重归于好一样。

    “这么多年的传统…怎么会是假的呢?一般遇到双生子,都会杀死或者遗弃其中一个,甚至是两个,来避免家族遭遇厄运。”直江登平摇了摇头,“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两个哥哥都是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给家里带来厄运?”雨秋岑越听越生气,心里也是愈发焦急,居然狠狠地扇了直江登平一巴掌,直江登平白嫩的脸上立刻多出了一个血红的掌印。然而,直江登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含泪的眼眸望着雨秋岑。

    “我…对不起。”雨秋岑看到自己一时冲动把直江登平打成这样,一下子后悔不已。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直江登平的脸,低声道,“我刚才太激动了…对不起…都把你打哭了…”

    “男子汉,怎么会因为这个而哭呢?”直江登平苦笑了一下,“我是替殇儿哥和佑儿哥担心才哭的啊…他们两个的矛盾实在是太大了…”

    “怎么会大?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这样说我两个哥哥?”雨秋岑松开手,双手摁着直江登平的肩膀,盯着他问道,“平君,你给我说清楚!我不准你这样说我两个哥哥!他们到底有什么矛盾了?”

    “首先,家督的继承…”

    “我二哥从来没有想抢过家督,我大哥是嫡长子,就是他来啊!”雨秋岑还没等直江登平说完第一句话,就不满地打断道。

    “说白了,佑儿哥就是比殇儿哥晚出来几个呼吸的事情罢了…而且就算佑儿哥不想抢,殇儿哥说不定也会防着他。”直江登平摇了摇头,继续低声道,“然后是性格的问题。殇儿哥内敛,佑儿哥开朗。殇儿哥沉稳,佑儿哥跳脱。殇儿哥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愿意做坏事。可佑儿哥却会不吝弄脏自己的手来达成目的…”

    “那是因为他们两个老师不一样!竹中大人和天野大人完全就是两类了啊!等给他们俩换了老师,之后性格就一样了!”雨秋岑不依不饶地再次反驳道,也不知道是在说服直江登平还是说服自己内心的恐惧。

    “好吧。那还有就是他们俩从小埋下的矛盾。我和他们一起长大,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察觉。”直江登平没有和雨秋岑争执,而是自己低声道,“佑儿哥小时候很厉害,殇儿哥很羡慕他,也有些妒忌。而佑儿哥心里也有怨气,认为令尊和令堂都因为殇儿哥有残疾而特别关注他,反而忽视了佑儿哥。等到大些了,殇儿哥变得特别厉害,立下的战功、威望比佑儿哥多了好多好多。这个时候,佑儿哥心里的落差让他特别难受,他觉得不公平,对殇儿哥就不

    是很友善了。平时背地里,很少听佑儿哥聊起殇儿哥,两个人当面说话也有些隔阂了…直到这一次在纪伊,他们终于闹翻了…”

    “可是…”雨秋岑还想再说,可是自己犹豫了一下,却没能把话说出口。她明白,直江登平说的有道理。

    “还有一个…最要命的。”

    直江登平的下一句话,把雨秋岑给吓了一跳:“还有更要命的?”

    “就是茶茶的事…”直江登平抿着嘴,有些为难地低声道,“殇儿哥喜欢茶茶,佑儿哥也喜欢茶茶,可是茶茶喜欢的是殇儿哥。如果茶茶喜欢佑儿哥还好,以殇儿哥内敛的性子,多半不会说什么,也会祝福佑儿哥和茶茶。可如果茶茶最后和殇儿哥在一起了,本来就很有落差感的佑儿哥,肯定会觉得殇儿哥把他的一切都抢走了…”

    “茶茶…”雨秋岑愣了一下,“好像…没错。”

    “情敌之间从来不会有善终,如果有个男的想从我这里把雨岑你抢走,我绝对和他不死不休。”直江登平边说边轻轻地把雨秋岑拥入了怀里,“刚才我的语气可能有点冲…你别在意。因为我真的很替殇儿哥和佑儿哥担心。我想了很多,可是却越想越悲观。”

    “没有,是我不好。”雨秋岑摇了摇头,用自己的辫子蹭了蹭直江登平的手。她沉默了半晌,忽然仰起头望着直江登平,低声问道,“你说…他们两个未来真的可能会打起来吗?”

    “这不取决于他们,而是取决于他们背后的人。”直江登平叹了口气,拍了拍雨秋岑的背,“单从现在看来,殇儿哥的少主之位稳如泰山。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支持佑儿哥挑战他,那佑儿哥是没有实力和殇儿哥打的,应该也就不会有事…”

    “可是你知道,天野大人是佑儿哥的老师啊…天野大人和竹中大人有很大的矛盾,他觉得竹中大人培养殇儿哥的方式不对,他认为佑儿哥的心性和责任感才能真正担起一个家族。”直江登平咽了口唾沫,有些后怕地说道,“而且我听别人说,天野大人从小时候就不喜欢殇儿哥,他们俩刚出生的时候,就是天野大人主张把殇儿哥扔掉,他也一直不看好这个缺了一只手的殇儿哥能当家督…后来殇儿哥也有好几次不顾雨秋家的利益,坚定地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更惹恼了天野大人…万一天野大人支持佑儿哥继位…那恐怕…”

    说到这里,直江登平已经不敢再说下去,雨秋岑也是听得小脸煞白。半晌后,雨秋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平君,我问你,你诚实地回答我。”

    “你说。”直江登平拍了拍怀里的少女,柔声道。

    “如果…我说如果…真的只是如果啊…”雨秋岑犹豫了片刻后,怯生生地道,“如果我两个哥哥真的打起来了…你会帮哪一边?”

    “殇儿哥。”出乎雨秋岑意料的是,直江登平毫不犹豫地低声道。

    “啊?为什么这么果断…”雨秋岑闻言一愣,诧异地追问道。

    “因为只有嫡长子继位,雨秋家才不会陷入动荡。而家父从小就教导我说,直江家世世代代为雨秋家羽翼,要为守护雨秋家献出一切…家父是殿下的羽翼,我就是殇儿哥的羽翼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扬帆(1)

    虽然雨秋殇和雨秋佑兄弟俩的事情让雨秋平很是头疼,但是织田信长却没有给他太多处理家事的时间。他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任务把困在淡路岛上的羽柴秀吉给捞回来。

    淡路国是个小国,只有淡路岛和周围几个零星的小岛,石高不过65000石左右。然而,就是这个岛,在整个濑户内海甚至四国和近畿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淡路国虽然在令制国里算小的,但是淡路岛的面积在濑户内海中却显得很大。它是一个上窄下宽的向右倾斜的钝角三角形。在淡路岛的北边,贴着西海岸有一片山区和峭壁,难以登陆,只有在东侧可以上岸。淡路岛的北面、西南和东面都几乎贴着大陆,只留下了明石海峡、鸣门海峡和纪淡海峡这三个狭窄的通道。想要在濑户内海往来,必须要从这三个海峡走。谁控制了淡路岛,就几乎控制了这三个通道,也就掌控了整个濑户内海的近半航道。

    国会的商人之所以到现在都不得不乖乖地给三好家交上十分之一的收成,就是害怕控制淡路岛的淡路水军直接封锁了这三个海峡,导致町的商路被切断。

    而且,淡路岛上还有诸多良好的军港,非常适宜水军停泊。作为海上要冲的淡路岛,自古以来就有经营海贸、劫掠的水贼,后来逐渐演化成了淡路十八家,也就是著名的淡路水军。他们把控航道,向过往船只收税,同时劫掠商船,并响应大名的雇佣而南征北战,成为了濑户内海上最瞩目的势力。后来,三好家的三弟安宅冬康入嗣了淡路水军中的名门安宅家,逐渐整合了整个淡路水军和淡路岛,为三好家称霸近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淡路岛是如此重要,领地濒临濑户内海的雨秋家又岂会不知道?因此,雨秋平这次去营救羽柴秀吉,并不是简单地去把人接回来。相反,雨秋平有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他要霸占淡路岛北面的重要港口三角形的北段顶点岩屋港,并进一步在周围拓展出一片根据地,就像是西方列强在中国占领的租借地一样。

    如果真的能拿下岩屋港,雨秋平就能控制住淡路岛北边毗邻播磨国的明石海峡,从而为国会的船队开辟一条前往濑户内海深处的安全通道。到时候,国会就可以不必再把每年十分之一的收成缴纳给三好家,而是能自由通行了。雨秋平这次在农忙时的军事行动预算能得到国会的批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能给国会商人们节约一大笔税金。

    而雨秋平也可以以岩屋港和明石海峡为基地,进一步发展海军,扩大自己在濑户内海的影响力,并时刻威胁整个淡路岛的安全因为明石海峡实在是太窄了,把陆军从播磨国东南端运过明石海峡,只需要半个时辰不到。只要雨秋家能在淡路岛上控制一个登陆点,便可以随时率军登陆淡路岛并南下攻击。

