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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全文阅读

作者:扶摇微影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txt下载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一章 画中

    “老师,昨夜,我做了一个梦。”

    “哦?陛下,是什么样的梦啊?”

    “学士公务繁忙,吾儿岂可以这等怪诞之事耽误学士,还不快去念书!”

    “母后说的是,孩儿唐突了。”

    “唉!太后娘娘何必如此。臣下正好有些闲暇,愿为陛下解梦。”

    “这个梦,自打我记事起,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已经重复好几年了。可是直到昨天,我才第一次记清梦里的内容。”

    “陛下既然记不住梦里的内容,又为何认定这几年来,做得是同一个梦呢?”

    “因为在梦里,总有一片红叶在飞舞。”

    元龟四年(1573),明万历元年10月2日,从港前往南直隶的船上,雨秋平正屹立在船头,望着逐渐远去的日本海岸线。

    他根本没有想到,在他向织田信长请了好几个月的回乡假后,织田信长居然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把你的妻儿留下,不然余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出奔了。”织田信长甩下了这句话后就笑骂道,“余看你小子这几个月也怪怪的,好好休养一下,滚回来给老子干活。”

    织田信长罕见的通情达理倒是让雨秋平颇为感激,不过家中的反对声就大得多了。直江忠平、天野景德、竹中重治、濑名氏义、真田昌幸,他赖以治国的五兵卫,联名上书劝阻雨秋平的回乡行程。不过雨秋平去意已决,哪怕部下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毫不动摇,他们也只好妥协。在雨秋平不在的这段时间,今川枫和雨秋殇取代了雨秋平本要负责的工作,而五兵卫则要好好辅佐雨秋殇,帮他上手这些繁琐的工作。

    雨秋平此行没有带太多的侍卫,只带了本多忠胜、森可隆、森兰丸、朝比奈松千代他们几个。朝比奈松千代到了可以做事的年纪,雨秋平就把他也招来当自己的侍卫,以后希望他能够有点出息,光宗耀祖,也不枉朝比奈泰亨当年对雨秋平的照顾。

    雨秋平此刻,正乔装打扮,以一个普通商人的身份,搭乘着一艘走私船,准备前去南直隶。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旅游般闲适地坐船,因此也乐得自在,在甲板上闲逛。他从船头走到船外,却忽然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

    那是一个妙龄少女,正有些俏皮地抿着嘴角,坐在一个画架前,手里提着一只毛笔,在画纸上缓缓地勾勒着轮廓。海风吹来,拂起少女鬓角的发丝,美眸流转间,颇有一副岁月静好的恬淡。那少女漂亮得宛若从画里走出来的小姑娘一样,因为那精致的五官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大自然能孕育的,唯有画上的柳眉朱砂才能有这般美丽。

    雨秋平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一时间竟驻足不前,害怕打搅了这美丽的画卷。不过,好奇心还是诱使着他贴着船舷走到了少女的后边,想去看看少女画的是什么却惊讶地发现,画上正是雨秋平的肖像。

    雨秋平大吃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仔细又看了看,才确认没有看错。那棱角分明的脸型和轮廓深邃的五官,还有额前诡异的刘海和那

    标志性的红叶披肩,毫无疑问就是雨秋平了。

    “红叶殿下,小女子画得如何?”就在雨秋平愣神的时候,身前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那少女巧笑倩兮地转过身来,邀功般地用毛笔的笔杆点了点画板。

    “你?”雨秋平闻言彻底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他这次乔装出行回明国,应该是绝密事件啊。因为一旦消息泄露,就给了三好家、本愿寺家趁机入侵的机会。而身边没带几个侍卫的雨秋平,也很有可能遭到敌对忍者的袭击。可是为何自己会被这个少女一眼认出?而且她似乎早就知道雨秋平会来?

    “你怎么认出我的?”雨秋平十分警惕地沉声问道,一边摊手去摸怀里的肋差,一边快速地扫了一眼甲板四周除了他和少女没有别的人了。

    “小女子去年就见过殿下啊,还替殿下画过画呢。怎么,殿下不记得小女子吗?”看到雨秋平依旧是一脸戒备和懵逼,少女有些生气般地鼓起了腮帮子,“就是殿下去年在枫叶山城的城下町里,请人画枫叶山城东边的枫林,小女子就是殿下请的画师之一啊!殿下完全不记得吗!”

