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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摇微影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txt下载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一章 欺骗

    不得不说,如果站在一个不知情者的角度来看,小西行长的推断非常有道理。雨秋平自问,如果他没有从铃木重兼那里拿到三好军动向的情报,他很有可能就会相信小西行长的推断。不过作为一个知情者,雨秋平知道小西行长是多虑了。

    “殿下,土佐湾的海面从昨天开始就起大雾了,根据在下对水文的了解,这段时间的海面都可能会起很浓的晨雾,我们在海岸上看不清海上的东西,有利于舰队的暗中转移。如果三好家要行动的话,估计就是这几天了。请殿下立刻派出咱们的水军前去海上侦查,同时让部队做好驰援西线的准备吧!”

    听完小西行长的推断,雨秋平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其实就算小西行长不来和雨秋平说这些话,雨秋平也打算让部队向着西线转移了。按照他的计划,十河一存和安宅冬康一离开东土佐前去纪伊,他就会转而支援中路,配合长宗我部元亲反攻,把三好长庆的主力给打回去。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准备起来,就装作是听进去了小西行长的建议。如果首次献策就被采纳,对小西行长也是一个鼓励,想必会更加信心满满吧。就当是为了培养之后的人才好了。

    而雨秋家的水军,动一动也没什么坏处。反正不会遇到三好家的淡路水军,就当是让他们进行一次军事演习吧。

    “好的,多谢行长的提醒,之前是我疏忽了。”想通这些关节后,雨秋平笑着起身,拍了拍小西行长的肩膀,“我这就去找谕楠,同时派人知会一声长宗我部殿下,按照你的计划行事。”

    等酾酒备和骑兵连前进到冈丰城附近的时候,雨秋家的舰队估计就会探明海上什么事都没有了。到时候酾酒备和骑兵连顺水推舟,直接北上支援中路。

    5月3日,小川佑东的酾酒备已经抵达了冈丰城城下町,而吉岗胜政的燎原备依旧在安艺城驻守。雨秋平率领着参谋部和骑兵连抵达了香宗城,坐镇中央。在得到赞岐众和淡路水军离开四国岛的明确情报之前,安艺城前线的部队都是动不得的。

    与此同时,伊丹康清率领的由三艘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组成的红叶舰队也驶向了土佐湾的海面。和来时的偷偷摸摸不同,现在的舰队已经可以放心地打起红叶旗,标志着他们的身份。

    对于这次出航,伊丹康清本人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他作为雨秋家的核心人员之一,能够看到鸦的情报。淡路水军肯定是要东行纪伊的,这里的海面没有危险。不过,出于锻炼部下的考虑,他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各舰的船长、战兵和水手,打算让他们经受压力的考验。站在船长室里的他,能够看到自己身侧的舵手的手都在颤抖。

    “新手,都是新手。”伊丹康清在心里说道,“才这种程度就紧张了,上战场可怎么办啊!”

    他微微一笑,在怀里摸索了一下,就掏出了一根金属铜管。摆弄了几下后,把铜管放在了右眼前,同时闭上了左眼。两只手握着管子旋转了几下后,开始调整焦距。

    伊丹康清手里拿的,正是红叶舰队的全新装

    备望远镜。雨秋平派去马尼拉、巴达维亚等地搜寻水力镗床和机械的人没能买到躺床和机械,却给雨秋平带回了不少玩意。第一批送来的就是5根望远镜,他们全部被配备给了海军。海上没有障碍物遮蔽视线,可以最大限度发挥望远镜的功效。望远镜的价格可着实不便宜,濑名氏义为此又闹了好几天。之后几匹货物,据说还会送来可以准确报时的怀表和其他西方工匠的作品。

    “这东西可真是神奇,”伊丹康清一边随手调着望远镜,一边回忆着自己第一次用望远镜的样子。当年他在欧罗巴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摆弄了半天,都没弄明白是怎么用的。不过,他们的殿下却是天赋异禀。雨秋平似乎刚拿到这望远镜就会用,不需要任何指导果然殿下不是普通人啊。

    “有了它,能看到好几里外的东西,就仿佛是开了天眼一样。”伊丹康清还是忍不住感慨道,“在陆地上有着山地和树林的遮蔽,还没有那么好用。可是在这一望无际的海洋上啊,有了这玩意,真的是…”

    伊丹康清话说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身旁的几个部下都有些诧异地望向了伊丹康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在伊丹康清的望远镜的圆形视角内,可以隐隐看到一支庞大的水军正向着西边航行而去那是西土佐的方向。

    “什么?淡路水军的船队在西行?”雨秋平听到回报后,大惊失色地从马上跳了下来,“没有往东去纪伊吗?”

    “回禀殿下,没有。”那个在海岸观测舰队旗语的传令兵不懂雨秋平为何如此惊讶殿下不是本来就怀疑淡路水军在西行吗?怎么又说什么东行?“根据淡路水军船只吃水线判断,上面搭在了大量人员,估计赞岐众也在船上。”

    “目标不是纪伊,是西土佐…他们没有要去支援纪伊叛军。”雨秋平不可思议般地喃喃自语道,“这下坏了…”

    “是的殿下,西土佐完了。”跟在雨秋平身侧的福泽谕楠同样面色惨淡,“我们的部队步行是追不上水军的,他们会先我们一步抵达腹地空虚的西土佐。南北夹击后,吉良殿下就完了。”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雨秋平的喉结剧烈地蠕动了一下,右手深深地扶额,“铃木重兼在骗人…他给了我们错误的情报,他口口声声说淡路水军肯定是要去支援纪伊的。”

    “纪伊完了。”

    “快派人去通知半兵卫和权兵卫,铃木重兼不可信!”

    与此同时,纪伊。

    常磐备的部队已经潜行到了杂贺城东边不远处的山区里。此刻,竹中重治等人正在研究该怎样突袭纪伊叛军。

    “铃木重兼来使者了。”天野景德撩开帐篷的门,走入了中军主帐,福岛安成和竹中重治等人都在这里,“他让我们直趋铃木家杂贺众的本阵,他会立刻控制住铃木重意和铃木重秀,并下令杂贺众不准抵抗。我们有杂贺众作掩护,一方面可以延缓纪伊叛军反应的时间,一方面可以直接和杂贺城建立联系。”

    “又来吗?他之前不就突

    然软禁了铃木重意?”福岛安成回想起了上一次杂贺城之战时,铃木重兼好像就以他已经软禁铃木重意的名义来和雨秋家谈判,“这次不会也是做戏吧?”

    “要当心,这个情报不可轻信。”竹中重治同样表示了怀疑,“无论如何,我觉得铃木重兼对铃木家的忠诚是没有那么容易动摇的。他到底有没有被你寝反,他到底站在铃木家还是雨秋家那一边,至今不好断定。”

    “他站在我们这边。他若是没有被寝反,早就会告知纪伊叛军常磐备已经潜入的消息了,又岂会让我们摸到这里。”天野景德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必多疑。”

    “说不定是圈套,他就是故意引诱我们到这里,然后布下埋伏,等常磐备出现时一举围攻我们。”竹中重治放下手里的计划书,转过身来郑重地望着天野景德,“乌鸦,我此刻不是在和你怄气,我是认真地怀疑铃木重兼的动机。邀请我们直驱铃木家的本阵,无论如何都太危险了。若是他设下埋伏,常磐备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可如果在正面发动进攻,纪伊叛军就可以反应过来,及时撤退到海边的山城,等待三好家的援军。三好家的援军此刻估计已经在海上,不日将至,我们来不及打造攻城器械去一一打下那些山城了。”天野景德拿起竹中重治放在桌子上的计划书,用手点了点其中的几行,“不可以给三好家留下一个可以登陆的地点,否则我们解决不了赞岐众和淡路水军的。我们必须抢在三好军抵达前平定纪伊,所以必须要利用铃木重兼。”

    “与虎谋皮。”竹中重治干脆地给天野景德的计划下了个评价,“你到底是如何相信,一个人会背叛父亲、背叛兄弟、背叛家族,从而来帮你的?他能获得什么好处吗?我们肯定是要收回他们的兵权的,铃木重兼最多也就当个富财主。可如果他只想当富财主,那他留在铃木家一样可以做到,为何要背上背信弃义的罪孽?”

    “再说,如果铃木家和杂贺众已经山穷水尽了,他背叛父亲和弟弟还有家族独自苟且偷生,倒还可以用懦弱来解释。”福岛安成也有些不安地朝着天野景德这边挪动了一小步,低声道,“眼下纪伊叛军占尽优势,只要铃木重兼不肯协助我们,或是反手给我们一个埋伏,纪伊叛军就将大获全胜。在这种情况下,在下找不出什么理由去相信铃木重兼会背叛铃木家。就算他先前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此刻看到纪伊叛军胜券在握,也很有可能动摇而背叛我们。他没有必要为了雨秋家的利益火中取栗,还搭上家族和亲人的命。”

    “我说了,铃木重兼若是不在我们这边,常磐备根本混不进来,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局面?”天野景德似乎觉得竹中重治和福岛安成的怀疑是在质疑他的能力,“你们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鸦?”

    “在下当然信得过天野大人,只是在下信不过铃木重兼罢了。”福岛安成见状匆忙拱手致歉,“还望大人三思。”

    “不必三思了,铃木重兼绝对可信。”天野景德斩钉截铁地沉声道,“竹中大人,福岛大人,请按照铃木重兼的建议行事吧。”

第六百零二章 海战

    “那是什么?”

    在红叶舰队发现了淡路水军不久后,淡路水军也在浓雾逐渐散开时发现了红叶舰队。

    “雨秋家的水军吗?居然敢于出海?”站在淡路水军旗舰上的十河一存收起了轻蔑的表情,“这才是武家之风。”

    “居然前来侦查了,二哥的计谋莫非被识破了吗?”安宅冬康皱着眉头考虑了片刻,对麾下的海军部将菅达长下令道,“你带着人迎击,把这支海军消灭,之后再进一步北上,封锁浦户湾。”

    “三哥搭理那些人干什么?他们不是只有十几条船吗?”十河一存有些不解地转过身来。

    “我们后面还有大量的运兵船和运粮船,保险起见还是派人消灭他们为好。”安宅冬康一边答复,一边随手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搭在船舷上向北边的舰队望去,“而且他们的船只很奇怪…那应该是南蛮人的船。我从未见它们作战过,不可大意。”

    “看大小,应该是三艘安宅船和十二艘关船,没有小早船和纵火船。”安宅信康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后,向他的父亲低声道。

    “达长,那你就带着九艘安宅船,三十艘关船,五十艘小早船和十艘纵火船,去把他们消灭吧。”安宅冬康微笑了一下,向菅达长下令道。

    “殿…殿下?这么多?”菅达长似乎都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可是淡路水军将近十分之一的兵力啊。

    “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安宅冬康抬起手来,在菅达长的肩膀上拍了拍,“记住,三好家一步一步败到今天,就是轻敌害的。”

    和安宅冬康不一样,伊丹康清完全不用担心轻敌情绪的发生。因为此刻,红叶舰队在看到来袭的淡路水军后,已经是人人自危。索性,舰队的五百多铁炮手和五百多战兵里,有一半是有着陆战经验的老兵,是在军队扩招时拨过来的,因此不至于太过慌乱。

    “大人,要迎战吗!”安倍元长是舰队里少数几个有海战经验的人,他从今川家开始就追随着伊丹康清跑去欧洲,见惯了风浪,丝毫不畏惧敌人的来袭。

    “还是算了吧,它们的数量是我们的好几倍啊!”小山昌真却没有那样的胆量。他是近畿的新兵,由于在水手训练里表现优异才被提拔到副船长的职位,“撤回浦户湾吧,躲进浦户湾里,他们拿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折中一下吧,往后撤,但是做好迎战的打算。”伊丹康清在两个下属的肩膀上同时拍了拍,狠狠地低声道,“我们虽然人少,还是新兵居多,但也绝非软柿子啊。”

    菅达长率领着近百艘舰队北上,逐渐远离了西行而去的本队。望着眼前那孤零零的十几艘船只,心中的轻蔑还是难以抑制。

    “这么一点点人,怎么会需要我们动用大军呢?”菅达长还是不理解安宅冬康的决定,不过想起安宅冬康临行前的叮嘱,他还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红叶舰队的动向,尽量

    保证自己不要轻敌。

    在注意到红叶舰队扬满了帆,正快速掉头离去时,他判定出来了他们的意图。

    “肯定是要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进浦户湾里了吧。不过要是真的让他们躲进去了,可不好解决。浦户湾的入口实在太窄了,根本打不进去。”菅达长想到这里,立刻下令所有的船只都全速北上,一定要在红叶舰队逃入浦户湾前追上他们。

    然而,追了一会儿菅达长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红叶舰队那些的南蛮船一个个开得飞快,和淡路水军的距离越拉越大,眼看着就要追不上了。

    “坏了,这样下去来不及。”菅达长皱了皱眉头,握着船舷的手逐渐攥紧,下达了命令道,“让各部不要保持阵型了,除了纵火船外,小早船和轻便一点的关船立刻追上去,缠住他们,主力后续再跟上。”

    命令被逐层传递下去不久后,淡路水军的阵型就缓缓分离了。小早船和关船开始脱离主军,只留下笨重的安宅船在后面努力追赶。小早船和关船不再等待安宅船后,航速明显快了不少,逐渐缩短了和红叶舰队的距离。

    只是菅达长不知道,红叶舰队的航速,本来是可以比这快更多的。

    “大人,正如您所料,淡路水军真的分兵追击了!”安倍元长看到淡路水军的阵势后,十分兴奋地向伊丹康清汇报道。

    “好,再引他们一段,等他们离得更远了,那我们也变阵。”伊丹康清胸有成竹地向旗手下令道,“再往前拉一会,随后一艘巡洋舰带着六艘驱逐舰向东北,另一艘巡洋舰跟着我的旗舰一起带着另六艘驱逐舰向西北,成‘倒八字形’散开!”

    米九太郎是三好家淡路水军的一个水军小头目,此刻正率领着自己的部曲冲在全军的最前头,向着红叶舰队追击而去。这支孤零零的海军似乎根本没有和他们强大的淡路水军迎战的胆量,一个照面后就落荒而逃。

    “嘿嘿,那九鬼水军两百多艘船,和我们打也就是一天的事,全都没了。”米九太郎看着逐渐被自己迫近的红叶舰队,得意地放声大笑道,“这十五艘船,连一天都不用,一盏茶的时候就够了!”

    “呦,这是怎么了,慌不择路了吗?”米九太郎看着身前的红叶舰队忽然缓缓地以一个“倒八字形”的形状分开,一支部队西北去,一支往东北去,“眼看要被追上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追,快点!”大受鼓舞之下,米九太郎下令船队进一步加快航速。和他一样,追在最前面的小早船和关船纷纷提速,直奔红叶舰队的屁股而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红叶舰队的船帆却忽然展得更开了,速度也一下子提了上去。眼看着马上就要摸到红叶舰队尾巴的淡路水军,瞬间就被甩开。

    甩开足够的距离后,倒“八”的一撇一捺以惊人的灵活性和航速在海面上开始转向,各自朝外掉头。水手娴熟地操控着巨帆,让船队排着整齐的线状队伍

    掉了个头。两支船队一左一右,就反身以一个“正八字型”冲了过来,直指淡路水军的阵型。

    为了追击红叶舰队,淡路水军在海面上已经追着追着就散开了阵型,此刻想要聚集起来已经来不及了。米九太郎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前的红叶舰队以他难以理解的掉头角度和航速,闷声冲了过来。

    “不要怕,不要怕,他们终究人少!”片刻的慌乱后,经验丰富的米九太郎立刻回过头来高声下令道,“传令,围上去,让所有的船都围上去,把他们干掉,没什么好…”

    “砰!”

    话音未落,火炮的轰鸣声骤然从前方响起。米九太郎匆忙扭回头去,只看到前方冲在最前面的红叶舰队的一艘巡洋舰的舰首赫然摆放着一门正冒着硝烟的火炮。还没等他把视线从那黑洞洞的炮口移开,身旁就传来剧烈的碰撞声和木船碎裂的“夸啦”声,紧接着响起的就是无助求援的人声和哀嚎。

    米九太郎呆呆地把视线向着左边投去,只发现刚才还航行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那艘小早船友舰,此刻已经被炮弹洞穿了船舷,在船的左舷开了一个硕大的窟窿。海水倒灌般不断涌入船体,那艘小早船已经缓缓地倾斜过去,无数水手和士兵努力地抓着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以避免滑落下去,最终还是跟着这艘倒霉的船一起沉入水底。

    米九太郎还没回过神来,面前的那门火炮再一次开火。这一次他没能命中目标,不过掀起的水花就差点把边上的一艘小早船给掀翻了。米九太郎忽然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还是稍微安全一点的。因为他没有正对着那艘大船的舰首炮,不在他的攻击角度内。

    火炮声不断响起,两军距离不断拉近,又有几艘淡路水军的舰船被击中。米九太郎此刻已经冷静下来,让他的部下们准备好了一切的武器铁炮、弓箭、焙烙弹。按照现在的航速,他的这艘关船马上就会和那艘红叶舰队的大船擦肩而过。到了那时,就是他反击的时候了。

    然而,就在双方的距离不断缩小,米九太郎已经准备下令攻击时,那艘船的甲板上突然腾起一片火光数目惊人的铁炮手掏枪射击!这艘舰船的高度甚至要比淡路水军的一些安宅船还要高,因此那些铁炮手可以居高临下地发动第一轮攻击。不少没有准备好的水手和士兵纷纷被击倒,让米九太郎气恼不已。

    “这上面怎么藏着几十个铁炮手啊!雨秋家有这么有钱吗?”米九太郎在心里愤怒地咆哮道,“一艘船就这么多铁炮手,那整艘舰队该有多少啊!”