    可是红叶舰队还是要回岸和田港的,不可能常年待在岩屋港。想要彻底占据岩屋港,就要靠陆军,也就是必须要在岩屋港边的陆地上建造一座城池用以固守和掩护岩屋港,就像浦户城和浦户港的关系一样。为此,雨秋平这次特意带上了一直负责城池普请的直江忠平、濑名氏义和国会提供的一批熟练的建筑工人,到时候就靠着他们在淡路岛北边筑城了。

    7月30日,雨秋家的陆军从河内出发。直江登平和福泽谕楠率领着燎原备、酾酒备、铜墙备从枫叶山城出发,走陆路西进到播磨国东南的明石城那里是织田家在播磨国控制的唯一一个区域,其他的都在三好家手里,现在那里正有荒木村重把守。明石城和岩屋港之间夹着的就是明石海峡,明石也是距离淡路岛最近的大陆地区,羽柴秀吉就是从那里渡海奇袭淡路的。

    而雨秋家的水军,则预定于8月2日从和泉离港。雨秋平、竹中重治和伊丹康清,将率领着细柳备搭乘着红叶舰队,走水路前去岩屋,接应羽柴秀吉。羽柴秀吉现在率军龟缩在淡路岛北部的山区据险而守,十河一存暂时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同时,池田恒兴也奉织田信长的命令,作为援军搭乘着红叶舰队,和雨秋平一起前去淡路。

    而常磐备和鸣镝备以及没有组建完成的特种部队,则由今川枫指挥留守河内、和泉和纪伊,以防止变故发生。

    不过,雨秋平大军出动名义上的目标是播磨,打算借此分散三好军的注意力。果然,正在播磨驻守的三好义兴如临大敌,匆忙整顿军备,被迫在秋收时集结了兵力。

    8月1日下午,岸和田港。红叶军和池田恒兴的部队正在港口忙活着,在辅兵的帮助下把军械、辎重运上船队,而雨秋平和池田恒兴等一种高级军官则站在港口边,看着这忙碌如蜂巢的场景。

    这次红叶舰队的规模比上次大了很多倍,有1艘战列舰、6艘巡洋舰和20艘驱逐舰,以及数目庞大的小船。而那一艘威风凛凛的战列舰,即将成为雨秋平的旗舰。它的体积庞大到远超日本人能够想象的程度,雨秋平甚至不得不专门为他造一个码头,才能让他停泊。雨秋平仿照前世那些大国对舰艇命名的方式,用地名给它取名为“河内丸”。这艘船上,足足有10个侧舷六磅炮和1个舰首九磅炮,黝黑的炮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馋得池田恒兴都快流口水了。

    “天呐…你这舰队里,要有50门大筒了吧…主公攒了这么多年,好像也就买了十几门啊。”池田恒兴指着那艘河内丸,惊讶地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就这一艘船…就快比主公的大筒多了…”

    “买大筒太麻烦了,不仅贵,而且商人也不会每次都有可以卖的大筒,还是要自己造。”雨秋平笑着拍了拍池田恒兴的肩膀,“不然你以为我养着军工司那上千号人是干什么的?你知道我为了研究如何造大筒,花了多少钱在上面吗?”

    “红叶你还有脸说?”濑名氏义闻言勃然大怒,不顾场合,狠狠地在雨秋平的头上敲了一个包。在如今的雨秋家里,也只有濑名氏义有资格和雨秋平平辈相称,因为雨秋平在今川家就和他是同僚,也一直把濑名氏俊当做自己的父亲那样对待。濑名氏义在雨秋平眼里,就是他的义兄弟。每每看到他,总是会想起濑名氏俊对自己的照顾,心中愧疚不已。

    “嘛…你看这些钱不也都有用吗…要是没这些炮,我们如何能跟淡路水军掰手腕?”雨秋平就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给濑名氏义“大人”解释着,“钱不是消失了,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在陪伴我们!”

    “殿下,您

    这也太偏心了吧。”御前崎仲秀也在一旁不满地嘟囔道,“这海军就这么点人,加起来也才4000多,都快有50门炮了。我们陆军一共7500战兵,15000辅兵,才15门炮,还都是三磅炮。这几年花丸他们生产出来的火炮,却被您一窝蜂塞给海军了,我们一门都没捞到。”

    “你懂什么?”雨秋平在御前崎仲秀面前挑了挑眉毛,故作不屑地笑道,“海军的炮,质量要求低,弄得多重多大都不要紧,磨炮膛也方便一点,工艺简单才生产得快。要是给你们生产陆战炮,就要压重量、压体积,很麻烦的。生产一门陆战炮的时间,都快抵得上四五门舰炮了。”

    “我们不嫌麻烦,再给我们加几门炮吧!”御前崎仲秀倒是死皮赖脸地凑了上来,“就那种大大的九磅炮,我看就不错!”

    “你想什么呢你?”雨秋平笑着在御前崎仲秀的肩膀上拍了拍,“你们是陆军,咱们红叶军的拿手本事就是快速战场机动啊!带那么多炮,跟得上吗?3门三磅炮就快跟不上部队了,你还想要更多更重的?”

    “那大不了,殿下专门成立一个炮兵连嘛!平时不求着跟上,真的大合战了,我们要是有50门炮在手,那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啊!”御前崎仲秀畅想着万炮齐发的场景,眼睛里仿佛都冒着小星星。

    “这倒是…有点意思,我之后可以考虑一下。”雨秋平这次倒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唉你看,你们的人,比我的人快好多呐。”雨秋平和御前崎仲秀讨论军备的这会儿,池田恒兴一直盯着码头的部队装船,忍不住抱怨道,“你们要搬的东西比我多多了,可是登船却比我快!”

    “你看你看!”池田恒兴先是指了指红叶军的码头,“你们的人排队伍排的笔直,一个个动作可利落了!”随后,他又转身指向了池田军的码头,“我的人倒好,乱哄哄地挤在那里,也不知道谁在指挥,搞成那个样子!这要是在战场上撤退的时候,你们的人都跑完了,我的人还落在那里呢!”

    “他们平时训练花了多少钱,吃了多少东西,池田大人您知道吗?他们可是每天都练啊,你们的人平时也就几天练一次啊!”濑名氏义忍不住大发牢骚,“每天都有肉吃,来保存体力,顿顿还要吃饱?你们的武士也不一定过的上这样的日子啊!”

    “什么嘛,还不是我们殿下练兵有本事。一个个规章条例啊,林林总总规定得可好了。那些新兵营里的教官,都是我们退下来的老兵,在那里练了快十年的兵了,这水平谁比得上?其他哪家能比得上我们练出来的兵?”御前崎仲秀提起红叶军,立刻考不客气地自夸自擂起来。濑名氏义和池田恒兴你一言我一语,把池田恒兴说得眼睛都要直了。

    “红叶啊,我和你商量个事。”池田恒兴边说边把雨秋平拽到了一边,在他的耳畔低声道,“你看看能不能这样,我把我的兵都给你练,我掏钱!咱俩的兵,实在差的太多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啊…哪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雨秋平摇了摇头,老实地解释道,“我能练出这样的兵,和我领地推行的诸多政策是分不开的…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明白,改天有空了和你说吧。”

第六百四十章 扬帆(2)

    8月2日,红叶舰队和他们的小船、搬运筑城所需建材的辎重船和运输粮食、工匠的商船,浩浩荡荡百余艘船只开出了岸和田港。他们先是西行,直接向着淡路岛南部航行而去,装作要兵临洲本城下的态势。而九鬼嘉隆的熊野水军也抵达了纪淡海峡南部的和歌浦湾,在那里作为疑兵而活动着,吸引淡路水军的注意。

    雨秋军的佯动的确让淡路水军感到了些许迷惑。他们本以为红叶舰队会直奔淡路岛北部,营救被困在北部山区里的羽柴秀吉。于是,在淡路岛东侧的三百余艘淡路水军部队缓缓向南收缩到了洲本城东北海域,淡路岛北边的明石海峡露出了空档这一切,都在红叶舰队的望远镜下一览无遗。

    “淡路水军动了,咱们的机会来了。”雨秋平一边旋转着望远镜的镜筒,调整着焦距,一边对伊丹康清下令道,“扬帆北上!全速前往明石海峡!”

    与此同时,洲本城天守阁上,安宅冬康正居高临下地眺望着海面的局势。

    “红叶舰队马上就要北上了。”安宅冬康接到情报后,沉吟着微微颔首,“传令在淡路岛西面待命的信康,让他立刻率西边的三百余艘舰队向着东北的明石海峡前进。等到红叶舰队在岩屋港停泊、羽柴秀吉开始登船后,再发动打击!”

