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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摇微影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txt下载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六章 通牒

    于是乎,天正三年(1575)12月24日,被这新教义搞得焦头烂额的本愿寺坊主、僧人们终于认怂了,向雨秋平派出使者求见雨秋平。而刚好,被雨秋平送去町体验生活的那批纪伊国人众的代表也都返回了。雨秋平就以此为契机,第二次在杂贺城召开了大规模的会议。雨秋平打算就在这次问题上把事情都解决了,不然快要春耕了。到了春耕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把这些纪伊国人众的兵都给放回去了。这一放,可就是放虎归山,下次想把他们再聚集过来可就麻烦了。

    雨秋平可以确信,那些去町看过的人肯定是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因为纪伊国人众的态度在这次会议前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除了铃木重意等死硬派外,不少人都在津田算长和佐武义昌的引荐下,向雨秋平表示了愿意和谈的意思。

    由于雨秋平在第一次会议上表露出的坚决态度,国人众们意识到想要维持自己占山为王的现状估计是不可能了。那既然如此,和雨秋平签下租借协议似乎也还不错。不仅兵权还在自己手上,还能有体面的地位和收入,也算是给家族找了个好归宿。

    然而,雨秋平却拒绝了这一协议。国人众们还以为雨秋平是在报复他们上次不合作的态度,直到开会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不,我不会在和你们签订那个协议了。”

    在津田算长旧事重提时,雨秋平毫不客气地断然拒绝道,“我不会把兵权继续留在你们的手上了。”

    此言一出,大厅内立刻一片哗然,国人众的首领们一时间都惊骇地说不出话来。如果要没收兵权的话,他们可真的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雨秋平想什么时候收拾他们就什么时候收拾他们了。

    “殿下,这实在是…”雨秋平的这一出,连津田算正都有些难以接受,不得不自己开口道,“先前的谈判,都说好是保留在下等人的兵权。若是现在要求收回,在下可不知如何与部下们交代啊。”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们安排的。你们现在的部队,全部解散即可。”雨秋平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答道,“我会进行扩军,愿意加入红叶军的可以应征入伍。不愿意的,我会发一笔补偿金给他们。同时,考虑到你们独特的作战方式,我还打算建立一支特种部队,专门进行你们擅长的游击、奇袭、骚扰战。想必你们中有不少人,都会很适合那支新部队的。包括你们,如果想在军中任职,只要通过了红叶军的考核也是可以的。不过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红叶军的指挥体系下的,你们部队的建制全部要打散。”

    “这实在是太苛刻了吧。”太田定久不满地高声嚷嚷道,“枉我还以为治部殿下一片赤诚,跟着治部殿下的人去町看了看,由衷地希望能效仿河内和泉的豪族们的样子,都打定主意要和治部殿下签那租

    借协议了,谁知道一向以一诺千金为名的治部殿下您居然出尔反尔啊!”

    “我哪里出尔反尔了。”看到太田定久的话引起了不少豪族的符合,雨秋平立刻一拍桌子沉声反驳道,“上次会议上我苦口婆心地和你们说,你们自己不答应,怪我咯?上次会议你们要是答应了,那兵权就还在你们手上,你们自己错过的机会凭什么赖在我头上?”

    “那现在在下等人愿意答应殿下的条件,还望殿下通融一二,以上次的协议为准吧。”佐武义昌见状也匆忙开口打圆场道,“治部殿下大人有大量。”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然而,雨秋平却是非常坚决地摆了摆手,“现在局面明显对我更加有利了,我又怎么会还去答应之前双方均势时的条件?你们之前不肯合作,逼我费了不少钱粮口舌,现在整个纪伊的一向宗信徒都已经闹成一锅粥,你们真以为还能制衡我么?”

    “那是寺社的事,殿下要提出更过分的条件就去给他们提,凭什么要我们来承担?”坐在国人众一侧的土桥重治是个急脾气,一时间没过脑子就大声嚷嚷道。此言一出,整个大厅内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寺社的僧人和坊主们对着国人众这边怒目而视,国人众也用埋怨和恼怒的眼神回望过去。

    “诸位万万不可如此。”铃木重兼一看要内讧,匆忙开口调解道,“一切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他知道,纪伊之所以还能有和雨秋平谈判的实力,就是因为国人众加上本愿寺的寺社势力能给雨秋平带来麻烦。若是国人众和本愿寺闹掰了,雨秋平就可以轻松地各个击破了。而且纪伊的国人众大多也和本愿寺沾亲带故,领地内也有大量信徒,自然不愿意撕破脸皮。

    “铃木大人说的话,你们都认可吧?”雨秋平借力打力,借着铃木重兼的话,环视了在场一周没有人敢这个时候出来反对。

    “好,既然你们双方是共进退的,那么寺社这边的罪责,国人众们也别想脱身事外。”雨秋平笑了两声,满意的看着大家脸上懊丧的脸色,“一切就以新的条约为主吧。你们所有的人,和雨秋家签下这租借协议,不得保留兵权。国人众是这样,寺社也是这样。”

    “欺人太甚。”中岛大师这段时间本就被雨秋平弄出来的恶性竞争的新教义给弄得恼火不堪,眼看雨秋平的态度又是如此坚决,心中的怒火蹭蹭得往上窜,“治部殿下休要如此无礼!此般条件,我们绝不会同意!”

    “是,不保留兵权的话我们绝不同意。”

    “治部殿下还请再考虑考虑!”

    一时间,会议室内再起喧闹起来,纷纷控诉雨秋平的条件,要求他好歹做一点让步。不过,雨秋平却依旧面如止水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到雨秋平如此表现,国人众和寺社的僧人们都警惕起来,把略带畏惧的眼神投向了雨秋平。

    就这协议了,你们爱签不签。”雨秋平用手在桌上的文件上敲了敲,毫不客气地朗声道,“不会改了!就算要改,也是往更苛刻的方向改!你们此时不同意,我自然有办法收拾你们。等到了那时候,条件就更差了。”

    “治部殿下还能有什么鬼蜮伎俩?”中岛大师闻言不屑地冷哼道,“若是有招数,为何不一并使出来?何须在这里装腔作势!”

    “你十几天之前是不是也这么想的?”雨秋平胸有成竹地和中岛大师对视着,同时戏谑地低声挖苦道,“就像你们之前想不到,我会在纪伊宣传新教义一样。我有的是招数可以使,只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想把事情做绝了。但是你们若是不肯妥协,我倒也不介意一刀一刀好好收拾你们。十几天前就犯的错,现在还想再来一次吗?”

    雨秋平的这番话,就仿佛一桶冰水,浇灭了纪伊国人众和僧人们心头的怒火。他们十几天就是因为拒绝了雨秋平的提议,结果没曾想雨秋平竟然用了如此天马行空的招式,把纪伊的寺社领地搞得一团糟他们还真不知道,雨秋平有没有更多的后手。

    若是有,岂不是连现在的条件都保不住了。

    “我给你们一个时辰考虑。就坐在座位上,不要交头接耳。”雨秋平笑着站起了身,转身就想着门外走去,“想好要答应我的条件的人,就来三楼找我吧。一个时辰后,还坐在屋子里的人,我就视为你拒绝了。”

    然而,雨秋平到三楼的密室内坐了半天,却还没见有人来。他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一两个坐不住的人率先起身,引起了人群的恐慌,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起身,最终迫使整个纪伊屈服。

    眼看着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要到了,纪伊的国人众首领和僧侣们却依旧一人都没来,雨秋平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要是真的没人过来,雨秋平可就颜面大失,之后不打一架可就说不过去了可是雨秋平并不打算再开战了,伤人伤己。

    就在雨秋平左右为难的时候,天野景德忽然走进密室,在雨秋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雨秋平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会,最后还是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走出密室,向着楼梯走去。

    其实雨秋平在纠结,纪伊众人又何尝不在纠结。所以,当他们看到雨秋平在一个时辰结束前就走入会议室时,每个人都又惊又怕地望向了他不知道他会做出怎么样的改变。

    “刚才山殿下来信了,给你们说情了。”雨秋平找了个体面的借口,来给自己作为台阶,而不是显得自己被迫认输,“看在山殿下的面子上,我同意保留你们的兵权。不过,如果你们以后拥兵闹事,我绝对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雨秋平环视了在场一圈,低声道,“这是最后通牒了,你们想想清楚。如果不同意的话,就开打吧。”

第五百八十七章 窗口

    虽然还是有人试图继续保持强硬的立场,迫使雨秋平进一步让步。不过,津田算长和大多数人还是不敢等下去了,纷纷趁着雨秋平妥协的时候签下了这一协议。眼看那么多同伴都签下协议了,剩下的强硬派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答应下了条件。

    不过,这样的决断雨秋平可不敢擅自做主。而是派人向织田信长说明了情况,同时把自己之后的一些打算告诉了织田信长。本来还暴跳如雷的织田信长在听说了雨秋平的打算后,反而笑着答应了他的要求。

    合议达成后,雨秋平立刻把直江忠平从枫叶山城叫来,由他负责纪伊的善后工作。同时,他还要负责对纪伊进行大规模的检地,以及代官进入领地的接收程序。而山高政则将自己的弟弟山政赖派了过来,负责纪伊整个法官体系的建设。

    不过,由于没能成功收回国人众和寺社手上的兵权,雨秋平并不敢轻易地从纪伊撤军。然而,他的本领也不可能只靠着河内、和泉警备部队来防守。因为就在冬季,佐久间信盛对石山御坊的新一次围攻失败了,本愿寺得以腾出手来进行反攻。而雨秋平在纪伊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几乎把一向宗给搅得一团糟,十分恼火的本愿寺自然不愿意放过雨秋平,传闻将在春耕结束后进攻雨秋平的领地。

    雨秋平匆忙安排竹中重治带着鸣镝备赶回河内坐镇,同时在领地内再次大规模募兵进行训练,预计再招募两个备队的士兵,以应付纪伊与河内和泉两处的防务。备队的队长,预定位功勋卓著的吉岗胜政和小川佑东。而与之一并进行的,则是大规模地部队编制的调整。

    对这两个新备队的名字,雨秋平是一拍脑子想出来的。之前他的三支备队:“常磐”、“鸣镝”、“细柳”,刚好对应了五行里的土、金、木。既然如此,另外两支备队的名字就以水和火来起好了。吉岗胜政的备队,被雨秋平起名叫做燎原备,暗指他一旦发起火来谁都拦不住。而小川佑东的备队,则被雨秋平叫做酾酒备,用来表达雨秋平对这个酒鬼属下的怨念。

    不过,要等到新兵训练出来,怎么说也要四月份了。在此之前,雨秋平只得亲自率领常磐备和细柳备坐镇纪伊,以免刚刚平定的纪伊发生动乱。而雨秋平在向织田信长表明了苦衷后,织田信长也立刻给出了帮助。织田信包率领3000援军从伊势赶到了纪伊,接过了纪伊国南边四大郡的控制权,并在那里推行检地,以便后续的分封。据说织田信包还和当地的寺社领主、国人众势力发生了冲突,不过那就不是雨秋平该操心的事情了。

    纪伊这边的局势刚稳定下来,国会的商人们就迫不及待地涌入了纪伊这一遍地商机的空白地带。带队的正是今井宗久、津田宗及以及三菱商队的富田信广等人。他们在不久前,刚刚和土佐完成了一笔大单子,承包了土佐的木材、茶、漆、桑、棉等特产。而随着国会商人建在土佐的工厂越来越大,产量越来越高,他们和近畿也需要更频繁的贸易了。因此,想靠着原来偷渡的方式和三好家的淡路水军躲猫猫效率就太低了,从南边绕到土佐的航线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因此,这些商人此行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在纪伊兴造一个大规模港口,以便于把土佐的货物直接运到纪伊来,再转入近畿销售。

    而和这些商人、厂主一起来的,则是一批银行家。雨秋家的人民银行,在美浓时期只是雨秋平拿来救济的一个机构,因为大家当时都没几个钱,所以盈利不是太多。可是随着银行搬迁到了有钱人遍地的河内和泉,吸纳的存款数量瞬间如指数般增长。很多和雨秋平欠了租借协议,拿到了一大笔钱的豪族们,都会把这笔钱存入人民银行里吃利息,而银行的负责人增田长盛就拿着这些钱去做生意多半是投资给三菱商队和国会商人,盈利颇丰。不少商人都眼红人民银行那夸张的利润,纷纷自己干了起来,于是一大批私人银行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河内和泉出现了。

    而随着纪伊的国人众、寺社领主们纷纷签下了租借协议,以增田长盛为首的银行家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商机。只要租借协议一被国会表决通过,雨秋家就会从国库里拿出不少钱给他们,他们手上会瞬间有了大量的闲置资金。而这些银行家,就指望着吞下这笔钱拿去投资。纪伊这些乡巴佬哪里见过这架势,立刻被银行家们给骗得团团转。

    而为了便于纪伊和河内、和泉之间商旅和物资人员的通行,国会通过议案要求雨秋平拓宽整修纪伊的道路。与之一并进行整修的,则是整个雨秋家领地内的大小官道。这些事情直江忠平已经忙不过来了,雨秋平只得求爷爷告奶奶地把今川枫给请了出来,让她来负责领地道路的普请。

    眼看着一切都走上正轨,雨秋平终于松了一口气。天正四年(1576)2月17日,雨秋平、雨秋殇和直江忠平、直江登平两对父子一起在杂贺城的天守阁内吃饭。雨秋平和直江忠平絮絮叨叨地聊着当年在今川家的往事,一晃也是快20年了,不禁让人感慨光阴荏苒。

    “不知道当年那位替在下摘掉眼睛的大夫还不在了。”直江忠平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眼罩,有些怅惘地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想有空回去谢谢他老人家,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啊。”

    “老人家身子骨可硬朗了,一定没事的。”雨秋平笑着宽慰了直江忠平几句,“我倒是更挂念骏府城的蹴鞠场啊。马场信春当时一把火给骏府城全烧了,那些蹴鞠场估计都没了吧。大膳大夫也不喜欢蹴鞠,估计也不会再建了吧。”

    “那里可满满都是回忆啊。”雨秋平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仰头望着天花板,“第一次遇到家督殿下,就是在那里。那可是改变了我一辈子人生的事情啊。”

    雨秋平和直江忠平两人感慨着,忽然发现雨秋殇和直江登平都没怎么说话。雨秋殇这孩子沉默寡言,不说话倒是正常。但是直江忠平平时一直是个话痨,此刻又为何这么安静呢?

    “成元丸,你怎么了?”雨秋平于是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把目光投向了直江登平,“咋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可是岑儿不理你了?”