    “预备!”米九太郎瞅准时机,在两艘舰船侧身相交的那一刻,拉长了音调喊道。红叶舰队的铁炮手来不及装填,他们这一轮攻击可以取得不错得成果。不过,米九太郎的那声“打”却卡在了喉咙里,没能喊出来。因为他骤然看到,在那艘舰船的侧弦上,也开着一个窗口里面赫然探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炮口。

    紧接着,就是火光一闪。

第六百零三章 差异

    米九太郎最后的意识,就是被打飞到半空中的他,俯瞰着海面上的战局。

    十几艘打着红叶旗帜的战舰正冲入松散的淡路水军的阵型,战舰上的铁炮手居高临下肆意射击着小船上的淡路水军。他从未见过这么快的船,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铁炮手。

    红叶舰队的巡洋舰的大小和淡路水军的安宅船不相上下,而驱逐舰的大小则和关船差不多。而淡路水军这批追在最前面的先锋里,最大的也不过是中型关船,连红叶舰队最小的船都比他大。红叶舰队的船长们仰仗着坚硬的船体横冲直撞,把不少淡路水军的小早船直接撞翻撞裂,关船也避之不及,淡路水军的先锋瞬间陷入了混乱。

    为了速度考虑,这些小船把安宅船和大型关船全部抛在了身后,因此队伍里没有能抗衡红叶军的力量。而大多数的中高层指挥官也都在安宅船上,这些关船、小早船上的低级头目面对如此混乱的状况根本无力应付,很快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窘境。

    小船对阵大船,如果没有一个有效的指挥来发挥数量优势,是根本没有胜利机会的。很快,越来越多的船只因为水手、士兵伤亡过大而无心作战,纷纷朝着各个方向退出战场,有的人干脆举手投降。不过,红叶舰队根本没有俘虏降船和追击逃舰的意思,而是一门心思地向还在抵抗的船只发动攻击,似乎是想在淡路水军的主力抵达之前彻底击溃这些小船。

    不过,后半部分的关船、小早船并没有让红叶舰队得逞。在发现情况不妙后,他们立刻向后撤离,和匆忙赶来的安宅船、大型关船和纵火船汇合。不过,在这之前已经有近四十艘小早船、关船被红叶舰队打得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

    “这海战竟然如此简单?”小山昌真看着面前的敌舰落花流水般地溃散而去,兴奋不已地拍着船舷高喊道,“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啊!这样看来,淡路水军也没什么可怕的!”

    “还早着呢,新兵。”安倍元长看着那个刚才还吓得不轻的毛头小子,此刻却兴奋地手舞足蹈,不由得苦笑道,“我们是靠着突袭的时机和敌人不熟悉我们舰队的情报优势才能给他们带来如此混乱。等到淡路水军重整旗鼓后,想必就是一场苦战了。”

    安倍元长话音未落,远处的淡路水军主力就已经缓缓地开始调整。以安宅船为中央核心,关船散开在两翼和后侧。而溃退而去的关船和小早船则在主力阵中和侧翼缓缓转向,调整了阵型,再次跟随船队压了上来。

    “大人,请下令吧。”安倍元长快步走向伊丹康清所在的船长室,向他请示道。

    “开炮,集火正中央偏西的那艘安宅船。”伊丹康清摆弄着手中的望远镜,观察着淡路水军的旗号,确定了旗舰所在后,向安倍元长下达了指令。红叶舰队旗舰的旗帜立刻挥舞起来,向另外两艘巡洋舰传达了命令。三艘巡洋舰缓缓地调整着船帆和船桨,将

    舰首炮的角度对准了缓缓驶来的那艘安宅船,随后连续不断地向它开火。

    不过,这艘巨大的安宅船显然没有小早船那样脆弱。炮弹“砰”地一声撞向船舷后,就会被船舷给弹开,留下撞击的凹痕后落入一旁的海水里,和另外那些打歪了的炮弹一起接连不断地溅起巨大水花。舰首六磅炮的威力不足以洞穿安宅船坚硬厚实的船舷,侧舷的三磅炮自然也不会有机会。于是,伊丹康清放弃了继续用舰首炮轰击安宅船船体的行动,而是将目标对准了安宅船甲板上的板屋和船帆。不过,舰首炮的射击角度很难调整,再加上凤高浪急,只有两枚炮弹打中了板屋,把板屋的一个角落打塌了,而船帆则仅仅被穿透了一个洞,无伤大雅。

    这几轮炮的功夫,淡路水军的舰队已经逼近到了足够的距离上。这一次,他们列出了标准的阵型,不会给红叶舰队趁乱冲阵的机会了。两军的船只在海面上排开,开始用远程武器对决。为了充分发挥己方的火力优势,伊丹康清在对射开始前让所有的舰船旋转了90度,用侧舷面对着敌舰。

    和红叶舰队这边清一色的铁炮不同,淡路水军的进攻方式五花八门。既有弓箭,又有铁炮,还有标枪。枪林弹雨下,两边的士兵都在不断伤亡着,不时有人倒下。而淡路水军投掷而来的焙烙弹,更是给红叶舰队带来了不少麻烦。焙烙弹每次一爆炸,经常会在小范围的甲板上引起火灾和不小的伤亡,让红叶舰队的水手不得不忙着救火。

    不过,比起焙烙弹,红叶舰队的那三艘巡洋舰的侧舷炮显然更为可怕。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三磅炮近在咫尺的射击会给淡路水军的船只带来巨大损伤。即使是安宅船的坚固船舷,也渐渐地被打出了裂痕和碎口。有时候随着波浪起伏,侧舷炮的炮弹还会直直地打向甲板,在甲板的人堆里炸出血花,瞬间带走几条甚至十几条人命。

    在这样的消耗战中,红叶舰队的火力优势逐渐显露出来。渐渐的,淡路水军已经招架不住这样的压力,各个船只上都出现了抱头躲在船舷后不肯起身还击的人,士气也愈发低迷。

    不过,红叶舰队还没有来得及开心,就立刻遭遇了麻烦。随着战局的推进,淡路水军的人数优势也发挥出来。不断有轻便的小早船和关船冲到红叶舰队船只的旁边,试图通过将钩锁、绳索搭上红叶舰队的船只,然后发起跳帮战,跳上红叶舰队的船只肉搏。虽然大多数的行动都在红叶军强大的铁炮火力下失败了,但还是有不少淡路水军的士兵冲上了红叶舰队的船只,展开了激烈的拼杀。而这些冲锋也分散了红叶舰队铁炮手的注意,使得他们对淡路水军的压制力逐渐下降,不断有小早船和关船迂回到了红叶舰队的背后,从另一侧发起跳帮战。

    而更让局面雪上加霜的,是淡路水军纵火船的出动。这些纵火船小心翼翼地混在淡路水军的船队里,直到冲出船阵时才点燃了前端的易燃物,一头冲着红叶舰队撞了过来

    。红叶舰队的船长和水手大多都是新兵,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之前的冲阵里,他们没遇到什么抵抗。而在对射的战斗里,发挥作用的也基本都是那些铁炮老兵,水手和船长也没什么压力。可是一看纵火船出动,他们就有些手忙脚乱,匆忙试图调整方向和位置来躲避这些纵火船,同时努力让铁炮手射杀船上的人。

    不过,红叶舰队没有小船的弊端此刻暴露无遗。他们拿不出船只来阻挡这些小船,只能操控着大船来躲避这些小船。可是这些缺乏经验的船长和水手操作不当,好几次都险象环生,有两艘驱逐舰更是被多艘纵火船给撞了个正着,船舷燃起了大火,水手忙不迭地开始救火。

    眼看局面不利,伊丹康清果断下令撤退。红叶舰队扬起船帆,立刻再次呈倒“八”型飞速从战场撤离,脱离了和淡路水军的接触。靠着飞快的航速,红叶舰队轻而易举地甩开了淡路水军的追击。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淡路水军不敢脱节追击,而是缓缓地围绕着安宅船尾随而来。

    在撤退的过程中,那两艘着火的驱逐舰渐渐无法控制火势。两艘船的船长无奈之下下令部下逃生,大家抓着易于漂浮的物品和木板跳下海去,努力朝着友舰靠去。索性淡路水军没有追得很近,给了红叶舰队营救友军的机会。

    等到天黑时,红叶舰队剩下的十三艘船只终于开回了浦户港内。而在更晚的时候,点起灯火的淡路水军则遥遥地在远处把浦户港完全封锁起来。

    “怎么样,康清?”伊丹康清刚从船上下来,等候依旧的雨秋平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他在船队入港时就已经清点过了,少了两艘驱逐舰。

    “非常抱歉,殿下,在下败了,还请殿下责罚。”伊丹康清朝着雨秋平深深鞠了个躬,“损兵折将,让殿下失望了。”

    “你只有十五艘船而已,输给淡路水军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雨秋平对伊丹康清的请罪不以为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殿下,我们至少击沉了他们两艘安宅船,五六艘关船,还有十几艘小早船呢!”安倍元长看到伊丹康清居然直接请罪后,有些不服气地低声嚷嚷道,“怎么说也不能算败啊!只是我们撤离了战场罢了。”

    “这么好的交换比吗?”雨秋平闻言一惊,他自己也没料到西方的桅式帆船能在数量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表现得如此优异。

    “那只是敌人轻敌而且不熟悉我们的战法罢了。”伊丹康清摇了摇头,不过眉宇间的神色却颇为兴奋,看不到半点失败后的沮丧,“不过殿下不必宽慰,在下没有丧气,反倒是信心满满。我们这边本可以打得更好,因为有太多的新兵水手和没经验的船长,才如此狼狈。等到儿郎们熟悉了海战,很多复杂的技战术就能使用了,不会再有下次失败了。”

    “殿下请拭目以待。不出五年,这濑户内海就是红叶舰队的天下。”

第六百零四章 驰援

    天正四年(1576)5月4日,浦户港。

    淡路水军的分队在菅达长的率领下,彻底封锁了浦户港,把红叶舰队和长宗我部家的水军堵在了港口里。不过,红叶舰队的强大火力也让淡路水军心有余悸,不敢强攻这个易守难攻的港口。

    而此时的陆地上,长宗我部家已经乱作一团。长宗我部元亲在得知十河一存和安宅冬康即将奇袭西土佐的消息后,惊得面如土色。淡路水军的航速怎么说也有一个时辰20里,从浦户港的位置开到西土佐不过是一天的事情。也就是此时此刻,可能已经有赞岐众登上了西土佐的土地。

    长宗我部元亲虽然心急如焚,可是自己面前的20000三好家大军却不是摆设,根本抽不出人手。他只得恳求雨秋平快些支援,不惜一切代价清空了土佐境内的官道,给予雨秋家机动便利。

    雨秋平在昨天发现淡路水军后,就已经让吉岗胜政率领着燎原备立刻从安艺城赶来。不过他们抵达浦户城,至少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而在确认了这一部分的淡路水军没有登陆的**后,雨秋平自己则率领着骑兵连和酾酒备率先西进,赶去西土佐支援。不过这一路路途遥远,而且多为山地,恐怕至少也要四天才能到达。到那个时候,西土佐还能不能撑住就不好说了。雨秋平此刻在心里不禁感叹,要不是小西行长的建议,现在他估计还在安艺城静坐呢。

    在酾酒备和燎原备奋力赶路的时候,常磐备也在纪伊开始了行动。即使竹中重治和福岛安成等人顾虑重重,可是在天野景德的强烈坚持下,常磐备还是按照铃木重兼的计划行动,在凌晨悄悄离开了潜伏的隐蔽地点,向着杂贺城外铃木家的营地运动。

    “我还是有些担心。”在行军中,水原子经一有机会就会去向指挥部里的福岛安成汇报,“太冒险了,万一铃木重兼骗了我们该怎么办?哪怕他不伏击我们,就是拒绝我们进入营帐,都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我们来不及了,淡路水军和赞岐众随时都有可能抵达。如果没办法在那之前全歼纪伊叛军并控制几个港口坚城的话,我们就要以劣势兵力和三好军开战了。”福岛安成自己心里虽然也是没底,但依旧尽到了自己统帅的责任,尽力地安抚着部下。

    “可是…我实在想不通,铃木重兼有什么必要背叛自己的家族呢…”水原子经还想再说,福岛安成却只是摇了摇头,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水原子经。

    “子经,你是武士,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了。如果指挥官自己都动摇了,还如何保证部下会听命行事?”福岛安成用并不响亮却十分坚定的声音终止了这次谈话,“去吧,执行命令吧。”

    “是,大人。”水原子经闻言一愣,向福岛安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高声应道,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羞愧,“在下不会对不起命令的。”

    望着水原子经转身离开的背影,福岛安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他刚才的话,又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呢?他自己对这命令也是充满疑惑,他又如何保证部下能坚定地执行军令呢?

    因此,

    当常磐备的部队在天蒙蒙亮时,看到了纪伊叛军营寨的模糊轮廓时,福岛安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附近没有任何忍者和岗哨,似乎一切都在按照铃木重兼给出的方案进行铃木重兼会撤空这一区域,从而让常磐备无声无息地潜入。换而言之,如果铃木重兼有其他心思的话,现在常磐备的动向早就暴露地清清楚楚。

    等先头部队离得更近时,福岛安成已经在中军坐不住了。他亲自策马来到前锋所在之处,下令派出探马去前方侦查清楚,部队的速度则按照他的要求放缓。不一会儿,探马传回了消息铃木家的营地里砦门大开,附近的岗哨上也都没有人。

    福岛安成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派人请示了竹中重治,得到了继续进军的命令,可是他却半天没能把这命令说出口。最终,他还是有些艰难地向水原子经的常磐备第二连那支在三日町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雄连队,下达了率先进入铃木家营地的命令。

    希望没有变故。就算有变故,靠着水原子经和第二连,也一定能应付的吧。

    卯时三刻,常磐备第二连的部队进入了铃木家的砦门,福岛安成几乎是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情况的发展。

    半刻钟过去了,没有喊杀声,

    一刻钟过去了,没有喊杀声。

    难道成了吗?

    就在这时,铃木家的营地里忽然零零星星地有了高呼和拼杀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传令兵从砦门直冲而出,朝着常磐备所在的地方奔来。

    还没等福岛安成上前询问,那个传令兵自己就着急地高呼道:“大人,成了!杂贺众的中军主帐已经被铃木重兼的人提前控制了,铃木重意和铃木重秀都被绑在了那里,我们的人已经接管了中军大帐,杂贺众基本所有的高层都被我们抓住了!现在营地里其他的人发现了动向,有些零星的抵抗爆发了!我们人手不够镇压,还请大人立刻增援!”

    “我的天呐。”福岛安成有些难以想象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确定扣住的人是铃木重意和铃木重秀吗?”

    “不会错的,在下当时见过他们俩。”传令兵拍着胸脯保证道,“还请大人立刻增援!”

    “好,向竹中大人请示,立刻进军。”

    不久前,杂贺众的主帐内。

    “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铃木重秀双手被反绑在中军营帐内的一个柱子上,愤怒地朝着铃木重兼咆哮道。他还算好的了,铃木重意和的场昌长、冈吉正等人都被堵住了嘴巴,连大吼的机会都没有。

    “我或许该连你的嘴巴也一起堵上的,二弟。”铃木重兼冷漠地扫了一眼铃木重秀,淡淡地道。

    铃木重秀听着营帐外那些用汉语发布的指令声,又听到了铁炮响起和长枪顿地的声音,渐渐地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二十几个穿着红叶军具足的士兵冲进了帐内,领头的是一个独臂的少年。他和铃木重兼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安排人手来把被捆住的杂贺众高级军官全部带走。

    “好啊大哥,你这是要假戏真做吗?上次说你软禁了我们,和雨秋家谈判,这次你就真的照做了?”铃木重秀怒极反笑,扭动着身躯不让两个红叶军的士兵把他摁住,同时大喊大叫道。

    “是你把我们都叫来,说要召开紧急会议的。”铃木重秀被两个红叶军士兵推搡着走向门外时,使劲扭过头来朝安立于营帐出的铃木重兼大吼道,“结果呢?这就是你说的紧急会议?”

    “当初要打的也是你,我说了好几次不要打了,你非要打!现在在大好局面下,卖了我们杂贺众的也是你!莫非你当初主战的时候,就在等着今天把我们都卖个好价钱吗?他娘的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认你当那么多年的大哥!”