    “再传令达长,让他带着淡路岛东边的三百余艘舰队在友岛冲一带徘徊,把红叶舰队全部放过去后,就向着东北挺近,截断他们的归路,把他们封死在明石海峡”

    “其余的四百余艘船,待命在淡路岛南侧作为预备队,等到局势进一步发展后再做打算。”

    得到命令后,淡路水军缓缓行动起来。它就像是一只巨钳蟹,缓缓地挥动着钳子,等待着猎物一头扑入两个钳子中央明石海峡

    雨秋平站在河内丸的舰桥上,看着他身后浩浩荡荡地打着红叶旗的舰队。他们所有的战舰,都和日本的“棺材船”不一样,而是西方的桅式帆船。这支舰队,已经筹划了快十年,终于接近完工了。

    舰队的船帆在海风里张满,它巨大的弧度诉说着海风的猛烈,也为舰队难以置信的航速作着注解。那些辎重船、小船、商船都被拖在战舰后面,有些甚至难以承受风浪,不时有海水翻卷着打到甲板上。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深浅颜色交织的海水绘成了一副壮丽的海景,远处大陆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和高低起伏的山峦仿佛是在为浪涛声伴奏。时不时有水鸟在海面掠过,可是雨秋平却发现,有只水鸟飞行的速度,却仅仅和河内丸齐平,让雨秋平得以注视他好长一段时间。然而片刻后,那只水鸟似乎厌倦了边上的大家伙,振翅翱翔着飞离了舰队,向着高高的天际飞去。雨秋平的目光追随着那只鸟的尾翼,鸟儿的背景板不断变换。从碧蓝的大海缓缓上升了前方昏黄的大陆,再上升到湛蓝的天。鸟儿不断上升,迎着灿烂的朝阳飞去,一晃身又是一

    个俯冲掠过海面,将阳光肆意地泼洒在大海里。

    “好美啊…”身旁的叶谷穗子有些情不自禁地赞叹道。雨秋平转身去看,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画架、画板、画笔和画纸,正将雨秋平刚才为之惊叹的美丽描绘到画上。雨秋平一瞬间有些恍惚,甚至觉得这美丽的海洋也是大自然的一幅杰作佳画。

    “可惜这片水域,不久后就会被鲜血染红吧。”伊丹康清叹了口气,朝着雨秋平微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放心,在下并非厌战,只是感慨罢了。”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雨秋平拍了拍伊丹康清的肩膀,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侧,“还记得吗?快二十年了,我当时承诺过你,要还整片海疆一个太平。”

    “现在,我们一起来实现。”

    红叶舰队全速前进的速度,在顺风时可以达到每个时辰四十里。从岸和田港全速行进到明石海峡,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8月2日上午,红叶军的舰队就已经抵达了明石海峡。

    “太快了,太快了…”安宅家留在明石海峡附近监事情况的小早船看到红叶军如此快的航速,不由得连连摇头,“少主的船至少要今晚才能到,来不及阻止羽柴军上船了。”

    “赶紧上岸点燃篝火,告诉殿下。”小早船上的一个斥候下令道。片刻后,这艘小早船就在灌木的掩护下,快速在淡路岛东北的一个小山丘那里点燃了篝火堆,那是水军专用的大型篝火堆,几十里外的洲本城都可以看到这片的浓密黑烟。

    “这么快…”安宅冬康在看到红叶舰队的航速后,也是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中,他刚刚下完命令没多久,红叶舰队居然已经到了。

    “计划需要改变吗?”安宅家的一个家老不放心地提示道。

    “不需要,也没法改。”安宅冬康用手在栏杆上轻轻敲了敲,“如果红叶舰队的航速这么快的话,我的一切指令都是落后的。我的指令到了信康和达长那里,红叶舰队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地方了。”

    “让他们便宜行事吧。”安宅冬康最后打定了主意,“同时让人从领地里集结部队吧,局面,红叶舰队速度太快,淡路水军可能护不住全岛,万一被登陆了,他们抄了我四弟的后路可就麻烦了。”

    “要现在集结部队吗?”那个家老有些吃惊地问道,“还在秋收呐!咱们现在存粮所剩无几,又被羽柴秀吉抢了很多稻田,已经经不起这样折腾了啊!”

    “没办法的事情,顺便再向大哥和毛利家发出求援信吧。”安宅冬康扶了下栏杆,转头看去,“不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该舍弃的就要舍弃。红叶军兴师动众,北边前去播磨的部队随时可能南下登陆淡路。我怕他们不仅仅要接走羽柴秀吉,还要反攻。”

    “明石海峡到了。”雨秋平望着前方逐渐缩小宽度、被两块陆地夹着的狭窄水域那

    就是明石海峡了。它的南边大陆,是淡路岛北边突出的岩屋港。而它的北边大陆,则是明石城城头已经飘扬着燎原备和酾酒备的旗帜,他们在8月1日傍晚就已经抵达。而岩屋港,此刻则是空无一人,守军显然是意识到寡不敌众后撤走了。

    “羽柴殿下按照约定,给我们撑出了足够的空间。”刚刚冒着巨大危险从淡路岛上带回情报的宇智波青冈向雨秋平汇报道,“他们还在岩屋港南边25里外的佐野山区坚守,不过佐野城已经在几天前被十河一存攻陷,他们的处境不是很好,但还在勉强抵抗。”

    “能用5000人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雨秋平望着远处羽柴军奋战的山区,颇为感激地点了点头,“藤吉郎这次干得不错。”

    “咱们快点开工!”雨秋平招呼了一声,就让伊丹康清、濑名氏义和带着随从渡海而来的直江忠平分头指挥。“康清,你带着人警戒海峡两边,以防淡路水军突袭,再通知谕楠带着燎原备和酾酒备坚守明石,确保我们能就近撤退到大陆。我来负责指挥细柳备登陆,确保滩头阵地并支援羽柴殿下。吉兵卫,你带着那些熟练工先登陆,规划一下把城池建在哪里。你们快点选址,然后告诉亲兵卫,让亲兵卫把工人、建材运上去。你们一切完成后,让半兵卫带着参谋来找我,我们线性规划设计一套最快的施工方案,就像是墨俣一夜城那样,快点把岩屋城建起来!”

    “是!”众人纷纷领命离开,红叶舰队立刻有序地开始了调动。战舰分开到了港口两侧,警戒有可能出现的淡路水军。而红叶舰队带来的辎重船、商船、小船,则往返于船队和海滩之间,快速地开始搬运货物、人员、军械、辎重。

    濑名氏义以他丰富的筑城经验,飞快地敲定了一个选址那个地方横在淡路岛东岸的官道上,位于岩屋港南边两百米外,西面背靠一座小山,东边面朝大海。城池一旦修好,就可以把那条官道完全隔断,城池西边联结山区、东边修到海边,把岩屋港和淡路岛本体折断开来。淡路岛南边的军队如果想进攻岩屋港,要么就是从难以行进的山区爬过去,要么就只能走水路。而濑名氏义选的那个地方海拔也挺高,可以设立几座炮台,用来居高临下地掩护岩屋港里的船只。

    濑名氏义选好地址后,直江忠平立刻搬运着工人、建材往那边登陆。大量的小船几乎铺满了整片海域,蚂蚁搬家一般把东西送上岸去。先上岸的第一批人,开始在海边搭建简易的码头,以方便后续的大型船只运送更多的建材靠岸。没过多久,一个滩涂阵地已经有了雏形。细柳备在雨秋平的带领下已经在岩屋港一带登岸,正快速向南开去,支援羽柴秀吉的部队。雨秋平指挥完了登陆,立刻赶到城池选址地点,从第一批工人手上要到了城池长宽高、设计图、材料用量和地形等初步丈量的参数,开始和竹中重治的参谋们一起现场指定计划。

第六百四十一章 扬帆(3)

    “三之丸包括这些地域,二之丸设立在这里,然后这里是本丸和天守阁…”雨秋平和竹中重治看着参谋们用丝带在临时赶制的沙盘里勾勒出城墙的轮廓,“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些还不够,这些只是保证了岩屋港不会遭到地面的进攻,我们还需要阻止敌人从海上进攻岩屋港。”雨秋平边说边用手指在岩屋港周围的几处高地、山岗上点了点,“在这些地方修筑炮台,掩护岩屋港。明石海峡很窄,他们想进攻岩屋港必须要经过这里,我们就拿要塞炮轰击他们。”

    “可是殿下,我们没有那么多火炮啊。”一个参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没事,我们可以在撤退的时候,把舰炮拆下来一些先放在这里,之后再生产火炮把舰队的差额补上,反正要塞炮也不是很要求质量。”雨秋平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同时用右手在岩屋城南面画了几条线,“在这里挖掘壕沟,修筑路障,再造三个棱堡用来防守。”

    “好了,这样就差不多了。”雨秋平看了眼竹中重治,得到他的首肯后,就向几个参谋下令道,“快速写成计划书,计算岩屋城的各项材料用量,我们要开工了!”

    “是!”

    8月2日下午,淡路岛西侧,当安宅信康率领着300余艘船队沿着淡路岛西岸北进到佐野附近时,却诧异地得知佐野山区里的羽柴军非但没有撤退,反而得到了红叶军的支援。

    “什么?叔父确定吗?”安宅信康向十河一存的使者确认道,“羽柴军没有撤,反而有红叶军登陆了?”

    “柳条旗,是细柳备的部队。”那个使者向安宅信康如实汇报道,“安宅殿下已经开始集结淡路众了,我家殿下目前兵力已经占不到优势,正在转攻为守,等待支援。”

    “他们疯了吗?这是非但不撤,反而要把淡路岛打下来吗?”安宅信康闻言又惊又怒,“他们不把我们淡路水军放在眼里吗?”