    “殿下说笑了。”直江登平闻言摇了摇头,可是却没有因为雨秋平的笑话而笑出来,脸色已经有些凝重。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这里也没有外人。”雨秋平看出直江登平似乎真的有些心事,于是便直接开口问道。

    “在下位卑言轻,而且这些本来也不是在下该思考的事情…”直江登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

    在雨秋家里,哪有什么位卑言轻?想说就直接说。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不像样啊!”雨秋平笑着打趣道,同时用鼓励的眼神望着直江登平。

    在雨秋平的诱导下,直江登平皱了皱眉头,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把筷子工整地摆好,随后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地对着雨秋平道:“在下斗胆进谏,不应该保留纪伊国人众和寺社的兵权。”

    “哦?”直江登平的话让雨秋平、直江忠平和雨秋殇都为之一愣。这个问题,其实在雨秋家内也存在着争论。不过在雨秋平拍板之后,便没有人再提出反对的意见了。现在将近过去了两个多月,直江登平忽然旧事重提,想必是有他自己的思考吧。

    “在下苦思良久,也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我心中所想,于是在下生造了一个词,叫‘窗口期’。”直江登平顿了顿,大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个窗口期,就是指一片领土刚刚经历政权交迭、大规模战乱等颠覆性的活动后的那一段宝贵的时间,就好像一个到访者刚刚打开了屋子的窗口一样。”

    “由于刚刚经历战乱、征伐、政权变换,那片领地内必定人心惶惶。百姓和武士们都慑于新贵的武威,不敢轻举妄动;由于旧有的势力和体系刚刚解体或是遭遇重创,也暂时无力抵抗新的当权者;新掌权的势力与原有势力完全陌生,也不会存在裙带关系等制约;而整片领地内的人也普遍接受和认可通过强有力甚至是武力的方式来推进目标。在这宝贵的一段时间内,是当权者权威最高的时期。在此期间,无论是对原有的秩序体制推行改革还是进行利益的重新划分,当权者都是最有力也是最得心应手的。”

    “可是如果错过了这个窗口期,当权者再想大规模改革和变革原有的秩序体制就难了。一方面,靠着战乱与征伐所建立的武威已经随着时间淡去;而旧的利益阶级也缓过劲来,重新掌握了强大的资源;官府与地方沾亲带故,彼此都有利益关系;而和平已久,想再动刀兵或是用强硬方式来推行改革也必定会遭到许多人的反对。这个时候,当权者想改革根本体制可是比登天还难,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点改革都会触碰无数人的利益。”

    “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无数大规模的变革,都是战乱结束新政伊始所推行的,因为那时正是窗口期。而想在太平年代改革,却总是遭到各方的阻挠,最后无功而返。可以说,一个政权或是体制能走多远,未来发展的上限在哪里,其实就取决于新势力能在窗口期做出怎样的变革,奠定怎样优越的体制。”直江登平说完这么一长段话后,抬起头来凝视着雨秋平的双眸,“现在雨秋家在纪伊,就正在挥霍来之不易的窗口期。如果现在没能收回他们的兵权,以后可就难了啊。”

    雨秋平听完直江登平的话后,久久没有言语,而是望了眼深受震撼的直江忠平和雨秋殇。半晌后,他忽然一笑,用手拍了拍直江登平的肩膀,轻声道:“成元丸,哦不。以后不能再叫你成元丸了,该叫你登平了。”

    “小小年纪,已经有这般见识,再也不容小觑了。”雨秋平郑重地和直江登平对视着,同时低声道:“雨秋家这么多后辈,登平你是其中的第一人。你放心吧,你说的话我早就考虑过了,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第五百八十八章 浮海

    天正四年(1576)3月27日,第二次信长包围网开始了行动。

    武田家在武田信玄病逝后,已经沉寂了整整三年。这一次,养精蓄锐的武田家大军在武田胜赖的率领下,再次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西征之路。三河远江的德川家康有了上次的经验,再也不敢出城浪战,把所有的部队龟缩在坚城里,同时向织田信长请求增援。织田信长也不含糊,亲自率领织田家留在尾张、美浓、伊势的大军前去增援。

    与此同时,北国的越后之龙也第一次向织田家展露了敌意。上杉谦信亲自率领大军离开春日山城,越过越中国和能登国,开到了加贺国的边境,隐隐有要给尾山御坊解围的态势。织田信忠率领的织田家大军从去年年底开始,已经包围了尾山御坊好几个月而未能攻克,士气颇为低迷。眼看上杉军来到,不得不解除了对尾山御坊的包围而后退重整。

    而在西线,羽柴秀吉、荒木村重和明智光秀对西国的攻略暂时没有取得大的进展,兵力也无法抽调出来。而在四国岛上,三好家再次筹划了一波对长宗我部家的大攻势,据说淡路水军也将参战。风声鹤唳的长宗我部元亲再次把香宗我部亲泰派来求援,请求雨秋平派出军队跨海来土佐国支援不然他真的不一定挡得住了。

    然而,雨秋家的处境此刻却不是很乐观。织田家多线开战,织田信长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预备队了,不可能来支援雨秋平。雨秋家此刻又要提防北边本愿寺即将发动的进攻,而南边的纪伊刚刚平定,国人众和寺社手上的兵权也没有收回,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大老远渡海去支援长宗我部家的样子。

    然而,织田信长却秘密要求雨秋平绝对不能示弱。眼下是织田家确立天下霸权的关键时刻,若是放弃了盟友,那以后还有谁会乐意和织田家结盟?就算是咬着牙,也要凑人去支援长宗我部元亲。毕竟土佐是三好家背后的一颗钉子,如果土佐被三好家压制,整个四国就成了三好家的后花园,再想登陆上去可就难了。

    于是,天正四年(1576)4月11日,岸和田港一支舰队在傍晚天黑时分悄悄。

    这支舰队,就是雨秋平和伊丹康清筹划已久的海军的一部分。按照伊丹康清的桅式帆船图纸设计建造出来的西方战舰,大小形状都与日本的船只相迥异。日本的小早船、关船和安宅船,都被伊丹康清称作活棺材。而雨秋家的这批舰船,则更类似于雨秋平在大航海时代等游戏里见到的西方流线型船只。按照雨秋平的建议,雨秋家把这批建造的海军船只分为三个级别:驱逐舰、巡洋舰和战列舰。看起来似乎和日本传统水军的小早船、关船和安宅船相对应,但其实雨秋家的驱逐舰的大小就已经和比较大的关船不相上下,可以搭载40名水手和60名士兵(其中有30个铁炮手),还配备了一门火炮。巡洋舰的体积就相当于安宅船,搭在了80名水手和1

    20名士兵(其中有60个铁炮手),而且还配备有舰首炮和两个侧舷炮。而那三艘正在加紧建设的战列舰的体积,更是日本人想都无法想象的。以至于那些国会商人偶尔来岸和田港参观时,都不知道造船厂那里在造什么东西。而战列舰侧舷上预留的两排炮窗,更是暗示着雨秋平想把战列舰变成什么样的火力怪物。

    雨秋平和伊丹康清计划先建造三艘战列舰,十艘巡洋舰和三十艘驱逐舰。不过由于造船技艺的欠缺以及新出现的各种各样的技术问题,工期看起来将被延长不少。现在完成建造的,只有三艘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不过,伊丹康清倒也并不着急。作为一个水军世家出身的武士,他明白对于一支水军来说,船坚炮利的确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操纵舰船的人。如果没有经验丰富的船长、水兵和水手,船只再多也没用。而船长、水兵和水手,不是靠着纸上谈兵就能教出来的,只有让他们亲身开船出海,经历一场场风浪和海战才能成长。因此,培养船长、水兵和水手的任务显然也该被提上日程。

    于是乎,在得知雨秋平需要跨海去支援长宗我部家的时候,伊丹康清主动请缨,要让他那十五艘船的舰队来护送雨秋平的陆军。

    “殿下,在下带来的老兄弟们好几年没出海了,而那些新兵蛋 子也不可能坐在造船厂里就学会水战。”伊丹康清对雨秋平如是说道,“必须让他们出海历练历练,否则就算殿下的大船全部建成了,没有士兵的巨舰也不过是娃娃手里的神兵利器罢了。”

    于是,这支草台舰队就这样从岸和田港出发了。除了三艘巡洋舰、十二艘驱逐舰外,还有十艘雨秋平买来的商船来作为粮草、人员的运输船。由雨秋平和伊丹康清亲自领军,率领着新成军的燎原备、酾酒备和骑兵连前去支援。虽然竹中重治等人劝说雨秋平不要如此冒险,万一舰队在海上遭遇了淡路水军的主力可就麻烦了,但雨秋平却没有那么担心。

    雨秋家的桅式帆船的承载能力非常强,不会像九鬼嘉隆的水军那样载了人后吃水过深就打不了海战的情况。因此,雨秋家带来的3000陆军都是可以在船上作战的。那可是额外900把铁炮啊,加起来就是1400多把铁炮,这样的火力可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而桅式帆船的惊人航速,更不是关船、安宅船那些活棺材比得上的,只要雨秋平想跑,张满了帆往外海跑,谁能追的上?

    “即使如此,殿下真的不带常磐备、鸣镝备或者细柳备去吗?”竹中重治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询问道,“虽然按照我们的训练和编制方法,即使是新成立的备队,也会补入大量的老兵作为骨干,战斗力不会差太多。但是燎原备和酾酒备毕竟是新建立的指挥系统,就要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实在是有些不妥。”

    “别忘了,此行不仅是军事上的考量,还有政治因素。”雨秋平在临行前,对着前来送行的竹中重治嘱咐道,“

    现在雨秋家的战略形势不是很好,北边的本愿寺和南边的纪伊都有可能发难。一旦他们知道我亲率近半的部队离开,肯定会蠢蠢欲动。所以我才会要求权兵卫的鸦极力封锁我离开的消息,所以我才会趁着傍晚想办法绕路前往土佐,不让三好家的忍者发现雨秋家的部队离开了。”

    “不能让敌人知道雨秋家分兵去救援土佐了,要让他们以为我们五个备队全部坐镇于此,这才能压服宵小的心思。”雨秋平顿了顿,颇有深意地看了竹中重治一眼,“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我率军离开的消息早晚会被得知。到时候,敌人肯定会对雨秋家的领地发起进攻,那时候就只能靠你来指挥部队防卫本土了。因此,我才把战斗力最强的三个备队都留给你。”

    “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不安排在下去支援土佐,殿下亲自率军坐镇近畿呢?那样不是更能压服宵小的心思?”竹中重治似乎察觉到了雨秋平的深意,低声问道,“殿下一方面在河内和泉留下精锐,试图压服宵小。另一方面却亲身离开,给宵小可乘之机。如此矛盾的行为,可不是殿下的习惯。”

    “在下没有猜错的话…殿下莫非是要…”

    “嘘。”雨秋平朝着竹中重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是我,是权兵卫的计划。到时候情况真的有变,权兵卫会来和你沟通的。”

    “乌鸦?”竹中重治冷笑了一声,“那最好不要有变了。”

    海上的航行比雨秋平想得要顺利许多,他们从岸和田港出发后贴着海岸线一路南下,经过友岛冲、和歌浦湾,几乎是从淡路岛的眼皮下绕过(连淡路岛的洲本城都隐隐可见了),却一直没有被淡路水军拦截。等到舰队驶入纪伊水道后,雨秋平就彻底放下心来。舰队只要从纪伊水道离开濑户内海并驶入外海后,就可以扬帆加速,淡路水军就算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也不可能追得上了。

    “这么多打着火把的舰队,没道理不会被发现。”雨秋平对眼下过于顺利的情形不免有些犯嘀咕,“难道是三好家误把我们的水军当成了港驶来的大规模商船队了吗?”

    不过,雨秋平显然想多了。几乎就在他嘀咕的同时,洲本城天守阁上,几个身影正注视着那支渐渐远去的船队。

    “父亲,真的不需要拦截吗?”安宅冬康之子,安宅信康眼睁睁地看着那支舰队离开,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再次问道。

    “不需要,也办不到。”安宅冬康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在他们经过友岛冲之前拦截,他们就退回岸和田港了,我们不可能强攻有那么多大筒防守的港口。若是在经过友岛冲之后拦截,则根本追不上。他们的船似乎是仿照南蛮人造的,船速很快。”

    “就算能拦,也不要拦截。”站在安宅冬康和安宅信康身后的三好义贤此刻已经坐回了桌案旁,正抿着杯中的茶水,“不然,计划可就发动不了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土佐

    从岸和田港走外海,绕远路去土佐,大约需要航行1000里的海路。不过,雨秋家的桅式帆船的航速可不满,顺风的时候每个时辰就能开40里出去,逆风的时候也不会慢到哪里去。虽然他们要拖着笨重的辎重船和商船,没办法达到极限航速,但船队有熟悉濑户内海和外海水文的向导引路,雨秋平预计最多5天就可以开到土佐。

    根据长宗我部元亲提供的情报,三好家的这次攻势,将会是水陆并进的大规模行动。也就是说,淡路水军极有可能贴着四国岛的东海岸南下而这条路正巧是雨秋平船队过来的路。即使雨秋平绕到外海,在漆黑的夜晚,船上的示宽灯还是很容易被淡路水军发现。因此,雨秋平很担心淡路水军提早发动了攻势,把雨秋家的船队给堵个正着。从淡路水军手中逃跑,雨秋平自问还是有把握的。但是这就必须抛下那些辎重船,把士兵全都运到战舰上。放弃了辎重,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支援土佐而必须立刻返航。这可不是他想多看到的结果,可是他又没有用这十五艘战舰和淡路水军八百余艘舰船开战的信心。

    于是,雨秋平和伊丹康清只好默默祈祷,淡路水军一定要到了四月中下旬再出发。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带上常磐备直江登平现在是常磐备的炮队指挥。有那个小子的好运气在,心里也踏实呀。

    不过,雨秋平这次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他的船队都已经绕过了足折岬,进入了土佐湾的水域,都一直没有遇到淡路水军。雨秋平于是立刻下令船队点起灯火,向岸上的长宗我部家示意。长宗我部家在安艺冲一带的守备江村亲家见状立刻派出几艘小早川向着船队这里靠了过来,确认船队的身份。在意识到来的真的是雨秋家的援军后,江村亲家匆忙派人把雨秋平的船队引到了安艺冲的港口休息。而雨秋家舰队的指挥官等随行人员,则被江村亲家邀请上岸。

    “如果天野大人在这里,肯定不会放殿下上岸吧。”福泽谕楠和雨秋平在从软梯上下去时,对着雨秋平轻声道。

    “不必多虑,长宗我部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雨秋平一边把脚踏到地上,一边用手指了指已经先一步走上码头进行戒备的雨秋平的卫队和为首的本多忠胜,“再说有他们在,寻常人等可伤不到我。”

    “殿下,走吧。”森兰丸从森可隆的手里接过了火把,走到雨秋平身前,领着雨秋平向着岸上走去。漆黑的夜里,身后的船队和身前的码头都闪烁着点点火光,海风拂面,竟让雨秋平感到有一丝惬意。不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打断了雨秋平的沉思。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精壮武士在看到了雨秋平那标志性的红叶披肩后,就匆匆地三步并作两步,快步顺着码头向雨秋平走来。

    “治部殿下为了长宗我部家不远万里亲自赶来,舟车劳顿,在下未能远迎,还望殿下勿怪。”那个武士在离雨秋平还有几步的地方,就给雨秋平跪下来行了个大礼,让雨秋平很是不好意思,匆忙上前将他扶起。

    “在下长宗我部家城主江村亲家,见过治部殿下。久闻治部殿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江村亲家虽然嘴上说着客套话,可是却并没有那股

    阿谀奉承的谄媚感,而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感谢。雨秋平不知道是他这个人本身就是这样想的,还是他特别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反正不管如何,他给雨秋平留下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江村大人,不知…”雨秋平刚要开口,却被江村亲家连连摇头打断道,“殿下,这里风大,还请城内一叙。船上颠簸,殿下想必睡得不大好吧!在下已经备好了行礼,也让殿下好好休息一晚。”

    “身为武士,又岂可贪图享受。”雨秋平微微摆手,同时停下了脚步,对江村亲家低声道,“而且我的部下们还都在船上承受风浪,这些天来不少晕船呕吐的部下也都在撑着,我又岂可享乐?江村大人有什么要嘱托的直说便是,我也好安排部下登岸。”

    江村亲家闻言一愣,望着雨秋平的神色也愈发敬重起来。他顿了顿,再次朝雨秋平行了一个礼这次的礼仪虽然没有之前的礼仪那么正式,但是雨秋平却从其中感到了一种别样的敬意。

    “在下失敬了,治部殿下勿怪。”江村亲家对雨秋平低声道,“安排登岸就不必了,安艺城小,怕是住不下这么多人。殿下的船队可在这里休息一晚,我会安排人手把淡水送上船。明天一早,殿下便可起锚前往浦户港,主公已经在那里久候多时了。”

    浦户港是土佐国最大的港口,深深地嵌入内陆,只要扼住出海口的海峡,港口内部就安如泰山。长宗我部家那弱小的水军,就是躲避于浦户港内的。而浦户港西南紧贴着海岸线的地方,就有着土佐国的重镇浦户城,距离土佐国的核心本城冈丰城不过五十里的路程。

    “现在还要撤往内陆吗,还有时间吗?”雨秋平有些不解地问道,“三好家的进攻还没开始吗?”