    “你可以闭上嘴了,重秀。”铃木重兼冷笑了一声,随手抄起桌上的绳子上前一步,就狠狠地绑进了铃木重秀的嘴巴里。铃木重秀剧烈地挣扎着,把口水朝着铃木重兼的脸上乱喷,最终却也只能发出含糊的咆哮声。

    当铃木家的一行人被押出营帐的时候,面对面冲入砦门的,就是常磐备其余的两个连队,他们立刻对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那些群龙无首的杂贺众发动攻击。杂贺众的人怎么也想不通,红叶兵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的营帐里的,一个个都吓得手足无措,几乎没有形成抵抗就或死或降。

    杂贺众营地内的大乱,引起了周围其他纪伊叛军的警觉。但是一片混乱中,他们仓促间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杂贺众爆发了营啸。等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常磐备已经压制了整个杂贺众。而杂贺城内的御前崎仲秀也立刻打开城门,率领着细柳备和臣服于雨秋家的纪伊国人众从城内杀出,里应外合席卷整个纪伊叛军的防线。和杂贺众一样,这些纪伊叛军完全不能理解常磐备是如何神兵天降到纪伊腹地也就是他们的背后的,士气顿时低迷到难以收拾的境地。一盘散沙的一揆众首先溃散,其他纪伊国人众和僧兵也先后被击溃,领头的豪族首领和坊主几乎尽数被俘,纪伊叛乱被镇压。

    在城外发生大战的时候,天野景德已经押着杂贺众的高级武士们进入了杂贺城的地牢里,铃木重意和铃木重秀被锁入了禁闭森严的最深层地牢。在天野景德亲自把两人分别绑在两处凳子上后,他终于把捆住两人嘴巴的绳子给松开了。

    和对着天野景德破口大骂的铃木重意不同,之前恼羞成怒的铃木重秀,此刻却心如死灰般得安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的哥哥为何会背叛亲人和家族,为何会在大好局面下把整个纪伊都卖给雨秋家。

    “我想不通。”

    “想不通的话,让他自己和你们说吧。”天野景德冷笑了一声,打开了牢房的偏门。站在门外的,正是铃木重兼。

    在铃木重意的唾骂声和铃木重秀不解的眼神里,天野景德转身离去。在经过铃木重兼的身侧时,他用有些古怪的语气低声道:

    “这是你要求的最后条件了。”

    “谢谢。”铃木重兼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轻声应道,同时缓缓地走入屋内,把牢房的门在背后重重关上。

第六百零五章 阴影

    铃木重兼走入牢房后,立刻迎来了铃木重意狂风骤雨般的咒骂,不过他却依旧不为所动。他一直默默无言地望着牢房的天花板,直到父亲骂累了,骂不动了,才缓缓地开口道:“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我们不是形势大好吗?又不是山穷水尽了,不投降已经不行了!”铃木重秀抢在铃木重意之前开口问道,“我宁愿大哥你上次在杂贺城被围的时候假戏真做,真的把我们软禁了!也不能接受你在这样大好的局面下把我们整个杂贺众,整个纪伊全给卖了!”

    “哦?这不是很简单吗?”铃木重兼闻言冷笑了一声,“跟着杂贺众打,打赢了又能有什么东西?给我加封个几千石的领地?”他边说边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在铃木重秀身前晃了晃手指头,“你们知道红叶殿下给我开出的条件是什么吗?只要我倒戈向他们那边,他就把所有纪伊反叛者的土地都没收,然后把里面三分之一的地方都分给我!”

    “这…”铃木重秀闻言一惊,但还是扯着脖子辩驳道,“可若是我们赢了,别说整个纪伊都会被我们平定,就连河内和泉都是大有可为!到那时候,大哥你继承了铃木家,可不止北纪伊这点地方啊!”

    “你在想什么呢?重秀?”铃木重兼闻言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在弟弟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继承铃木家,继承杂贺众的,怎么看都会是你而不会是我啊。铃木家能做大多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到最后不也只有那一亩三分地吗?”

    “啊?”铃木重秀被铃木重兼的笑给镇住了,一时语塞,愣了半晌后才怔怔地转过头,看了一眼他铁青着脸的父亲,喃喃地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铃木家的长子,继承的肯定是你啊!”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老头一直最喜欢的就是你!”铃木重兼冷哼了一声,耀武扬威般在铃木重意的头上抡了个圈,“嫌我文弱,嫌我打不了仗,一直都是看好你!杂贺众最精锐的部署,永远都是交给你来指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存着什么心思吗?随便找个由头把我的继承人之位给废了恐怕是迟早的事!”

    “你这逆子!畜生!没心没肺的混蛋!”刚才骂到嗓子哑掉的铃木重意被彻底激怒了,再次扯着干哑的嗓子高声咆哮道,“就你这叛逆还好意思要继承铃木家?我瞎了眼才会让你继承铃木家!你这畜孽,和重秀有的比吗?谁会把家督之位传给叛徒的?”

    “孰为因孰为果,您心里还是清楚的吧。”铃木重兼没有对铃木重意的咆哮而感到丝毫不慢,只是淡淡地道。

    “那…”铃木重秀似乎忽然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梦中惊醒般高声道,“之前我不想打,是你一个劲地劝说父亲主战,劝说父亲谋反!莫非你从那个时候就和雨秋家搭上了线!怪不得一向冷静保守的大哥你居然…”

    “哈哈哈哈…猜对了一半。”铃木重兼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我那个时候没有和雨秋家搭上线,而是故意劝你们谋反,然后才有了机会出卖你们向雨秋家邀功啊!你们若是不反,依雨秋红叶那一诺千金的性子,又怎么会来找你们麻烦,我又哪有机会飞黄腾达!”

    “你这厮!”铃木重意和铃木重秀闻言都是怒发冲冠,在椅子上剧烈挣扎起

    来,连锁链都是“咔咔”作响。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战国乱世,不是每个人都是雨秋红叶那样一言九鼎的君子的。”铃木重兼伸出手指头来,在两人面来回晃动着,“知道吗?即使你们降而复叛,雨秋红叶仍然没有处死你们的意思。他打算把你们的领地全部没收,然后释放,仅此而已。”

    “唔…”铃木重秀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羞愧难当。他之前在反叛时,就觉得降而复叛有违武士的道义,特别是背叛了雨秋平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的信任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一看雨秋平非但没有大怒,反倒是以德报怨,他心里更加自责了。他们这一反,不仅辜负了雨秋平的信任,赔上了杂贺众的领地和这么多兄弟的前途,还让铃木家名声扫地。

    “不过,我可不打算留你们活口。”铃木重兼话锋一转,忽然冷笑着从腰间掏出一把肋差,“有你们两个能顶替我的继承人在,我这位置始终坐不安稳。咱们亲人一场,我就亲自送你们上路吧。嘿嘿,斩草除根的道理,我可是明白的。”

    “大哥?你!”铃木重秀看着那雪亮的匕首在昏暗的室内反射着油灯的光亮,彻底怔在了原地。他根本想不到,一向孝顺仁爱的大哥,人心居然会险恶到如斯程度。

    铃木重兼嘴角撇过一抹狠笑,就握着肋差,向着铃木重意走来。铃木重秀拼命挣扎,想要甩开身上的锁链,却是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铃木重兼

    啊?

    在下一刻,铃木重秀呆呆地看着铃木重意忽然挣脱了本该把他捆得严严实实的绳索,一下子窜了起来,将大惊失色的铃木重兼手中的肋差夺过,反手一刀就刺穿了铃木重兼的心脏。铃木重意一刀还不解气,反复把肋差从铃木重兼的身体里抽出来,再一刀刀捅回去,嘴上则高声骂道:“畜生!看老子不亲手了解了你!”

    牢房内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后,周围的几个鸦都忍不住冲入牢房,却被天野景德挥手挡住了。一个天野景德的副手见状一愣,有些不解地低声道,“大人,牢内肯定有变故!若是出了意外,这可…”

    “没什么意外,都是计划好的。”天野景德波澜不惊地道,“铃木重意背后的锁链没捆结识,努力挣扎一下就可以挣脱的。”

    “啊?”鸦的忍者闻言豁然开朗,“是大人算计了铃木重兼,故意让他被铃木重意打死吗?”

    “不是我算计,是我们二人共同制定的计划。”天野景德轻叹了一口气,用难得一见的欣赏的神色望向了牢房的大门,仿佛在望着屋里那具躺在血泊里的死尸。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和我一样,是个干脏事的人。”

    在天野景德定下了引诱纪伊叛乱、从而一举平定纪伊、收回豪族手里的兵权这个计划后,他就秘密约见了铃木重兼,将他自己的计划毫不遮掩地盘托而出。

    “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计划,劝说杂贺众谋反,然后再配合常磐备潜入纪伊,最后从背后突袭,全面纪伊叛军。”

    “为什么?”铃木重兼听完这对他这个铃木家长子近乎荒谬和侮辱的调略后,居然没有破口大骂,而只是冷静地道。

    “你是聪明人,也是干脏事的人,不会不

    明白。”天野景德摇了摇头,古井无波的脸上依旧不带一丝表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雨秋家绝不会容忍在背后存在着一支这么强大的有敌意的军队,我们不会允许纪伊国人众和寺社保有兵权。这次没有剥夺兵权,只是因为时机不当,而不是真的允许你们保有兵权了。即使你们没有谋反,我们也必定要把兵权收回来。我也知道,想让你们乖乖交出兵权似乎不可能的。所以等有了机会,雨秋家能腾出手来,哪怕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我们生搬硬凑一个借口也会对纪伊开战,把你们的兵权给拿回来。”

    “不过到那个时候,就是不死不休的战争了。”天野景德冷哼了一下,肩膀上的乌鸦代替他凝视着铃木重兼的双眸,“纪伊不是雨秋家的对手,必定战败。而杂贺众会对雨秋家背叛条约、对降者开战的行为满是怨恨。那个时候,为了以绝后患,我们会把纪伊全部对我们怀有恨意的领袖都干掉。包括你,你的父亲,和你的弟弟和杂贺众的不少人。”

    铃木重兼闻言怔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天野景德伸出手,把他的计划书压在桌案上,推到了铃木重兼身前,“你配合我们的计划,把纪伊叛军一锅端。之后,由你来亲口承认自己叛乱的事实,把你的父亲,你的弟弟和所有人的仇恨都引到你身上,之后再安排他们亲手杀了你,了绝此仇。这样,他们不会对雨秋家有多大的怨恨,我们也就可以留他们一命,甚至招募他们进入红叶军。”

    “这是对于你们最好的结果了。不合作的话,铃木家将被屠灭满门。”

    天野景德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耐心地等铃木重兼做出决断。良久后,铃木重兼终于抬起头来,双手托着下巴,低声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完全可以在常磐备进入纪伊后背叛你们,到时候红叶军可就完蛋了。”

    “不,你不会,你是聪明人。也和我一样,是个干脏事的人。你明白的。”天野景德缓缓地摇了摇头,若无其事般地道,“杂贺众和红叶军的实力差多少,打起来有多少胜算,你不会不清楚。你也不会用全族的性命,去赌这渺茫的胜机。”

    “我如何确认你会履行承诺。”天野景德话音刚落,铃木重兼就急急地低声道,根本没有在做不做的问题上多纠缠,直接默认了这个计划。似乎他的那句问题,只是为了得到一些共鸣和承认罢了。

    “因为我的殿下是个烂好人,只要杂贺众的人对雨秋家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以至于时刻想要谋反,他绝不会滥杀无辜的。”

    天野景德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看铃木重兼一眼,而是自顾自地站起了身,带着他肩膀上的乌鸦一起,向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背着身,冷冷地低声道:“每个家里都有人要在阴影里背负一切罪孽和仇恨,来守护家族的平安。”

    “我是这样的人,你也是。”

    “合作愉快。”

    铃木重兼目送着天野景德的背影离开房间,缓缓地把桌上的文件收尽了怀里。他的喉结剧烈地蠕动了一下,握着文件的手也颤抖了一下。半晌后,他自言自语般喃喃地道:

    “原谅我,重秀。”

    这是最后一次了。

第六百零六章 互发

    “一切都是铃木重兼那厮猪狗不如,父亲实在气不过才杀了他的,不是我们想要制造事端!若是诸位大人能放父亲一条生路,重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堂上,铃木重秀正努力地向天野景德、竹中重治和一众雨秋家的武士和津田算正、佐武义昌等人解释着。而周围一圈被带上来的纪伊叛军俘虏,也都努力地为铃木重意求情。

    在铃木重意刺杀铃木重兼事情发生后,雨秋家立刻派人控制了局面,并将铃木重意给收押回了河内。纪伊的叛军,尤其是杂贺众的武士们,纷纷请愿,愿意以解散部曲、降服雨秋家为条件,请求雨秋家宽恕铃木重意。

    而这样的念头,并不是无中生有。事实上,这是天野景德渗透进入杂贺众的鸦的内线在暗中引导的,目的就是为了吸纳这一批能征惯战的武士这是雨秋平事先的指示。雨秋平在上次进攻纪伊时,在游击战里吃尽了苦头。红叶军极为擅长阵地战,可是在复杂地形里的特种作战却并不精通。如果能吸纳一部分杂贺众的行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天野景德顺水推舟,以雨秋殇的名义接受了杂贺众的效忠。不过,对于反叛者的处置可不轻。所有反叛武士的领地都被没收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也都强制签订了租借法案,交由雨秋家代为管理。而对于寺社势力,雨秋加也是毫不客气,将所有寺社的领地全部没收,主持、坊主和僧兵遣送全部遣送回本愿寺,只留下必要的少数低级僧人在雨秋家的监视下来维持寺庙日常的运作。由于雨秋家并没有要求一向宗的信徒改信,而先前的宗教改革运动也极大动摇了这些本愿寺僧人的威望,这次领地没收活动没有引起大规模的反弹。这些战败者虽然心有不甘,可是毕竟自己反叛在先,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再加上局面已经无法逆转,只得黯然接受了这一处置。

    之后,雨秋家解散了纪伊叛军的部队,并再次于纪伊募兵。纪伊叛军旧部里愿意回归乡里种田的,雨秋家会分配给他们一定的土地。而愿意加入军队的,也可以从事老本行,被打散建制编入河内、和泉各地的新兵营参与训练。而纪伊叛军的那些武士,暂时还没有被授予军职。

    因为在纪伊的常磐备还有严峻的作战任务,暂时没工夫吸纳新的部队那就是抵抗即将渡海而来的淡路水军和赞岐众。

    5月8日清晨,纪伊国海部郡沿海的一处山崖上,天野景德正和竹中重治、福岛安成、雨秋殇、雨秋佑等一众高级军官一起望着濑户内海。那次冲突之后,雨秋殇和雨秋佑一直没有和好,兄弟俩间一句话都没说过。福岛安成虽然有心调解,却又不知如何下手。果不其然,这一次雨秋殇和雨秋佑明明就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过话。

    “师傅。”雨秋佑忽然出声,却不是与哥哥交谈,“您都站在这里一宿了,有必要等这么久吗?我们不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淡路水军和赞岐众一登陆,就立刻一个半渡而击把他们打下海去吗?”

    “和三好义贤那样的敌人交手,永远没有什么万全的准备。”天野景

    德转过头来,朝着雨秋佑抿了抿嘴道,“不要轻敌。”

    “可是这一次三好义贤完全被师傅算计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料到!他策反的纪伊叛军已被我们提前从内部瓦解,他联系的铃木重兼早就心甘情愿地倒向了我们,不过在和他虚与委蛇,我们还拿到了淡路水军即将来纪伊增援的消息。只要我们再击退了安宅冬康和十河一存,这一场仗不就大获全胜了吗?”