    “似乎还有后续的部队正在登陆,从播磨国的明石海滩。”使者指了指遥远的东北方向,“我们的忍者发现,岩屋港一带还在运送部队。”

    “真是岂有此理。”安宅信康从西边看了眼岩屋港的方向,可是却被淡路岛西岸起伏的山峦峭壁给阻挡了视线,不知道雨秋平正在岩屋港搞什么。雨秋平登陆的阵地和筑城的地方,刚好在淡路岛山区的东边,从淡路岛西边的海域是没办法隔着山区看到那里的情况的。

    “要进攻吗?”淡路水军的几个武士跃跃欲试地向安宅信康请战道。

    “不要着急,父亲让我便宜行事。”安宅信康看了眼淡路岛,又看了眼身后浩浩荡荡的水军,“他们不是想登陆吗?那我们就放他们全部登上来后,再把他们的水军全干掉,把他们全军全部困在岛上!”

    与此同时,淡路岛东侧,菅达长率领的300余艘船只已经因为路程更近,已经挺进到了岩屋港附近。从东侧海域看岩屋港地区,没有山区的阻拦,红叶军的行动在他们的眼里一

    览无遗成千上万的人正在淡路岛北部山峦的东侧,靠近海滩的地方筑城!

    “我的天呐…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啊?”菅达长目瞪口呆地看这个那个初具雏形的大城,和忙碌如蚁巢般的辅兵们,“他们一天的功夫就弄出这么大个玩意?”

    “他们是想筑个城赖在这里不走了吧。”菅达长身侧的部将,淡路水军的资深海贼由木三郎低声道,“还想把岩屋港也抢下来。”

    “不能让他们把城筑起来!红叶军那么多的铁炮和大筒,守城本事一流。这里这么狭窄,只有一面能够进攻。若是让他们在这里筑城,我们就再也打不下来这座城了!岩屋港也没了!殿下既然准许我便宜行事,我就要果断点!”菅达长当机立断,“所有人,北上!进攻明石海峡!把红叶军从岩屋港和淡路岛上赶出去!”

    得到命令后,菅达长所部的三百余艘淡路水军的船队,立刻开始全速向明石海峡航行。在高处用望远镜望的军情司忍者自然发现了这支部队的动向,很快情报就送到了雨秋平桌前。

    “西边的淡路水军有反应吗?”雨秋平先向另一些军情司的忍者确认道。

    “没有,安宅信康的旗号一直停留在佐野一点,没有继续北上。”忍者十分肯定地低声道,“似乎已经停靠在西岸的一处港口。”

    “淡路水军的主力呢?”雨秋平把目光投向了宇智波青冈,淡路水军的主力由他亲自监视。

    “不确定,中午最后一次收到情报时,它们的位置还在洲本城。就算全速北上,今天晚上之前也到不了明石海峡的。”宇智波青冈给出的答复虽然不够确切,但已经够用了。

    “那就好,眼前来的只不过是淡路水军三分之一的兵力,再合适不过了。”雨秋平微笑了一下,向旗手示意道,“传令,让伊丹大人率领红叶舰队主力立刻驶出明石海峡,向东南迎击这支部队!”

    随着枫鸟马印的摇动,庞大的舰队就好像一直远古巨兽一般,缓缓地移动着他的身躯。原本参与运输任务的小船,纷纷放下最后一批人员物资后就归队。而大型舰船,则缓缓地在明石海峡内列阵,向着东侧驶出。

    8月2日未时七刻,淡路岛东边的海面上,菅达长在他的旗舰安宅船上,等待着红叶舰队的来临。

    他所拥有的这艘安宅船,在整个濑户内海都是数一数二的,仅次于他们家安宅殿下的旗舰和村上家的旗舰,连少主的安宅船都不如他。这艘船安宅船长达40米的的庞大船体,往往令那些小水贼仅仅看了一眼就闻风丧胆,根本没有交手的勇气。站在这艘大船上,视野也是非常得开阔,让菅达长不禁有了一种称雄海面的霸气。

    “几百年了,我们淡路水军一直都是濑户内海的王者。真的不知道这些不自量力的人在想什么,还敢来到淡路岛上撒野?”菅达长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上次靠着突袭沾了点便宜,最后还不是被我们打得狼狈逃窜,连港口都出不了?这次不长记性,不好好缩在岸和田港里,反而自己送

    上门来找打?”

    “上次和你们打,我没带自己的这艘旗舰出来,显得我们的船还没你们大。土包子们,这次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做巨舰!”菅达长想到这里,心中的优越感几乎抑制不住,甚至有了一种悲天悯人的负罪感。之前九鬼嘉隆的熊野水军向他们挑战,仅仅几个时辰就被粉碎。这一次,他们又要猛虎扑兔般粉碎另一支水军了。

    “大人,他们的船来了!”一个爬到桅杆顶端望的水兵兴奋地朝着菅达长喊道。菅达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在远处淡路岛的北部海角,隐隐可以看到一艘船的船首的轮廓,它正从那个北部的峭壁后绕出。

    “来了。”菅达长冷笑了一声,“不知道你们看到我的巨舰后,会作何感想。”

    “数一数,他们一共多少艘船驶出海角,数出声来。”菅达长向旁边的几个侍卫下令道,自己则转过身去检查船队的阵型。

    “一…”几个侍卫齐声开始数数。

    菅达长一边挥手示意旗手发布命令,缓缓调整着船队的阵型,一边侧耳倾听着部下数数。然而,他等了半天,几个侍卫还是没有数出“二”,不由得让他有些恼怒。

    “不是让你们数出声来吗?”菅达长背对着他的几个侍卫大声嚷嚷道,“怎么过了老半天还是一?二呢?”

    “大…大人…没有二啊!”一个侍卫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颤抖了,“大人…”

    “怎么可能?都过了这么半天了,第二、第三艘船老早开出来了啊。”菅达长不满地转过了身,打算狠狠教育自己的几个不成器的侍卫,却一下子愣在了甲板上。

    他们说的没错,确实没有“二”。因为红叶舰队的第一艘船,过了这么久,还没能完整地从海角里驶出来。

    只见一艘巨大到菅达长无法想象的舰船,正缓缓地从海角里驶出。从它的轮廓线条来看,它的船身大概只露出了一半,剩下的还被峭壁遮蔽着。然而,仅仅是这一半的船身,它的大小就已经是菅达长这艘巨型安宅船的两倍多了。

    淡路水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向了北边的那艘巨舰,本来正响着杂乱号子、交谈声的水军瞬间失语,仿佛被一只剪刀生生地把声音剪断了一般。

    在万众瞩目下,那艘巨舰慢慢地随着水波的起伏,驶出了海角。就好像大自然用画笔,将那巨大的轮廓线条缓缓补全一般。舰桥上的红叶旗迎风飘扬,侧舷的五门火炮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金光。它那庞大的船体,就像是一只远古怪鱼一样,从深海里泰坦跃迁而出,带着吞噬一切的威慑力。菅达长甚至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一艘船它有着一艘船必备的每一个要素,可是他的大小实在是太过骇人,已经超出了菅达长对“船”的认知范畴,就好像一座城堡漂流在了大海上一样。

    在那艘巨舰面前,菅达长的安宅船和淡路水军的船队,就仿佛遇到了大象的蚂蚁一样,仿佛会被随意的一只脚就踩扁。而那艘巨舰,正是红叶舰队的旗舰河内丸。

第六百四十二章 扬帆(4)

    “发现敌人,敌人的阵型是较宽的锥形阵。”小山昌真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敌人的阵型,一边向伊丹康清请示道,“请大人下令。”

    “按照原计划。”伊丹康清果断地命令道。对于这种淡路水军常用的较宽的锥形阵,即以安宅船为核心,周围环绕关船、小早船的阵型,红叶舰队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

    “是。”小山昌真领命后,旗舰上的红叶将旗立刻开始舞动着指挥其他船只。红叶舰队的战舰们成一列由西向东的纵队,从明石海峡中驶出。其中开在最前面的,就是战列舰河内丸。跟在他身后的,则是6艘巡洋舰。在他们后面跟着的,是20艘驱逐舰。

    “航路向右倾斜三十度。”伊丹康清一边向舵手和旗手下令,一边一刻不停地看着从南便逐渐靠近的淡路水军,“我们要往他们再靠一点,才能让战列舰的六磅侧舷炮进入射程。”

    “这是什么诡异的阵型?”菅达长被红叶舰队的阵型搞糊涂了,他们的船只船头指向的是东侧那边是空无一人的海域啊。“这是要逃跑吗?为什么不向南对着我们?”

    菅达长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北方腾起的一阵轰鸣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开火!”安倍元真一声令下,河内丸面朝南边的右侧侧舷炮就依次开火。炮窗里的炮口迸发出火光,炮弹飞速迸射而出。紧接着,巨大的后坐力就把火炮推得向后滚去。火炮两边的8个炮兵用尽全力拖着拴在炮车上的绳子,才把火炮拉住减速,在甲板上缓缓停下。随后,他们立刻开始了装填工作。

    第一门炮开火后,第二门炮也朝着南边的淡路水军开火,后坐力依旧大得惊人。几个炮兵费尽力气才拖住了向后滚动的炮车。

    “幸好是依次开火,要是这五门炮一起打,这后坐力怕不是要把船都掀翻咯。”安倍元真心有余悸地看着摇晃的船体和上面七倒八歪的水手们,“加速装填!”