    “根据我们暗藏在三好家的内线回报,进攻会在4月20日开始,我们还有时间。”江村亲家十分自信地一握拳,沉声道,“而且殿下放心,有在下坚守的安艺城必定安如泰山,绝对不会沦陷的。殿下的精兵,应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好,江村大人好志气。”雨秋平望着面前那个估计已经五十多岁,却依旧豪气万丈的中年男人,不由得由衷地赞叹道。他转身望向自己的船队,一面烈火旗和一面酒杯旗正迎风飘扬那是燎原备和酾酒备的旗帜。即使他们是刚刚成立的新军,但只要挂着他雨秋平那红叶军的名号,就会被天下当作是精兵。

    第二天,也就是天正四年(1576)4月17日下午,雨秋家的船队抵达了浦户港。港口入海处的海峡上,不少长宗我部家的部队和武士都纷纷向这不远万里赶来的援军发出欢呼声。眼尖的雨秋平,还在海峡的一侧看到了雨秋家的旗帜那是町位于土佐国境内的商人们和其他工作人员。雨秋平没记错的话,小西隆佐此刻就正在土佐国处理贸易商的业务。

    而等到船只靠岸后,码头边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为首的一人,一身金黄色的阵羽织,里面是蓝色的内衬,看起来都是颇有一份英气。然而,等雨秋平下船走到了他身边后,却一时间有些语塞。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很…漂

    亮。

    雨秋平在脑内斟酌着用词,可是没能想出第二个可以用来这个男人样貌的词汇甚至他都不确定这是不是男人。因为有了明智光秀的前车之鉴后,雨秋平似乎觉得生活中到处都是女扮男装的人。眼前的这个男人,五官精致地简直如同少女一般。他凝脂般白皙的肌肤,更是看不出刀头舔血的武士的痕迹。唯一能让雨秋平他像男人的地方,就是他眉宇间隐隐带着的一股杀气。

    像女人一样的男人…

    是他了。

    姬若子

    “长宗我部元亲,见过治部殿下。”

    如同女人一般清脆婉转,却带着一股不经意见察觉不到的阴霾的声音响起。

    “长宗我部殿下客气了。”雨秋平十分恭敬地鞠躬回了一礼,并没有对长宗我部元亲那奇妙的声线表示出如何诧异的情绪。长宗我部元亲见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后和雨秋平一同直起了身子,凝视着对方的眸子。片刻后,不约而同地微笑了一下。

    “不远万里前来支援,元亲代长宗我部家上上下下谢过治部殿下了。”长宗我部元亲边说边侧过身来,向雨秋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若是治部殿下赏脸,还请城中一聚。”

    “盟友,自当守望相助。”雨秋平也朝长宗我部元亲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迈步跟上了长宗我部元亲。隐约间,长宗我部元亲掌握着迈步的节奏,始终微微领先着雨秋平半步。雨秋平扫了一眼四周长宗我部家的家臣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治部殿下此行如此大方,不需要隐藏行踪吗?”长宗我部元亲忽然开口,语气中却带有深意,“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凌晨听到亲家的使者说,率领援军前来的居然是治部殿下本人时,都着实吃了一惊。更让在下惊讶的,是殿下居然毫不避讳自己的行踪,亲自接见了江村亲家。”

    “长宗我部殿下也没有替我隐藏行踪的意思呀。”雨秋平笑着环顾了周围一圈,“这么多人都来这里迎接,显然是得到了雨秋红叶将亲自前来的消息呀。”

    “既然治部殿下没有要求,元亲又岂敢怠慢?自然要大张旗鼓地迎接殿下,不然殿下岂不是会觉得元亲招待不周?”长宗我部元亲笑着和雨秋平打起了太极,把雨秋平的话给推了回去,“只是土佐毕竟是四国一隅,安能让治部殿下亲自率军前来?据我所知,本愿寺和纪伊可都不安分,治部殿下居然不坐镇本土么?”

    “盟友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我怎么能不亲自来?再说我亲自来了这里,这消息被长宗我部家传了出去,恐怕三好家就要忌惮三分了吧。”雨秋平点破但不说破,看了眼长宗我部元亲。仅仅是几句客套,双方对彼此的态度,就都已经了然于心了。

    “这些日子,千雄丸承蒙殿下照顾,那孩子怕是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吧。”长宗我部元亲识趣地笑了一下,委婉地承认了自己在雨秋家有着人质的事实,也算是含蓄地给雨秋平服了个软。

    “没有,信亲他聪明果敢,又很讲信义,照顾他的人都很喜欢那孩子。听说,他还和犬子光儿玩得很好呢。”

第五百九十章 指挥

    福泽谕楠和他的参谋部留下来负责指挥燎原备、酾酒备和骑兵连登岸时,雨秋平则已经被长宗我部元亲请入了浦户城里。看来昨日在收到江村亲家的邀请后,长宗我部元亲就已经开始筹划起了给雨秋平的接风宴,准备得颇为豪华隆重,倒是让雨秋平吃了一惊。

    “实在是有劳长宗我部殿下了。”雨秋平和长宗我部元亲走入大厅后,十分惊讶地感叹道,“没想到长宗我部殿下准备得如此丰盛,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治部殿下的话外之音,我可是听出来了。”长宗我部元亲闻言一乐,“怕是觉得我土佐国物产贫瘠,准备不出来这样丰盛的宴席咯?”

    “不不不,长宗我部殿下这是哪里话?”雨秋平见状连连摆手,“我岂是这样的人?”

    “治部殿下不必遮掩也不必客气,实不相瞒,若是在几年前,土佐还真得拿不出这样一桌宴席来招待贵宾。”长宗我部元亲轻笑了一声,郑重地望了眼雨秋平,“一切都是拜殿下的商人们所赐。他们的到来,不仅给长宗我部家带来了不少的税收,每个季度偿还殿下的贷款后还能有富裕。还给长宗我部家带来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物产,人员流动也多起来了,整个沿海的领地仿佛都被盘活了一般。正是有了他们,长宗我部家现在才能有财力和实力办这样一场宴会。”说完这段话后,长宗我部元亲若有所思地顿了顿,随后低声叹道,“看来我之前的几十年算是白活了,根本没有意识到商贾的重要。难怪治部殿下当年只有十几万石的河内,却能养出天下最强的红叶兵。如今,殿下坐拥50万石领地,实力也是今非昔比了啊。”

    长宗我部元亲的话让雨秋平微微有一些警觉。很明显,长宗我部元亲已经意识到商业的重要性了。那他之后会不会反应过来,国会商人在这里投资建厂实则是对长宗我部家领地的压榨和渗透呢?会不会明白国会商人会逐渐掌控长宗我部家的经济命脉,随后对这些商人下手呢?

    “不过,商贾终归是商贾,一点蝇头小利就足以让他们如见血的蚊子一般。”长宗我部元亲话锋一转,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掌控天下的,终究是武士的刀和血。”

    “长宗我部殿下所言甚是。”雨秋平闻言急忙符合道,希望能给长宗我部元亲一些误导。

    “请吧,治部殿下。待会长宗我部家上上下下不少重臣都会赴宴,感谢治部殿下不远万里的支援和对长宗我部家的大恩大德。”长宗我部元亲再次十分有礼地一个半鞠躬,向雨秋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他指向宴会主席旁的侧席。

    雨秋平见状微笑了一下,嘴上十分礼貌地回应了几句,心里却是非常清楚。

    长宗我部元亲即使对他多么谦卑客气,也要明确自己才是主人、是做主的那一方。雨秋平这次带来的军力,已经几乎和长宗我部家持平,战斗力更是胜于长宗我部家。若是厚道的人,说

    不定都会为雨秋平在主席旁增设一个席位。可是长宗我部元亲却依旧把雨秋平安排在了侧席首位通常是家臣所坐的位置。

    雨秋平侧过头,和长宗我部元亲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这里我说了算。

    随你的便,我也没有抢的意思。

    宴会结束后,雨秋平被长宗我部元亲请入了密室,准备商讨之后的指挥和战略问题。一同出席的,还有吉良亲贞、香宗我部亲泰、福留亲政这三位长宗我部家的重臣。而雨秋平则带了福泽谕楠、吉岗胜政和小川佑东赴会。

    落座后,雨秋平立刻打量起了这三人。香宗我部亲泰雨秋平之前就认识,而吉良亲贞和福留亲政即使没有人介绍也很好辨认。吉良亲贞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弱,却风度翩翩的武士,眉宇间和长宗我部元亲有些相似。而福留亲政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粗狂武士,满脸的横肉配上有些斑白的胡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饱经风霜的男人。

    “是这样的,治部殿下。”香宗我部亲泰在得到长宗我部元亲的示意后,就在桌子上摊开了一张四国岛的地图,为雨秋平讲解起来,“三好家的这次进攻,和之前的那次十分类似,都是分三路进攻。中路军依旧是三好长庆率领的20000主力,而东路军的指挥应该是十河一存的9000赞岐众,目前他们正在阿波国集结。至于西路军,应该是三好义贤的8000阿波众,不过三好义贤本人暂时还没有出现在军中。而安宅冬康的淡路水军,似乎将沿着四国岛的东海岸进军。”

    “三好四兄弟全员出动么…”雨秋平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上一次见到这阵仗还是在京都合战里那场战役,联军被三好家给打得落花流水。

    “那三好义兴的部队呢?还有,安宅冬康的淡路众会跟随淡路水军一同进军吗?”长宗我部元亲十分谨慎地开口确认道。

    “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们应该没有出现在四国岛上。或许是都在播磨吧,这些就需要依赖织田家的情报了。”吉良亲贞抿了抿嘴,有些犹豫地答道,“对于他们的具体方位,我也说不上来?”

    “他们应该都在播磨没有错。”雨秋平点了点头,回想着真田昌幸在他出海前跟他透露的情报,“织田家的山阳道军团和他们在前些日子还在对峙,不可能如此快地撤回来的。”

    “如此便好。”吉良亲贞闻言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不然以我们的兵力,还真不是…”

    “二公子这是哪里话?”福留亲政闻言不满地咳了两声,粗声粗气地道,“昔日我们只有这万余儿郎,尚且不怕三好家大军。如今又有了治部殿下的精兵,三好军来多少又有何惧?”

    “上一次是三好家轻敌了,不知道我们得到了治部殿下那么多军械上的资助,因此才被我们占了便宜。”香宗我部亲泰出言相劝道,“这一次敌人有备而来,想必仗

    不会有上次那么好打了。”

    “是的。”福泽谕楠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淡路水军一旦出动,三好家东路军的粮草就可以完全依赖水上补给,不会面临上次那样的粮草危机了。淡路水军还将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援,让防守者举步维艰。而三好家第一猛将十河一存亲率赞岐众走东路,更是来势汹汹,土佐东境的压力会非常大。”

    “那恐怕只能仰仗治部殿下的精兵了。”长宗我部元亲立刻接过福泽谕楠的话头,把目光投向了雨秋平,“劳烦治部殿下率领一个备队进驻安艺城前线,抵抗赞岐众。而另一个备队则留守40里后的香宗城,一方面掩护前线部队,另一方面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中路。”

    长宗我部元亲此言一出,福泽谕楠和小川佑东都是面露愠色,吉岗胜政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长宗我部元亲居然想干涉红叶军的具体指挥。

    这种战术上的具体操作,按理说应该完全交给客军自己来完成。再说雨秋平的防御军略早已名震天下,连三好长庆和武田信玄都赞叹不已,红叶军又不比长宗我部军要弱,那红叶军的指挥凭什么让你长宗我部元亲来指手画脚?

    长宗我部元亲说完后,吉良亲贞和香宗我部亲泰都是面色一紧,连福留亲政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雨秋平一眼。不过,雨秋平却是没有过多的感情流露。他用藏在桌案下的手在吉岗胜政的大腿上摁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发作,同时低声道,“东路尽管交给我吧,长宗我部殿下不必担心。我雨秋红叶虽然不懂军略,但是红叶军‘绝对防御’的名声却不是浪得虚名。”

    雨秋平的这番话可谓是软中带硬,表面上答应了长宗我部元亲的要求。实则是告诉他红叶军很强,而你也不必“担心”我们的具体指挥。

    “如此便好。毕竟是有着‘天下最强红叶兵’美誉的雨秋军啊,我又如何会信不过?”长宗我部元亲哈哈大笑了几声,把刚才那页翻了过去,同时望向吉良亲贞道,“中路和西路的防御,就请交给我们吧。我会亲自坐镇中路,抵抗三好修理的主力。至于西路,三好实休一向不以善战著称,又没有水军相助,补给很成问题。二弟,我给你3000人,西路就交给你了。”

    “主公请放心。”吉良亲贞闻言向着长宗我部元亲行了一礼。即使是私下的场合,看得出来他也很敬重他的兄长。

    “无论如何,只要拖到秋收就好,三好家是拖不起的。”香宗我部亲泰不忘补充道,“有了治部殿下的商人的援助,现在我们土佐买粮食变得方便多了。在山区耗下去,补给先出问题的肯定是三好家。”

    “三公子怎么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福留亲政闻言豪迈地大笑起来道,“此次有大名鼎鼎的治部殿下在,而我们土佐的儿郎又都是甲坚兵利,不狠狠教训三好家一顿,哪里说得过去呀!”

第五百九十一章 行长

    天正四年(1576)4月18日,雨秋平将福泽谕楠留在浦户城指挥军队,自己则先一步跟随长宗我部元亲前往冈丰城。而他此次先行前往的一个原因,就是想在开战前抽空视察一下国会商人们开在土佐的工厂。

    国会的豪商们前前后后在土佐也设立了大小上百座的工厂了,不过规模最大的工厂群就在冈丰城城下町的南边,涵盖了国会商人在土佐国一半的投资。

    雨秋平抵达工厂群时,小西隆佐等商人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虽然在国会里,这些议员总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卑不亢的态度,和雨秋平肆无忌惮地讨价还价。可是到了境外,他们对雨秋平却很是尊重他们的安危可都要靠着红叶军来保护呢。

    “见过红叶殿下。”小西隆佐和其他近畿商人们齐齐向雨秋平行礼不过仅仅是鞠躬礼罢了,这可把随行的那些已经跪下去的土佐商人给吓了一跳岂可对雨秋平如此无礼?不过,在看到雨秋平居然毫无愠色,反而笑着和商人们打招呼后,那些土佐商人更是大跌眼镜。他们不知道,跪拜叩首的礼仪在雨秋家早已经被废除,即使是最窘迫的乞丐也不需要向雨秋平磕头。

    “免礼。”在红叶军和参谋部抵达之前,雨秋平有一整天的空闲时间,因此并没有太着急,“带我看看你们开在这里的工厂吧。”

    “是,殿下,请这边来。”

    出乎雨秋平的意料,答话的居然不是站在最中间的小西隆佐,而是小西隆佐身后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

    “这是…”雨秋平有些诧异地望向小西隆佐,发现这位一贯不苟言笑的老药商的脸上,此刻却泛起了慈祥的光彩。

    “这是犬子行长。”小西隆佐指了指身后的小西行长,同时骄傲地对雨秋平低声道,“是咱们国会商人在这里的生意的总代理。平日里国会和土佐这里有什么联系和安排,都是行长他负责的,我只是偶尔来看看。因此,若是要带殿下参观,还是要靠犬子领路。”

    “小西行长?”雨秋平闻言一愣,再次把目光移向了那个青年。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二十年了,也见了不少名人名将,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看到前田利家都兴奋地说不利索话的小年轻了。不过眼前这个人,却还是让他微微有些感慨。因为他知道,这个叫做小西行长的年轻人,在前世的历史上会因为自己在军事、商业上的才能被擢升到一方大名,参与了文禄庆长之役,并作为先锋一路披荆斩棘地打到平壤,在两个月里将整个朝鲜摧垮。

    而他最出名的事情,就是发生在明朝和日本的和谈期间。他的家臣和明朝方面的谈判使者沈惟敬两个人欺上瞒下,居然把整个明朝政府和丰臣政权都瞒在了鼓里,闹出了一则谈判的大乌龙。雨秋平依稀记得,他第一次接触日本战国史,就是自己读明史的时候读到了万历援朝战役里明朝军队和日本军队的交锋

    。以此为契机,他才开始涉猎日本史。因此,他对小西行长这个人物有着微妙的情感。没想到,这个把雨秋平引入他最爱的日本史大门的那个历史人物,此刻居然已经成了自己的下属,还比自己年轻不少。

    “年纪轻轻,就承担这么大的责任,想必才干也不同凡响吧。”雨秋平笑着拍了拍小西行长的肩膀,勉励道,“今后好好干,我看好你。”

    “多谢红叶殿下!”小西行长毕竟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初次见到雨秋平就得到这位闻名遐迩的武士的称赞和认可,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走吧,带我去看看吧。”

    跟着小西行长和其他商人一路走,很快就到了工厂群。然而,让雨秋平有些意外的是,偌大的工厂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并没有多少工人在里面工作,诸多的场地和作坊都处于停工状态。

    “这是怎么了,招不到人么?”雨秋平微微有些失望地向小西行长问道,“土佐不是该有不少人的吗?”

    “启禀殿下,平日里工人是足够的。只是那些来工厂做工的,与我们签订的都是临时的合同,每年只有在农闲时才能做工,农忙时都要回去耕种。”小西行长似乎对工厂的状况了然于心,胸有成竹地答道,“而现在长宗我部家和三好家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长宗我部家的一领具足早已全部动员。诸多我们这里的工人都被召集回去加入军队了,因此才会出现工人短缺的情况。”

    “如此就好。”雨秋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后又暗笑自己杞人忧天。如果这里真的赚不到钱,那些精得要死的国会商人又哪里会一波一波地往这里送钱呢?