    “没那么简单。”天野景德摇了摇头,目光继续死死地盯着海天一线处,“三好义贤不比其他人,是一个在阴影里护佑了家族几十年的强者。你永远不可能完全猜中他的打算,也永远不可能完胜。我算计着他,他也算计着我。真正的阴影里的对决,都是双向互发的。”

    “三好义贤莫非还有副策吗?”雨秋佑听到自己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师居然如此称赞三好义贤,不由得有些讶异地问道,“这种局面下,他从哪里登陆也不能翻盘了啊?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天野景德说完这句话,神色也变得愈发凝重起来,“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所有的计策都已经走完,可我却不知道,他还要什么计策没有发动。”

    天野景德凝视着大海尽头的那双眼眸,努力地想要捕捉到那支舰队的动向。却不知道,那支他严阵以待的舰队,已经在西土佐登陆三天了。

    5月8日上午,西土佐中村御所内。

    赞岐众在昨晚就已经彻底压制了西土佐的核心中村御所,将留守的长宗我部军全数击溃。现在,十河一存的先锋部队已经北上,准备和三好义贤的部队前后夹击,将西土佐北方前线的吉良亲贞包围歼灭。

    而十河一存本人,正在中村御所和安宅冬康做最后的防务交接。安宅冬康率领着淡路水军的一部分士兵登岸,接过中村御所的控制权。

    “二哥真的是神机妙算,雨秋平完全被蒙在鼓里。”十河一存一边把城防的图纸交给安宅冬康,一边瓮声瓮气地道,“我尽快解决吉良亲贞,然后和二哥一起回来,迎击赶来支援的红叶军。咱们这里尘埃落定的时候,近畿那边估计也差不多了。纪伊一乱,本愿寺再从北边入侵,群龙无首的雨秋家根本顶不住的。”

    “不要小看雨秋家,那个家族能在二十年间从一个算账的小店铺成长到如今的庞然大物,其中绝对不缺能人。包括二哥最看重的那个天野景德。”安宅冬康却是摇了摇头,用复杂的目光望向东边,“所谓的计谋,都是双向互发。我们算计着他们,他们也算计着我们,绝对不会干坐着挨打。那人正在近畿,纪伊恐怕会有变数。”

    “有变数就有变数,此役的核心在四国。”十河一存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重重地用拳头敲击了一下自己的刀柄,“雨秋红叶就在四国,他们的海军已被封锁在港口内,游不回近畿,无路可逃。只要在四国杀了雨秋红叶,近畿大败亏输又能怎样?反正纪伊也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是。”安宅冬康点了点头,缓缓地把视线从远方收回,“两处战局,孰轻孰重,一称便知。二哥还是

    棋胜一招。”

    而他们议论的雨秋平,已经拼命赶路好几天了。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来不及了。

    5月8日清晨,土佐国高岗郡洼川城内。红叶军打着火把连夜赶路,终于在清晨抵达了洼川城。洼川城的城主洼川俊光匆忙迎接酾酒备和骑兵连入城休息,自己则把雨秋平请入天守阁内详谈。

    “殿下,快救救西土佐,救救中村御所,救救吉良大人吧!”一到室内,衣衫凌乱的洼川俊光扑通一声就给雨秋平跪下了,“三天前,三好军的人忽然就从盐屋谷登陆了!整个中村御所都没几个人啊,我们西土佐所有的留守部队都赶过去帮忙,还是寡不敌众,挡不住那鬼十河啊!在下的部队几乎全打光了,留守的几位大人也都殉死了,中村御所已经丢了!”

    “有人追击你而来吗?”雨秋平看了一眼衣服上还有些血迹的洼川俊光,意识到他估计是刚刚逃回来,立刻开口问道。

    “没有,三好家的人都往北去了!”洼川俊光十分惊恐地用手指指向了西北的方向,“吉良大人的3000人都在大森城里,如果十河一存的9000赞岐众和三好义贤的8000阿波众会师合围了大森城,可就断无生理了啊!治部殿下快救救吉良大人吧!”

    “这里离中村御所还有多远?”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低声询问道。

    “还有80里!”洼川俊光忙不迭地答道,同时急急地补上了一句,“还有一条路,直接从北边翻山,大约120里,可以直接到大森城!”

    “80里…糟糕。”雨秋平闻言不仅深深地扶额。红叶军在赶路的时候不幸地遭遇了一场暴风雨,严重耽搁了行程。80里的山路,怎么说也要明天才能抵达了。

    “治部殿下还是不要去中村御所了,中村御所已经丢了啊!”洼川俊光似乎对之前在中村御所的惨败心有余悸,“直接去大森城吧!这样吉良大人还有救!”

    “洼川大人知道三好军此时的部署吗,中村御所还有多少人?”福泽谕楠十分冷静地摊开地图,开始分析道,“如果赞岐众已经全部北上,中村御所里最多只有淡路水军的一些杂牌兵,并非不好打。”

    “不知道啊,在下也不知道赞岐众走了多少啊!”洼川俊光闻言连连摇头。

    “那你刚才还说赞岐众都往北边去了?”福泽谕楠诧异地抬起头来,瞪着洼川俊光看,“你是要谎报军情吗?”

    “在下什么都不知道,在下当时只顾着跑了!哪有空回去看三好家的部署啊!”洼川俊光不敢和福泽谕楠对视,慌乱地错开目光,嘴皮却是一刻不停,“反正还请殿下赶紧救救西土佐啊!西土佐能指望的只有治部殿下了!”

    福泽谕楠和雨秋平有些无奈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洼川俊光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部队也都溃散了,估计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了。要是听着他的建议,从北边的山路翻山越岭,盯着三好家17000大军去救大森城,一旦失败,红叶军撤都撤不回来。还是走南路,老老实实进攻中村御所比较稳妥。

第六百零七章 侦查

    5月8日下午,稍微休息了半天的红叶军再次出发上路,并在傍晚时分赶到了伊与木。最艰难的一段山路已经被抛在脑后,他们距离西土佐的平原仅剩35里的路程了。

    不过,由于长宗我部军的溃散,雨秋平在西土佐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据点,也完全没有情报上的支持,对于西土佐的局势和兵力部署两眼一抹黑。于是,雨秋平也不敢贸然行进,而是将骑兵连散了出去,侦查周围的情报。

    前田庆次此刻正率领着100人的骑兵,打着火把在朦胧的月色下穿行,探查西土佐的情况。小幡杰盛和另外几队骑兵分别前往了南边和西边,而前田庆次的任务则是侦查北边。

    今夜的月光并不是很亮,总是被乌云遮蔽,手上的火把也仅仅能照亮四周。不过,前田庆次并不太担心遭遇袭击。因为他身边有着整整100个骑兵,绝非小股埋伏在黑暗中的部队能解决的。而大股部队要想在黑夜里移动,不可能不打火把。打着火把的话,老远就可以看见。

    由于本来就处于情报被动的局面,雨秋平并没有试图隐藏自己的行踪,而是要求骑兵连在冲出山地后就尽可能大地扩大搜索范围,并不担心被中村御所城头的望兵发现反正几百个打着火把的骑兵,肯定躲不过三好家的耳目。

    “那边有一个哨站。”前田庆次眯着眼睛看向西南,发现似乎有一个高耸的小哨所。

    “可是按照长宗我部家的地图,第一个哨站不是应该在更西边的地方吗,怎么这里就有哨站了?”前田庆次身后的一个骑兵排长有些诧异地问道。

    “说明三好家已经压制了附近的区域,正在逐渐扩大他们的控制范围,这哨站应该是三好家新修建的。”前田庆次用握着火把的手朝哨站那里比划了几下,“我们绕着哨站附近转一转,试探性地给他们点威胁,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哨站或者三好家的营盘。”

    部下们齐声应是后,这一队骑兵就开始缓缓提速,向着西边靠近。那个哨站里的人似乎发现了这队骑兵,立刻点燃了篝火。片刻后,周围的黑夜里有十几堆篝火依次燃起,隐隐的划出了一个半圆形的轨迹。

    “大概就是这么大了。”前田庆次默默地把这些篝火划出的范围记住,“三好家居然已经控制了中村御所周围10里地了吗?那这里面的村落和岩砦估计也都在三好家手上了。”

    “这么大的防御范围,这里估计要有五千人吧。”跟在前田庆次身后的那个排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亏那个洼川俊光还一个劲地说赞岐众全都北上了,明显是想把我们骗出去给他们长宗我部家拼命啊。”

    “先派个人去回报殿下吧,中村御所周围似乎有大军。”前田庆次朝着队伍后面的一个传令兵做了个手势,随后继续调转马头向着西北跑去,“我们绕一圈,再看看有什么新的收获。”

    前田庆次

    率领着骑兵继续向着北边绕去,和着那些由篝火勾勒出的曲线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在得到篝火报警后,三好家在这一片区域内的不少岩砦、村落都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似乎是在戒备可能的敌袭。

    不一会,就看到另一支打着火把的骑兵,从一处岩砦里越列而出。不过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只是遥遥地跟在前田庆次这队骑兵的后面,没有进攻的意图,似乎只想监视和限制红叶骑兵的行动。

    “安宅家的靠旗…”前田庆次眯着眼睛,勉强在火光闪烁间看清了那队骑兵背上的靠旗,“淡路众不是没有跟来吗?按理说应该只有淡路水军来了才是啊,水军里哪里会有骑兵?那这些骑兵是什么?难不成是安宅冬康的旗本武士?”

    想到这里,前田庆次忽然感觉眼前的情况有些令他迷惑。如果这里有着三好家的大军,那赞岐众肯定在这里。赞岐众如果在,为什么会派安宅家的人出来跟着?如果赞岐众不在,这里的布置都是虚张声势,那中村御所里应该只有淡路水军的一些杂兵,安宅冬康怎么敢把自己的旗本队给拍出来侦查?无论如何,安宅家的骑兵出现在这里都是不合常理的事情。

    “我想要掉过头,和那些骑兵对冲一次,你们觉得呢?”前田庆次犹豫了很久,忽然开口对身侧的两个排长说道,“看看那些家伙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对冲吗?”一个排长闻言有些跃跃欲试,“墙骑兵冲锋吗?那他们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连赤备都不怕。”

    “不,他们肯定不会和咱们打。我就是想看看他们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前田庆次一边嘟囔着,一边缓缓地把大典太从刀鞘中抽出,“以此来确认一些事情。”

    “全体听令!”前田庆次高高地把刀举起,同时扯开了嗓子吼道,“转向,扔掉火把,向…”

    然而,就在他即将喊完命令时,忽然在北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片刻后,火光变得清晰起来,是一小簇火光在前面跑,一大堆火光在后面追,马蹄声也随之传来。

    “有情况!”脑子机灵的前田庆次立刻醒悟过来,“估计是友军的使者在被敌人追击,我们现在立刻迎上去!救他下来!”

    于是,红叶骑兵放弃了反身攻击安宅家骑兵的打算,而是径直北上冲了过去。安宅家的骑兵见状,也立刻跟着屁股追了过来。

    北边那个逃亡的小火光在看到南边的动静后,拼了命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而身后的追兵也越追越急,一小簇和三大团火光在黑夜里飞快地向着一个点会和!

    “列阵!墙骑兵冲锋!”前田庆次使劲地挥舞了几下大典太,身后的红叶骑兵立刻齐刷刷地把火把扔到了一旁的地上,靠着听觉和彼此的默契排成了墙壁一般的横队,向着北边的追兵横扫过去。北边的追兵见到这个架势,似乎是怕了毕竟连名满天下的赤备都败在这一招

    下,立刻分成两队迂回过去,避开了红叶骑兵的锋芒。而那个被追兵撵着跑的骑兵,这一路冲向了红叶军的军阵。前田庆次匆忙让左右给他留出一道缝隙,让他的马安然通过。不过那个人还没坚持到军阵前,就忽然摔下马来。

    前田庆次一边安排骑兵警戒四周,防止三好军骑兵的袭击,一边亲自下马查看那个落马骑兵的情况。只见他浑身是伤,背上插着好几只箭,伤口和嘴角都不断淌着血,眼看是活不成了。在昏暗的月色下,从他具足上的花纹上,可以隐约辨认他是土佐吉良家的人。

    “你是吉良殿下派来的信使吗?有什么要转告的嘛!”前田庆次匆忙开口问道,生怕这个信使好不容易从三好家上万大军的包围里冲出来,结果连话都没说出来就咽气了。

    “吉良…殿下…将在两天后突围…”那个信使一边大口大口地咳血,一边用尽最后的气力咬牙道,“请…红叶殿下接应…”

    话还没说完,那个信使的身子就一软,径直倒了下去。

    还没等前田庆次搞明白怎么回事,身边立刻响起了他手下排长的高呼声。

    “大人,三好家突然开始进攻了!”

    前田庆次闻言匆忙翻身上马,发现四面八方迂回而来的三好军齐齐地开始了冲锋。在被包围的情况下,红叶军的墙骑兵充分难以发动,因为这样的阵型的侧翼和背后是很脆弱的。

    “突围!”前田庆次立刻大声下令道,同时催动马匹,向着东边带头冲去。

    “大人,那个信使不管他了吗?”另一个排长努力朝前田庆次靠了过来,用手指着那个地上的信使高喊道。

    “反正就差一口气了,回去也是死,不能让他耽搁咱们突围!他的口信我们要是带不回去,他就也就白死了!”前田庆次使劲一夹马腹,不断提高马速,“他能从重围里冲出,估计也是个猛士,不能辜负他的努力!”

    红叶骑兵紧紧跟在前田庆次的身后,拍成了一个楔形阵,朝着三好家骑兵包围圈上的一点扎了过去。那些人一看来者不善,似乎也没有全歼红叶骑兵的觉悟和打算,立刻让开了一条道,仅仅是从侧面进行袭扰,没能给红叶骑兵带来大麻烦。不过,他们似乎也不打算善罢甘休,而是追逐着红叶骑兵一路朝着东边而去,无论红叶骑兵如何提高马速也难以甩掉他们。

    “估计真是安宅冬康的旗本队,另一边估计也是赞岐众的精锐骑兵,不然马力不会这么好。”前田庆次一边扭头看着身后的火把团,一边在心里暗暗说道。“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由于红叶骑兵在冲锋时抛弃了过多的火把,现在只能靠着十几个备用的火把指路,因而还绕了不少弯路。三好家的骑兵两次追上了队尾,不过都被红叶骑兵给击退。寅时七刻,红叶骑兵终于撤回了营寨,在铁炮手的帮助下驱散了三好家的骑兵。

第六百零八章 真假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雨秋平在前田庆次撩开帐门进来复命时,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前田庆次久久不回,他刚才在营寨里等得心急如焚,因为听小幡杰盛说似乎北边爆发了冲突,估计是前田庆次遭遇了敌人。雨秋平都差点忍不住派人去增援,可是在深夜让劳累了许久的酾酒备去敌情未明之处实在是太过冒险,只得作罢。

    “殿下可知道,我带回来了什么!”前田庆次故弄玄虚地嘿嘿一笑,侧过身子,自己一边哼着倾奇舞的调子,一边用夸张的舞步跳到了雨秋平的身边,对着雨秋平的脸高高比起了一根手指。

    “有什么事情快说,现在我们处境咋样你心里没数吗!”雨秋平有些不爽地一把抓住了前田庆次的手指,对这个没大没小的下属喊道。

    “殿下,你知道吗!我们在侦查的时候遇到了吉良殿下的使者!”前田庆次把脸凑近了一点,毫不在意雨秋平的指责,兴奋地道,“那个使者和我们说!吉良殿下将在两天后突围!让我们去接应!”

    “什么?”雨秋平和帐内的其他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

    “他人呢?快请他过来!”雨秋平立刻招手,示意站在门口的森可隆和朝比奈松千代去叫人,然而两个人朝着帐外望了一眼,却是面面相觑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了吗?”雨秋平见状一愣,“快点把人带上来啊!”

    “额…”朝比奈松千代犹豫了几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殿下,这外面也没人呀,都是咱们自己的人。”

    “什么?”雨秋平扭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前田庆次,“你不是说你遇到了吉良家的使者了吗?”

    “我又没说我把他带回来了!”前田庆次毫不客气地顶嘴道,“那使者冲过来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眼看活不成了,我们就直接突围了!”

    “你就把那信使扔在外面不管了?”雨秋平诧异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万一被三好家的人抓住了!拷问一番,得知了吉良殿下的突围计划可怎么办!”

    “他真的就一口气了!话都说不出,昏过去了!”前田庆次看到雨秋平居然生气了,匆忙开口辩解道,“估计我们转身一走,他就差不多要死了!而且黑灯瞎火的,那么多骑兵踏过去,踩也踩死了!”

    “那信呢?”雨秋平又朝着前田庆次一伸手,把手直直地探到他的胸前,“信使给的信呢?”

    “额…”前田庆次闻言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一下,“好像没给我信。”

    “是他没给你还是你没拿?”雨秋平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恼了,自己这个下属办事是真的不让人省心,“要是身上有信,被三好家搜去了怎么办?”

    “这种行动应该不会有信吧。”福泽谕楠在一旁开口插嘴道,“大森城不是已经被围住了吗,想让人突围出来送信可谓是危险重重,吉良殿

    下肯定考虑到了信使被截获的风险。为了避免情报泄露,肯定不会带有信件,而是让他们传口信的吧。”

    “这倒是…”雨秋平微微颔首,眉头舒展开来。然而,他转念一想,却再次皱起了眉头,对前田庆次问道,“你刚才说天色很黑,而且你也没有收到信件,那你凭什么认定你遇到的是吉良家的人?”

    “不然呢?”前田庆次显然没明白雨秋平在想什么,不解地摊开手道,“还能是谁?”

    “三好家的人。”雨秋平神色凝重地低声道,“故意装作被追击的吉良家忍者,给你们传递一个假消息吉良家要在两天后突围。然后把我们诱骗到大森城附近,一举歼灭。你要知道,我们的对面有三好义贤。你敢掉以轻心吗?”

    雨秋平话一出口,营帐内的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男人的可怕之处,他们早已见识过了。

    “可…”前田庆次见状也有些怀疑自己,可还是忍不住辩解道,“那人确实穿着吉良家的具足啊…”

    “怎么?偌大个三好家,连个吉良家的具足都买不起吗?”雨秋平闻言都被前田庆次逗乐了,“你知道吗?你家殿下第一次上战场,就打着织田家的靠旗,假扮成织田家的传令兵冲进去救人的!”

    雨秋平的话引起帐内一片哄笑,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当年知立那两百奴隶出身的,剩下的则是为雨秋平作为一个织田家家老说出这样的话而赶到滑稽,紧张的气氛都是缓解了不少。

    “这…”经雨秋平这么一说,前田庆次彻底懵了,“好像您说的有道理…真的可能是三好义贤的鬼蜮伎俩。问题是,万一真的是吉良家的求援使者,然后我们就当成是鬼蜮伎俩而不去接应,到时候吉良殿下被歼灭了,我们可如何交代?”