    等到第五门炮开火完毕后,第一门炮的装填工作已经完成。水手们喊着号子,拽着绳子把炮车拉了回去,重新塞进了炮窗,“开火!”

    连续急促的火炮声将淡路水军从看到那怪物一般的巨舰的震撼中惊醒。他们一个个呆呆地看着那个怪物的侧面冒着火光,将黑漆漆的炮弹打向了他们!

    “大人!蹲下!”菅达长身边的一个侍卫反应极快,发现一枚河内丸射出的炮弹直直地本着他们走在最前面的安宅船的甲板而来。他立刻摁着他的大人,猛地趴到了甲板上。下一刻,头顶呼啸而过的风声几乎要把耳朵震聋。紧接着,剧烈的撞击声、木料碎裂声和惨叫声从背后传来。菅达长扭着脖子向后看去,只见安宅船的板屋被正好命中,板屋的一个角被打碎了。剧烈的碰撞引起了船体的大幅度震动,不少没扶稳的战兵一下子滑倒在地。

    还没等他调整过来,左船舷又遭遇了狠狠地一击。索性

    安宅船都要加固木质装甲,不至于被直接洞穿,但是剧烈的晃动还是把甲板上弄得一片狼藉。接下来的散枚炮弹没有命中目标,但是他们落入水里激起的巨大水花让附近的一艘关船晃得险些倾覆。边上的一艘小早船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它被一枚炮弹在他边上激起的水花给直接掀翻,上面的足轻慌乱地落入了水里,向边上的友军求救。

    河内丸并没有给淡路水军喘息的机会,第二轮炮击再次袭来。这一次,河内丸从淡路水军的左前方已经行驶到了正前方,五门炮也都招呼着走在最前的旗舰而来。雨点一般的炮弹打在安宅船的船舷上和边上,让菅达长苦不堪言。

    “大人,我们打不到他们啊!太远了!要撤吗?”由木三郎此刻就在菅达长十米外,可是遭遇连续炮击的安宅船摇晃个不停,甲板上也满是木屑和死尸,让由木三郎根本靠不过来,只得对着菅达长高喊道。

    “不能撤,往前!现在的水流是顺流,我们根本掉不了头!”菅达长朝着由木三郎高呼道,“所有人一起往前!张满帆!冲上去!”

    然而,菅达长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回应他一样,就看到天空中飞过几片黑影。有四个黑影都打空了,落入水里激起了巨大的水花。但唯一一个命中的黑影,就直接将安宅船的后桅杆径直打断!上面正在望的那个水手哀嚎着被拍在了甲板上,顿时鲜血如注,桅杆上的船帆也凌乱一地。

    “这大筒打得是什么?怎么可能一炮打断桅杆?哪有这么好的运气?”菅达长难以置信地望向倒下的后桅杆,又扒着船舷缓缓露出了一个脑袋,看向了河内丸的方向。只见火光一闪,又一枚黑影被发射了出来。菅达长在那个黑影达到最高空的时候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两个小炮弹,中间拴着铁链。菅达长不知道,那是雨秋家军工司的秘密武器链弹。这一次,链弹没能直接打中前桅杆,却打中了船帆。链弹翻卷着把半张船帆撕扯了下来,重重地落在了甲板上。

    失去了一多半船帆的安宅船旗舰顿时向被蒙上眼睛的人一样,左右打转。水手们拼命划桨,却也难以控制如此庞大的船体的动向。眼看着这艘船,就要被迫退出战场了。

    “链弹的效果非常不错。”伊丹康清看着远处安宅船被打得晕头转向,“这艘安宅船怕是很久都动弹不得了。”

    “可是这链弹很贵唉。”小山昌真在一旁嘟囔道,“军工司的熟练工弄个好几天才能弄出来一枚,大人我们还是省着点用吧。”

    “好钢用在刀刃上。”伊丹康清点了点头,“换弹,继续用实心弹炮击他们!”

    “冲上去,上次我们怎么打赢他们的,这次就怎么赢!接舷战!”此时,菅达长已经被迫抛弃了他引以为豪的旗舰,转移到了另外一艘舰船上。被迫换船的羞辱让他已经杀红了眼,拼了命地催动部队向前冲去。

    淡路水军保持着阵型向前顺流而去,双方的距离快速拉近。很快,6艘巡洋舰上的三磅侧舷炮也开火射击。炮弹如雨点般向着淡路水军倾斜而来,不时有小早船和关船被火炮击沉、掀翻。那1艘战列舰和6艘巡洋舰组成的阵列就像一朵会下雨的乌云一样,从淡路水军的头顶飘过。径直开向了东边。而驱逐舰和小船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东进,而是在北边的海域缓缓列阵。

    “左满舵!掉头!”带着7艘船航行到海域东边的伊丹康清下令舰队掉头。他们立刻在海域上借着水流缓缓地完成了掉头,由东向西再次从淡路水军的身前横向驶过。他们换了个面,用左侧的侧舷炮轰击淡路水军。这一次,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铁炮和弓箭的射程都开始射击。

    淡路水军拼了命地用弓箭、铁炮、焙烙弹向着红叶舰队的大船攻击,而红叶舰队则用清一色的铁炮还以颜色。在他们面前的红叶舰队,全部是战列舰、巡洋舰这样的大船,铁炮手居高临下地射击淡路水军,强大的火力打得淡路水军抬不起头来。而在这样的距离上,那不时闪烁火光的炮窗成了淡路水军的噩梦。近在咫尺的三磅炮几次射击就足以直接击沉一艘关船,而六磅炮甚至可以打碎安宅船的装甲。

    淡路水军的焙烙弹依旧可以在红叶舰队的船只上引发火灾。不过,早就有针对性训练的红叶军辅兵纷纷用准备好的水桶、沙土灭火,迅速控制住了火势。

    “纵火船!纵火船!”眼看着自己的部下在红叶舰队夸张的火力面前死伤惨重,菅达长疯了一般亲自摇动着旗帜,下令纵火船出击。藏在船队里的纵火船们立刻飞快地前进,而接近红叶舰队的那些淡路水军船只则努力用挠钩和绳索固定住红叶舰队的船只,发起跳帮作战。

    “不要让他们近身!迅速摆脱!向西行进!”伊丹康清立刻下达了的新的命令。红叶舰队的船只们听到命令,立刻扬满了船帆向着西侧横向离去,丝毫不多做纠缠。淡路水军的船只追不上红叶舰队的速度,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红叶舰队走到自己面前扇了自己一巴掌,再潇洒离去。只有三艘纵火船撞击到了目标,但是火焰却被红叶舰队及时扑灭。

    “仗着自己跑的快,绕到西边去了吗?”菅达长看了一眼扬长而去的红叶舰队,“我们就继续北上!冲到他们的关船和小早船那里去!我看你们回不回来救!”

    菅达长口中的关船,其实是红叶舰队的驱逐舰和小船。他们正在北方列阵,严阵以待。在战列舰和巡洋舰从海域中央横向驶离后,红叶军的的驱逐舰就和淡路水军的大军面对面了。在发现淡路水军有向他们冲阵的迹象后,驱逐舰们居然也扬满了帆,也向着淡路水军冲了过来!

    “好家伙,我没来找你们,你们还送上门来?”菅达长见状大怒,下令部下全军压上。迎接他的,就是20艘驱逐舰的舰首炮的齐射!

第六百四十三章 扬帆(5)

    20门三磅炮的齐射,瞬间给淡路水军的船队造成了巨大的混乱。之前他们在和战列舰、巡洋舰交手时,好歹那些火炮是轮流开火的。可是驱逐舰都是用船头对着淡路水军,他们的齐射自然威力十足。

    “上上上!加速!趁着顺流!”菅达长高呼着下令旗手指挥船队,淡路水军三百余艘船队拉开了硕大的阵势,而相较而言,红叶军的的20艘驱逐舰和小船则显得单薄许多。在河内丸和巡洋舰刚才的两轮侧舷射击中,受挫的主要都是淡路水军位于前排的那些船只,后排的船只还完好无损毕竟淡路水军船只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位于后排的安宅船、关船上的船长正引领着他们的船只,超越前方被打残的船队。不过,这样的穿越带来了一定的混乱。菅达长由于换过一艘船,虽然已经把他的马印换到了新的安宅船上,但是由此还是引发了指挥的不畅。不少船只上的武士还是寻找着那艘巨型安宅船的位置,准备接受他的指挥,可是却一无所获,不禁有些意外。

    就在这时,淡路水军的左翼再次遭到了炮击。红叶军的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已经拐了个直角弯南下,绕到了淡路水军的侧边,用那单薄的一列纵队轰击着淡路水军庞大的阵势。

    “跑得太快了,烦死了。”菅达长看到那些阴魂不散的舰队又出现了,不由得有些懊恼,“要是我们也有那么快的船就好了。”