    “啊…对画画有印象,但是对小姐你完全没有印象…”雨秋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你叫什么名字?”

    “叶谷穗子。”少女将有些散乱的长发别到了耳朵后面,脆生生地答道。

    “这个名字我有印象,但是没办法把人和脸对起来。”雨秋平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叶谷穗子那精致的脸庞,有些纳闷地摇了摇头,“奇怪了…你长得这么漂亮,为何我对你会完全没有印象呢?你换过发型吗?”

    “啊…可能是吧,以前这里有刘海的。”叶谷穗子嘟着嘴思索了片刻后,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随后立刻柳眉一皱,有些不满地抗议道:“不过没有差太多啊!殿下您不要找借口了,这都记不住,您是笨猪吧!”

    “哈?”雨秋平一下子被眼前这古灵精怪的少女给逗乐了,戒备心也逐渐散去。一般来说,画师对人脸的记忆力都特别好,因此会记住雨秋平也不足为怪。而她之所以毫不拘谨,可能就是单纯地自来熟吧。“我可是堂堂河内守护代,正六位下治部大丞雨秋红叶啊,你一个民女画师居然骂我是笨猪?”

    “啊,反正据一位认识您的殿下说,您脾气很好,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的。”叶谷穗子闻言坏笑了一下,同时用手点了点她的画,“这幅画也是那位殿下托我画的哦!”

    “哦?哪位殿下?”雨秋平在脑中猜测了几个答案,想看看自己猜得对不对。然而,叶谷穗子却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低声道:“是秘密!不可以说哦!”

    “好嘛。”雨秋平笑着靠在船舷上,心中已经不再戒备。这个名叫叶谷穗子的少女,似乎完全没有把雨秋平当成高高在上的武士来看,而是像朋友一样交谈。雨秋平惊讶之余,却也颇为喜欢这种平等相交的感受。

    “不过要麻烦穗子小姐,请不要泄露我的行踪,这次是秘密出访,让太多人知道我会很困扰的。”雨秋平一边和叶谷

    穗子交涉,一边在犹豫要不要让人把这个女孩子先软禁起来,等他回来时再放她出去。可是看到少女脸上单纯的笑时,这样的心思也就作罢了。

    “那是自然,小女子知道轻重的。”叶谷穗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那位殿下在小女子临行前,反复嘱托不可泄露殿下的行踪。”

    “什么?”雨秋平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警惕起来,心中不禁嘀咕起来:“居然还有别人知道我的行踪?”

    叶谷穗子看到雨秋平表情的变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匆忙用手掩住小嘴,有些不知所错地垂下了头。

    “就你这还是知道轻重?你才是笨猪吧。”雨秋平看着少女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心中的戒备却再次放下。这么又傻又没心机的女孩子,走在街上搞不好都会被一串糖葫芦给拐走,哪个敌对势力的人物会派她来做间谍啊?来送死的吗?雨秋平都没问,自己就把情报给说漏嘴了,看来刚才的警惕不过是误会一场。

    “说吧,到底是哪个殿下?他为什么知道我的行踪?”雨秋平挑了挑眉毛,用和善的语气问道,“放心吧,我没有怀疑穗子小姐是否有恶意。如果你是带着恶意来的话,只能说派你这样的笨猪来的那个殿下,脑子肯定被傻驴踢过。哦不,被笨猪踢过。”

    “这个真的不能说!那位殿下反复嘱托过不能泄露他的身份的!”叶谷穗子闻言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您打我骂我都没用,穗子不能说的。”

    “你这姑娘,哦不,你这笨猪。”雨秋平是真的被这个少女的脑回路给惊到了。看她的画技,明显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天才。而她言谈举止间展露出的气质和灵气,无疑证明了她受过很好的教育。可是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为何心智年龄却仿佛在幼年徘徊呢?

    看着少女一副视死如归的可爱表情,雨秋平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把问话继续下去。不过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提不起比任何比毛笔重的东西的女孩子,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威胁,雨秋平倒也乐得旁敲侧击反正他在船上也没事情可干。

    “这样吧,穗子你告诉我,你那位殿下还和你讲过什么有关于我的事?”雨秋平斟酌了片刻后,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叶谷穗子闻言有些纠结,居然下意识地开始咬起了自己的手指。

    “啊,如果是那位殿下嘱咐过你,让你不要说漏嘴的,你就不说。选一些他没有要求过你不能说出去的告诉我嘛。”雨秋平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循循善诱道,感觉自己一个30岁的中年男人正在诱拐高中生。哦不,小学生。

    “可是这样的话有好多哦!”叶谷穗子纠结了一会儿后,放过了自己的大拇指。

    “那就挑最有趣,最重要的说。”雨秋平笑了一下,望向了少女的双眸。

    “嗯…”叶谷穗子思索了片刻,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美眸里一下子泛起了光彩。

    “他说过,您是穿越者!来自四百多年后!”