    “殿下之前就干过这事儿。”小川佑东听到这个话题,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那还是…永禄二年的事情了吧,快20年了。当年殿下还是个小小的足轻大将还是侍大将来着,带着我们去骏河东边便衣侦查。咱们今川家,哦不,当时今川家派去支援的忍者给殿下来了封密信,约殿下半夜在外边见面。殿下胆小,一口咬定这是别人把他引出去伏击的阴谋,死活不敢去,放了那些支援忍者的鸽子,最后险些因为忍者没能及时赶到而全军覆没!”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川佑东提起的雨秋平过往糗事让营帐内笑作一团,连那几个亲历者也都是忍俊不禁,连连像周围其他人证实小川佑东说的都是真的,营帐内的气氛便更加欢快了。有几个新人还不熟悉雨秋平的好性子和雨秋家和善的氛围,不敢在雨秋平面前放肆大笑,于是努力憋笑,却根本憋不住。有个参谋为了忍住笑,用嘴巴使劲地咬住袖子,笑声却还是“咯咯”地从牙缝里往外漏。袖子都被咬湿了一大块,人也笑得直抖。

    “你们!你们这几个

    !”雨秋平看到大家笑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愧难当地喊道,“你们还有点大敌当前生死一线的感觉嘛!严肃!都给我严肃点!”

    虽然雨秋平发话了,虽然大家知道现在不该笑,可是大家是真的忍不住。前田庆次这个家伙,就在雨秋平的面前笑得前仰后合,气得雨秋平狠狠地用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个板栗。

    等到大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雨秋平想要重新恢复会议的严肃,却是做不到了大家的状态都不对了。

    “那你们什么意思?是嫌我胆小,一定要去支援嘛?”雨秋平轻咳了两声,带着浓浓的讽刺韵味道。

    “不不不,那当然不是,笑归笑,正经事还是不能耽误的。”福泽谕楠见状连连摇头道,“首先,我们没法确定那个信使的身份,不能确认这到底是是不是三好义贤的阴谋。其次,就算这真的是吉良殿下的求援使者,前田大人也已经把尸体留在那里了。三好家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吉良殿下派人来找我们,不是请求接应或者解围还能是什么?反正总归都会做好准备的。”

    “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呢?”看到帐内众人基本都认可福泽谕楠的分析后,小川佑东开口问道,“不去接应了吗?”

    “还是不要了吧。”福泽谕楠犹豫了一下后,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还是按照原计划进攻中村御所。如果吉良殿下真的要突围,我们进攻中村御所也算是逼三好家回援,给吉良殿下分担压力了。”

    “那中村御所的虚实到底如何?你们看了一圈下来,觉得里面有多少人?”雨秋平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回来复命的骑兵连的军官们。

    “中村御所扩大了很大的防御范围,附近的村落和岩砦似乎都有驻军。”小幡杰盛十分谨慎地低声道,“还请殿下小心,不要冒进。”

    “我倒是觉得里面都是疑兵。”前田庆次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鉴于自己刚才的判断被大家伙给嘲笑了,他也没打算多说啥,毕竟这也说不准。

    “嗯?”雨秋平倒是很重视属下的意见,鼓励地拍了拍前田庆次的肩膀,“你说吧。”

    “是这样的殿下,今天我去中村御所外侦查时,朝他们的哨站发动了一次试探攻击。不一会,就有近百的骑兵冲出来迎敌,看旗号都是安宅家的人!可是安宅家不是应该只来了淡路水军吗?那这些骑兵是哪里来的?莫非安宅冬康把自己的旗本队派出来了?”

    “什么玩意?难道中村御所在唱空城计吗?安宅冬康居然要派自己的旗本出来驱散探马?可如果真的是在唱空城计,又怎么会把旗本排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让别人看穿自己是空城计吗?真是搞脑子,我根本猜不透三好家的人在想什么。”雨秋平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能弄清楚这里的弯弯绕,“大家一起来想想吧。”

第六百零九章 算计

    与此同时,大森城外的三好家营寨里。

    “事情办得怎么样?”三好义贤看着风尘仆仆回来的两个后辈,开口问道。

    回来的两人,正是刚才率领骑兵追击那个信使的领队。一个是三好义贤的长子三好长治,一个是三好义贤的次子,现已过继给十河一存的十河存保。

    “办妥了,细川大人他也如约带着人打着安宅家的旗号出来接应了。”三好长治口中的细川大人,就是三好长治和十河存保的同母兄细川真之。说是同母兄,但其实细川真之的年纪几乎比三好长治和十河存保大了一轮。

    三好义贤现在的妻子,是四国岛有名的美人小少将,也被称呼为冈本夫人,此女的人生可谓是多舛。她原先是阿波守护细川持隆的妻子,诞下一子细川真之。可是随着三好长庆和管领细川晴元的对立,支持细川晴元的细川持隆便被三好义贤刺杀。冈本氏为了保护年幼的儿子,委身于三好义贤,而三好义贤也将细川真之拥立为傀儡进而控制阿波国。三好义贤并非贪图美色之人,或许冈本氏那为了保护孩子而甘心让自己背负污名的举动引起了三好义贤这位替三好家行走在黑暗里的人的共鸣吧。之后,冈本氏又为三好义贤诞下两子,三好长治和十河存保。十河一存嫌长子十河重存(雨秋平前世的三好义继)不成器,于是从三好义贤那里过继了十河存保来继承十河家。

    而在雨秋平前世,冈本夫人更是靠着不老的妖艳姿容,继续为了保护细川真之、三好长治和十河存保而献身。在三好义贤死后,他先后以不伤害自己孩子的条件嫁给了筱原长房、长宗我部元亲。

    不过,细川真之与三好长治、十河存保不同,三好义贤可是细川真之的杀父仇人。因此,即使细川真之对三好义贤很是孝顺和敬畏,三好义贤也逐渐委任了长大的细川真之一些权限,他却始终得不到三好家众人的信任。三好长治和十河存保称他为“细川大人”,就可见一斑。他们都拿他当外人,虽然细川真之表面恭顺,但是心里肯定怨恨着三好义贤。之所以三好家的人对细川真之还算客气,可能就是看在三好义贤爱妻冈本氏的面子上。

    “你们确定雨秋家的人遇到那个信使了吗?”三好义贤顿了顿,再次求证道。

    “保证,请殿下放心。”十河存保向三好义贤恭敬一礼,十分笃定地沉声道。

    “好,辛苦你们了,退下吧。派人跟十河殿下和安宅殿下说,一切继续按照计划行事。”三好义贤向两人挥了挥手后,独自轻笑了一声。

    5月9日下午,经过大半天的跋涉,红叶军终于走出山区,进入了西土佐的平原地带。而西土佐的要冲中村御所,也就在10里之外。在中村御所外围,大量的岩砦和村落上空都飘扬着十河家和安宅家的旗帜,标志着这个区域已经被三好军压制。

    远道而来的红叶军连日翻山涉水,体力已经严重消耗,再加上没有打造任何攻城器械,并不敢贸然进攻。雨秋平了解到,燎原备已经正在赶来的路上,大约还有三天能够抵达前线。雨秋平于是想在这里安营扎寨休整两天,打造一些攻城器械,等到燎原备到了再一并发动进攻。然而,之前那个信使传来的消息却让雨秋平有些疑神疑鬼,担心吉良亲贞是不是真的想在明天就突围,这就让雨秋平等不起三天。不管三好义贤这招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他扰乱雨秋平心神的目的是已经达到了。

    不过,一向谨慎的雨秋平依旧没有选择冒险,而是在中村御所东北十里外安营扎寨,让部队就地休息,同时辅兵开始打造攻城器械。为了保证周围的安全,雨秋平再次派出大量探马到四处侦查,同时在周围的山地里安排了不少忍者岗哨。

    5月10日一早,雨秋平对中村御所东北的岩砦发起了试探性进攻。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位置十分重要的岩砦却几乎没能给出像样的抵抗,草草防守了就撤了回去。雨秋平于是继续进攻下一个村落,依然没有成型的防守。雨秋平忽然意识到,前田庆次的猜想或许没错中村御所真的就是空城,只有安宅冬康带来的一部分淡路水军的杂兵在驻守。雨秋平立刻让小川佑东扩大了进攻范围,酾酒备以连为单位从各个方向发起进攻,甚至小川佑东都带着自己指挥部里的那个骑兵排和卫队开始进攻了。而酾酒备配备的3门三磅炮,也对中村御所外围的几个木制塔楼开始了轰击。

    由于没有抵抗,红叶军进展神速。中午时分,已经推进到了中村御所城下。雨秋平都开始考虑,要不要不等燎原备了,就用手头这些攻城器械和酾酒备去进攻中村御所了。然而,就在进攻一帆风顺地开展时,忽然有雨秋平先前安排出去的忍者急匆匆地赶回来复命。

    “殿下,一个时辰前,在下看到西北的山区里似乎有异动,不仅有烟尘腾起,还惊飞了大量飞禽。”

    “西北?”雨秋平闻言扭头向北望去,“多远?”

    “离殿下这里大概50多里外的样子。”忍者很果断地沉声应道。

    “50里…”雨秋平忽然眉头一皱,大森城不就在西北60里吗?50里外的话…

    “莫非吉良殿下真的在突围?”福泽谕楠先雨秋平半拍,有些惊讶地开口道,“前天夜里说两天后…那真的就是今天啊!”

    “不会吧…难道那个真的是吉良殿下的使者?”雨秋平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这么不冷静的吗?手上一共就3000人不到,敢从人数是他五倍多的三好家大军中突围?”

    “不管怎么样,先终止进攻吧。”雨秋平示意旗手挥了挥他的枫鸟马印,让酾酒备全部回收到他的旗下,“派人立刻前往大森城方向侦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酾酒备的部队逐渐收缩

    ,中村御所天守阁里的安宅信康兴奋地用手锤了下窗框。

    “父亲料事如神!”安宅信康用无比崇拜的眼神望向了安宅冬康,“父亲怎么能那么笃定,那雨秋红叶在发现西北有变后就会立刻停止进攻?我们这中村御所可是空城一座啊,要是雨秋红叶再往前打,我们就要弃城而逃了!”

    “不是料事,而是料人。”安宅冬康微笑着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和他低声道,“事情千奇百怪,你一辈子都料不完。但是学会看人啊,就能看明白很多事情。”

    “此人一贯谨慎,不愿意冒险。宁可放弃绝佳的机会,也不愿意让部下陷入险地。所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其实事先都可以判断。比如他没有直接去救援大森城,而是走大路来到了这里,就是我们事先料到的。”

    “那接下来,他会怎么行动呢?”安宅信康有些期待地追问道,“当他看到吉良亲贞真的在突围的时候!”

    “会去接应。”安宅冬康毫不犹豫地低声道。

    “为什么?接应不是很危险吗?按照他谨慎的性格,此时不是应该原路退回去更加保险吗?”安宅信康自以为抓住了父亲话里的漏洞,笑着反问道。

    “他虽然怕危险,但是更怕抛弃朋友。”安宅冬康缓缓地踱步到了窗口,扶着窗框向着雨秋平的枫鸟马印望了一眼,“一个好人,在这乱世,会吃亏的。”

    不久后,前去山路上侦查的骑兵飞也似的赶了回来。

    “殿下容禀,吉良殿下真的在突围!”

    “天呐。”雨秋平闻言深深地扶额,不禁为自己的判断失误感到懊丧。如果他没有收到那则消息也罢,可他明明有可能早一步去接应吉良亲贞,如今却在大概率是一座空城的中村御所耽误了一天时间。

    “战况如何?”福泽谕楠一边摆弄着临时搭建的沙盘,一边开口问道。

    “吉良殿下靠着山地,居然真的从三好家军中杀出一道口子,不过人员已经损伤惨重,身边只剩下2000人左右了,正沿着四万十川边的山路一路南下。”传令兵叹了口气,低声答道,“而赞岐众和阿波众,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正一路追杀而来。吉良殿下正不断派出小股部队拼死殿后给大队争取时间,但是眼看着还是要被追上了。”

    “骑兵连跟着我立刻急行军北上!”雨秋平明白此刻已经耽搁不得,“炮队和辎重辅兵努力跟上,所有战兵通通披甲,成行军队列跟上!”

    “是!”小川佑东等酾酒备的军官得到命令后立刻前去整顿部队,不久后,红叶军的骑兵连已经一马当先地向西北冲去。而红叶军的步兵在列队完成后,也暂时抛弃了辅兵和辎重,快步跟了上去。

    “吉良殿下…”雨秋平在心里默默祈祷道,“千万顶住啊!援军马上就到!”

第六百一十章 穿透

    申时初刻,北上的雨秋平终于在山区里看到了狼狈逃窜的吉良军的身影。吉良亲贞的马印歪歪扭扭地乱晃,周围的足轻散乱无章,隐约只剩下1500多人了,正沿着四万十川的东岸狂奔。而在吉良亲贞所部的东北方,紧追而来的就是三好义贤所部的8000阿波众。而在吉良亲贞所部西侧,隔着四万十川追击的,则是十河一存的9000赞岐众。阿波众一直和吉良亲贞的后卫保持着接触,咬住他们不让吉良亲贞脱身。而赞岐众则不断加速,似乎想要包抄到吉良亲贞所部前面渡河,把吉良亲贞的退路堵死。

    吉良军和三好军看到了雨秋平的枫鸟马印后,都立刻加快了速度。吉良军似乎看到了生还的希望,而三好军则试着抢在雨秋平的酾酒备抵达之前把吉良军歼灭。

    雨秋平回头望了一眼,酾酒备还在十几里外的远处,一时半会估计到不了。不过眼前的局势也不是太糟糕,因为有着四万十川的存在,赞岐众被隔在了河西,雨秋平只要想办法拖住河东追着吉良亲贞的阿波众,就能帮吉良亲贞化险为夷。

    “把本阵立在这里。”雨秋平示意旗手将枫鸟马印插在一个四万十川西岸几里外的一个小山岗上,“我在这里指挥全局,等待酾酒备到来。杰盛,你带着骑兵连上去,缠住阿波众,帮助吉良殿下脱身。”

    “是。战场混乱,还请殿下小心!”小幡杰盛领命带着骑兵连北上离开,而雨秋平则带着自己的卫队和参谋们在山岗上建立了临时指挥部。同时,下令酾酒备的三个连立刻展开强行军,务必在半个时辰内赶到战场。

    “上!”小幡杰盛抽出武士刀,在队伍的最前列比划出了一个前进的方向,骑兵们便排着整齐的阵容缓缓向那个方向倾斜。骑兵连在山地丘陵上的速度谈不上太快,但也要比步兵快很多,快速缩小着和吉良军、阿波众的距离。他们从吉良军的东侧径直冲过,向侧后方追击而来的三好军阵地扑了过去。

    三好义贤自然不想被这些骑兵拖慢速度,于是也派出了自己的骑兵队应敌。不过,看到红叶骑兵摆出了墙骑兵冲锋的架势后,三好军的骑兵并不敢正面对敌,而是分成了两部试图从侧面绕过。

    “还是不肯硬碰硬。”小幡杰盛看着远处的骑兵如潮水碰到礁石一般散作两团,不由得有些烦躁。他看了一眼向两侧涌去的骑兵,纠结着接下来的行动。

    骑兵在高速冲锋时难以快速转向掉头,如果红叶骑兵径直从三好家两股骑兵中的缝隙里钻过去,那些三好家的骑兵想转过来再干扰红叶骑兵需要一定的时间,红叶骑兵拥有一次冲阵的机会。然而,三好家的骑兵也会拥有一次攻击雨秋平马印的机会雨秋平的马印下可是只有几十个卫士,容不得闪失。

    于是,小幡杰盛快速左右抖动了两下佩刀,麾下的骑兵们默契地分成了两股,各自迎着三好家的骑兵冲去。他们的走位逼退了试图迂回的三好家骑兵,不过也失去

    了墙骑兵冲锋的阵型。三好家骑兵和红叶骑兵在山地间展开了小规模对冲和混战,虽然没有直接干扰阿波众的步兵,但也堵住了他们包抄吉良亲贞的路。阿波众只好绕路,跟在吉良亲贞的屁股后面追来,这一变阵,给了吉良亲贞脱身的机会。吉良军的后卫快速甩开了阿波众的追击者,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可以,杰盛办的不错。”雨秋平看着小幡杰盛借着混战的机会给吉良亲贞争取了脱身之际,微微颔首。吉良军正快速向南撤退,距离雨秋平的马印所在也越来越近。而在四万十川西岸的赞岐众,也拼命加快了速度。阿波众、赞岐众和吉良军就在四万十川的两侧赛跑,焦灼着向着南边前进。

    雨秋平回首望去,酾酒备第一连距离他的马印所在已经很近了,约莫只有四里的距离。而此时,吉良亲贞也率领着部下逃到了雨秋平马印所在西北两三里的地方,马上就可以从雨秋平的马印西侧逃过。到时候,雨秋平就率领酾酒备就地反击,将三好义贤的阿波众给打回去。然后吉良亲贞只要死守河岸一段时间,阻止赞岐众渡河切断退路,等到雨秋平回来就可以成功撤离。

    就在吉良亲贞所部即将经过雨秋平的马印时,吉良亲贞还特意排除了一个亲信旗本来雨秋平这里道谢。

    “多谢治部殿下不远万里赶来支援!”那个亲信旗本一见到雨秋平,就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大礼,“若不是殿下及时前来,我们吉良家上上下下恐怕都要葬送在这里啊!”