    “派出100艘船,把那7艘大船逼退。剩下的人,我们先冲这20艘关船和小船的阵型。”菅达长做出了分兵的指令,由木三郎立刻换到了自己的安宅船上,率领着100艘船向另一边驶去。

    然而,在发现有船队逼近后,河内丸立刻又变换了轨迹,向着淡路水军的南边绕去,一路上不停地用侧舷炮轰击着那100艘追兵,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不过,菅达长的注意力暂时不在他们身上了。他现在一门心思放在眼前的20艘驱逐舰上,要把他们都一口吃掉。

    不妙的是,那些驱逐舰的极限航速要比巡洋舰和战列舰快不少,即使在逆流的条件下,他冲刺的速度仍然要比淡路水军要快。他们的舰首炮不断轰鸣着杀开一条路,20艘战列舰在小船的簇拥下各自为战,冲入了淡路水军的阵型里。

    “纵火船!”菅达长看到红叶舰队深入了他的船队后,立刻派出了纵火船去围攻这些驱逐舰。上一次在浦户湾外的海战,他们就是靠着纵火船焚毁了两艘驱逐舰,并将红叶军的击退。这一次,他也打算故技重施。

    然而,驱逐舰边上那些小船显然不打算让他们得逞,试图阻拦纵火船。菅达长刚才就发现了,那些小船上的士兵似乎没有携带什么进攻武器,而是清一色的盾牌和藤牌用来防御。不过,如果他们没有进攻手段的话,他们是

    拦不住纵火船的。

    此时,驱逐舰旁的一艘小船上,十市小次郎和他的同伴们正在奋力阻挡一艘冲向驱逐舰的纵火船。

    “就按照训练的时候来,不要慌!”十市小次郎高呼着鼓励同伴,他身前的两个手持盾牌的士兵正肩并肩地站着,用方盾帮身后的同伴挡住射来的羽箭。

    “靠过来了,靠过来了,很近了!”十市小次郎看着眼前的纵火船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得有些兴奋,示意举盾的同伴护着他和另外两个同伴缓缓走向船头那是纵火船驶来的方向。

    身旁不断用羽箭飞过,射在小船的甲板上,时不时还有弹丸飞来。刚才他们一个倒霉的盾牌手就被弹丸贯穿了盾牌,一枪射倒,跌落在了水里,十市小次郎连拉他一把的机会都没有。不过眼下,对面的纵火船已经来了,他们同伴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掏家伙!”十市小次郎高呼了一声,他的同伴就从船板侧面把那根大铁叉那了过来。这把铁叉是纯镔铁而做,为了防火没有一点木质结构,故而格外地沉重,两个士兵才勉强能把他抬起来。在铁叉的尾部,留有一个圆圆的小孔。

    “来了来了来了!快!”十市小次郎看到纵火船已经逼到了自己前方四五米处,马上就要撞过来了。纵火船的船头已经被点着,茅草硫磺等易燃物烧得正欢,炙热的热浪扑面而来,让十市小次郎感到有些不适。纵火船后面的几个安宅家水手,正拼命划水,把纵火船向这边送来。

    “三,二,一插!”十市小次郎掐准那个纵火船冲到船头一米处的时候,下令两个同伴猛地把手里的铁叉刺了出去。那个铁叉一下子刺破了纵火船的木壳,刺入了他的船底木板里。纵火船向前的势头戛然而止,被这铁叉给拦了下来。

    还没等十市小次郎有喘息的时间,立刻就有十几支羽箭朝着这边招呼过来。两个盾牌手一个疏忽,就又有一个拿铁叉的同伴被射中,跌倒在了船上。剩下的那个同伴独木难支,铁叉被纵火船推着靠了过来,眼看着纵火船就要撞上小船了。

    “叮叮叮!”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船上响起。十市小次郎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锥子和钉子,把钉子透过那个铁叉上的小圆孔,钉是在了他们自己的船上。

    “下锚!”眼看着小船还在被纵火船推着向后去,十市小次郎再次高喊道。一个举着盾的同伴也顾不上举盾,把盾随手放到了船边,冲到边上抱起沉重的铁锚,连搬带滚地把他推下海去,“扑腾”一声溅了那个水兵一身水。铁锚拽到底的那一刻,整个小船都颤抖了一下,不过它的移动也缓缓地停下。那几个纵火船的水手无论多努力划桨,也推不动下了锚的小船,愣生生被堵在了这里。

    在驱逐舰周围,无数这样的小船用铁叉、

    铁钉、船锚的组合,把纵火船给拦了下来。而这些被拦下的纵火船就围在驱逐舰周围一段距离燃烧,形成了一道火墙,反而把之后的纵火船都给堵住了。

    有了这层火焰屏障,驱逐上的红叶军得以肆意攻击。舰首炮一刻不停地开火,甲板上铁炮手们泼水一般朝着淡路水军齐射。淡路水军久攻不下,伤亡逐渐增加,士气也低迷到危险的地步。淡路水军苦战良久,才击沉了三艘驱逐舰,自己却付出了巨大代价。

    而这个时候,河内丸和6艘驱逐舰已经绕着淡路水军的主体兜了小半圈,把追击他们的一百艘船远远地甩在身后。他们一刻不停地用侧舷炮轰击,不断有外围的船只被炮火击沉。已经有武士不堪伤亡,私自率领船队撤出战场。

    看到局面大优后,伊丹康清决定趁热打铁,让7艘大船集体转向,调整方向,用威力更大的舰首炮对准了菅达长新的旗舰。伊丹康清一声令下,舰首炮齐齐开火,集火菅达长的旗舰。几轮之后,菅达长的旗舰已经被射得千疮百孔。菅达长本人刚刚转移,那艘旗舰就硬生生被火炮击沉了。

    这一次,菅达长还没来记得重新挂好旗帜重整部下,淡路水军中不少动摇的船只却已经成群结队地撤离战场。伊丹康清见状,立刻下令全军总攻。在河内丸的率领下,6艘巡洋舰跟着一起冲向敌阵,一路横冲直撞碰翻了不少小船,淡路水军的阵型彻底瓦解。菅达长无奈之下,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淡路水军分头逃生。伊丹康清因为担心淡路岛西侧的安宅信康所部有进攻的可能,故而没有追击,率领舰队原路返回。

    此役,红叶舰队获得了一场大胜,以损失三艘驱逐舰、三十余艘小船为代价,击沉了淡路水军大小一百二十余艘船只,俘获三十余艘船只。菅达长率领的船队彻底溃散,各自逃生,没有一时半会是聚拢不起来的。

    当红叶舰队拖着俘虏的船只,凯旋回到岩屋港时,岩屋港附近的战兵、辅兵、工人纷纷对红叶舰队报以雷鸣般的欢呼这是多少年来,第一次有船队在濑户内海上战胜淡路水军。

    红叶舰队进入港口进行修理和补给时,放下心来的雨秋平亲自带着侍卫和竹中重治的参谋部赶往南边的前线,留下濑名氏义和直江登平负责城池的修筑。而与此同时,池田恒兴所部也完成了登陆,池田恒兴本人先一步赶往前线,而他的部下则在之后跟来。

    菅达长惨败的消息让三好家震动不已雨秋家的水军居然也已经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了。虽然他们只是击败了淡路水军三成的兵力,但是这样碾压性的胜利证明了,他们是有和淡路水军主力有较高下的水平的。安宅冬康匆忙将所有战败的武士聚集起来,向他们询问红叶舰队的战法和船只的性能与特点,准备为其专门准备一套应对之法。

第六百四十四章 模仿

    8月3日清晨,雨秋平、池田恒兴、竹中重治一行人来到了羽柴军的阵地。羽柴秀吉已经接到了雨秋平的通知,让他们从佐野山区里撤退,会和雨秋平和池田恒兴的部队,一起在开阔地扎营。

    “让我们看看这支把红叶你从四国岛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给捞回来的英雄部队长什么样子!”池田恒兴拍着雨秋平的肩膀打趣道。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处小山的山腰,看着羽柴秀吉的部队从南边撤来。

    “去你的。”雨秋平笑着回拍了池田恒兴一下,“不过藤吉郎这次确实够意思。要是没他这次奇袭,我可不知道怎么脱身才好啊。”

    然而,当他们看到羽柴秀吉的部队后,所有人的笑意却逐渐消失,每个人都愣愣地望着羽柴军的队列。

    “我没看花眼吧。”看了半晌后,池田恒兴才缓缓地抬起手,指着羽柴秀吉的那些部队,同时望向雨秋平,“不仔细看,我还以为那些是红叶军。”

    池田恒兴说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羽柴军列着整齐的队列,喊着号子在道路上行进,有板有眼还挺像回事。他们的装备,也是清一色的长枪和铁炮。虽然仔细观察一会,会发现他们的脚步和队列并没有红叶军那么整齐,但他们的纪律也远超这个时代的普通部队了。

    这分明就是红叶军的低配版复制啊。

    等到羽柴秀吉带着侍卫跑到雨秋平这边来后,池田恒兴立刻醋意浓浓地质问道:“你这猴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学了红叶的练兵方法!”