第五百四十二章 秘密

    “我去?”

    雨秋平在发出了这声惊呼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因为过于震惊而丧失了语言能力。他望着叶谷穗子的双眸,发现其中的笑意不似有假。这天真的女孩子,想必也不会说谎话吧。

    自己的这个秘密,却世界应该也只有他和今川枫知道。可是今川枫那样识大体的人,如何会不明白这个秘密对雨秋平意味着什么,断然不会把它说出去的。与其让雨秋平怀疑是今川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别人,倒不如让雨秋平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说漏了嘴。

    雨秋平也怀疑过,是不是这个小姑娘随口说的。可是她不仅准确说出了自己是穿越者,还说出了四百多年后这个准确时间点,一看就不是蒙的。可是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契机说漏了嘴呢?这怎么可能?

    “你知道这个秘密意味着什么吗?”雨秋平神色逐渐阴沉下来,身上再次不知不觉间地散发出了那只有历经沙场多年的武士才有的杀气。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女却没有被他的杀气所吓倒,只是微微有些不安罢了。

    “小女子也不是很清楚啊,毕竟小女子只在神话传说里见到过这些故事呀。”叶谷穗子有些不明就里地答道,“所以殿下真的是穿越者啊!之前小女子还以为那位殿下是逗我玩呢!”

    “哦谢特…”雨秋平只觉得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交谈,自己的智商也直直地向着笨猪靠拢,太过惊慌之下,居然被对方直接套了话。

    他是穿越者的这个秘密,一旦被旁人知道,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然而,对于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雨秋平却动不起杀心,而且就算杀了她也于事无补。因为她的那位藏在暗处的殿下,显然也知道雨秋平的身世而且雨秋平不知道他是谁。

    “你的那位殿下到底是谁…”雨秋平此刻已经心下大乱,冷声讯问道。

    “不能说的。而且说实话,小女子也不知道那位殿下是谁,我一直都喊他殿下的。”叶谷穗子闻言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过那位殿下说,等到时机到了,他要是心情好,有可能会和殿下见面的。”

    “心情好?”雨秋平听到这句话,更是错愕地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怎样神秘的人物。“那除了你和那位殿下之外,还有谁知道我是穿越者这个秘密嘛!”

    “小女子不知道哦,反正殿下嘱咐过我,除了和红叶殿下之外,不能把这个秘密说给别人听。”叶谷穗子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一脸憧憬地望向雨秋平,“殿下!您真的是穿越者呀!那您是不是可以预测未来,就像那些阴阳师一样!您是不是还能占卜算命!能给穗子算一卦吗!还有还有,四百年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呀!”

    雨秋平咽了口唾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少女的反应,显然是没有意识到“穿越者”这个身份会带来多么严肃的问题,而是如同小孩子一样好奇。那么,自己该如何处理她?如果把她软禁起来,会不会激怒她的那位殿下,从而向天下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呢?自己的身份又有多少人知道了?

    “啊!对了!”叶谷穗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开口道,“那位殿下还说,如果小女子和您说过,他知道您是穿越者这件事,殿下绝对不会放小女子离开。所以那位殿下说,就让我给殿下当侍女好了!”

    “这…”雨秋平正犹豫着该怎么办,没想到叶

    谷穗子已经把他心里的答案给说了出来。她幕后的那位殿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如此准确地料到这么多事情吗?