    “没有,还是我来晚了一步,让吉良殿下受惊了。”雨秋平心里全是歉疚,哪还敢接受吉良亲贞的道谢,“吉良殿下英勇无比,竟从五倍的敌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当真不容易!”

    “说来也奇怪,之前都把大森城围个水泄不通的三好军,这几天忽然松懈了,漏出了几个口子,才给了我们可乘之机。”那个旗本谈起这件事还有些劫后余生般的侥幸,“不过纵使如此,一路撤来还是损失惨重了!”

    “先退回洼川城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了。”雨秋平叹了口气,土佐的局势糜烂成这个样子,和他的误判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他笃定地认为淡路水军和赞岐众必定前往纪伊,也不会静坐在东土佐前线而殆误战机。而眼下,纪伊和近畿的局面如何还无从知晓,希望天野景德和竹中重治能识破铃木重兼的诡计吧。

    “请阁下向吉良殿下复命,让他贴着四万十川缓缓南撤,阻止赞岐众过河。一旦赞岐众有过河的打算,就半渡而击打垮他们。只要撑到酾酒备击败了阿波众,我们就撤离!”

    “请殿下放心,吉良家一定不会拖后腿!”那个旗本显然对红叶军的战斗力很有信心,认为只有4500人的他们击败8000人的阿波众仿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下这就回去复命。”

    然而,当那个旗本转过头,寻找吉良亲贞的马印时,却彻底傻了眼。而望向那个方向的雨秋平,也在瞬间就愣住

    了。

    那面马印,此刻正疯狂地挥动那是求援的信号。

    只见之前还一直不温不火地沿着四万十川西岸行进的赞岐众,忽然就在一处浅滩毫无征兆地发起了强袭渡河。十河一存的马印一马当先,率领着旗本武士带头冲阵。猝不及防的吉良军还没能形成抵抗,就已经被赞岐众多处登岸。骁勇善战的赞岐众在十河一存身先士卒的鼓舞下,人人奋勇,一波一波冲击着吉良军的防线。吉良军早已死伤近半,又逃亡了大半天,士气已经接近谷底。被这么一冲,战线瞬间就瓦解了。

    越来越多的赞岐众登上河岸,向着东边冲锋,吉良军已经溃不成军,而雨秋平手上却一个人也没有离得最近的酾酒备第一连还有两里的距离,拜托再快一点!

    雨秋平站在高处,能清楚地看见吉良军是如何溃散的。吉良亲贞的马印被追得狼狈得收不住脚,一路向南逃去,聚拢周围的散兵负隅顽抗,试图挡住十河一存,却无能为力。眼看着吉良亲贞本人所在都要被波及,酾酒备第一连终于抵达了。雨秋平都没让他们进入本阵,立刻就要求他们前去救援吉良亲贞。

    “总算赶上了…”雨秋平看着吉良军破碎的战线和溃逃的士兵,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击败阿波众也不切实际。他于是要求旗手摇动马印,让小幡杰盛立刻和三好家的骑兵脱离接触,撤回来,准备全军撤退。

    “十河一存当真了得…”雨秋平看着仅仅用一个冲锋就把拥有半渡而击优势的吉良军瓦解的赞岐众,不由得赞叹不已。他凝视着十河一存的马印后者此刻正拼杀在阵中,雨秋平脑中不仅浮现起了在枫叶山城谈判时见到的那个强悍的男人。

    然而,盯着十河一存马印看的雨秋平却忽然发现事情不对那面马印在乱军中有着明确的行进方向,不是去歼灭北边的吉良军溃兵,不是继续攻击向南溃逃的吉良亲贞,也不是去东南迎击酾酒备,而是径直向东那是雨秋平自己所在的地方!

    在下一刻,只见那面马印在乱军中聚拢了麾下的数百旗本骑兵,发起了一轮冲锋,将挡在面前的吉良军悉数驱散。他们从左到右,从西到东,径直贯穿了吉良军的战阵,从军阵中打出一条通道,冲破出来。数百骑兵,高举着武士刀,齐声咆哮着向着雨秋平的马印杀来,只留下背后吉良军阵地里一片狼藉的血路。这支径直打穿一个备队,踏着血路杀来的骑兵,就仿佛一支射穿盾牌的利箭,直指盾牌后脆弱的心脏。

    而为首那人,一身的具足已经处处带血,几乎被染成玄色。他高举着一把在日本颇为罕见的方天画戟,催动着坐下的烈马,张开血盆大口高呼着冲锋。头上的兜似乎在混站里被打掉,满头黑发凝结着血块披散下来,凄厉得如同厉鬼一般。

    那是鬼十河十河一存。

    而雨秋平自己身边,只有几十个卫士。

第六百一十一章 弃袍

    战场上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怔怔地望着十河一存率领着他的旗本队不顾一切,直直地冲向了雨秋平空荡荡的马印所在。这股视死如归的气势,简直比国破家亡时最后的守军决死冲阵时还要恐怖。

    “殿下,您快撤!放倒马印!立刻!”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本多忠胜,他抽刀在手,先是砍断了枫鸟马印,撤下旗帜揣在兜里,反手用刀鞘狠狠地抽了一下雨秋平坐下琵琶的屁股,看着琵琶载着雨秋平向着东边逃去,同时高呼道,“森可隆,森兰丸,朝比奈松千代带着人掩护殿下撤退!其他人,跟我断后,为殿下争取时间!”

    “是!”危急关头,卫队的所有成员毫不犹豫地服从了老队长的命令,二十几个人护着雨秋平向东逃去,剩下的二十几人则跟着本多忠胜反向冲下山岗应敌。

    “锅之助!”雨秋平被坐下马驮着冲向了山岗,自己则徒劳地回首,却发现本多忠胜和他的卫队已经消失在了山岗的另一侧。

    “可恶…”雨秋平心中悲愤不已,战局怎么会突然急转直下,将自己逼到这分田地。

    “殿下,请快些撤离!”森可隆不由分说地拉着雨秋平的马缰向前,同时用马鞭在雨秋平的马屁股上又抽了一下,“本多大人武艺高强,殿下不必担心!若是殿下遭遇不测,雨秋家可就万劫不复了!”

    “我知道。”雨秋平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向南绕!去和酾酒备的后军汇合!”

    与此同时,率领着三十几个旗本武士冲向十河一存旗本队的本多忠胜,一眼就看到了冲锋在前的十河一存后者也正盯着本多忠胜看。

    “就是你吧,十河一存。”本多忠胜一边猛夹马腹,催动着坐下马提高速度,一边缓缓地把蜻蛉切向侧后举起蓄力。“干掉你,危局可解。”

    密集的马蹄声掩盖了卫士们沉重的呼吸声,它却又被十河一存数百骑兵的高呼声所掩盖。不过,一片嘈杂和混乱的紧张气氛下,本多忠胜却非常平静,连呼吸都均匀得可怕。这是一个杀手的本手,这是一个老猎人在捕猎前的淡定与从容。

    三十丈,二十丈。

    近了,更近了。

    本多忠胜死死地盯着直奔着自己冲来的十河一存,大千世界在眼中也黯然失色,只剩下目标的轮廓。

    十丈。

    本多忠胜的双手紧紧握住了粗重的蜻蛉切的枪杆,厚实而冰凉的触感是那么熟悉。

    五丈。

    距离到了!挥枪!

    本多忠胜猛地一夹马腹,腰腹间使出巨大的力量,配合着双臂一同发力,狠狠地一个斜劈就向着十河一存砸去!

    没有人能接住这一招!

    “死”

    本多忠胜高呼着挥枪,却忽然发现眼前黑影一闪。只见十河一存不知何时悄悄改变了骑马的姿势,此刻居然猛地一蹬马背,从马上腾空而起,飞到了本多忠胜的上方。本多忠胜势大力沉地一劈直接将十河一存的马给斩成了两半,破碎

    的躯体被横扫向了侧边,撞飞了两个十河家的旗本骑兵。

    然而,高高越过本多忠胜头顶的十河一存狠狠地向着跟在本多忠胜身后的一个骑兵来了个居高临下的下劈,那个骑兵匆忙挥刀格挡,却被连人带刀给劈碎。十河一存借着劈人的机会卸力,在落地的刹那猛地下蹲,随后再次跳起,跳上了右边冲来的一匹战马那匹战马的主人刚刚在对冲里被红叶骑兵给打下了马!

    不过,本多忠胜根本来不及顾忌身后的情况。因为在他的身前,还有层层叠叠十几列的骑兵正向他冲来!

    “不要纠缠,我们的目标只有雨秋红叶!”十河一存高举方天画戟,从红叶骑兵单薄的战线中杀出,骑着那匹新的战马不管不顾地向着东南方冲去,“进攻!”

    “进攻!”十河一存旗本队的骑士们用高呼声响应他们的统帅,几乎无视身边红叶骑兵的纠缠,咆哮着冲向了东南方。

    雨秋平望着自己那单薄的断后卫队瞬间就淹没在十河一存的旗本队里,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那感觉就像是当年在三日町和赤备对冲时那样。十河一存的旗本队眼里没有别的,就是雨秋平!

    雨秋平是从东边绕下山岗在往南边跑,而十河一存的旗本队则是向东南直插过来。雨秋平的骑兵卫士们的马刚刚经历了一场山地的急行军,马力消耗严重,速度比不上养精蓄锐的十河一存的旗本队。如果继续在开阔的山地上向南撤往酾酒备的方向,肯定会在抵达前被追上。

    “谕楠,兰丸,你带着参谋们回去指挥酾酒备,其他人和我往森林里跑!”雨秋平无奈之下只得扭转马头,带着手下的卫士转身向着东北的山林里窜去,指望在森林的复杂地形里甩开十河一存。而十河一存的旗本队也毫不含糊,立刻就浩浩荡荡地追了进来,丝毫不去管逃跑的参谋们。

    密集的马蹄声听得让人心烦,而森林里坑坑洼洼的山路和杂乱的树枝更是让马匹的行动十分艰难,雨秋平的马术显然不如十河一存的旗本队们,两边的距离正逐渐拉近。雨秋平扭头看向身后的追兵,他们已经到了五十米外的样子,正经过自己刚刚策马跳过的那块岩石。

    雨秋平一带马缰,在前面的那个岔路拐向了左侧,想甩掉追兵。然而,马蹄踏在枯叶上沙沙作响的声音却让他的努力白费。他们这队人踏过这片枯叶没多久,另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那就在背后响起十河一存越追越近了。

    “纳命来!”“杀雨秋红叶!”

    十河军骑兵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在山林间不断回荡,惊起了不少林间的飞鸟。而跑在前方的猎物却安静地许多,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和马蹄声,时不时惊惶地回头看一眼追兵追到了什么位置。

    “殿下,这样不行啊!”森可隆眼看着队伍要被追上,急急地开口道,“把部队分成两队,把敌人引开!”

    “好。”情势危急,雨秋平也不敢犹豫。森可隆得到许可后,立刻比划了几下,带着十几个侍卫就和

    雨秋平一起向着队伍左侧靠去,在下一个岔路口冲向了左边,而另外的十几个卫士则冲向了右边。

    “穿红叶披肩的是雨秋红叶!”十河一存看到前面的队伍分成两批后,立刻高声吼道,“追左边!别跑错了!”

    “穿红叶披肩的是雨秋红叶!”

    “穿红叶披肩的是雨秋红叶!”

    十河一存的旗本武士们高呼着口号,径直向着左边追来。冲向右边的卫士们听到呼喊才发现大事不妙,立刻扭转马头冲了回来,试图阻挠十河骑兵的追击,却在人数的巨大差距下迅速被击败。

    “殿下!快把披肩收起来啊!”朝比奈松千代策马冲到雨秋平身侧,高声喊道。雨秋平心有余悸地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追到身后30米左右的追兵,咬咬牙,就把身上的红叶披肩三下五除二地解下,藏到了自己的怀里。

    “最近被追杀的次数有点多啊…又要把这披肩藏起来了。”雨秋平在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三好家就盯着要杀我吗?”

    “殿下,我们再分成两队!”森可隆用手中的武士刀指了指远处的另一个岔口,“这次他们肯定追不上了!”

    “好。”雨秋平点了点头,身后的武士为了迷惑追兵的视线,还故意彼此交换了几下位置,溅起一地的烟尘。一片混乱里,雨秋平和六七个卫士朝着左边的岔路冲去,剩下的七八个人则向右边跑去。

    “这下总算是能迷惑他们一下了吧…”雨秋平心里暗自祈祷。虽然已十河军的人数优势,即使分成两队追击也毫无问题,不过能让他们动摇一下也可以给自己争取不少的脱逃时间。

    “骑白马的是雨秋红叶!”

    然而,身后再次响起了十河一存的大吼声,却把雨秋平心中的希望给无情击碎。他和周围的卫士们互相看了几眼,发现一群人里只有雨秋平坐下的琵琶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其他人的马要么是黄色要么是棕色。

    “骑白马的是雨秋红叶!”

    “骑白马的是雨秋红叶!”

    追兵们再次大声呼喊起来,山林间的回声不断作响,仿佛四面八方都有追兵杀来,将雨秋平和卫士们吓得心惊胆战。

    大队十河家的骑兵毫不犹豫地继续向着左边追来,双方的距离已经缩小到只剩20米左右了!雨秋平回头时,都能清楚地看见十河一存狰狞的面相。雨秋平只觉得心脏跳动的声音让耳膜都有些发痛,急促的呼吸愈发紊乱,他甚至有了一种从一旁的山崖上跳下去的冲动那样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别让雨秋红叶跑了!”十河一存再次大声吼道,同时猛地一夹马腹,将马速提高到惊人的程度。在这地形复杂的山林小路里,地上遍布着凹陷和碎石,还时不时有古树粗壮的树根绊到马蹄。十河一存居然能在这样的地形里将马速提高到极限,他的马术恐怕在全天下都无人能出其右!

    雨秋平再次扭头时,发现十河一存已经冲到了离队伍10米不到的地方!

第六百一十二章 命悬

    “佐伊,虎丸,断后!”情急之下,森可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高声下令队伍最后的两个卫士留下断后!那两人也毫不含糊,二话不说就反身杀向了数百追兵!十河一存轻蔑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将身体猛地一摇,双手骤然使劲,把方天画戟凭空舞出了一个枪花,直接击中了马上的两人!

    不过,他们的抵抗逼迫着十河一存微微减了一下速度,给雨秋平争取了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

    然而,就是利用这点时间,森可隆带着雨秋平和剩下几个卫士策马向左边的小路上跑去。他趁着转弯后被树木遮蔽视野的那个瞬间,猛地把自己的坐下马靠近雨秋平,随后翻身从自己的马上跳到了雨秋平的马上,又把雨秋平向自己的马上推去!雨秋平虽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全屏本能地一个侧身一坐,骑到了森可隆的马上!一个不稳,险些摔下马去,只得抱着马脖子才维持住平衡,调整了双腿的姿势!

    “可隆!你这是!”等雨秋平终于坐好了,才意识到森可隆想干什么!森可隆自己换到了雨秋平的白马上,想要作为雨秋平的替身把追兵引开!

    “在下要去见父亲了。”森可隆故作镇定地朝着雨秋平微笑了一下,“当年父亲能做到的事情!在下也能做到!”

    “可隆!”雨秋平闻言双目尽赤,泪水险些从眼眶里涌出!当年森可成就是为了救雨秋平而以身诱敌,他将儿子托付给自己,没想到森可隆也要…

    “走!”森可隆狠狠地一推雨秋平,将他向另一侧推去,只有朝比奈松千代一个人跟着雨秋平向左边的岔路逃走。而森可隆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个侍卫,向着右边的岔路跑去!

    雨秋平的泪水在颠簸的马背上飞散开来,他扭头望去,却发现森可隆已经消失在了道路的那一侧。随之而来出现在视线内的,是拐过弯来的十河一存和身后的旗本武士!

    “骑白马的是雨秋平!”十河一存看都没看雨秋平这边一眼,用方天画戟朝着森可隆的方向一指,径直向右边冲了过去!