    视察结束后,雨秋平就想在冈丰城城下町里找一家店面吃个晚饭。难得来一次土佐,也不能顿顿吃长宗我部家的宴会呀。他问了几个人,不少人都推荐北边山村里的一家烤鱼店。雨秋平反正也有空,就带着随从兜兜转转地向那边走去。走到半山腰时,雨秋平忽然发现一旁有一个小帐篷,上面画着奇特而又古典的图案,让他颇为讶异。

    “这是什么?”雨秋平向一旁的侍从们问道。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

    “松千代,你去看看。”雨秋平向朝比奈松千代挥了挥手,那个早就跃跃欲试的小子立刻快步跑了过去,在雨秋平喊停之前就一把撩开了帐篷的帘子。

    “松千代,岂可如此无礼?”雨秋平透过帐篷拉起的帘子,看到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立刻对朝比奈松千代呵斥道。不过帐篷中的人似乎并不在意,而是朝雨秋平微微颔首道:“既然来访,客人可是来卜卦?”

    “女人?”雨秋平听到那清脆的声音后愣了一下,意识到坐在帐篷里的似乎是一个少女。“卜卦?”

    “是,客人可愿一卜吉凶?”少女面不改色地坐直了起来,朝着帐篷外的雨秋平轻声道。从这一个角度,雨秋平似乎能隐约看清

    少女的衣着打扮高高的黑色高帽子,两条丝线在下巴下面打了个结做固定。一身白色的袍褂上,绘着仙鹤的图案,腰间则是一条宝蓝色的腰带这是阴阳师的打扮。

    “这年头还有阴阳师吗?”雨秋平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觉得这应该是平安时代的风俗吧。不过,由于朝比奈松千代的冒失让雨秋平很是歉疚,他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那个阴阳师少女的要求,打算进去算一卦,也算是替朝比奈松千代赔礼道歉了。

    雨秋平正准备推门走入帐篷时,森可隆和本多忠胜却一左一右地拦住了雨秋平。

    “殿下,看那帐篷下的浮土,这帐篷是刚立在这里不久的。”森可隆压低声音在雨秋平耳畔道,同时用提防的眼神打量着那个阴阳师,“还请小心。”

    “就这么大点的帐篷,里面又没别的人,里面那个姐姐一看也不是什么坏人!”朝比奈松千代倒是丝毫不懂规矩,没大没小地朝着森可隆嚷嚷道,“可隆大哥担心什么嘛!我要看算卦啦!”

    本多忠胜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只是看了一眼朝比奈松千代,立刻就把那孩子吓得不敢吱声,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去。

    “怎么,客人可否有顾虑?”阴阳师见状却是丝毫不恼,而是把双手摊开,示意自己毫无恶意。

    “大师勿怪,还请让在下先行检查一下。”森可隆朝阴阳师十分歉意地鞠了个躬,“殿下的安危,不容半点闪失。”

    “检查可以,但阁下不行。”阴阳师闻言却朝着森可隆微微摇了摇头,不卑不亢地答道:“你不是有缘之人,不可踏入这帐篷。”

    “哦?”森可隆闻言一愣,“大师何意?”

    “阁下一行人里,唯有你们那位殿下和他身后的那位姑娘是有缘人,其他人不可踏入此帐。否则,会惹恼神灵的。”阴阳师边说边朝着帐篷外作了个揖,“实在抱歉。”

    “啊,我吗?”站在雨秋平身后的叶谷穗子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只有她一个姑娘,试探性地向阴阳师问道。阴阳师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啊,殿下,要不我去看看?”叶谷穗子闻言一乐,倒是有些兴奋地向雨秋平主动请缨,“这可是我的第一个任务呐。”

    “额…”雨秋平犹豫了一下,觉得眼前这个帐篷虽然有些蹊跷,但怎么也看不出像是有危险的样子,“那你去吧。”

    “好呀!”叶谷穗子立刻兴冲冲地朝着帐篷走去,还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仿佛真的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一样。雨秋平目视了一眼本多忠胜,后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把手握在了武士刀的刀柄上。

    “估计是多虑了。”雨秋平借着日光看了眼帐篷内的构造,根本不可能藏人,也没什么机关。

    然而,在叶谷穗子踏入帐篷的那一刻,两侧却忽然有了动静。紧接着,就传来了少女的尖叫声。

第五百九十二章 命运

    雨秋平发现事情不对,几乎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电光火石间,他有些不解地发现本多忠胜却站在原地没有行动以往出了这种事情,他肯定是第一个反击的啊?

    不过,在雨秋平反应过来之前,帐篷内接下来传出的声音就让他啼笑皆非那是两声猫叫。他定睛一看,只见两只毛茸茸肥嘟嘟的小猫咪忽然跳到了叶谷穗子的身上,把少女给吓了一跳。

    “忍喵,皮蛋,不准对客人无礼。”阴阳师装扮的少女见状,对自己的两只猫咪佯怒道,“他们是客人!”

    两只小猫咪似乎很通人性一般,听到了少女的呵斥后,立刻乖巧地停止了凶巴巴的样子,而是“喵喵”叫了几声,用尾巴在叶谷穗子的脸颊上蹭了蹭。

    “怎么样,帐内可有异样?”森可隆耐心地等了正在逗猫的叶谷穗子一会儿后,发现后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职责,忍不住低声催促道。

    “啊啊啊,没有的没有的!”叶谷穗子恍然大悟地连连应道,转了一圈扫视了一下帐篷内,确定没有任何危险。

    “行,那我就进去了。”雨秋平笑着朝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需要担心。他走入帐内后,走出去的叶谷穗子就随手把帐篷的帘子放了下来,和众人一起等在了帐外。

    帘子一拉上,帐篷内顿时变得有些阴暗。雨秋平这才发现,帐篷内居然连一盏油灯都没有,只有日光透过厚重的帐篷,隐约给帐篷里带来了一些光亮。在阴暗中,雨秋平打量了一圈帐篷内的布置,稍微有一些杂乱,堆放着大量古老甚至有些残缺的书籍和许多阴阳师占卜所用的器具。

    “那,客人,请问怎么称呼呢?”就在雨秋平有些走神的时候,面前的少女忽然开口,打乱了他的思绪。

    “马町鹿德。”雨秋平不假思索地答道,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而是使用了他当年在纪伊传教的小号马甲。

    “此言不尽不实,客人如此欺妄,可是对神灵不敬啊。”少女闻言虔诚地双手合十,朝着雨秋平鞠了一躬,“小女今西小泉,还望客人如实相代。”

    “今西姑娘,实在抱歉,多有得罪。”雨秋平闻言一惊,匆忙道歉道。看来眼前的这个阴阳师还是有点东西的,一眼就看出自己没说真话。他刚才的反应和表现,自问没有什么破绽,为何会被一眼识破呢?

    “我是雨秋红叶。”雨秋平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如实回答,反正这个小姑娘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自己亲自来到土佐的消息不久后也会传遍四国,没有什么隐瞒的意义。

    “好的,雨秋先生。”出乎雨秋平意料的是,眼前的这个少女不知道是因为潜心修行、与世隔绝而没听说过雨秋平的名号,还是实在心性了得,在听到雨秋平的名讳后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异和慌乱,仿佛就是听到一个乡野村夫报上自己的名字一般,平静地答道,“不知道先生,想用什么方式一卜吉凶?”

    “今西姑娘会什么呀?”雨秋平对日本阴阳师的占卜方法可谓是一点都不了解,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

    “观星宿,相人面,知灾异,画

    符咒,万般皆可,先生尽管挑选。”今西小泉用十分自信而从容的口吻,笑着答道。

    “那就…相人面吧。”雨秋平看了眼天色,觉得太阳还没落山也看不到星星。而知灾异和画符咒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索性就看看相好了。

    “是。”今西小泉闻言盈盈一礼,随后闭上双眸,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做着什么祈祷和准备的仪式。过了一会儿,她吟罢了颂词,缓缓睁开双眸。随后,她从身侧抽出了一张写满了各种各样咒印的纸张,平铺在了雨秋平身前的地面上,用一个小木梳的背面反复压了几遍,把那张纸张压平。她又掏出了一支毛笔,蘸了点墨水,在纸上又快速地写了几个字,还在中间留白的地方画了个大大的圈,周围画上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完成了一切的准备工作后,今西小泉放下了笔,把左手拇指凑到了嘴边,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一口,让雨秋平看着都有些心疼。随后,今西小泉把那咬破的大拇指缓缓地摁在了纸张留白的大圈内,留下了一个血红色的指纹。

    “先生,请把左手摁在这个圈里。”今西小泉引导着雨秋平把左手的手掌平放在纸张的血印上,同时接过他的右手手掌,让他将手放松地张开。

    “是要看手相么?”雨秋平愣了一下,开口问道。

    “先生,接下来请保持安静,也请闭眼。”今西小泉用有些严肃但却依旧温柔的嗓音对雨秋平低声道。这奇妙的音调和语气似乎有着特殊的魔力,让雨秋平忍不住按照她的指令去行动这莫非就是简易的催眠术么?

    雨秋平顺从地闭上了双眼后,手部的触觉成为了他唯一能感知到外物的知觉,因此也变得格外敏感。他能感受到今西小泉用一只手托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在掌心上顺着纹路的沟壑而摸索着。他隐隐觉得,今西小泉的目光似乎并没有注视着他的手,而是在看雨秋平的面相。这一份微妙的氛围,竟让雨秋平有了一种被催眠的舒适和放松感。

    大约过了那么一盏茶的时间,今西小泉放下了雨秋平的右手,转而托起了雨秋平的左手,把右手放在了血印上。又是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今西小泉把雨秋平的左手也放了下来,搭在了他的右手上。她灵巧的双手微微摆弄了一下,就把雨秋平的双手十指交叉着摆出了奇怪的形状,共同摁在那个有血印的圆圈里。

    “好了…”雨秋平刚想开口询问好没好,立刻就听到了今西小泉“嘘”的一声,立刻老实地闭上了嘴巴。今西小泉似乎对雨秋平的突然开口颇为沮丧,雨秋平能听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还摇了摇头。她将那只刚才咬破手指的手轻轻搭在了雨秋平的双手上,随后嘴里又念念有词了一会儿,似乎在为雨秋平刚才的不当举措而忏悔。

    吟诵完毕后,她缓缓抬起双手,扶住了雨秋平的脸颊,把雨秋平额前的刘海拂起。纤细的手指在雨秋平五官的轮廓上划过,在棱角分明的位置都会驻足片刻。然而,雨秋平能察觉到,今西小泉的呼吸似乎越来越局促,手的动作也有一些小小的慌乱。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今西小泉停下了动作。

    不过,这次雨秋平可不敢贸然睁眼开口了。他能感觉到,今西小泉似乎正襟危坐在身前半米的地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雨秋平隐隐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概念了,只是在这独特的氛围里沉醉。然而,他脑内忽然蹦出的一个念头却把他吓了一跳万一这个时候这个阴阳师突然掏出一把刀向自己刺来,是不是就完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几乎让雨秋平在那瞬间就睁开眼睛。然而,心中一种奇妙的信任和冥冥之中的声音却让他选择相信了眼前这个阴阳师。就在他心中激烈斗争的时刻,今西小泉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了:“请睁开眼睛吧,结束了。”

    雨秋平闻言如释重负地睁开了眼,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面前还是这个帐篷,只不过由于眼睛更加适应黑暗了,可以看得更清楚。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今西小泉的脸上隐隐有着泪痕,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冷汗莫非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请先生赎罪,小女无能。”今西小泉向着雨秋平躬身一礼,羞愧难当地低声道,“小女穷尽各种方法,仍然难以卜得先生的童年。似乎一切都在先生16岁的年纪戛然而止了,再往前完全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童年的话,之后的吉凶也很有可能不准。”

    “天哪。”雨秋平闻言大惊失色,脸色瞬间煞白,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16岁,他没有记错的话,正是他穿越过来的年纪。16岁之前什么都看不到,不就意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做的事情都能被阴阳师洞察。而她能准确说出16岁这个年纪,莫非真的有神灵在上?莫非阴阳师真的有神力?莫非安倍晴明的传说并非怪诞?

    “先生不必担心,一切只是因为小女修行不够,若是师傅在此,定不至于如此狼狈。”今西小泉错会了雨秋平的惊讶,而是十分歉意地转过身去,从一个小箱子里抱出了一只还很小只、正熟睡着的橘猫。不过虽然还很小,但是橘猫身上的毛发已经很是浓密。

    “这是具有神力的猫,可以保佑先生。把它送给先生,也算是为小女的无能赔礼了。”今西小泉一边把橘猫递到了雨秋平的手上,同时低声道,“它叫猪喵,不过既然换了主人,就要换个名字了,请先生给他起个名字吧。”

    “猪苗?”雨秋平也听错了猫的名字,看了一眼手里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猫,随口起了个名字,“那就叫苗苗好了。”

    “先生,接下来是小女勉强能占卜到的吉凶,不过是否准确小女已经不敢保证。”今西小泉再次向雨秋平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殿下在6年后,大劫将至。阳寿是否消散,全看造化。”

    “我去…”雨秋平闻言又是一惊,在心中喃喃自语道:“6年…只有6年吗?今年是天正四年,也就是公元1576年。那么6年后,是…1582年么…”

    “这个不好保证,因为这一卦未必准确。”今西小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有一卦是可以保证的。”

    “什么?”

    “先生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第五百九十三章 舍身

    雨秋平从帐篷里走出来后,二话不说就把那只小猫塞给了叶谷穗子,随后低声对着众人吩咐道。

    “我们现在分头下山。”雨秋平边说边扯下自己标志性的红叶披肩,一把揣进了怀里,一边斩钉截铁地低声吩咐道,“锅之助,你带着穗子和一半的侍卫从东边下山。剩下的人,和我从西边下山。下山后,不要立刻进入冈丰城,先想办法和燎原备与酾酒备会和。”

    “是。”看到雨秋平忽然如此严肃,本多忠胜连一句话都没问,立刻选择相信雨秋平的判断,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叶谷穗子等人就向着另一边走去。他明白雨秋平忽然做出这样的判断和决定必定事出有因,而且时间紧迫,来不及询问。

    而雨秋平也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带着森可隆、森兰丸、朝比奈松千代等人就朝着另一侧的山路跑去。朝比奈松千代没有本多忠胜那样沉得住气,还没走几步就有些焦急地问道:“殿下,殿下这是要干什么呀!为什么突然要分头跑!”

    “有可能有人要刺杀我。”雨秋平一边快步跑着,一边向周围的侍卫低声解释道。

    “刺杀?”森兰丸闻言一惊,“是刚才那位阴阳师的预言嘛?”

    “是。”雨秋平不知道如何解释,索性就不解释了。按理说,这样的吉凶预言他一向都是不信的虽然这个时代的日本武士们可能会相信。他之所以这次如何紧张,是因为那个阴阳师居然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自己穿越的年份。虽然阴阳师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想,但也足以把雨秋平吓出一身冷汗这阴阳师莫非真的这么准吗?既然如此,那她说今天有血光之灾估计不会也是真的吧。

    于是,雨秋平二话不说就想离开这座不那么安全的山。只要能回到自己的军队中,别人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不了他。之所以没有选择立刻进入冈丰城,是因为他不知道想对他动手的到底是谁?三好家、毛利家,还是长宗我部家或者一些暗中的反对者?不管如何,回到自己的军队里总是最安全的。

    而这种时候,如果真的有刺客在跟踪雨秋平并试图在山上伏击他的话,肯定已经埋伏好了人。所以雨秋平把所有的人分成两队撤离,试图混淆伏击者的视听。

    “该死,发生了什么吗?那件帐篷里有什么东西!”早就在山上守候多时的忍者头目小松米之助看到雨秋平的人分成两队头也不回地跑了后,被气得暴跳如雷。“他再往上面走一点,就进入我们的伏击圈了啊!”

    “大人,那现在该怎么办?”小松米之助身边的一个忍者有些慌乱地低声问道。

    “追,分两路追!同时放信号,让山路上的兄弟们立刻动手!”小松米之助大声吼出了他的命令,在这里藏匿的近百忍者立刻从灌木和树林里跳出,沿着两条山路追了过来。

    “果然。”雨秋平听到山上的动静后,不用回头

    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那阴阳师当真了得!没有她,我今天估计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土佐境内为何有这么多埋伏的忍者!莫非动手的真是长宗我部家吗!”朝比奈松千代见状又惊又怒道,“长宗我部元亲这厮恩将仇报啊!”

    “把我们杀了,燎原备、酾酒备和骑兵连群龙无首。只要击败了他们,整个国会在土佐国的商人也就都任人宰割了。”森可隆胆战心惊地低声道,“莫非长宗我部家已经私下和三好家媾和,此次求援只是为了引出我们?”