    于是,晚上睡觉时,雨秋平的船舱里就多了一个少女。雨秋平把自己的床铺让给了他,自己则睡到了森可隆的床上,让森可隆去和森兰丸挤一挤。

    本多忠胜和森可隆都向雨秋平询问过叶谷穗子的身份,雨秋平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用“故人之女,托付照顾”来搪塞过去。

    雨秋平现在只觉得有一个阴谋正围绕着自己展开,而叶谷穗子背后深不可测的那位殿下则是关键人物。他不清楚那个殿下到底是谁,又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后手,因此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选择接受了后者的建议让叶谷穗子给自己当侍女。他不明白那位殿下给出这样的建议和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眼下敌在明我在暗,雨秋平也只能老老实实接纳他的安排。

    不过,雨秋平隐约中有一种感觉,那位殿下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如果他真的想给他造成麻烦,直接把这则消息公布即可。然而,这位殿下却没有明说,而是派人来告诉雨秋平他知道这个秘密。这样的暗示,应该是想和雨秋平进行交易或者合作,亦或是胁迫雨秋平答应他的什么条件。

    而他派来的人选,却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女,几乎毫无心机可言。叶谷穗子在说完这件事情后,似乎就完全忘却了她是一个身负使命、知晓大秘密的人,而是像一个普通的少女一样。

    “一头雾水。”雨秋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努力想归纳出今天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今天他遇到的奇幻经历,恐怕只有在童话故事里才有吧。这样的状况让他很不舒服,他仿佛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完全没办法搜集有关于那位殿下的情报。因为她想要他的情报部门和忍者动手,总需要一个让他们借以调查的线索。可是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殿下知道雨秋平是穿越者的秘密这个线索雨秋平又不可能和他的部下说。因此,雨秋平实际上已经陷入死局,只能被动地等待那位殿下出招了。

    有心事困扰的雨秋平在船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等到半夜,忽然听到叶谷穗子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他微微起身,借着月光向那边看去,看到叶谷穗子正在自己的行李了翻着什么。

    “怎么了?穗子姑娘,你在找什么?”雨秋平十分客气地低声问道。虽然叶谷穗子名义上已经是自己的侍女了,不过雨秋平可不敢真的把她当侍女看,她的身份可不简单啊。

    “小女子的画不见了。”叶谷穗子用难以置信的语气低声道,“真是奇怪哦,明明睡觉前还放在这里的。”

    “什么画,别人托你给我画的那副肖像吗?”雨秋平爬起身,随手套上了几件衣服。

    看到叶谷穗子点了点头后,雨秋平就缓缓地从床铺上爬了起来,理了理衣服,低声道,“咱们去甲板上找一找吧,你那副画画的不错,丢了我还心疼呢。”

    雨秋平和叶谷穗子在之前他们相遇的甲板上找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那张不翼而飞的画。叶谷穗子有些颓丧地咬着手指,怅然若失地在甲板上环顾。

    “啊,丢东西的习惯从小到大一直没改过来。”叶谷穗子十分懊恼地抱怨道,“小女子丢过银两,丢过衣服,丢过手镯,丢过钥匙,反正殿下能想到的什么

    小女子都丢过。”

    “哈哈哈哈…”雨秋平大笑起来,“你这么败家,你爸妈不打你吗?”

    “啊,自然不会。”叶谷穗子闻言浅笑了一下,“因为小女子没有爸妈呀。”

    “嗯?啊…十分抱歉。”雨秋平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很是歉意地低下了头。

    “没事啦,早就看开了。”叶谷穗子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那位殿下在养我。殿下待我很好,就像亲女儿一样,所以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这样嘛…”雨秋平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说起来,你和那位殿下,是哪里人呀?”

    “啊…我应该哪里人都不算,殿下是哪里人我倒是不知道。”叶谷穗子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走到哪里,就把穗子带到哪里去,全国各地不少地方我都去过。”

    “这样嘛?”雨秋平心中暗暗又获取了那位殿下的一点消息似乎居无定所,看起来不是什么大名,而更类似一个浪人?

    “殿下年纪多大呀,整天带着你四处跑,身体吃得消吗?”雨秋平再次旁侧敲击地问道,毫无戒备心的叶谷穗子立刻有些不满地反驳道:“瞎讲,殿下虽然五十多了,可是身子骨硬朗,长得也年轻,说是四十出头也有人信。”

    “哈哈哈,那可真是不错。”雨秋平笑着答道。

    “啊,画找不到了真让人沮丧。”叶谷穗子最后不甘地看了一眼甲板,还是没有画的影子,“那幅画,小女子特别满意呢。”

    “那就再画一幅啊,反正真人在这里。”雨秋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不是呀,那幅画的眉毛,小女子画的时候手感特别好,比平时画得线条都要好,以后可能没有那样的机遇了。”叶谷穗子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道。