    森可隆听着背后的呼喊声,只觉得心下大定。那一刻,一路逃亡的紧张和焦虑反而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底的平静和释然。他听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重,自己的心跳反而越来越轻。因为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即将拥有一个武士最好的归宿马革裹尸。

    父亲在死前,想必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背后连续传来了两声惨叫,自己身后的那两个部下被十河一存随意两下就给斩下马去。森可隆从容迎接着宿命的到来,可是在最后关头却仍然忍不住想看一眼,那个如此勇猛的鬼十河到底长什么样。

    还没来得及扭头,耳畔突然风声一响。他全屏本能地用武士刀去格挡,只见方天画戟一个横劈朝着自己的身体斩来。握着武士刀的双手在接触的瞬间就被巨大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刀背被径直撞向了身上的具足,将他连刀给打下马去。侧击的力道加上马匹的速度,把森可隆旋转着甩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了一个树干上,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

    下一刻,下颚就传来冰凉的触感不过痛感并没有随之传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把自己的下巴往上抬的力道。森可隆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发现十河一存正骑在马上,用方天

    画戟的小戟将自己的头给抬了起来,凝视着自己的面容。

    “追错人了,不是雨秋红叶。”十河一存冷哼了一声,狠狠地摇了摇头,“是个替死的卫士,有胆气。”

    森可隆望着十河一存的双眸,有些得意地在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随后闭上了眼。然而,他预料的那个方天画戟刺入喉结的动作却迟迟没有到来。片刻后,连下颚处冰凉的触感也消失不见了。他诧异地再次睁开眼,发现十河一存已经把方天画戟抬了起来,在他的发髻上轻轻拍了拍,用欣赏的眼神望了自己最后一眼。

    那神态,像极了一个细嗅蔷薇的赏花女子。

    “走!”十河一存一收方天画戟,带着部下们向另一条路追去,“雨秋红叶跑不远的!给我追!”

    “殿下,赶紧想办法找条河!往河里走!”朝比奈松千代跟在雨秋平身侧高声道,“我们这样跑,一路的马蹄印清清楚楚,还是会被追上来的!找条河!在河里跑一段,找个地方上岸,他们就看不到马蹄印了!”

    “好。”雨秋平点了点头,开始四处搜寻河流的踪迹。不一会,他们就知道了一条小溪。雨秋平和朝比奈松千代立刻策马踏入溪流中,沿着小溪跑了好长一段,才在溪流的另一侧登岸。

    “总算安全了。”朝比奈松千代长舒了一口气,“这下看他们还怎么追!”

    然而,话音未落,身后却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咆哮声。

    “别让雨秋红叶跑了!”

    远远看到两个人影的十河一存兴奋地高呼,引着追兵们再次冲了上来。雨秋平只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自己特意跑进河里,到底是怎么给追上来的!

    “果然往河里跑了。”十河一存用蔑视的眼神看了一眼雨秋平,“把人分成两队直接沿着小溪两岸追来,我看你从哪里上岸?”

    雨秋平和朝比奈松千代的马术都谈不上好,眼见着就要被追兵给再次追上了!万般危急之下,朝比奈松千代忽然一勒马缰停住了马匹,随后翻身下马,雨秋平都没反应过来!

    当他扭身去看时,只看到朝比奈松千代狠狠地把刀捅进了马匹的屁股,随后便连蹦带跳地钻入了旁边的灌木丛里。吃不住痛的马匹在狭窄的山路上发狂,哀嚎着不断跳来跳去,把身后的追兵给挡在了那里!

    “殿下,快跑!”灌木丛里传来了朝比奈松千代的高喊声,雨秋平顾不得别的,只得孤身一人继续策马向前面逃去。

    然而,那匹马终究挡不了追兵太久,身后的人又再次追了上来。雨秋平借着转弯的机会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厉鬼般的十河一存!而在他的身后,空了好长一段,才能看到他的旗本武士。看来不仅是雨秋平的马术比不过十河一存,他的部下也根本跟不上他。

    可是该怎么办!雨秋平此刻已经急得手足无措,身边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下了!他还能指望谁!只能靠自己了啊!

    雨秋平屏气凝神,将全身上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操控马匹上。双腿有节奏地夹着马腹,左手拿着马鞭一下一下抽着马屁股,右手操控着马缰。身体微微拱起,随着马匹四蹄落地又腾起的节奏而改变身体的姿态,眼睛则一刻不离前方的道路。

    然而,即使他已经

    拼劲全力提高马速,却依旧不是十河一存的对手,两人的差距正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缩小。用不了多久,雨秋平就会被十河一存追上,一刀结果!

    就在雨秋平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身后的追兵队伍却忽然发生了混乱。不断有惨叫声和打斗声传来,雨秋平几次回头,都看到有的追兵被直接打下山崖或是打到另一侧的灌木丛里。十河一存显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向,在雨秋平回头看的时候也回头看去。

    只看到一个一身黑甲的骑士,挥舞着一把巨大的长枪,愣生生从十河家的追兵队伍里杀了出来。他浑身的衣甲都染上了血迹,连坐下马的鬃毛都被血水弄得湿漉漉的,马蹄印上也是鲜血的痕迹。雨秋平在跃上一处高坡时,刚好有了一个可以看到后方山路的角度。只见蜿蜒漫长的山路上,横七八竖倒着不少十河家骑兵的尸体和无数伤兵,他们的鲜血汇聚成了一条血色小溪,沿着山路缓缓向下淌去。而那些没有被杀死的十河家骑兵,则正奋力地在这条血色小溪里逆流而上,试图追上并阻拦那个杀上来的武士,却无能为力地被那个武士甩在背后。

    那个武士,从后面追上了追兵的队伍,一路顺着追兵的队伍杀了上来,一直杀到了这里,竟然没有人能够阻拦!

    他不是别人,正是那有着“天下武勇有一石,平八郎独占八斗”之誉的本多忠胜!

    “天下竟有如斯猛将。”

    十河一存望着那个从自己的队伍里硬生生杀出来,直奔自己和雨秋平冲来的本多忠胜,不由得感叹道:“武家之风,得以传续。”

    十河一存看了一眼本多忠胜与自己的距离和自己与雨秋平的距离,粗略估算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随后,他将方天画戟换了只手,夹在了握着马缰的左手的腋下,右手则向怀中摸去。

    “殿下!小心!”本多忠胜见状,立刻意识到了十河一存要干什么,拼劲全力地对着雨秋平狂吼道。

    雨秋平听到本多忠胜的大吼,惊慌地回过头,发现十河一存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肋差,抡圆了胳膊,朝着雨秋平甩来。千钧一发之际,雨秋平猛地一个后仰,将身体几乎平躺在了马背上。下一瞬,就看到一把肋差旋转着贴着雨秋平的额头飞过,甚至切断了雨秋平的几根乱发,耳边呼呼的风声惊起了雨秋平一身冷汗。

    雨秋平心中暗自侥幸之时,坐下马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哀鸣。

    原来那把肋差,虽然没有扔中躺下的雨秋平,却径直插入了雨秋平坐下马的脖颈,顿时马脖子上血流如注。马儿哀嚎了一声,无力地跪倒在地,把马背上没来得及调整姿势的雨秋平给径直甩了出去。雨秋平措手不及,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连着滚了好几圈,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喘不上气,一下子缓不过劲来,几乎昏死过去。

    身后的十河一存拍马赶到,高高扬起方天画戟就要向雨秋平砍去。本多忠胜拼劲全力地向前冲刺,却仍然赶不到,只得徒劳地把手里的蜻蛉切向前甩去,却被发现了的十河一存反手抽出腰间武士刀一挡,给打飞在了地上。

    “殿下!!!”

    本多忠胜近乎绝望地咆哮道,眼睁睁地看着十河一存将方天画戟举到了最高点,随后向下斩去!

第六百一十三章 余生

    生死一线间,一道白影从一旁的林子里闪出。

    十河一存正要将方天画戟向下砍去,忽然注意到身旁的灌木丛和林子的动静,匆忙转过头去。只见一匹白马从林中冲出,四蹄腾空而起,径直撞向了自己的马匹!

    那是雨秋平的白马琵琶!在森可隆被从马上击落后就逃离了战场,冥冥之中不知道受到什么的指引,阴差阳错间竟然绕到了这里。

    正在发力的十河一存猝不及防,没有办法调整姿势,被琵琶连人带马给撞翻到了路边的灌木丛中。他一把抓住了一个树根,险些滑下悬崖。而他的坐下马就没有那样的好运气,嘶鸣着摔下了万丈深渊。

    本多忠胜抢在身后紧跟而来的十河家骑兵前一步拍马赶到,先弯腰左手捡起地上的蜻蛉切,再向右侧弯腰一个使劲把地上的雨秋平给一把拎了起来,扔在了自己的马背后面。本多忠胜抡起蜻蛉切随后奋力一击,将道路左侧的一颗苍天古树的粗壮树干给斩断了一半,古树摇动了一下,就摇摇晃晃地坠向路面。琵琶抢在古树的树干落地前冲了过去,而其他的追兵则被这横倒在地的树干给拦住了。树干落地的巨大声响惊到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兵,受惊的马儿把他们甩下马来。追兵们只得在树干落地激起的巨大烟尘里面面相觑,听着本多忠胜的马蹄声逐渐远去。

    等到雨秋平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雨秋平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睛,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坐了起来。听到他的动静后,身旁的本多忠胜转了个身,对雨秋平低声道:“殿下,您醒了?”

    “锅之助?”雨秋平愣了一下,黑夜中本多忠胜的轮廓稍微有一些模糊,“我们是逃出来了吗?”

    “是的。”本多忠胜指了指拴在身边一棵大树下的琵琶和他的三国黑,低声道,“十河家的骑兵被我们甩开了。”

    “甩开了?甩开多远?”雨秋平听到十河家的骑兵这几个字就吓了个机灵,今天他可是被追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应该很远了,这附近很大一片山区,他们想搜山的话必须要打火把。”本多忠胜边说边看了一眼西边的山区,“但是没有动静,应该是回去了。”

    “山区?我们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在中村御所东北的山区里。”本多忠胜犹豫了一下后,低声答道,“在下也不确定。”

    “战况怎么样了?”雨秋平反应过来后,再次有些焦急地追问道。他的本阵被突破,吉良军也被击溃,那一仗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在下也不清楚,在下在和十河家的骑兵对冲后,就一路追着他们的追兵进了山林,对外面的局势一无所知。”本多忠胜站起身子,指着南边山路上的一片火光说道,“殿下,几里外的山下有一个岩砦,但不知道是敌是友,因此也不敢贸然行动。”

    “等到天亮了就知道。”雨秋平看了眼高挂在中天的月亮,“先待在山里

    吧。”

    “其他人呢?”雨秋平低下头问道。刚一开口,忽然就觉得心中一痛。

    本多忠胜没有回答,只是用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摇了摇头。

    没有其他人了…五十多个跟了雨秋平这么久的卫士…其中资历最老的,还是从今川家跟过来的老人,一下子全没了。他们不是在为雨秋平断后中牺牲,就是在作为诱饵引开追击失败后反身自杀般地杀向敌人。他们都是了不起的武士,都为了自己的主君献出了生命。他们的武艺或许比不上本多忠胜,没办法一个人从数百骑兵中杀出一条血路,可是他们的赤胆忠心却丝毫不逊色于他们的队长。

    就在雨秋平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他们身后远处的一个灌木丛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动。仔细倾听,还有细微的脚步声和喘气声。

    本多忠胜二话不说就把手摁在了放在地上的蜻蛉切的枪杆上,同时示意雨秋平噤声。雨秋平也缓缓地握住了千鸟的刀柄,全神贯注地望着那个方向。片刻后,那个灌木丛里传出了声音:

    “是…殿下吗?”

    “是松千代的声音!”雨秋平一下子反应过来,想起身跑过去。然而他刚站起来,却忽然发现身体发不上力般地酸痛,一下子又倒了下来。

    估计是今天从马背上甩出去的时候拉伤、扭伤了吧。

    “殿下!”听到雨秋平的声音后,灌木丛里立刻走出了一个小身影。只见朝比奈松千代背上背着一个晕过去的人,正努力地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殿下,本多大人!”朝比奈松千代认出了眼前的两个人,急匆匆地答道,“森前辈受伤了,好像很严重,嘴角一直在淌血!”

    “可隆?他还活着!”雨秋平闻言惊喜地差点喊出来,最后愣生生地把音调给憋了回来可不能太大声,万一林子里还有三好家的忍者可就完蛋了。

    “森前辈还活着,但是晕过去了,好像伤得不轻。我本来想下山,在路过一棵树时刚好看到了受伤的森前辈,就把他背着一起带走了,然后听到这边有响声,就走过来了。”朝比奈松千代把森可隆扛到了雨秋平的身边,将他平放下来。随后,本多忠胜点燃了一截小小的树枝,让雨秋平得以查看森可隆的情况。只见他右半边的具足已经被打得裂开来,嘴角和手臂都躺着血迹,索性似乎没有大的外伤,估计是在格挡时受到了重击。

    借着火光,雨秋平也悄悄扫了一眼本多忠胜的情况。他的整张脸、整只手、整个身体上结满了凝固的血块,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像是从血水里爬出来一样。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在下还有力气,去附近找些能吃的。”朝比奈松千代看到森可隆没有大碍后,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殿下和本多大人好好休息!”

    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雨秋平就摇醒了还在睡觉的朝比奈松千代他们要转移了。非常不幸的是,借着晨光可以看清楚,山脚下的那个营寨,打

    着的是三好家的旗帜。如果三好家已经推进到了这里,就说明吉良军和酾酒备已经彻底战败了。他们到底是被困在西土佐的平原,还是已经顺着来路退回去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片山区已经不再安全,三好家随时都可以派人搜山。

    雨秋平将依旧昏迷不醒的森可隆扶上了琵琶,朝比奈松千代则拎着一些收集来的食物,四个人牵着马缓缓地在山林里穿行,随时警戒着周围的动向。不久后,山脚下的那支三好军也行动起来,顺着山路向前进发。

    “估计前面还是他们的人。”雨秋平看着这支三好军十分轻松的行军,连探马都没有派出,“前面肯定还有先锋。”

    “如果真的遭遇追击的话…”本多忠胜压低声音,对着朝比奈松千代吩咐道,“你骑着我的马,带着森可隆逃。殿下骑马立刻离开,我步战断后。”

    “大人还是骑马护着殿下把,在下背着森前辈跑!他们只追殿下,不会穷追我们的。”朝比奈松千代摇了摇头,“殿下能否脱险,全靠本多大人了,大人你不能没有马匹。”

    “你是下属,执行命令就是。”本多忠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吩咐道。朝比奈松千代这个平时很皮的孩子,却很听本多忠胜的话,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你武艺天赋很好,比其他后生都厉害。”本多忠胜沉默了一会,忽然又开口对朝比奈松千代吩咐道,“我若是不在了,你要担起卫队的责任。”

    “锅之助。”雨秋平有些埋怨地对本多忠胜低声道,同时看了一眼朝比奈松千代,却发现那个一贯没大没小的小家伙眼中满是认真,“说这些干嘛。”

    “这是武家的本分,每个武士都要做好为主殉死的觉悟。”本多忠胜紧了紧自己的具足,低声答道。

    “你要好好地活着,不可以随意赌上自己的性命。”雨秋平闻言摇了摇头,拍了拍走在身侧的本多忠胜的后背,“一个人追着几百旗本武士,从后到前一路砍出来,也亏你敢这么做,太胡闹了,以后不可以这样胡来!”

    “在下不来,殿下已经死了。”本多忠胜看了眼雨秋平,沉声道,“这是武士的本分。武士只知护主,不知安危。”

    “你的主家不是德川家吗?你不是要立下大功,回到德川家的吗?你还要回去继承家业,你还要回去光宗耀祖,你还要回去祭奠你父亲呢!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雨秋平一想到本多忠胜这十几年来不知道多少次为自己豁出性命,眼眶就一阵阵发酸,口中说出的话也变得有些奇怪,“就这样为一个外家的人而死,你父亲不会怪你吗?”

    本多忠胜闻言一愣,神色忽然有些复杂,半天都没说话。他看了一眼朝比奈松千代和森可隆,他们的头盔上都插着一枚纸红叶那是雨秋家的象征。而他自己的头盔上,却一直没有这样的装饰。是啊,他是德川家的人,他早晚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只不过,这一“早晚”,就将近晚了20年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残局

    雨秋平一行四人在山里面里穿梭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了伊与木附近的山区里。在这里,雨秋平第一次看到了本家部队的旗号又有酾酒备,又有燎原备。他们在伊与木扎下了一个巨大的营盘,将三好军阻隔在了西边。

    “殿下稍安勿躁,在下先去探探。”森可隆此时已经苏醒,眼见着马上就要安全了,却仍然不放心让雨秋平去冒险,抬手拦住了他。

    “可隆,你的伤还是好好休息吧。”雨秋平挥了挥手,示意骑在马上的森可隆不要行动,同时对朝比奈松千代道,“松千代,辛苦你一趟,去探探路。”

    “是。”朝比奈松千代朝着雨秋平行了一礼,就准备转身离开。这次生死间的绝境遭遇,让这个顽皮的孩子成熟了很多,隐隐间已经有了一副武士的样子。

    “这次你表现不错,临危不乱,还救了可隆一命。”雨秋平笑着在朝比奈松千代的头上摸了摸,“等这次回去,就给你元服。”

    “真的吗?”朝比奈松千代闻言眼睛一亮,那浓浓的双眉也开心地露出了弧度。那一瞬间,雨秋平忽然从他身上看到了朝比奈泰亨的影子。

    “你笑起来和你父亲一模一样。”雨秋平有些感慨地轻声笑道,“快去吧。”

    朝比奈松千代骑着琵琶下了山,不一会就再次骑马回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小幡杰盛、前田庆次、福泽谕楠等一众军官。

    “殿下,您可回来了!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前田庆次看到雨秋平,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熊抱,还把雨秋平给举得老高,“这几天三好家的忍者一直在传言,说您已经被他们给杀了!还弄出了个假的首级挑在杆子上,弄得咱们人心惶惶!我们派了人在山区里一直找,也没找到您啊!都有人提议赶紧想办法派使者回近畿去,让少主继位呢!”