    “不大可能,应该不是长宗我部家。”雨秋平摇了摇头反驳道。不过现在局面危机,他也没时间给属下们解释原因和他心里想的事。长宗我部家的目标是制霸四国,而三好家的目标则是把整个四国变成自己的后花园。他们两边的根本利益是冲突的,几乎没有合作的可能。长宗我部元亲也不是贪图小利之人,怎么会为了一时之利就断了外援、还做出会让长宗我部家颜面尽失的事情呢。

    只要不是长宗我部元亲,那么一切就都还有缓解的余地。逃回了冈丰城附近的红叶军兵营里就安全了,之后再彻查原因。

    不过,雨秋平脑子里的这个念头还没持续几秒钟,身侧的灌木里就忽然窜出了大量的忍者。一时间,“有埋伏!”“全体拔刀!”的呐喊声在周围响起。雨秋平的侍卫们纷纷抽刀出鞘,肩并肩地把雨秋平护在身后,试图抵抗忍者的袭击。

    电光火石间,有两个忍者从空隙间冲破了雨秋平侍卫的拦截,直奔雨秋平而来。雨秋平惊慌之下拔出千鸟迎敌,却被一个忍者的格挡给挡住了横劈。另一个忍者双手握着手里的苦无,就朝着雨秋平的胸口刺来。雨秋平隐隐能看到那把苦无黑得发亮的刃上,似乎涂抹着一些紫色的粘稠液体大概率是剧毒的毒药了!

    坏了。

    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道身影闪过。在雨秋平反应过来之前,那个身影已经横到雨秋平身前,一刀刺入了袭来的忍者的腹部。不过那个忍者借着惯性刺出的苦无,也刺进了眼前身影的右腹。

    雨秋平来不及多想,狠狠地抬起千鸟又是一个下劈,把面前被变故惊吓到的另一个忍者一刀砍死。直到这时,周围的侍卫们才匆忙反应过来,补上缺口把雨秋平护在了中间。

    转危为安后,雨秋平终于有机会去看一眼刚才的救命恩人似乎是一个女子。她一身轻便的武士服,没有着甲,身材也有些瘦小单薄。此刻,因为刚才替雨秋平挡下来的那把毒苦无,已经跪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雨秋平匆忙单膝跪下,扶住那个女子的肩膀,语无伦次地开口问道。

    “奉…奉命。”女子又咳出了几口血,身体也逐渐脱力。

    “奉命,奉谁的命?”雨秋平不明白为何有个人会派个女子来

    暗中保护自己?而且能这么及时地冲出来,肯定是跟了一路的。

    女子闻言皱了皱眉头,努力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能说出这句话。

    雨秋平眼看女子的脸色也逐渐发紫,估计没多久时间了,忽然间灵光一现。他隐约间觉得,女子眉宇间的气质竟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雨秋平急急地开口问道。

    “三…三岛理昱…不辱使命…殿…”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三岛理昱的口中涌出,少女鲜活的生命也这样流逝殆尽。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了刚才那句话。

    “唉。”雨秋平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少女的尸体放在了地上,替她合上了双眼。虽然还是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不过眼下的局面并没有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因为他身边的那十来个侍卫不足以保护着他冲出去但是山路上赶来的上百个忍者却是快到了。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山路另一边本多忠胜的奋战,让小松米之助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误以为雨秋平肯定是跟着本多忠胜那一路走的。因此,在赶来支援的要紧关头居然犹豫了一下。

    不过,等到他们发现雨秋平在这一边后,想必就会立刻赶来了吧。到那个时候该如何收场,雨秋平可就不知道了。想到这里,他不仅为此懊恼不已。由于天野景德的鸦在暗中的保护,雨秋平在近畿一带行事已经很就不用担心遭遇意外了周围都是鸦的密探暗线和忍者,把一切危险情况都排除出去。这次他来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鸦在这里的人不是很多,没有那么完善的保护。然而,雨秋平却因为好日子过多了而松懈了,导致了陷入狼狈的境地。

    雨秋平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希望长宗我部家或者红叶军能够快点来支援。不过长宗我部家在冈丰城里没有多少人,主力都被派到前线去了。而红叶军的部队还在赶来冈丰城的路上,就算到了冈丰城,想要绕过冈丰城前往北山,也必须经过冈丰城守备武士的同意才行。这样扯皮下去,不知道要耽误多久,估计是来不及了。

    就在雨秋平苦苦思索对策的时候,上山的路上忽然传来了动静。雨秋平和侍卫们纷纷把视线投向山下,只见日光下银光闪闪来的是一支铁甲部队。不过,他们的头盔上并没有佩戴红叶,一看就不是雨秋平的人。然而,等他们走进了一些,雨秋平却发现他们连正规军都不是。他们的阵型松松垮垮,步子也迈得凌乱不堪,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不过装备倒是很好。

    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反正是在雨秋平这边的就对了。他们在发现了雨秋平被围后,立刻高呼着冲了过来,替雨秋平解围。那些忍者被这些铁甲部队的架势给吓到了,一看刺杀已经被发现,敌人的援军估计会源源不断地到来,就匆忙撤离,倒是救了雨秋平一命。

第五百九十四章 双线

    袭击的忍者撤走后,那队披甲部队的领头者立刻朝雨秋平走来。雨秋平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熟人。

    “行长?居然是你?”雨秋平诧异地望向那个摘掉头盔朝自己行礼的青年,惊讶地开口道。

    “在下来迟,让红叶殿下受惊了。”小西行长看到雨秋平安然无恙后,终于舒了一口气,“索性殿下没事,不然在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你这是哪里来的兵?你又为什么忽然往山上赶过来?”比起这次奇怪的袭击,雨秋平倒觉得小西行长的增援更加让人不可思议。

    “回禀殿下,这些都是工厂里的工人。”小西行长侧过身伸出手,遥遥地点了点身后那几百人,“我们的仓库里还有一些没有转交给长宗我部家的盔甲军备,在下就让他们直接人手一套穿上,然后赶紧赶过来了!这些工人不比农民,平日里习惯了执行工头的命令,动员起来极为便捷。在下跟他们说了,只要跟着在下跑这一趟,每人都多给一月的工资,就拉来了这么多人。”

    “可以啊,神来之笔啊。居然能想到让工人带着军械来支援。”雨秋平赞叹完后,禁不住向着小西行长身后这一票人,心里暗自腹谤道:“这搞不好就是这个世界里最早的工人武装了吧。”

    “那你又是怎么想到来支援的呢?我明明没有来得及派人去求援啊!”雨秋平又不解地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在下只是察觉到不对,并不知道您需不需要支援。”小西行长苦笑了一下,低声答道,“殿下有所不知,现在冈丰城城下町的不少酒店的原料都是从我们这里进货的。就在今天中午,不少酒店都和我们说货物短缺了,要再进一批。在下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有一大队商人或者旅者路过。可是转念一想发现不对,如果是同一队人,为何会分散到那么多酒店去吃东西。在下于是担心是不是有人图谋不轨,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就急忙派人上山了。”

    雨秋平听完小西行长的这段话后,一时间沉默下来。小西行长不知道雨秋平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还有些不知所错地低下了头,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沉默过后,雨秋平有些感慨地笑了出来,同时抬起手来,在小西行长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赞叹道:“见微知著,当断则断,你的才能不可限量。雨秋家的未来,有你的一份。”

    在下山返回兵营的途中,雨秋平就已经派人向长宗我部元亲汇报情况。一方面是试探长宗我部元亲的态度和立场,另一方面是请他派人去调查这次刺杀。不过雨秋平自己觉得,长宗我部元亲肯定不是刺杀的组织者。如果是他来刺杀雨秋平的话,计划本可以安排得更加周密。

    而让雨秋平有些震撼的,也不仅仅是小西行长的才华。自己这次阴差阳错躲过刺杀,居然靠的是国会商人开在这里的餐饮批发店。他之前只注意到了商业会

    给国家带来大量的收入、人力以及活力,却忽视了商业的发达能给自己在情报上带来的巨大优势。他已经写了封信给天野景德和真田昌幸,让他俩从这个方向考虑一下未来有可能的情报改革如何利用发达的商业渠道。

    收到雨秋平的消息后,长宗我部元亲立刻派香宗我部亲泰亲自赶到雨秋平的军营里来表达诚意,证明自己没有恶意。随后,长宗我部元亲就派人搜山,然而却一无所获刺杀者已经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雨秋平和福泽谕楠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就亲自再上山搜了一下。雨秋平特意绕路到半山腰,走到了那顶阴阳师算命的帐篷的地方。然而,那个帐篷里此刻已经没有人了,帐篷内的布置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不过,帐篷里却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看起来那个阴阳师应该是成功躲过一劫。

    傍晚,在长宗我部元亲的“压惊宴”上应酬完了后,雨秋平立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不为别的,就是要搞清楚那个舍身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子的身份。他之前觉得她的面相很眼熟,可是应该真的没有见过才是。

    雨秋平走进屋内后,森兰丸和领完几个侍卫立刻望向了雨秋平。他们正围在三岛理昱的尸体边,检查尸体上可能隐藏的玄机。

    “有什么线索吗?”雨秋平有些不忍地看了眼少女冰冷的身躯她明明是为了救自己才牺牲的,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却不得不搜她的身,实在是非常抱歉。

    “什么都没有,殿下。”森兰丸非常遗憾地摇了摇头,朝雨秋平摊开了手,“身上没有任何标志身份的信物或是文书。她佩戴的刀和肋差也都是很普通的款式,衣着也没有什么特别,很难判断出究竟是哪里人。”

    “这样嘛。”雨秋平叹了口气,走到少女身躯的身前,再次凝视着她的面庞。他总是觉得,这五官他应该在哪里见过,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女孩看起来约莫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是真的不记得啥时候见过了。她究竟是为何要来救自己?她说的奉命行事,是奉谁的命令?这背后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一切的谜团,都隐藏在阴影中,让雨秋平一头雾水。

    “尽早入土为安吧。”雨秋平拍了拍森兰丸的肩膀,“毕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天正四年(1576)4月20日,伊予国汤筑城的天守阁内。

    “刺杀居然失败了?”三好义贤在听到手下的汇报后,有些意外地低声问道。

    “一切都是我的失误,殿下。”小松米之助羞愧难当地跪下来向三好义贤请罪道,“雨秋红叶在上山的路上忽然进了一间阴阳师的帐篷,离开后二话不说就逃下山去。在下立刻派人追击,却被一个忽然杀出的浪人搅了局。结果他的援兵不久后就到了。殿下事先多番叮嘱,不可留下三好家的痕迹,在下只好撤退。”

    “阴阳师的帐篷

    ?浪人?还能有援军?”三好义贤眉头一紧,低声问道,“你确定你们的计划没有泄露吗?不然雨秋红叶哪里来的援军?他的人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在冈丰城附近机动,长宗我部家不会阻拦吗?”

    “绝对没有泄露,雨秋家在土佐的忍者不多,大多数都在我们的监视下了,肯定没有发现。”小松米之助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就是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三好义贤抿了抿嘴后,阴沉着脸做出了判断,“是鸦的人吗?还是织田家的忍者?”

    “在下无能。”小松米之助闻言再次垂下头去,“那伙人办事滴水不漏,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事,不怪你,我也没料到。”三好义贤摇了摇头,示意小松米之助不必自责,“没有关系。即使刺杀失败,我们的计划依旧可以发动,只不过是走一条副策罢了。”

    说罢,三好义贤冷笑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那是近畿的方向。

    “什么,雨秋红叶自己亲自带着一半的人去增援土佐,离开了河内和泉和纪伊?”铃木重秀在从父兄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惊愕地大叫道,“这种处境,他还敢带人离开?这情报可靠吗?”

    “绝对可靠,是法主从三好家那里拿到的。”铃木重兼面色沉稳地翻看着手里的情报,“法主已经要趁着雨秋红叶带着重兵离开的机会,起兵入侵雨秋家的领地了。他发来消息,要求我们在纪伊发动一揆,响应他的号召。”

    “发动一揆吗!”铃木重秀闻言又是一惊,“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向雨秋红叶臣服了么…”

    “臣服了又怎样?”铃木重意看到自己的儿子说出如此不成器的话,面带愠色地厉声呵斥道,“他如此忤逆神佛,玷污净土真宗的名声,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人人得而诛之!难道就这么算了嘛?”

    “可是…如今杂贺城还在雨秋家的手上…”铃木重秀有些为难地低声解释道,“我们发动一揆,真的能赢吗?红叶军的战斗力可不弱。”

    在雨秋平离开后,红叶军在河内-和泉-纪伊的部署,大约是一个备队负责一国。常磐备在河内,鸣镝备在和泉,细柳备在纪伊。根据之前签订的租借协议,纪伊国人众领地的管理权已经都在雨秋平手上了。因此,细柳备已经进驻了杂贺城、千石掘城等纪伊重镇。纪伊的国人众想要发动一揆,首先就要想办法把这几座城给打下来。

    铃木重秀并非对雨秋平服气了,可是他心里隐隐觉得先是臣服之后又出尔反尔有些不是大丈夫所为。可是他又不能这样和他的父亲说话,因此只能拐弯抹角地以“实力不足”为由进行劝说:“再说…雨秋红叶那么一闹,现在纪伊境内愿意跟随我们起事的信徒也少了不少,我们真的办得到吗?”

    “为了法主而战是我们的荣幸,畏首畏尾,像个懦夫一样!”

第五百九十五章 起义

    面对父亲的咆哮,一向孝顺的铃木重秀只得唯唯诺诺地应是。他频繁地目视他的大哥铃木重兼,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几句话。然而,平日里一向稳重保守的铃木重兼,此刻却匪夷所思地一言不发,似乎是认可了铃木重意那冒险的想法。

    似乎是感受到了弟弟目光中的压力,铃木重兼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道,“父亲,我们毕竟势单力薄。虽然响应法主殿下的号召不会有丝毫含糊,但是也需要向三好家请求支援,否则恐怕难以成事啊。”

    “那就交给你去办了,这件事情不就是那三好实休来告知你的吗?”铃木重意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还有,在这纪伊,愿意同我们一起起事的有多少?”

    “津田算正和佐武义昌那两个人铁了心跟着雨秋红叶了,肯定不会来了。”铃木重兼叹了口气,无奈地低声道,“太田家和土桥家倒是有机会争取一下,就是不知道成败如何。剩下的那些小豪族,不知道有多少愿意追随我们。毕竟有山殿下的面子摆在那里,再加上那红叶军好生厉害。除非我们在纪伊占据了优势,否则也不会愿意出手相助的吧。”

    “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铃木重意冷笑了一声,用手在刀柄上狠狠敲了敲,“看在大家几代人的情分上,不跟他们计较了。等事成之后,再好好和他们说说。”

    “不过寺社的势力应该是可以争取,中岛大师他们对雨秋红叶在纪伊对净土真宗的肆意篡改可是怀恨在心。虽然被雨秋红叶那么一闹,愿意发动一揆的信众少了不少,但是肯定还是能煽动起来一批人的。”铃木重兼头头是道地分析道,铃木重意则满意地缓缓点头。

    铃木重秀望着他的父亲和大哥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叛乱,根本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只得无奈地攥紧了拳头。他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打仗什么的就从没怕过。既然父兄都决定了,那就打吧。

    “行,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吧。重兼你去联络外援,重秀你去整顿军备。”铃木重意看到自己的二儿子也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后,满意地大笑了几声,“咱们杂贺众,肯定要给雨秋红叶那厮一点颜色瞧瞧!居然还敢把兵权留在我们手上,等着自讨苦吃吧!”

    铃木重秀和铃木重兼领命而去后,却是各怀心思。

    铃木重秀先找到了自己忠心耿耿的心腹爱将,的场昌长和冈吉正。两个人在得知了铃木重意和铃木重兼居然打算发动一揆后,都是大吃一惊。

    “搞什么嘛,切。”的场昌长在听说了自家主公的打算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随后把烟气全部吐到了一旁,“要打就打,要降就降。真要想打,当时就撤出杂贺城里和雨秋红叶打个不死不休,我们也没在怕的。现在都降了,还背信弃义得反,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再说我们也打不过啊。”冈吉正想起红叶军强大的战力,心有余悸地低声道,

    “咱们可不比和雨秋红叶的第一仗了。当时咱们整个纪伊国人众同心协力,还有着地形优势。现在整个纪伊,愿意跟着我们起事的国人众兄弟最多不过5000人,而杂贺城、千石掘城等坚城都在雨秋家的手上,又哪里是对手?”