    “说起这个,你的画技是跟谁学的啊?怎么会这么厉害?”雨秋平想起少女那逼真的画技,不由得啧啧赞叹道。

    “一开始是殿下教我的,后来在我**岁的时候,殿下说小女子很有天赋,他教不了我了,就送我到京都的狩野永德大师来教小女子。”叶谷穗子颇为郑重地答道,“狩野大师非常厉害,人品也很好,小女子要是能成为他那样的人就好了。”

    “狩野大师?”雨秋平闻言一惊,没想到眼前的少女居然师从日本赫赫有名的画派狩野派的当家狩野永德,他也是日本最伟大的屏风画师。他的屏风,时常可以作为大名之间赠送的珍贵礼品。而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在前世历史上修筑安土城、大阪城时,都曾请他作画。

    “是,不过狩野大师在教授了小女子几年后,觉得小女子的画风在他的流派里会受到拘束,于是那位殿下就找了个南蛮人画师教我。我帮殿下画的那张素描,就是南蛮人的手法。”叶谷穗子笑着答道,“小女子觉得日本画和南蛮画各有千秋,以后若是有了闲暇,便想试着把它们结合在一起,然后也像狩野大师那样开班收徒。”

    “好啊,穗子到时候要是有了成果记得来找我,我出钱帮你开班。”眼前的少女既然是连狩野永德都赏识的人,那肯定是不世出的奇才。虽然不知道她在前世历史上为何没有留名,但是这样对文化艺术发展功德无量的事情,雨秋平自然是乐意去做的。

    “真的吗!”叶谷穗子闻言又惊又喜地转过身来,“殿下您可真是个好人!”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中华

    万历元年(1573)10月27日,经过了长时间的海上漂泊后,那广阔的海岸线终于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一开始是一小点,随后逐渐向着两侧延伸,就如同张开双翅的凤凰一样。那乌黑的海岸线直直地延伸到水天一色的交汇处,根本望不到它的尽头。

    那是神州。

    双手撑在船舷上的雨秋平,几乎要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极目远眺,眼睛一刻也不愿离开他那魂牵梦萦的故乡。他仿佛能看到那片大陆,看到高耸连绵的山脉;看到百转千回的江河;看到一望无际的千里沃土;看到错落有致的丘陵良田;看到巍峨的紫禁城;看到雄伟的金銮殿;看到缠绵的江南水乡;看到壮丽的万里长城;看到那大好河山,和这神州大陆上善良而又勤劳的芸芸众生;看到他的故乡,他已经离开了十五年,或者说四百多年的故乡。

    在日本拼搏的那段时间,唯有夜深人静时,心底才会涌起淡淡的乡愁。他原以为他的思乡情不会像文人骚客所描写的那样那样强烈,可当他踏上回乡的旅途时,每一晚的月亮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甜蜜的折磨。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了,故乡在血液里究竟了留下了多么深刻的羁绊。

    他望眼欲穿地看着他的故乡,看着那虚无缥缈的海岸线逐渐拉近,从一个黑点变成了一条黑线,再变成了模糊的黑影。随着船越来越近,那模糊的黑影逐渐有了色彩,在眼前明亮起来。雨秋平看到了沙滩,看到了青山,看到了绿树,也看到了那巨大的码头。

    在船停靠在码头的那一刻,原本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船的雨秋平,却忽然不敢走下去了。就仿佛一个初恋的男孩,第一次和心爱的女生约会,期待了很久,可是在见面前的转角处,却踯躅着不敢露面一样。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他那心心念念的祖国再回,不知道该如何踏上那片土地,才算是不辜负自己的情感。

    “啊,殿下您在干什么呀!快下来呀!”远处扶梯旁的叶谷穗子看到雨秋平站在甲板上迟迟不动,有些焦急地催促道。

    “来了来了。”雨秋平被她叫了一声,不由得有些出神,没有多想什么,就快步走了下去。等他被朝比奈松千代和叶谷穗子拽着顺着长堤走到地面上时,他才意识到,他的双脚已经踏在祖国的泥土上了。

    雨秋平低下头去,凝视着脚下的土地,忽然心底一阵莫名的悸动。

    这是家乡的土,他回来了。自从16岁离开家乡,再次回来时,他已经老了15岁。奇妙的是,他的家乡却年轻了四百多岁。这里没有他熟悉的街坊邻居,没有他长大的公寓,没有他读书的学校,没有他挚爱的家人伙伴,没有任何一样他熟悉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故乡对他而言是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可是,仅仅是站在这片泥土上,雨秋平就觉得自己心里没来由得踏实和安心。或许这片土地,对于所有炎黄子孙,都有着奇妙的魔力吧。