    “军中无主,人心不定。索性红叶军一直以来纪律森严,再加上军官努力弹压,才保持不乱。”福泽谕楠也跟着补充道,“不过我们的压力也很大,殿下再不回来,我们都快顶不住了。”

    雨秋平自然明白他们的压力,因为他就有过切身的体会。当年在尾张,今川义元意外身死,强大的今川军因为群龙无首甚至爆发了内战。他们能在雨秋平失踪近两天的情况下稳住局势,当真不容易。

    “你们就没怀疑过我已经死了吗?”雨秋平有些疑惑地低声道,“你们都找不到我,凭什么相信我一定还活着?”

    “您啊,跑得比兔子还快,哪有那么容易死!再说不是还有平八郎吗?有平八郎在,没个千八百人,谁能伤到您?”前田庆次笑着一把拉过雨秋平,“赶紧回去,把您的枫鸟马印打起来!稳定军心!”

    当雨秋红叶的枫鸟马印再次于军中升起时,红叶军的阵营里顿时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雨秋平亲自登上营寨中的哨所,向全军挥手致意。原本人心惶惶的部队瞬间军心大定,而本来打算在上午发起进攻的三好军,在看到了雨秋平的旗号后也停下了脚步。

    “差一点。”十河一存站在安宅冬康和三好义贤的侧边,有些恼怒自责地用拳头狠狠敲击了一下木栅

    栏,把那根木头都给敲弯了,“就差一点,就能杀了他。”

    “无妨,四弟你的突击本来也是临时起意,我们没打算在那一战里把雨秋红叶干掉,只是想消耗他们的实力。”三好义贤摇了摇头,示意十河一存不必自责。“在吉良亲贞派人求援后,故意放他的信使突围到雨秋红叶那里,让他疑神疑鬼不敢攻城。围城时故意露出破绽让吉良亲贞突围,把红叶军引来支援,一并击破。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不是吗?吉良军已经被歼灭,而那支酾酒备伤亡近两成,也是战力受损。若是没有燎原备及时赶来,此刻伊与木就已经被我们拿下了。”

    “可是红叶军据险扼守,配上那6门大筒和900把铁炮,我们也拿他们没什么好办法。”十河一存看了眼红叶军坚固的营盘,神色中露出一抹狠色,“要么就是一场血战,把阵地拿下。”

    “不必,红叶军根本不敢据险而守。”安宅冬康笑着拍了拍被十河一存锤弯的栅栏,“我们有淡路水军,一切陆地上的关口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只要乘船绕到他们后面登陆,就可以逼着他们回撤。”

    “是,我们这一战,主要也是靠着淡路水军。”三好义贤冷笑着点了点头,“控制了制海权,封锁四国,让雨秋红叶有去无回,把他彻底绞杀在四国,除去我们三好家十年来的心腹大患。不过,为了避免雨秋红叶撤到沿海地区死守、拖到我们粮尽退兵后离开,我还有些‘礼物’要送给他,顺带捎一份给长宗我部元亲。”

    5月15日,淡路水军搭载着阿波众,经过兴津岬冲,向着东北航行。红叶军设在海岸边的岗哨发现了淡路水军后,立刻回报雨秋平。

    “他们是想从海上绕过我们正面的阵地,到我们的背后登陆吧。”福泽谕楠思索片刻后就做出了判断,“还没到秋收,肯定不是撤军,而是要迂回包抄我们。”

    “你说的不错。”雨秋平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了麦克阿瑟叼着烟斗的样子,“这叫蛙跳作战。利用水军,绕过敌方的防御阵地,绕到背后去登陆。”

    “蛙跳?倒是挺形象,不愧是殿下。”福泽谕楠愣了一下,朝着雨秋平苦笑了一下,“不过我们着实不好应付,只好撤退了吧。如果被他们前后夹击,不仅要腹背受敌,粮道也会被切断。”

    “可是退到哪里去呢?”吉岗胜政有些不满意地举起手道,“我们往后退,他们就继续往前绕,我们还要往后退,一路退到冈丰城去吗?”

    “所以我才说水军重要啊。没有水军,我们在海边作战就像是缺了一只腿一样,战术上只能被吊着走。”雨秋平摊开了手,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们可能真的要退到冈丰城附近才行。只有退到哪里,我们的部队才足以防御所有的登陆点。”

    “殿下,我倒是有个主意。”吉岗胜政“嘿嘿”一笑,把头凑到了沙盘旁边道,“咱们不如,趁着阿波众和淡路水军出海的时候,突袭十河一存留在地面上的赞岐众!咱们两个备队加上骑兵连,大概有3000战兵能用,十河一存手上也就3000战兵。咱们先把十河一存干掉了,然后再回身收拾登陆的阿

    波众!”

    吉岗胜政的主意让众人都是眼前一亮。不得不说,这个想法真的很有诱惑性。三好家的蛙跳战术固然充分利用了水军的优势,却犯下了分兵的错误。在击溃吉良军,迫使吉良亲贞率领残部退回冈丰城后,三好家的部队本来对红叶军有着2:1的兵力优势。可是随着阿波众的出海,地面上的赞岐众和红叶军就差不多是1:1了。

    “还是算了吧。”雨秋平权衡了半晌后,还是做出了保守的选择,“山路狭窄,部队难以展开,突袭战很容易陷入持久战。到时候阿波众从背后登陆,我们就完了。而且,这一战我们要是赢了,十河一存最多也就是退回中村御所,等待阿波众登陆后再反攻。可我们要是输了,阿波众只要切断我们的后路,红叶军就是万劫不复了。”

    “总归是要冒险的啊!哪有兵力只有对方一半,还能稳操胜券的打法啊!”吉岗胜政对雨秋平的保守十分不满,“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行,太冒险。”雨秋平摇了摇头,坚定地拒绝道,“如果留在路上的是阿波众,我还有可能考虑这个计划。毕竟阿波众和三好义贤不以善战为名。可留在这里的是赞岐众啊,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在狭窄山路上的正面战斗里快速击败赞岐众吗?那可是能在隔着河的情况下一个冲锋就把吉良军击溃,再追的你们殿下狼狈不堪的鬼十河啊!”

    “撤退。”雨秋平打定主意后,部下们即使不认可这一决断,仍然十分果断地开始执行命令,这是红叶军一直以来的优秀传统。之前损失不小的酾酒备先行撤退,燎原备则负责断后,防止尾随而来的赞岐众发动突袭。

    5月15日下午,红叶军退过了洼川城,城主洼川俊光弃城跟着红叶军一起撤退,洼川城随后被十河一存占领。5月16日,红叶军退出久里,这也标志着三好家彻底压制了西土佐。5月16日傍晚,红叶军抵达了土佐中部重镇须崎城,而淡路水军则在须崎城南边的久里冲海域徘徊,有继续东进的趋向。雨秋平因此打算进一步后撤,保证后路的安全。

    不过,如此红叶军大踏步的后退引起了长宗我部元亲的不满和担忧,他怀疑红叶军是不愿意为了长宗我部家死战才故意避战的,再加上雨秋平之前被十河一存追得狼狈不堪,更是让他对红叶军的战斗力都有所怀疑。西土佐的丢失让长宗我部家内部十分沮丧,前线的军队士气低迷,甚至有家臣开始谩骂雨秋平。虽然败退而归的吉良亲贞主动向众人说明了情况,将西土佐战败的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头上,并坚称如果没有红叶军的仗义支援,吉良家就已经完了;但是长宗我部家的家臣仍然将西土佐的沦陷归结于雨秋平,那些领地在西土佐的家臣们则尤其愤怒。他们不好意思直接指责长宗我部元亲,只得指着和尚骂秃驴,通过攻击雨秋平来表达自己对长宗我部元亲的不满,汹汹的舆论逼着长宗我部元亲向雨秋平表明态度。

    不过,出于同盟情分的考虑,长宗我部元亲并没有直接指责雨秋平。而是让须崎城城主久武亲信向雨秋平转达了长宗我部元亲的口信:希望雨秋平能努力坚持,不要继续后退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牢笼

    “就是这样,治部殿下。”久武亲信向雨秋平复述完了长宗我部元亲的请求,“土佐半壁沦陷,前线军心惶惶。不少领地在西土佐的武士们已经无心再战。如果进一步撤退,更多的土地将会丢给三好家,那前线部队的士气就垮了。为了前线,还请治部殿下再支撑一下吧!”

    “我想我已经在信里说的很明白了,长宗我部殿下不是表示认可了吗?”雨秋平指了指南边大海的方向,“淡路水军可以在土佐湾的任何地方登陆。如果他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直接去冈丰城那里登陆。如果我的军队不回防的话,整个空虚的土佐腹地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主公之前认可了这个道理,可是后来改变了想法。”久武亲信是个勇猛的武士,但是对于言辞却没什么修为,丝毫不为主公的出尔反尔粉饰,“主公觉得,治部殿下可以表现得更具侵略性一点,对赞岐众发动几次进攻,给赞岐众一些压力,迫使淡路水军不敢轻易离开赞岐众太远。”

    “我知道了,我会和部下商量的,晚些给阁下答复。”雨秋平意识到和眼前这个直肠子的武士估计没什么回旋交流的余地,便搪塞着让他离开。久武亲信走后,雨秋平叫来了福泽谕楠、吉岗胜政、小川佑东、小幡杰盛这四个军中的高级指挥官,一起商讨之后的行动问题。

    “怎么样,胜政,长宗我部殿下可是很支持你的计划啊。”大家刚坐下,雨秋平就忍不住调侃道,“是不是很郁闷在我这个怂包主公手下干活呀!”

    “嘛,一码归一码。”吉岗胜政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嘴上却有些别扭地说道,“殿下怂是怂了点,其他地方可是在下这么多年见过最好的人了。”

    “什么叫‘怂是怂了点’?拐弯抹角骂我?”雨秋平没好气地笑道,“不能说点好的?那你怎么说,你对长宗我部殿下的意见有什么看法吗?”

    “这事必须说清楚。要打,也是我们出于自己的考虑要打,而不是为了他长宗我部家去拼上这么多兄弟的命。”吉岗胜政严肃地摇了摇头,有些恼怒地沉声道,“之前我们为了救他的弟弟,冒着危险跑去大森城,殿下还险些出事,可把我们这么多人吓出一身冷汗!他们倒好,非但不念着我们的好,还埋怨我们!把西土佐丢了怪到我们头上?要不是我们来了,整个土佐都被三好家夷为平地了好嘛?他们这些土佐的乡巴佬凭什么和三好四兄弟过招啊?”

    “对,这事越想越气,真的是斗米恩升米仇。”小川佑东一边喝着酒壶里的酒,一边没好气地骂道,“咱们不远万里来帮他们,近畿被别人搅成一锅粥,我们还给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非但不领情,还背后骂我们?我们雨秋家是他们长宗我部家的仆从还是下属啊?我们过来帮他们是情分,他们不谢我们也就罢了,还在背后嚷嚷?要我说,咱们就别管了,爱咋地咋地。”

    雨秋平微笑着听

    着两个下属发牢骚,心中却对目前军中的气氛有些担忧。长宗我部家对雨秋家的不满已经人尽皆知,想掩盖也掩盖不住了,军中对长宗我部家的忘恩负义也十分气愤,很多人都觉得为长宗我部家拼命没有意义,士气开始有些低迷了。连吉岗胜政和小川佑东两个连长都做此表态,他们部下在想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现在不是管不管的问题了,不把这里搞定,我们也撤不回去。”福泽谕楠倒是没有被军中的气氛所影响,“之前来的时候考虑得不够充分,未曾料到淡路水军没有前去纪伊、而是封锁土佐的情况,导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所以谕楠的意思是要主动进攻吗?”雨秋平看了眼桌子上的沙盘,打量着两军的部署。

    “不。”福泽谕楠闻言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搞定这里不一定需要进攻,拖住就可以了。在失去近畿后,三好家的粮草一直非常吃紧,这次大规模进攻必定动用了全部存粮。我们只要拖到秋收,也就是再拖住两个月,三好家自己就要撤走了。三好军一撤,我们乘船回去就好了。靠着我们这几百把铁炮和6门火炮,再加上充足的粮草供应,把手城池两个月还是没有问题。”

    “但是我们要考虑到一种情况。”福泽谕楠走到沙盘边,用手点了点浦户港的位置,“我们想在三好家撤军后回到近畿,必须要有水军的保护。我们总不见得在淡路岛的眼皮子底下划着商船和小船回到岸和田城吧?”

    “浦户港易守难攻,我们的水军躲在浦户港内安如泰山,那么狭小的入海口,淡路水军根本闯不进来。”吉岗胜政满不在乎地答道,“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我们能不能守住城。”

    “不,吉岗大人。”福泽谕楠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把手指从浦户港上移开,在浦户港边上的浦户城周围的陆地画了个圈,“浦户港易守难攻,说的是难以通过海路进攻。如果淡路水军载着阿波众在浦户城周围登陆,人手不够的浦户城肯定无法抵挡。浦户城一丢,三好家就可以从海陆两边夹击浦户港,我们的水军就完了。”

    “谕楠说的不错。”福泽谕楠的话又勾起了雨秋平不好的记忆。在前世,北洋水师退入易守难攻的威海卫防守,却被从陆地登陆迂回的日军两面夹击,最终在港口内全军覆没。“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最好撤退到浦户城去?”

    “对的。”福泽谕楠用手指在浦户城的位置敲了敲,“退到了浦户城,从岸上掩护我们的舰队,红叶军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我们有足够的存粮和强大的火力,守城拖到秋收绝非难事。等到三好家粮尽退兵,我们乘船便走。”

    “可是我们撤到浦户城的话…”听到这里,忠厚老实的小幡杰盛有些不安地插嘴道,“浦户城虽然很重要,却是在靠近海边远离官道的地方。我们去了浦户城,就相当于把土佐的门户大开给了三好家。三好军长驱直入便

    可直达冈丰城下,整个土佐都会丢掉。”

    “小幡大人,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为自己考虑。”福泽谕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眼下局面危机,能在三好家大军的围剿下脱身就已经实属不易。我不可能为了长宗我部家的利益,赔上数千弟兄的命。”

    “可是这不是唯一的方法吧。”小幡杰盛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开口道,“我们如果能主动进攻,击败赞岐众,不就既可以从土佐脱身,又可以保住长宗我部家。在下虽然懂得不多,但是长宗我部家也是我们在土佐的重要盟友吧?”

    “把两种策略都做一下参谋计划吧,到时候选哪个都行,不至于手忙脚乱。”雨秋平也不愿意如此轻易地就放弃长宗我部家,“之后再讨论。”

    然而,雨秋平很快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在5月22日,雨秋平在须崎城内视察军营时,遇到了须崎城城主久武亲信的弟弟久武亲直,后者现在也是长宗我部元亲身边的宠臣。在看到雨秋平后,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雨秋平看出事情有端倪,便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

    “治部殿下…在下有些疑惑。”久武亲直凑到雨秋平的耳旁,一边指着正在整理辎重的红叶军,一边低声道,“红叶军在这里收拾行囊,可是要继续撤退了?”

    “这…”雨秋平闻言有些尴尬,他的确是在为撤退作打算,可是却不能明说,“做好万全打算,万一阿波众突然在后方登陆,红叶军也能驰援啊!”

    久武亲直不置可否地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问道,“请恕在下直言了。红叶军后撤,真的是去驰援的吗?”

    雨秋平闻言一愣,诧异地反问道,“不然还能是去干什么?”

    “干什么,恐怕只有红叶殿下自己清楚吧。”久武亲直看到雨秋平这个样子,有些恼怒地轻声笑道,“比如和三好家媾和,然后乘船撤离,抛下长宗我部家不管?”

    “你在说什么?”雨秋平听到久武亲直的话后神色一沉,严肃地高声道,“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雨秋家?我们岂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你们不会吗?”久武亲直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你去听听须崎城今天都是怎么说的?红叶军要撤了,和三好家私下达成协议了。只要你们撤到浦户城,放任三好家进攻冈丰城,淡路水军就放你们走。城里昨天都有人看到三好家的忍者进出你们的营寨了,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这是谁说的?”雨秋平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撤到浦户城,然后再乘船撤退确实是他们的计划之一。他现在都有些担心,是不是吉岗胜政或者小川佑东这两个家伙谁给部下说漏了嘴,然后部下又传开到民众和长宗我部家的人那里去。

    “全城都议论纷纷,恐怕只有一心想撤的治部殿下没有发觉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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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之门扭转了历史,常磐红叶书写了传奇。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且看那穿越至日本战国的中国学生,如何在抉择中,开创属于自己的霸业。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