    “不是还有本愿寺的一揆众吗?”铃木重秀知道冈吉正说得在理,但还是禁不住给杂贺众找点优势出来。

    “能拉起多少人啊,这可不一定啊。”冈吉正闻言连连摇头,“之前两仗,他们就没咋帮忙。这一次,雨秋红叶都用那新教义把他们的信众搞得人心惶惶了,有多少人愿意和我们干?”

    “无论如何,尽力而为吧。”铃木重秀叹了口气,拍了拍两个下属的肩膀,“法主会大举进攻雨秋红叶的领地,咱们只需要拖住雨秋红叶的一部分兵力就可以了。再说,还有三好家会来帮忙的。”

    “殿下还指望三好家?”的场昌长闻言不屑地摇了摇头,嘴里吐出的烟云也随着摆动而散开,“他们不是要去打四国吗,哪会有人来帮我们?”

    “我大哥已经去联络了,肯定没问题。”提到这个,铃木重秀倒不是很担心,“我大哥能说会道,和三好实休关系也可以,不会要不到援兵的。”

    就在铃木重秀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口里能说会道的大哥,正在自己府邸的密室里,对着一个黑衣人低声吩咐道:

    “请回禀实休殿下吧,在我的游说和鼓动下,家父和二弟都同意起兵了。”铃木重兼恳切地低声道,“希望实休殿下信守诺言,早日派来支援。”

    “放心吧,只要杂贺众一动手,三好家的援军马上就到。”那个黑衣忍者闻言胸有成竹地答道,“我们的淡路水军和赞岐众只是佯装进攻四国,真实目标从来都是纪伊。只要杂贺众一动手,淡路水军和赞岐众立刻跨海来援!”

    “多谢了,请快些回去复命吧。”铃木重兼朝着黑衣忍者做了个送客的手势,那个忍者也不含糊,立刻几个闪身就离开了密室。良久,铃木重兼却始终呆坐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雪白的墙壁。半晌后,他叹了口气,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谁倾诉道:

    “我已经全都按您说的做了,希望您履行承诺吧。”

    天正四年(1576)4月22日,汤筑城天守阁内。

    “杂贺众确定要起兵了吗?”三好义贤聆听着黑衣忍者的汇报,低声询问道。

    “没错,肯定要起兵了。只要本愿寺的军队一动,他们就会联合寺社发动一揆,把雨秋家的领地搅得一团糟。”

    “很好。”三好义贤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抛出了第二个话题,“我让你们监视的人,注意到了吗?”

    “殿下神机妙算,鸦的人果然早就和铃木重兼搭上了线。”那个黑衣忍者边说边用钦佩的目光望了一眼三好义贤,“我们这边每次一把情报给铃木重兼,铃木重兼转手就会把情报交给那些鸦的人。

    “也就是三好家即将派淡路水军和赞岐众去支援纪伊的消息,鸦应该也知道了吧。”三好义贤冷哼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纪伊。

    “是的。”黑衣忍者低头汇报完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只是殿下,如果铃木重兼已经被鸦策反了的话,杂贺众的起事就必定会被准备充分的雨秋家给镇压了,这样真的好吗?”

    “哈哈哈哈哈…连你也瞒过去了,看来这次的计划是不会有疏漏了。”三好义贤闻言大笑起来,看了眼自己一头雾水的手下,收敛了笑容解释道,“你真的以为忠心耿耿的铃木重兼会背叛杂贺众、背叛铃木家、背叛他的父亲和弟弟?怎么可能。”

    “那…”黑衣忍者眉头一皱,更是不解地沉吟道。

    “是我派人过去,劝说他暗中和鸦接触的。”三好义贤淡淡地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黑衣忍者闻言愕然,“所以铃木重兼只是个诱饵?等真的起事了,他就会想办法用假情报欺骗雨秋家,从而帮铃木家成事么?”

    “到了那个时候该怎么权衡,就是他自己的事了。”三好义贤冷笑着摇了摇头,“我只需要他把这些消息告诉雨秋家就足够了。”

    “鸦的指挥者,雨秋家那个隐藏在黑暗里干脏事的人,是叫…天野景德是吧。”三好义贤缓缓移动视线,把目光从纪伊的方向投向了河内的方向,“能引起我的重视,是你的荣幸。来吧,在黑暗里拔刀,一决胜负。”

    与此同时,河内国若江城天守阁内。

    “天野大人,这是最新的情报。杂贺众即将在几天后起事,而三好家的淡路水军和赞岐众很有可能突然离开四国海岸,转而去支援纪伊。”一个鸦的忍者把一封信递到了天野景德手上,后者拆开信,草草地扫了两眼,又仔细地读了一遍后,把信交还给了那个忍者。

    “立刻汇报给殿下把。”

    “是。”忍者闻言应道,随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大人,如您所料,铃木重兼附近有三好家的忍者在活动,所以铃木重兼本人到底是否倒向我们十分可疑!他对杂贺众如此忠诚,又岂会轻易背叛父兄来谋利?会不会是三好家从中作祟?三好义贤诡计多端,手段很辣,不可不防。”

    “防不胜防的,不必白费力气。那种程度的敌人,你永远料不到他要做什么。”天野景德闻言淡淡地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颓唐地闭上了眼。

    一片黑暗。

    然而,在转瞬间,天野景德的神色又变得杀气毕露。他猛地睁开散发着凌厉目光的双眼,死死地望向了遥远的西方四国岛的方向。

    他仿佛能透过漆黑的夜幕,看到另一个行走于黑夜中的男人。他和他一样,都在暗处守护着一个家族。

    “不过,他也料不到我要做什么。”

    “所谓的阴谋,就是双向互发。”

第五百九十六章 开战

    天正四年(1576)4月26日,四国岛和与本州岛上的河内、和泉同时爆发了战端。四国岛上,三好长庆宣布展开对长宗我部家的总攻。而石山御坊的本愿寺显如,也号召一向宗的势力入侵雨秋家在河内、和泉的领地。坐镇河内的竹中重治看到本愿寺大军来势汹汹,匆忙下令从纪伊召回细柳备的两个连队,以抵挡本愿寺的攻势。

    4月27日,细柳备的部队前脚刚走,以铃木重意的杂贺众、太田定久的宫乡众等纪伊国人众就联合中岛大师等人的一向一揆势力在纪伊起事。叛军切断了雨秋家在纪伊境内修筑的主要道路的交通,同时开始围攻势单力薄的杂贺城。御前崎仲秀手上一个备队的兵力不足以守卫杂贺城,只得要求臣服于雨秋家的纪伊国人众火速赶来支援。仓促之下,只有津田算正的根来众和佐武义昌的中乡众响应了号召,进入了杂贺城协助守备。而其他的国人众,则都观望形势没有动手。

    由于雨秋平先前在纪伊掀起的宗教改革运动对净土真宗的教义与合法性带来了巨大冲击。这一次本愿寺在煽动信众发动一向一揆时遭遇了不少麻烦。许多村社拒绝参战,还有不少人抗议这样的行为。最终,中岛大师只动员起了连预计人数一半都没有的一揆众,不过即便如此,也足以对雨秋家的部队形成压倒性的数量优势了。位于南纪伊的织田信包虽然试图支援北纪伊,但势单力薄的他却被纪伊叛军给挡在了南方的山区里,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四国岛上的三好军也展开了行动。20000三好家的主力在三好长庆的率领下,从白地城出发,直指土佐国的核心冈丰城。而长宗我部家的7000主力,则在长宗我部元亲的亲自率领下于丰永-葛原一线的山区里严阵以待,势要利用复杂地形挡住三好家的进攻。

    在西线,吉良亲贞的3000军队有2000进驻到了西土佐边境线上的大森城,剩下的则在境内留守,以防三好军从漫长的边境线上偷渡。西土佐的地形比起中土佐和东土佐要好上不少,有几片较大的平原,山路也较为宽敞。因此,吉良亲贞不敢大意。

    不过,三好义贤并没有分兵迂回的打算。他的8000主力全部开到了大森城下,打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似乎打算强攻大森城这座易守难攻的山城。

    而在东路,雨秋平的9000人面临的压力同样不小。虽然他不大满意长宗我部元亲对他的部署指手画脚,但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他留下了小川佑东的酾酒备作为预备队,留守香宗城,以应付中路和东路前线可能出现的危机。而他自己则亲自率领吉岗胜政的燎原备的1500战兵和3000辅兵还有骑兵连的400骑兵进驻安艺城,抵御即将到来的三好军,水路并进的十河一存和安宅冬康可不好对付。

    而雨秋家带来的那些舰船和长宗我部

    家为数不多的水军,则都藏匿于浦户湾内,以避免和强大的淡路水军的冲突。

    4月28日,西路和中路的三好军都与长宗我部家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原本被所有人视为主攻方向的东路却是风平浪静。十河一存的陆军前进到安艺城东南四十里外的奈半利后就停下了脚步,安营扎寨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而安宅冬康的淡路水军,更是连足折岬都没有绕过,始终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照理说,三好家的东路军有着水军配合,补给不成问题,再加上猛将鬼十河亲自坐镇,应该是攻击**最强的一路。因此,东路军的沉默让长宗我部元亲颇为不安。他多次派忍者和探马越过雨秋平的防区来侦查东路军的情况,闹得雨秋军很是不满。不过,长宗我部元亲也没从三好军的沉默里看出什么异常。长宗我部元亲只得以“果然是有着‘绝对防御’之名的红叶殿下,三好军连攻都不敢攻”来安慰自己和其他部下。

    长宗我部家虽然是一头雾水,不过雨秋平心里却是清楚。不久前,天野景德已经送来了情报。在三好义贤和铃木重兼的密谋里,只要杂贺众一起事,淡路水军就会离开四国岛前去纪伊支援。雨秋平估计,他们甚至会带走十河一存的赞岐众,一同前去纪伊。因此,雨秋平对十河一存和安宅冬康的克制并不意外这只是为了方便从战场脱身罢了。

    4月30日,河内、和泉国。

    由于细柳备两个连队的及时回援,配合上池田军、鸣镝备、河内和泉警备部队以及佐久间信盛派来的部分援军,本愿寺的进攻没能取得多少进展。红叶军最强的常磐备和雨秋家留守的最高指挥官竹中重治甚至都没有在战场一线出现过,而是一直在后方充当预备队,这也表明了雨秋家留有余力。本愿寺显如看到局面难以打开后,也没有急着突破,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因为他们知道,雨秋家在正面战场游刃有余的代价,就是纪伊战场的兵力不足。

    本愿寺显如算得没错,困守杂贺城的雨秋军的处境确实不容乐观。叛军已经切断了他们和外界联系的一切交通路径,并大肆攻略纪伊的雨秋家据点,把雨秋家的代官和法官纷纷驱逐出去。而叛军的主力,则正连日围攻杂贺城。眼看着雨秋军势微,不少原来摇摆不定的国人众都纷纷宣布离反,驱逐了雨秋家的代官和法官,加入了杂贺众的麾下。有了富余的兵力后,铃木重意立刻指挥国人众先后攻陷了雨秋家和根来众在纪伊的三个交通要冲土丸、千石掘城和高野口。雨秋家为了守备杂贺城,几乎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过来,这些要冲基本处于不设防的状态,被叛军轻而易举地攻陷了。而控制了这三个交通要冲后,也就相当于锁死了雨秋家南下支援纪伊的西路、中路和北路。雨秋家若是想支援,首先就要冲破这三个易守难

    攻的关卡。

    “真是欺人太甚,居然敢把本就没多少人的细柳备还抽调回去两个连队。”站在杂贺城东山上的铃木重意不屑地看着杂贺城里疲于应付的守军,“现在完了吧,整个纪伊除了这杂贺城已经都是我们的地方了。要是不回援,纪伊就物归原主了。”

    “他们就算回援了也于事无补。”铃木重兼站在铃木重意的身后,笑着补充道,“咱们靠着那些险要的关卡,至少挡上他们几天。到时候法主殿下趁机进攻,雨秋家的防线就撑不住了。只要那几个关卡还在我们手上,雨秋家的援军就过不来,我们就可以大模大样地围攻这杂贺城。”

    “说得好!”铃木重意闻言满意地放声大笑起来,勉励地看了几眼自己的大儿子。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大儿子体弱多病,没能继承自己的英武,反倒是文绉绉的,一点前途都没有。可是现在看来,这孩子倒是颇有豪气,“重秀,好好学学你哥哥的胆魄。”铃木重意看了眼铃木重秀,恨铁不成钢地笑道,“天天畏首畏尾,像个女子一样,成何体统?”

    “在下还是觉得红叶军把杂贺城的守军调走大半,事有蹊跷。”铃木重秀没有理会父亲的话,而是硬着头皮道。

    “有什么蹊跷的,就是雨秋家的人大意,还轻敌!”铃木重意颇为恼怒地瞪了一眼铃木重秀,高声压过了铃木重秀的声音道:“他们大意,想不到我们敢起事!他们轻敌,不知道我们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现在他们只得自己吞下苦果了!”

    “可是若是红叶军回援,我们…”铃木重秀依旧不甘心地劝谏道,“是否应该早做准备?”

    “就算要回援,他们也要打下那三个关卡,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够多了。等他们开始攻关了,我们再准备也不迟。”铃木重兼也帮着父亲道,“再说三好家的援军不日就会抵达,我们又何须担心?据实休殿下说,来的不仅仅是淡路水军,连鬼十河的赞岐众也会一起到来。若是援军来了,哪怕红叶军全师而来,我们也无所畏惧!”

    “兄长说的是,”铃木重兼的这番分析打消了铃木重秀的疑虑,后者似乎是为自己之前很多天的懦弱而感到有些羞愧,重重地用拳头锤了锤胸口,努力使得自己振奋起来,“在下这就去亲自指挥攻城!今天日落前,要把外围的那三个岩砦全部打下来!父亲,兄长,看好了吧!”

    “这才是我铃木家的好儿郎!”铃木重意看到铃木重秀终于振作了起来,不由得欣慰地大笑道,“去吧,狠狠地教训那群近畿佬和纪伊的叛徒!”

    望着铃木重秀逐渐下山的背影,铃木重意的眼里充满了父亲对儿子的期盼。而铃木重兼的目光,则复杂了许多。那里面不仅有对弟弟的疼爱,还有一些微妙的火光在跃动着。他望了眼父亲,又看了眼弟弟,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五百九十七章 光影(1)

    就在纪伊叛军如火如荼地围攻杂贺城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纪伊国东北伊都郡的高野山区里,一支没有携带任何靠旗和身份标志的军队正悄悄行进。他们在纪伊的山区里穿梭西进,目标直指杂贺城的方向。

    这支部队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是只要你观察他们一段时间,绝对不会认不出来。因为他们行进中的队列是那样整齐而一丝不苟,在各条小路、山路上有序地分流前进。而标志性的长枪和铁炮的搭配,在整个近畿也只有红叶军是如此装备的。

    是的,没有错,这支在纪伊山区里悄然行进的部队,就是一直没有在正面战场上出现的常磐备。而这支部队的指挥官,除了常磐备的队长的福岛安成外,还有一直没有在前线现身的竹中重治。此刻,他正策马行进在队伍的中央,一言不发分析算着敌我的形势。骑马走在他身边的,是常磐备队长福岛安成和鸦的头目天野景德。由于这次行动必须保密,红叶军的行动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因此对情报工作的压力很大,天野景德为此亲自前来。

    “天野大人的计谋当真了得。”一向话不多的福岛安成,今天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对天野景德的计划啧啧赞叹。

    “天野大人对没能收走纪伊国人众和寺社的兵权这件事情一直放心不下,觉得早晚会成祸患。与其等他们不知道何时在背后捅我们一刀,倒不如我们先发制人。”福岛安成复述着天野景德先前制定好的计划,“把细柳备的两个连队调走,引诱纪伊国人众和寺社起义,从而获得了名正言顺的讨伐他们的由头。这次扫平了他们的叛乱,再剥夺他们的兵权,可就没有人有话好说了。”

    “纪伊叛军欺负咱们人少,围攻杂贺城,还把从河内和泉进入纪伊的三个隘口给打了下来。他们肯定觉得,只要我们打不下隘口,就没人能去支援杂贺城。”福岛安成摇了摇头,用由衷钦佩的眼神望向天野景德,“可是他们没有料到,常磐备早就在他们打下隘口的十几天前就分批暗中潜入到了纪伊腹地的高野山区内。他们派人打下隘口,把口袋给扎了起来,可是我们的人早就在口袋里了。他们所有的忍者都在隘口附近提防,没人会来排查安全的腹地山区。只要我们悄然潜行到杂贺城附近,配合仲秀里应外合,一举就能把正散开来围攻杂贺城的叛军主力在野战里击溃。到时候南北夹击,扼守隘口的人也将无一幸免。”

    “不可轻敌大意。”竹中重治并没有显露出半点喜悦的神色,依旧冷静地提醒道,“终究是兵行险着。一旦常磐备的行踪暴露,纪伊叛军就会立刻停止攻城,收缩到几座易守难攻的山城里,没有携带大型攻城器械的我们就拿他们无可奈何了。等到时候三好家的淡路水军和赞岐众到了,即使常磐备在也未必是对手。一切的关键,都在于奇袭叛军。要趁他们没有收缩到山城里、都散开在杂贺城周围攻城时把他们击溃。否则三好军一到,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这是鸦的事情,竹中大人不必多心。”天野景德冷冷地答道,“常磐备潜入十几天了,鸦在周围警戒森严,不是半点风声都没有走露么?”