    于是雨秋平径直跪了下来,跪倒在中华的土地上。他缓缓地俯下身,低下头,去亲吻那孕育了数千年伟大文明的黄土地。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被电流穿过一般,心中激荡的感情让身体都

    有些酥麻。

    这片土地上,孕育了人类最古老的文明之一。也是这片土地,呵护着华夏文明一路走来,经历了不知多少浩劫,仍能在当下蓬勃发展,也将在未来的几百年内继续保持着繁荣。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勤劳而又守礼,聪明而又节俭。几千年来,他们面朝黄土,背朝苍天,用辛勤的劳作,建立了这个令世人景仰的华夏文明。或许他们也曾自相残杀,或许他们也曾遭遇外敌入侵,可是这个骄傲的民族依旧顽强地挺了过来,再次在祖先的土地上挺直了脊梁。

    “欢迎来到全世界最伟大的国度。”雨秋平直起身子,对着站在周围的侍卫们轻声介绍道,“世界上拥有最悠久历史、繁盛文化的国家。”

    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

    “在过去的上千年里,这片土地上的国家,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但是如果我不做些什么的话,这个伟大的民族就将在之后的几百年里,坠入黑暗的深渊里。这个饱经风霜的民族,也会面临亡国灭种的灾难。她的历史和文化会遭遇到屈辱的对待,她的子民甚至会怨恨抛弃自己的文明。她付出了数千万人的伤亡、数不胜数的损失和一百五十年的光阴岁月,才终于拾回当年万国来朝时的骄傲。

    这是中国的浩劫,是民族的浩劫。如果我不做些什么的话,这些就会在未来发生。而由于我的到来,日本会比过去更强大。这个同样骄傲而又上进的民族,绝不会停下扩张的步伐。而它扩张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中国。如果我不做些什么的话,我的民族就会面临更大的灾难,那我就是华夏民族的千古罪人。

    雨秋平缓缓地从地上直起身子,目光却依旧深沉地注视着脚下的土地。

    “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雨秋平这次并不是空手前来,他一并带来的,还有很多东西。

    其中最重要的,是他历经十余年心血编写的《未来大纲》。他在这十余年里,断断续续地把他所能回忆起的一切历史、数理化、天文地理、政治制度、军事科技等方面的成果全部记录在了这几十本书上。一并带来的,还有红叶军各个兵种的训练手册和火枪、火炮的锻造工序。

    为了准备这趟明国之行,他和今川枫没日没夜地誊写了好久,才终于把他的《未来大纲》给誊写完。

    雨秋平想把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所有的智慧,都反馈给他的民族。他希望这些历经数百年的智慧结晶能让自己的民族少走一段弯路,不要踏入那段屈辱的近代史。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人类宝贵的智慧告诉现在的人。但凡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雨秋平是个疯子吧。那他又如何把这些知识传授给大家呢?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不过,雨秋平忧心忡忡的心事,很快就在明朝的大街小巷里被抛之脑后了。虽然南直隶的人说的方言和雨秋平的普通话相差甚远,虽然现在的风俗和几百年后的风俗也有诸多不同,但是雨秋平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亲切。他在每一处小摊贩前停留,用手比划代替语言,买上一点小东西

    。在每一处茶馆酒楼小坐一会儿,点上一壶茶、一盅酒。本多忠胜等人都十分诧异,为何雨秋平一个明国人居然不会说汉语,只有叶谷穗子一副“看透不说破”的笑容,让雨秋平颇为尴尬,他只得用“方言不同”来搪塞。

    就这样连续小半个月,从港口一路闲适地旅行到了南京城。没有路引,偷渡而来的雨秋平注定无法进入南京城了。不过仅仅是在城外眺望这巍峨的城墙,就已经让雨秋平等人感慨万千。

    “天呐…这城也太大了吧!”森可隆凝视着雄伟的南京城墙,久久不愿把自己的视线移开,“日本的城和他一比,建制就是虾米遇到鲸鱼,哦不,遇到海龙啊!”