    “唉哈哈哈哈哈…”羽柴秀吉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还偷偷瞄了一眼雨秋平,发现后者神色如常后才解释道,“咱们红叶军的战力天下闻名,我虽然比不上红叶,但总归还是想学的嘛!不过我没那么多钱,我没办法让他们天天训练,只能三天一练啊!这里面还有不少是农兵,农忙时还要解散回去种地呢,可不是红叶那样全部都是常备兵。”

    “那也够用了,这家伙!”池田恒兴指着羽柴秀吉的部队,酸酸地道,“我还在想,你这小子遇到那鬼十河,肯定一个照面就完了,谁知道你居然撑了这么久!好啊,原来是偷师红叶,练出了一支小红叶军啊!”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酸啊,恒兴!”雨秋平倒是满不在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办法都是造化的,谁用了就是谁的!”

    “就是,就是,还是咱红叶大度。”羽柴秀吉笑着在雨秋平和池田恒兴胸口各捶了一拳,那俩人也都笑着还了羽柴秀吉一个。

    “藤吉郎,这次可多亏你了,要是没有你奇袭淡路逼三好家回援,我可就麻烦大了。”雨秋平的语气稍微严肃了一点,“不管怎么说,要给你道个谢。”

    “兄弟嘛,自然是要两肋插刀!红叶之前也救了我好几次,轮到我帮你了当然不能含糊!”羽柴秀吉拍着自己胸脯,意气风发地答道,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也真有你的,想到渡海奇袭的方法。所有人都觉得有淡路水军在,我们根本不敢下海。你倒是直接奇袭了淡路水军的大本营!”雨秋平看着羽柴秀吉,不由得感慨道,“真的不得了了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就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敢下海,我才敢玩大的啊!”羽柴秀吉闻言得意地笑了起来,“出奇制胜,不是咱一贯的风格吗!”

    “夸你几句可把你能耐的!”池田恒兴看到羽柴秀吉都飘了起来,忍不住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别在这吹牛了,赶紧回去指挥部队吧!我们在后面等你!”

    “好嘞!”羽柴秀吉现在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时

    池田恒兴这样拍他的屁股他都是要跳起来的,此时居然毫不计较。据说,织田信长要表彰他这次的大功,给他加封不少的领地。

    等到羽柴秀吉走了之后,池田恒兴一直盯着雨秋平看,发现后者神色如常。于是,他鬼鬼祟祟地把雨秋平拽到了一边,对他低声道:“我说红叶,你咋不生气啊?”

    “生气?生什么气?”雨秋平虽然猜出了池田恒兴要问什么,但还是故作不知地反问道。

    “你不是都懂得吗!装什么糊涂!那猴子偷学了你的练兵秘籍啊!你不急我都替你急!”池田恒兴跺了跺脚,在雨秋平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你可就是靠这个扬名立万的!如今被人学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呢?”

    “我又从来没有想保密过,这种练兵方法,我整天大张旗鼓地练,想保密也保密不了!藤吉郎也是自家兄弟,他学就学了呗,挺好的,对战斗力的提升肯定有帮助。”雨秋平笑着摊开手,“没事的,我不在意。”

    “你还真是不着急啊!”池田恒兴彻底被雨秋平弄懵了,“要是人人都学会了你的练兵方法,人人都练出了那‘天下最强’的红叶军,你不就没优势了吗?”

    “你以为红叶军,只靠着练兵方法就能练出来吗?”雨秋平闻言一笑,摇了摇头道,“差得远呢。练兵方法只能练出‘形’,但红叶军真正可贵的地方,在乎‘神’。”

    “那‘神’是怎么练出来的?”池田恒兴眼睛一亮,“我就说嘛,你小子机灵得很,肯定藏着私活!快和兄弟说说!”

    “这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潜移默化的。方法你们也都知道,只不过你们不愿意去做罢了。”雨秋平转过身来,郑重地望着池田恒兴,低声道,“秘诀就是‘平等’。”

    “平等?”池田恒兴不明所以地反问道。

    “在红叶军里,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哪怕是再下级的足轻,和再高级的军官都是平等的。他们吃的是一样的饭菜,住的是一样的宿舍,上的是一样的厕所,就连他们在食堂打饭时都要一起排队,谁也没有什么特权可以享受。”雨秋平给池田恒兴举个例子,“我们在军队里,也废除了跪拜礼和诸多繁琐的理解。大家相见,不论军衔高低,统一用一模一样的平等军礼互相问候。我的命令之所以会被大家执行,不是因为我本人有多高贵,而是因为我的军衔。大家尊重的是这个军衔和役职赋予的权力,而不是说担任这个职务的人有多高贵。”

    “那这不简单!我也让我的人统一吃食堂、住宿舍、上厕所,我带头和他们一起排队,互相行军礼!”池田恒兴想当然地拍了拍脑袋。

    “哪有那么容易?这些都是‘平等’精神的表现罢了,又不是做了这些行为大家就真的平等了,你不能本末倒置啊。”雨秋平摇了摇头,继续给池田恒兴解释道,“你知道吗,我这支部队是怎么来的?”

    “知道,谁不知道,想想都气!”池田恒兴提起二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却是气鼓鼓地嚷嚷道,“你小子孤身冲进知立城里,带着两百多奴隶把我们织田家数千大军钉在一个破城外面三天。真的是丢脸丢到奶奶家了!”

    “对。”雨秋平想起往事,不由得有些感慨,“当时我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算账的,我的部下们都是身份低微的奴隶。大家同生共死,没有什么身份、低微的差异,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好兄弟。从那时起,这个精神就成了红叶军最宝贵的财富,一代代被传承下来。新兵入营的第一课,就是要明白红叶军里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谁要是敢在红叶军里搞不平等,就会被

    罚去做俯卧撑,甚至撤职。”

    “我们雨秋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自己私有的领地。哪怕是我的雨秋五兵卫、哪怕是安成、汤普森他们那样的高级军官,他们也都只是每个月领俸禄,没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和家臣。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只是职务不同罢了。不存在什么家主和家臣,武士和平民的差别。”

    “天呐?那你们的人不会不满意吗?都打下这么大一片领地了,却连自己的封地都没有?红叶你也太抠了吧!那要是那些兵有朝一日人没了,岂不是连块地都没办法传给子孙?后代该怎么活下去啊?”池田恒兴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武士足轻们上阵杀敌,不就是为了能博一块领地传给后人吗?”

    “我们红叶军的俸禄可高了,是你们同等职位的人拿到的俸禄加上领地产出的三倍呢。他们干了这么多年,家里早就存下好大一笔钱了。我们也会给每家每户安家费,给他们分一处住宅。烈士的抚恤金非常丰厚,所有军人和烈士的子女,也都可以进入我们开办的学校里免费上学。等他们学成了,就可以在雨秋家或是红叶军里谋一份职务,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怎么会担心自己部下的生计呢?”雨秋平一一细数着雨秋家的福利,“还没完呢,还有好多…”

    “原来如此啊…”池田恒兴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不过你小子可是真的有钱,你那町当真是个聚宝盆啊!”

    “因为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自己的封地,所以我们红叶军里没有家主和家臣、武士和平民的区别,没有上下隶属的束缚,大家都一样,才能有人人平等的精神。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精神,我们的战斗力才能那么强。”雨秋平拍了拍自己的刀鞘,随后做了几个挥刀的姿势,“知道我们红叶军为什么用长枪吗?如果是单兵作战,武士刀要比长枪强上多倍!但是如果是团队配合,长枪却要比武士刀好用!但是枪阵要求所有的人互相掩护,你有时候甚至要拼上自己的命来保护你的同伴!红叶军里的每个长枪兵都有着这样的觉悟,所以在战斗时一往无前,从不担心自己的侧面!只有这样,枪阵才能发挥最大的战力!如果每个人都畏首畏尾,担心自己侧面被打击或是被近身,每个人都拿着长枪各自为战,那枪阵的威力还不如武士刀呢!”

    “我问你,如果一支身份差异巨大,又有家主又有家臣、又有武士又有平民,大家沾亲带故的部队,能发挥这样的战力吗?家主愿意为了保护家臣拼上自己的命吗?武士愿意为了保护平民拼上自己的命吗?一个家臣难道不会一门心思想着保护家主,而忽视了身边同伴的安危吗?”雨秋平连连的反问把池田恒兴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连连点头。

    “最明显的,就是我们红叶骑兵。”雨秋平想起了三日町的那场血战,不由得有些怅惘,伤感的声音里却带着浓浓的自豪,“我们的墙骑兵冲锋,连赤备都无法抵挡!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每个人都有着为了掩护身边同伴而和对方换命的决心!如果你不愿意保护同伴,你不愿意换命,你让了一下、退了一下,你的同伴就完了,整个阵型也完了!你觉得高贵的武士家主会愿意保护自己身边一个贱民而和他一起齐头并进、跟对面的武士一命换一命撞死吗?你觉得一个苦练武艺十余年、技艺精湛的武士愿意和一个刚入伍几个月的平民一起和对面同归于尽吗?他们不愿意!因为有身份差距在,墙骑兵冲锋就用不了!”