    “过去十几天没有走露不代表着之后不会走露。”竹中重治摇了摇头,眯着眼睛看了天野景德一眼,“常磐备的行踪若是泄露,输的不仅是战役,还是殿下的好名声。我真的不理解,殿下为何会允许你行使这样的阴谋诡计。若是世人得知了雨秋家早就在纪伊埋伏了部队,故意引诱已经臣服的纪伊国人众离反再消灭他们,他们会怎么想?那些向殿下臣服的小豪族会怎么想?以后还有人会愿意归附雨秋家么?”

    “那也是我们未雨绸缪,拿不到证据,谁都没办法指责殿下。”天野景德眉头一皱,不屑地扫了一眼竹中重治,“光用光明大义是没用的。想要守护家族的安全,必须要用阴谋。你用你的堂堂正正的大道,有什么办法把兵权从纪伊国人众和寺社的手里收回来么?”

    “以诡道御下,运不久矣。贪图眼前小利,不过是重复治乱循环罢了。”竹中重治冷哼了一声,握着马缰的手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等殿下回来,我定要好好说说。”

    “这事情和殿下无关,殿下只是允许我便宜行事,具体的计划殿下没有参与。”天野景德再次淡淡地道,“脏事由我来干就好了,不要弄脏殿下的手。殿下的双眸,是要望着天下的,而不是脚下的这些污秽。”

    为了保证常磐备的行动不被察觉,鸦这一次可谓是兴师动众。各个小分队在山林间排查设岗,避免任何有可能泄露行踪的事情发生。索性纪伊国人众的忍者似乎全部奔赴了前线和边界处,根本没有人关注腹地的高野山,这让鸦的工作变得轻松。

    而师从天野景德的雨秋佑,这一次也获得了初阵的机会不是作为一个光荣的武士,而是作为鸦的一个忍者小队长。雨秋佑虽然对此很是遗憾和不满,但他也不敢在他严厉的师傅面前抱怨,只得老老实实照做。

    此刻,雨秋佑正率领着一个小队的忍者,在山林间穿梭,掩护着山路上两个常磐备第二连的排的行进。而那两个排的指挥者,正是常磐备第二连的副连长雨秋佑的哥哥雨秋殇。

    身着一身黑衣的雨秋佑,趁着在山坡上休息的片刻,羡慕地望着远处哥哥身上鲜明的甲胄。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个像哥哥那样大放异彩的初阵。当年只有13岁的哥哥,第一次上阵,对阵的就是天下强兵武田军和天下最强的兵法家武田信玄。而哥哥居然在此战中立下大功,他在最危险也最重要的位置上承担了最危险也最重要的职责,靠着自己的奋战挡住了武田军整整一个时辰,这才有了红叶军奇迹般的反败为胜和那让雨秋平和红叶军名扬天下的三日町合战。

    就算是最天马行空的戏曲家,恐怕也写不出这样传奇般的初阵吧!这是一个武士足以吹嘘一辈子,再让子子孙孙传颂无数代的丰功伟绩啊!居然让家中的少主在初阵中就完成了!自那以后,整个常磐备第二连乃至整个常磐备,甚至是整个红叶军和整个雨秋家,都对雨秋殇赞不绝口,认可了这位身先士卒的英勇少主。他在家中的人望,更是直追征战多年的宿将。

    雨秋佑想到这里,神色里的羡慕也逐渐变成了略带怨恨的嫉妒。

    他的哥哥建功立业的时候,他在干嘛呢?他在町当人质呢。明明小时候,自己才是更出彩的那一个。比起他残疾、虚弱、不善言辞的哥哥,体魄强健、古灵精怪又能言善辩的雨秋佑才是更得到家中认可的那个人。虽然雨秋佑自问没有窥伺过继承人的位置,但是眼下兄弟两人间的差距和儿时的差距形成的鲜明反差,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这平淡无奇的初阵,怎么可能比得上哥哥。”雨秋佑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轻声自言自语道,“无聊的巡逻和侦查,根本不会遇到对方的忍者。进军选择的路径也都避开了先前调查好位置的村庄,什么状况都不可能发生。为什么我的初阵…”

    然而,他的话说到一半,却顿住了。

    因为就在正前方,一大堆拖家带口的百姓,缓缓地出现在了山路拐角处。而那群人,在看到了鸦的忍者和山路上行进的常磐备部队后,都是大惊失色地叫出了声。

    “上!都跟我上!控制住他们!”雨秋佑立刻大吼道。

    他在短暂的慌乱和惊讶后,心底却涌起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他有机会了,他能立功了,他的初阵可以立大功了!如果能控制住这群有可能泄露常磐备行踪的人,他可就拯救了整个计划,拯救了雨秋家啊!

    他一声令下后,他小队里十几个鸦的忍者立刻就和雨秋佑一起冲了上去。那些百姓本就受到了惊吓,又忽然看到一伙黑衣忍者朝着自己冲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就转身朝着来路逃去。互相推搡拥挤之下,有十几个百姓被挤下了山坡,摔在了山路上,把正在行军的常磐备也吓了一跳。

    “都不准跑!全部站住!”雨秋佑一看到上百个百姓开始逃跑,顿时有些乱了手脚。万一这些本地人逃入了山林,他们这十几个忍者可不一定抓得住啊!要是有谁把消息泄露给了杂贺众,常磐备的计划就完了!

    雨秋佑和鸦的忍者快步追上了人群,用手中的刀和苦无威逼被追上的人立刻停下。那些老实巴交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老实地跪地求饶。然而,那些跑在前面的百姓却不管不顾地甩下了身上的所有家当,拼了命地朝远处逃去。雨秋佑和鸦的忍者被人群堵住了,一时间追不上去。眼看着百姓越跑越远,情急之下,雨秋佑不知哪里来的念头和勇气,狠狠地把手里的苦无狠狠地甩了出去,正中逃在最前面的那个农夫的后心。农夫哀嚎了一声,口吐鲜血地倒在了地上,把其他逃跑的人又给吓了一个激灵。

    “攻击!但凡还在逃跑者!杀无赦!”

    雨秋佑不管不顾地高声喊道。在他喊出那句话后,他自己都愣住了。“杀无赦”这句话,他只在说书人的故事里听到过,可是此刻却不知道为何如此自然地从嘴里蹦了出来。而到这一刻,他也才忽然意识到他刚才已经杀人了。就在他身前几十米外,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后心上还差着一把苦无。

    在他愣神的一刻,紧跟在他身后的鸦的忍者已经快速甩出苦无,把跑在最前面的十几个百姓悉数射倒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光影(2)

    当雨秋佑回过神时,局面已经被鸦的忍者控制了。他们各个分散在山坡周围的要道和高地上,提防着任何有可能逃跑的百姓。剩下的那一百多个百姓蜷缩在一堆,瑟瑟发抖地看着凶神恶煞的鸦的忍者和地上那十几具尸体。

    雨秋佑咽了口唾沫,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这都是他下的命令。目光在血粼粼的修罗场里游离,逐渐在那具尸体上对焦。他缓缓挪动着沉重的步子,慢吞吞地走向了那具尸体那个刚刚被他一个苦无给射死的人。雨秋佑走到了他身旁,望着那难以合上的双眼中的绝望与痛苦,以及瞳孔中的空洞与深不见底的黑暗,忽然感到肚子里一阵阵恶心。他猛地蹲下来,用手死死地摁住胸口,险些一口吐了出来。尸体上涓涓淌出的血液,已经缓缓地蔓延到了他的鞋尖。

    就在雨秋佑的面色天人交战,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呕吐时,耳畔不远处却忽然想起了女童的抽泣声。

    “爹!爹爹…爹!”

    雨秋佑有些艰难地侧过头去,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人群的外围,一个痛哭流涕的小姑娘正努力想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呼唤着父亲,想向着雨秋佑身旁的这个尸体跑来,却被她的母亲狠狠地拽住。小姑娘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从母亲的怀抱里冲出来,力气也越来越小,最后终于认命般地靠在了母亲的怀里,对着那具尸体嚎啕大哭起来。而那个抱着小姑娘的母亲,脸上的眼泪却一点都不比小姑娘少,然而却硬是一声呜咽都没有发出。刚刚失去了丈夫的她,此刻正拼劲全力抑制住极度的悲痛,想要守护自己仅剩的孩子。

    “娘,爹爹怎么了!娘!爹爹会不会死啊!娘!”

    “娘,爹爹怎么办呀!”

    “娘,我们快去救爹爹呀!”

    “娘,那些人是坏人吗!他们为什么要打爹爹!”

    小姑娘的一声声抽噎和哀嚎,仿佛一柄重锤一样,在雨秋佑的心上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干的,眼前的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一个美丽妻子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的父亲,就是被自己给杀死的。

    他是无辜的。

    我干了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也在侧面响起了。雨秋佑把头向另一侧扭去,发现来的人正是匆忙赶来的常磐备第二连的两个排的士兵。领头的人,正是他的哥哥雨秋殇。雨秋佑能够清楚地看到,雨秋殇在看到眼前一地的尸首和鲜血后眼中的悲凉与愤怒。他快步走到尸首边,蹲下来查看了几个人的面相和衣着。在确定了这些人都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后,这个一贯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彻底爆发了。

    “阿佑,你在干什么!是你下的命令对吧?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雨秋殇一个跨步上前,单手

    揪住了雨秋佑的衣领,一把将蹲着的雨秋佑给扯了起来,对着他狂吼道,“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啊!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你疯了吗!”

    “我也不想的啊!你干什么啊!”雨秋佑本来心态就已经接近崩溃,被雨秋殇这么一吼,情绪彻底失衡,对着雨秋殇吼了回去道,“他们发现了你们的行踪了!他们发现常磐备了!要是走漏了消息,整个计划就都完蛋了!我必须要拦住他们!但是有人已经跑远了,我只能下令动手啊!”

    “那你就杀人了?那你就杀人了?”雨秋殇怒极反笑,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后,对着弟弟继续咆哮道,“他们只是路过的村民而已!他们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杀人?”

    “凭什么?就凭我是雨秋家的二公子,我是父亲的孩子,我要为雨秋家负责!如果他们有人跑掉走漏了风声,我们的计划就完了!雨秋家就要有大麻烦了!为了雨秋家,杀几个人又算什么!”雨秋佑毫不畏惧地高声嘶吼道,“哥哥,你从来都是那个样子!什么事都就想着自己,什么都顺着自己的心思来做!你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你有考虑过雨秋家吗?你不仅仅是你,你还是雨秋家的少主!你不为雨秋家考虑,谁为雨秋家考虑?”

    “你少在这里上纲上线!雨秋家何时有允许你滥杀无辜百姓的命令?”雨秋殇似乎被雨秋佑的话给激怒了,更加愤怒地高声吼道,“雨秋家十几年攒下的好名声,你就这样视若无物吗?如果我们滥杀无辜,和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武士又有什么区别?别人又会怎么看雨秋家!”

    “天野师傅早就说了,一个家里总要有干脏事的人。”雨秋佑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右手抓住了哥哥拉住自己衣领的左手,沉声道,“你以为雨秋家一路走到现在,手有多干净吗?你以为雨秋家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吗?你以为雨秋家一个无辜的人都没杀过吗?那样的家族早就灭亡了!你,还有父亲,还有那么多人,之所以双手干净,之所以有着好名声,是因为天野师傅已经把脏事都悄悄做尽了!天野师傅才是真正为雨秋家献出一切的人,他不惜弄脏自己的手也要保护雨秋家!你们这些人,不过是逃避责任和罪恶的懦夫罢了!为了自己的清白好名声,置家族利益于不顾!”

    “你说什么!”雨秋殇狠狠地一使劲,把雨秋佑给揪了过来,两个人几乎鼻子贴到了鼻子,“用这样肮脏的手段功成名就了又有什么意义?到头来还不是会被同样肮脏的手段击败!只不过是让百姓白白受苦罢了!你知道雨秋家为何能所向披靡吗?你知道红叶军为何能战无不胜吗?就是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是正义的一边,我们不干坏事!所以大家才欢迎我们,所以兄弟们才能心无旁骛地作战!”

    “把他扣押起来!送回去,交给母亲处理!”雨秋殇甩下一句话,对身后的森田恶翔等人示意道,“居然敢违反军纪铁律去滥杀无辜,你

    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你这样以后整个人都要毁了!不该让你再跟着天野大人了!整天心术不正!”

    “鸦的人不归军纪管,你管不到我!”雨秋佑狠狠一使劲,把雨秋殇握着自己领口的手给甩了开来。他退开两步,用无比古怪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哥哥,随后惨笑了两声,低声骂道,“好啊,哥哥,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好吗?你有那么风风光光的初阵,全天下传颂你的武名!你的弟弟,如今只能以一个探子的身份去初阵你还不满意,还要把我给抓起来送回去,让我名声尽毁!你有那么忌惮我吗?那家督之位,你以为我稀罕吗?你以为我会和你抢吗?”

    “你在说什么?”雨秋殇被雨秋佑的话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话。

    “你在装什么糊涂?你心里想着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雨秋佑嘲讽地笑了起来,用挑衅般的眼神望着雨秋殇。雨秋殇身后的森田恶翔眉头紧锁,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然而,就在雨秋殇和雨秋佑兄弟两人剧烈争吵的时候,人群里忽然传出了骚动。只见有三十几个村民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般,突然朝着疏于盯防的树林方向跑去。鸦的忍者刚才因为雨秋殇和雨秋佑的争吵而有些分心,第一时间竟然没能出手拦截!而那三十几个村民只要跑进了那个树林,之后想抓可就不一定抓得住了!

    不过,在他们冲向树林的那段路上,侧面就是常磐备第二连的一个铁炮排!可是两者的距离将近有百米,想冲过去拦住村民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刚才由于变故突然发生,这五十铁炮手已经人人装填完毕!只要发动一次齐射,就可以拦住他们!

    “开火!立刻开火!”雨秋佑见状二话不说就冲到山坡边上,冲着坡下的铁炮排高喊道,“开火!他们要是逃进了树林走漏了风声!整个计划就全完了!”

    “不准开火!”雨秋佑话音未落,雨秋殇已经一步抢上前来,对着部下们大喊道,“我以常磐备第二连副连长的身份命令你们!不准开火!那些都是平民!”

    “雨秋殇,你疯了吗!”雨秋佑此刻已经是青筋暴起,双目尽赤,愤怒地大吼道,“你在毁掉整个计划!毁掉整个雨秋家!就为了你的好名声吗?”

    “你住嘴!”雨秋殇厉声咆哮道,“不准开火!这是命令!”

    “开火!不要管什么命令了!你们现在手上握着的是雨秋家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为了你们的兄弟,你们的殿下,你们的家人还有雨秋家的成千上万人,这几十人又算什么!开火啊!”眼看那些村民马上就要跑进树林,而追击的忍者和常磐备的另外50个长枪兵显然来不及抓住他们了,雨秋佑已经急得顾不上任何东西了,快步踏到山坡的悬崖边,声嘶力竭地吼道:“我命令你们立刻开火!不然我这就从山上跳下去!”

    “砰。”

第五百九十九章 光影(3)

    枪响的瞬间,兄弟二人都傻了。

    因为硝烟腾起的地方,不是常磐备铁炮排的方向,而是人群的另一侧。

    那是几十个黑衣忍者都是鸦的人。他们手持铁炮,似乎是不久前才匆匆赶到,隐藏在那边的树林里。而指挥者,正是雨秋佑的师傅,鸦的头目,一身黑衣的天野景德。

    硝烟逐渐散去,随风送来的是浓厚的血腥味。在刚才那轮齐射下,逃走的三十多个百姓倒下了一大半,剩下的也都吓傻在了血泊里,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围的一具具尸体。他们在被血液浸湿的泥泞土地里不知所错地踉跄着,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样的人间炼狱里。

    “问清楚了,这些百姓本来是北边两个村庄里的人。这些日子因为饥荒过不下去了,因此想要逃荒到南边去,刚好被我们撞上了。”一个鸦的忍者在审问完了那些被捆成粽子一般看守起来的百姓后,向天野景德汇报道。此刻,他正站在刚才的那个高坡上,身旁站着的是雨秋殇、雨秋佑兄弟俩,和闻讯赶来的竹中重治与福岛安成。

    “无辜的百姓。”竹中重治虽然早就料到大致就是如此,可是当鸦的忍者亲口说出这一事实后,脸上的愤怒之情却再也无法克制,“从我第一次遇见你这乌鸦开始,你就在滥杀无辜。直到现在,你还在干这种事情。殿下身边,为何会有你这样的败类!”

    “竹中大人,您不可这样说我师傅。”天野景德面无表情地没有回答,雨秋佑却高声反驳道,“这些脏事没有人想去做,可是一个家里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事情的!刚才如果不是我师傅及时赶到拦住了那些百姓,后果不堪设想!他们逃入树林里,若是有人遇到了纪伊叛军走漏了风声,计划就完蛋了。”

    “这也不是滥杀无辜的理由,甚至连借口都谈不上。”竹中重治冷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这不是滥杀无辜,这是为了雨秋家的利益和红叶军的计划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我们又怎么会随意地杀百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竹中重治的神色让雨秋佑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提高了音调喊道。

    “不得不做出的牺牲?呵,和这乌鸦之前说的先乱后治,倒是颇有些相似啊。”竹中重治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雨秋佑,随后立刻把愤怒的眼神投向了天野景德,“你是怎么把二公子教成现在这个模样的?你要把他教成和你那样的败类么?当初殿下怎么会把二公子托付给你啊!”

    “适可而止吧。”天野景德摇了摇头,语调里第一次有了些波澜,“如果不是二公子刚才及时出手,让这些村民逃走了,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你…”竹中重治眉头一皱,就要继续开口,却被天野景德挥了挥手打断道:“这么多年了,竹中大人还不明白,你那套光明大义的说法,根本说服不了我吗?再说一遍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不过是竹中大人和殿下的一厢情愿罢了。”

    “是,和你说是没意义了,但是二公子不一样。”竹中重治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觉得天野师傅说得对,我做得没有错。”然而,雨秋佑却没有借坡下驴,而是再次高昂着头反驳道,“竹中大人,我很尊重您。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天野师傅和我的决断是没有错的。如果是父亲在这里,同样会做出一样的判断。”

    “父亲不会做这种事。”雨秋佑话音未落,雨秋殇就高声喝止道,“父亲十数年来,何曾做过如此残暴不仁之事!阿佑你不知悔改,反倒以此为荣!你真的是…”说到后来,雨秋殇似乎已经气得要说不出话来了,连续磕巴了几下都没能把这句话说完。

    “没有时间争吵了,我们的时间非常有限。”天野景德眼看雨秋佑还要反驳他的哥哥,伸手拦住了他。平日里总是有些冒失的雨秋佑却非常听天野景德的话,见状立刻噤声。

    “把那些人都处死了,就地掩埋,清理现场,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天野景德对身后的几个鸦的上忍吩咐道,“快一点,我们时间不多,马上要继续行军了。”

    “你要干什么?”竹中重治和雨秋殇在听到天野景德的命令后,都是惊呼出声,连雨秋佑都将诧异和慌乱的眼神投向了天野景德。

    “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和忍者去控制他们,现在每个人都很宝贵。再说,留着活口总归是个威胁。先不说他们有可能悄悄出逃走漏风声。哪怕日后,他们四处传播红叶军的人屠杀平民的谣言,也会对殿下的好名声不利。”天野景德一边向竹中重治和雨秋殇解释,一边面不改色地对着几个下属用手势安排着任务。

    “谣言?是谣言吗?那几十具尸体是谣言吗?”竹中重治怒极反笑,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有些失态地对着天野景德吼道,“你刚才屠杀平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殿下的名声?杀了几十个人还不够,要把剩下的一百个都杀了吗?不能把他们囚禁起来吗?”

    “竹中大人,兵凶战危,你也是打了十几年仗的人了,不会不清楚这个计划的凶险之处。一旦消息走漏,就是功败垂成。”天野景德一边从怀里掏出令箭,一边低声道,“我这样做,是对整个常磐备上上下下几千士兵的性命负责。是他们的命重要,还是这些百姓的命重要,你心里不清楚吗?我们现在每一个兵力都很宝贵,没有多余的人留下来看守他们。再说留下来看守,本身就是增加了暴露行踪的风险。竹中大人若是觉得不满,等殿下回来你可以当面弹劾我。但是现在”天野景德拖长了音调,就把令箭往上忍的手里递过去,冷冷地扫了竹中重治一眼,“我是鸦的人,不归参谋部管。我要做什么,大人您无权干涉。”

    然而,天野景德手里的令箭,却忽然被一只手给拦住了。天野景德诧异地回首,发现拦着自己的手的主人,正是雨秋殇。

    “参谋长竹中大人都没意见了,少主,您作为副连长没有发言权。此

    事刻不容缓,绝不可耽误计划,请…”

    “我不是在以副连长的身份在和天野大人说话,”雨秋殇的语气异乎寻常得坚决,生硬地打断了天野景德的话,“而是在以雨秋家少主的名义在和您说话。父亲临行前,曾经留下指令,他不在时,一切事务以我和母亲的命令为准。”

    天野景德闻言愕然,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雨秋平是下过那样的指令没错,不过那都被大家当做一个象征性的指令。今川枫不会过多干涉雨秋五兵卫的工作,而雨秋殇更是本分地尽着自己作为一个基层军官的指责,从不会对雨秋家的事务指手画脚这样谦逊的行为让他在家里饱受好评。

    而现在,是他第一次以“雨秋家少主”的身份来压人。他过去,是非常排斥这个身份的。

    “那现在,就请天野大人服从雨秋家少主的命令,不准杀人,把他们囚禁起来。”

    雨秋殇微微一使劲,把天野景德握着令箭的手给推了回去,推到了他的胸前,同时用严肃的目光凝视着他浑浊的双眸。

    “哥哥,你在闹什么?现在是瞎胡闹的时候吗?”雨秋佑看到雨秋殇居然这样说后,有些恼怒地高声阻拦道。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雨秋殇毫不客气地瞪了弟弟一眼,用异乎寻常严厉的口吻呵斥道,把雨秋佑给顶了回去。随后,雨秋殇再次转过头,继续凝视着天野景德。

    “少主,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半晌后,天野景德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看守他们,也承担不起消息万一走漏的风险。留着他们,终究是隐患。”

    “大人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怎么,大人要违抗少主的命令吗?”雨秋殇摇了摇头,继续用严肃的目光逼视着天野景德。天野景德犹豫了片刻后,最终无奈地低下了头,把令箭收回了怀里。

    “是,少主。”

    不久后,常磐备再次恢复了行军。鸦的忍者,则正在上忍们的率领下,清扫现场留下的痕迹。而那百来个百姓,则被一个排的长枪兵和一个鸦的中忍率领的分队押向了南方。

    “妇人之仁…慈不掌兵。”天野景德看着雨秋殇亲自向着那个长枪排的排长吩咐着妥善照顾百姓,还向着鸦的中忍反复强调着不可杀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真是荒唐。”

    “再荒唐,还能比为了几百个仅有着一面之缘的奴隶的性命和自己的承诺,孤身冲入被几千敌军包围的破城里荒唐吗?”

    在刚才的争论里,一直在一旁旁观而没有说话的福岛安成,忽然笑着开口道。天野景德回过头去,发现福岛安成正双手抱胸,靠在一棵大树上,用无比怀念和疼爱的目光,望着雨秋殇的身影。

    “天野大人你看呐,少主他无论再怎么幼稚和任性。但是,他是个好人呀。”

    殿下,我看到了您的影子。

第六百章 推测

    5月2日,四国岛土佐国安艺城。

    雨秋平接到了近畿传来的最新消息,几则好消息和一则坏消息。

    第一则好消息,是来自河内、和泉战场。在池田恒兴和今川枫的统筹下,再加上佐久间信盛的支援,本愿寺的攻势已经被挡了下来,没有对町、若江城、枫叶山城等战略要冲形成威胁。

    第二则好消息,则来自纪伊,天野景德在几个月前定下的计划得以完美实施。故意留下兵权引诱纪伊豪族和寺社造反,随后让早就埋伏在纪伊山区内的常磐备配合杂贺城的守军里应外合,将他们彻底击溃。而这时,雨秋家就能顺理成章地收回国人众和寺社的兵权。而由于他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把签订租借协议所获得的租金存到了雨秋平的银行里,增田长盛现在也能够以“谋逆罪”为由将那些资金没收。现在,常磐备的部队已经前进到距离杂贺城很近的地方,预计在5月3日左右就会发动解围战役。

    第三则好消息,则来自遥远的东海道三河国。这则消息,是一则劲爆的大事件。雨秋平相信,不久后这则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天下,给全天下的格局带来巨大变化。

    在4月30日,对峙许久的织德联军和武田军终于爆发了激战。围攻长筱城久而不克的武田胜赖,转而率领大军攻向了织德联军所在的设乐原。而严阵以待的织田信长,则用数目恐怖的5000把铁炮狠狠伺候了武田军一顿。即使武田胜赖巧妙地选举了进攻的方向,使得背山列阵的织德联军调动不易,难以互相支援,但火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大量的武田军还没等挥出一刀,就倒在了织德联军的工事前。

    不过,骁勇善战的武田军没有让天下人失望。在如此窘迫的战局中,他们依然顽强突破了织德联军的多道防线,击溃了十余支备队,德川家康甚至被打得被迫转移本阵。然而,人数只有织德联军一半的武田军最终还是因为流血过多、寡不敌众而败下阵来。由于武田军为了击败织田军已经全军压上,想要撤退时自然骑虎难下,难以摆脱织田军,内藤昌丰等重臣陷于阵中被乱枪打死,而马场信房则为了掩护武田胜赖撤退而亲身断后,手刃数人后阵亡。

    是役,武田军惨败于设乐原。家中无数英勇的骨干家臣和精锐士兵都阵亡在战场上。当武田胜赖逃回信浓时,周围成建制的部队只有3000不到,武田家遭遇了打断脊梁骨般的灾难。长筱合战的失败,也标志着武田家彻底退出了争夺天下的行列。接下来,他能保住自己的领地就不容易了。

    武田家的惨败,也在全国带来了连锁反应。所有人都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织田家不会像过去的近畿霸主细川家、三好家那样逐渐凋零了。如果不加以阻止,整个天下都会被织田信长收入囊中。上杉家和北条家原本还在关东地区争斗,在武田家战败后立刻迅速握

    手言和,同时表示了对武田家处境的关切。北条家出兵替武田胜赖守卫骏河,挡住了追击的织德联军。而上杉谦信则立刻出兵加贺,配合一向宗反攻北陆道军团,迫使柴田胜家向织田信长求援。而在西国,作为第二次信长包围网盟主的毛利家也大举出兵来到了三好家的播磨附近,让羽柴秀吉、荒木村重的山阳道军团风声鹤唳。明智光秀匆忙停止了山**军团对丹波的攻略,转而支援摄津。

    然而,这三则战局上的好消息却并没有让雨秋平有丝毫的开心因为他先看到的是那一则坏消息,是天野景德的亲笔信。

    雨秋殇和雨秋佑在纪伊境内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双方的矛盾几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雨秋殇不能容忍雨秋佑滥杀无辜,而雨秋佑则觉得哥哥故作清高,把自己的好名声看得比常磐备的命和雨秋家的计划还重要。雨秋佑还露骨地和雨秋殇提起了家督继承权的问题,似乎还认为哥哥在故意打压自己。

    天野景德的这封信,写得非常客观,丝毫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意思。然而,这样的态度却让雨秋平更加担心。因为天野景德一贯是主张“先乱后治”和“做脏事”的必要性,因此也是这样教授雨秋佑的,他显然会更认同雨秋佑的主张。可是考虑到家督之位的敏感,天野景德显然是刻意做出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态度的这本身就说明天野景德对家督之位的继承有他自己的看法,因此才需要刻意去掩饰。

    这不禁让雨秋平有了不好的联想。天野景德一直以来都不大喜欢雨秋殇,从双生子出生时开始就是这样。雨秋平永远不会忘记,天野景德当时本来打算遗弃或是送走先天残疾的雨秋殇,把雨秋佑立为长子,是今川枫的决绝才留下了雨秋殇。而这些年来,天野景德也对竹中重治的教育方式十分不满。就如同雨秋佑说的那样,天野景德同样认为雨秋殇过于任性和爱惜羽毛,太过善良仁慈而无法承担起家督的重任。雨秋平能感觉出来,只是天野景德没有明说罢了。

    合上手中的信,雨秋平长叹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他放下信纸,缓缓起身,把手背在背后,在屋子里反复踱步。他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又忍不住坐回桌前,拿起信纸再次翻阅起来。

    就在雨秋平苦思良久后终于提起笔来,打算给天野景德写一封回信的时候,门口却忽然传来敲门声。

    “殿下,”叶谷穗子的声音响起,“小西老板求见。”

    “是隆佐吗?”雨秋平搁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来问道,“可是生意上的事?”

    “不,是行长老板。”叶谷穗子有些困惑地答道,“不是生意上的事,好像是…军务?”

    “军务?”雨秋平闻言也是一愣,小西行长又不是军队系统里的人,怎么会有军务要通报,“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小西行长就匆匆地赶到了雨秋平的屋内。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估计是一路跑过来的。他见了雨秋平的面,匆匆行礼后就低声道,“殿下,请恕在下僭越,军务本不是在下职分,但是…”

    “没事,有什么想说的你直接说吧。”雨秋平转过头来,微笑着示意小西行长不必紧张。如果是普通的商人想要在军务上给雨秋平提出建议,雨秋平恐怕只会出于礼貌听一下,而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术业有专攻,商业和军事差的实在是太多了。可是眼前这个小西行长却是后战国时代为数不多的名将,他这么急着过来给出建议,想必会有点东西。

    “是这样的,殿下!”小西行长朝着雨秋平行了个礼,十分正式地道,“在下怀疑,十河一存和安宅冬康之所以迟迟不攻,是另有图谋!”

    “哦,你说说看?”雨秋平闻言眉毛一挑,颇为感兴趣地望向了小西行长。小西行长猜得不错,十河一存和安宅冬康的确是另有图谋。根据天野景德给出的情报,十河一存的赞岐众很有可能搭上安宅冬康的淡路水军的船只,直接开往纪伊支援纪伊的叛军。三好义贤千算万算,也料不到雨秋平早就和铃木重兼搭上了线。他那边前脚刚做出决定,后脚情报就会被摆在天野景德的桌前。这小西行长能在没有情报来源的情况下猜到这一步,已经是对战局非常有天赋了。

    “在下怀疑,十河一存的赞岐众很有可能搭上安宅冬康的淡路水军的舰船,随后直接西行,前去西土佐南岸登陆!配合三好义贤,前后夹击吉良殿下的部队!”

    “哦?”小西行长的推测让雨秋平微微有一些失望。很明显,他猜错了。不过能猜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于是,雨秋平勉励般地再次鼓励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在下之前一直在猜测三好家的出兵路线和将领人选,本来以为三好家肯定会让十河一存和战力强悍的赞岐众走西路的!因为西土佐一带平原多、地势开阔,有利于大兵团作战。东土佐山地密布,只要扼守住几个关键点就难以突破。因此在下觉得,三好家的主攻方向肯定是西土佐。所以当三好家的进军计划公布时,在下讶异了很久,为何要让不那么精通战阵的三好义贤走西路,而把骁勇善战的十河一存放到难以突破的东路来,这不是浪费么!”

    “而另一件让我怀疑的事情,是西线的战况。”小西行长顿了顿,再次条理清晰地说道,“西土佐的地形比起东土佐要开阔不少,明明有分兵迂回的机会。可是三好义贤坐拥吉良殿下两倍多的兵力,却只是空耗在大森城下,根本没有任何迂回进入西土佐腹地的动作。这样的举动,很明显就是想把吉良殿下的兵力吸引到西土佐北线边境,而让西土佐的腹地一片空虚,从而给十河一存和安宅冬康的登陆创造机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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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介绍:
时空之门扭转了历史,常磐红叶书写了传奇。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且看那穿越至日本战国的中国学生,如何在抉择中,开创属于自己的霸业。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