    “红叶军之所以能有今天,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就是因为我们全军上下至始至终都相信,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人是特殊的。”

第六百四十五章 返程

    返回队伍里后,似乎是深受触动的池田恒兴半天都没有说话。8月3日晚,羽柴军退到了北方,和细柳备和池田军会和,三家一起扎下了营盘。简单的用餐后,劳累了一天的众人就准备睡了。雨秋平本来都已经要安然进入梦乡,却忽然被叶谷穗子吵醒了。

    “殿下,池田大人求见。”叶谷穗子自己显然也是没睡醒,揉着眼睛,随意地通报道。

    “这么晚了,烦死了,这家伙要干嘛!”雨秋平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满地大声嘟囔道。

    “咋了,你对我有什么不爽的地方吗?”池田恒兴笑哈哈地大踏步走了进来,一把撩开雨秋平帐篷的帘子。

    “你根本没等我的人去接你,就直接走进来啦,咋这么没礼貌!”雨秋平笑着给池田恒兴倒了杯水,示意叶谷穗子把门拉上。

    “咋了?还不让兄弟我进你帐篷了?”池田恒兴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进,笑嘻嘻的问道。

    “让让让…没不让。倒是你很奇怪啊,你既然没打算等我的人去接你,你还把穗子吵醒了来通报干啥?直接闯进来不就好了!”雨秋平哭笑不得地敲了敲桌案,“真是的。说吧,大晚上来访,是要干什么的?”

    “来拜托你一件事。”池田恒兴提到正事,神情忽然严肃起来,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眼身后的帐门有没有关好。

    “怎么了?”雨秋平见状也紧张起来,“有军情吗?你也是真的没大没小,进来还不说正事?”

    “不不不,不是军情…就是…小事…”池田恒兴有些局促地低声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呦?什么事情能让我们恒兴难为情成这样啊!”雨秋平一下子被池田恒兴的表情逗乐了,“说,什么事?”

    “红叶,你可不可以派你的代官、法官啥的接管我的领地,然后我把我所有家臣的领地都用你那种租借协议的方法收回来,让他们都成那个…那个什么平等的!然后我把我的部队派去你的新兵营里,你帮我练练,价格好商量!”池田恒兴吞吞吐吐,有些难为情地低声道。

    “啥?”雨秋平闻言大吃一惊,手里的水杯都差点掉了,“你疯了吗?我接管你的领地?你能不能有点脑子?你知不知道主公把你派到我这里是干什么的?就是怕我们这些军团长实力太强,所以把你们这些主公的亲信安插在我们的领地的要冲来制衡我们!我要是接受了你的领地,主公二话不说就要把我打死啊!”

    “这…”池田恒兴脸色一红,“我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个关节。”

    “那我也想练出红叶军那样的强兵啊!不能就便宜了猴子一个人啊!可不能到时候,全织田家里就我的兵最差,多丢脸啊!”池田恒兴想起了池田军和红叶军在岸和田港登船时的尴尬,不由得高声嚷嚷道,“红叶你得给我想想办法!”

    “我给你派几个教官,再

    把我的练兵条例给你吧。”雨秋平没办法地摊开了手,“这能帮你练个‘形’出来。至于‘神’嘛,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我也无能为力啊。”

    把池田恒兴送出营帐后,雨秋平心里却是有些感动。池田恒兴是个直肠子,说话做事都不怎么过脑子。可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他是真的把自己当兄弟,不然也不会那么信任自己,愿意把领地给自己管,兵也给自己练。

    8月5日,岩屋城的建设已经基本完工。雨秋平可是在一夜间筑起过墨俣城的,三天筑个岩屋城自然不在话下。安宅信康曾试图率部冲入明石海峡,可是却被红叶舰队乱炮击退。而酾酒备也在红叶舰队的掩护下完成渡海,从播磨国登陆到了淡路岛上。

    8月6日,三好义兴的部队进逼明石城,燎原备被迫放弃了渡海支援淡路岛的计划,而是在明石驻守。而与此同时,十河一存的赞岐众在汇合了淡路众的部分兵力后则再次北上,控制了先前被羽柴秀吉放弃的佐野山区。

    8月7日,重新整顿完的安宅冬康率领近六百艘船只的淡路水军主力在岩屋城东南海域徘徊,似乎有登陆的迹象。雨秋平于是率领部队进一步撤退,全军撤入岩屋城和岩屋城周围的岩砦内。为了保证岩屋城的防御,雨秋平开始从军舰上拆卸火炮,运入岩屋城周围的炮台里。不过,淡路水军并不知道红叶舰队正在进行这样危险的操作,慑于红叶舰队强大的火力,依旧谨慎地没有在狭窄的明石海峡发动进攻。

    8月9日,火炮的拆卸和运输工作完成,岩屋城城防加固工程也竣工了。之后,岩屋城还会进行进一步地修缮和普请,不过那就不是雨秋平负责的事情了。雨秋平不能离开本据地太久,羽柴秀吉也是归心似箭,于是雨秋平决定让直江忠平留守岩屋城,将细柳备和酾酒备交由他指挥,驻守岩屋城和岩屋城周围的炮台。这一次远征,雨秋平带来的粮食全部留给了他们,足够酾酒备和细柳备一年所需。而有了炮台的掩护,淡路水军也不敢在明石海峡出没,之后的运输船队也可以便捷地将补给运送而来。

    8月11日,羽柴军和池田军完成了登船工作。雨秋平率领着红叶舰队扬帆,从岩屋港扬长而去,贴着播磨、摄津的海岸线撤退。红叶舰队的航速让淡路水军望尘莫及,而岩屋城附近的炮台则迫使淡路水军放弃了重占岩屋港的打算。急着回去秋收的安宅冬康和十河一存撤军并解散了部队,接受了岩屋港的易手。

    明石海战的胜利和岩屋筑城计划的成功,标志着濑户内海的局面发生了转变。从此,濑户内海不再由淡路水军完全控制,织田家的势力已经渗入其中。

    8月11日傍晚,红叶舰队在摄津国放下了羽柴秀吉的部队。8月12日,红叶舰队返回岸和田港,而明石城的燎原备也撤了出来,将明石城的驻防任务交还给了羽

    柴秀吉和荒木村重的山阳道军团。

    雨秋平和池田恒兴前脚刚在岸和田港上岸,后脚就迎来了织田信长的特使佐胁良之。

    “主公如今还请得动您来传令呐?佐胁部将?”池田恒兴一照面就开始打趣佐胁良之,后者在长筱合战里立下大功,如今已经荣升部将了。按理说,这些来传令的活应该轮不到他这种高级别的直辖武士了。

    “还不是好久没见你俩了,朝主公要了个公费出差的活,来看看你们嘛!”佐胁良之笑嘻嘻地跳了过来,一左一右搂住了雨秋平和池田恒兴的脖子,“你们两个在海边混得不错啊,挺红润啊!”

    “那是,天天大鱼大肉!”池田恒兴挺出肚皮,一边拍一边笑道,“来,哥哥带你搓一顿去!这里的海产可好吃了!”

    “走啊,边走边说正事!”佐胁良之毫不客气地应道,拉着池田恒兴和雨秋平就往岸和田城城下町的方向去走。

    “主公差我来,是要和你们说两件事的。”佐胁良之一边迈着大步子,一边向着两个人随口说道,“一件事情是,主公要在10月份秋收后,在京都举办一场大型茶会,织田家的要员们除了柴田胜家要和上杉家、本愿寺在加贺对峙走不开外,其他人都要来,连德川殿下都要来。”

    听到德川家康的名字,雨秋平脸色一黯,心里五味杂陈。他曾和德川家康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和朋友,可是二十年的时光,却磨灭了很多东西。如今,他对德川家康的看法已经是复杂和微妙,让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

    不过池田恒兴显然没有那么多心思,“哦?主公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池田恒兴哈哈大笑起来,“有什么要求吗?让我们准备几首和歌吗?”

    “不不不,”佐胁良之闻言连连摆手,“这次茶会就一个要求,很简单的。”

    “什么要求?”池田恒兴狐疑地看向了佐胁良之。

    “所有来的要员,都带兵来。”佐胁良之故作不经意地淡淡地道。

    “带兵?”池田恒兴大吃一惊,“这…”

    “第二件事情,莫非是我们要和三好家决战了?”雨秋平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

    “没错。”佐胁良之有些惊喜地道,“主公之前就说,什么都瞒不过红叶,他说红叶可能能猜到他的意思。”

    “可是我们不是要执行那个计划,不和三好家决战,而是在春耕和秋收时不停袭扰,让三好家不战自溃吗?”雨秋平诧异地追问道,“这个计划怎么好,为什么不做了呢?”

    “主公等不及了。红叶这次在淡路岛的胜利让织田家上下振奋不已,都觉得三好家已经是落日残烛,没必要和他们耗下去了。”佐胁良之颇为兴奋地一挥拳头,“再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合战,给当年京都合战的惨败雪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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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之门扭转了历史,常磐红叶书写了传奇。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且看那穿越至日本战国的中国学生,如何在抉择中,开创属于自己的霸业。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