    “日本那些城也好意思叫城吗?”朝比奈松千代“崇华媚外”的情绪明显更加浓厚,这半个月来已经不知道把日本贬低到了什么地方去,“歧阜城和这南京城一比就是个小寨子!连南京城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这还不是最大的呢。”雨秋平听到大家这么夸自己的家乡,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嘴上却依旧保持着大人物的矜持,“你们是没见过北京城啊。那才是真的雄伟壮丽。”

    “殿下去过北京城吗?”叶谷穗子好奇地问道。

    “当然啊,我小时候还在北京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呢。”雨秋平笑着回忆起了自己的往事,“每到秋天,我的父母就会带我去香山看枫叶!整片山区,遍地都是艳丽的红叶,别提有多好看了!”

    雨秋平当然不知道,在明朝,香山地区是皇家陵寝,专门埋葬早殇的皇子、公主以及妃嫔,会向平民开放才有鬼呢。

    “叔叔的父母吗?”朝比奈松千代闻言一愣,扬起头向雨秋平问道,“从来没有见过叔叔的父母,也没听叔叔提起过父母呢!叔叔的父母没有和叔叔一起来日本吗?”

    “啊…没有呢。”朝比奈松千代的话在无意间戳中了雨秋平心底的疤痕,而内心的痛楚在祖国的土地上显得更加剧烈。

    他穿越过来整整十五年了,父母找他肯定已经找疯了吧。不知道他们二老现在可还好?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自己呢?不,按照他们的性格,肯定会找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找到自己再也走不动一步了才会停下吧。

    妈妈本来睡眠就不好,会不会之后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爸爸的白头发会不会更多啊,是不是每天都会悄悄地抹眼泪呢?

    一家人原本幸福快乐的生活,就这样没了。我走了之后,每年一家人去香山看枫叶的传统,估计也断了吧。

    我在这里吃好喝好,有了事业有了家庭,甚至常常开口欢笑。可是爸爸妈妈呢?在我离开后,他们还能笑得出来吗?还有笑过一次吗?

    我真是没良心啊。

    雨秋平无言地垂下了头,泪水再次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本多忠胜等人看到雨秋平如此反应,都误以为雨秋平的父母已经仙逝。只有叶谷穗子明白,雨秋平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我想他们了。”雨秋平用手抹了抹眼睛,有些艰难地低声道,“如果能回家,让我舍上一切也愿意啊。”

第五百四十四章 寻梦

    11月13日早上,雨秋平一如既往地从客栈内早早出发,带着一众侍卫在市集里闲逛。不过,雨秋平已经没有了之前十几天的好心情。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多么留恋自己的故乡,他也早晚都有回到日本去。在那之前,他需要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把自己带来的《未来大纲》交给他。

    可是想找到这样的人,又谈何容易。这本书里讲的内容,大多数现在的古人都无法理解,更别提相信并使用了。一个自称来自未来的人,写下的不可理喻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会嗤之以鼻吧?而想要运用这本书上的内容,绝非市井草民可以完成,必须要是有钱有势的人。这样的人个个都聪明得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价值观,有着自己稳定的人生轨迹,又如何回去信雨秋平的这些鬼话然后把它们付诸实践呢?

    雨秋平甚至想出了一个极端的办法,就是把这份大纲印刷几百上千份,群发到中国的大江南北,总有人会从中受到启发的吧?就算是黄石天书,也有张良可以看懂不是吗?或者把他伪装成天书,埋在地下,等到有人不小心挖掘出来后,就会把它当做上古的神书,从而对上面的内容不再怀疑?

    就在雨秋平神游的时候,跟在他身旁的本多忠胜忽然低声咳嗽了一声。为了避免引人耳目,本多忠胜他们不能像在日本那样大摇大摆地佩戴者武士刀,梳着月代头。因为在中国东南沿海,几十年来深受倭寇之苦的汉人对这一装扮的日本浪人十分排斥,甚至会被官府抓起来。因此,本多忠胜他们本次出行都没有带着武士刀,而是仅带着肋差防身。

    雨秋平的余光注意到,本多忠胜已经缓缓地把手伸入了怀中存放肋差的位置,自己也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现在带的几个侍卫,除了本多忠胜和森可隆意外,都没什么战斗力。松千代和森兰丸还是小孩子,而叶谷穗子那丫头更是提不起比毛笔重的东西。说是侍女,可是连自己的生活起居都照顾不明白,倒给森兰丸和松千代增添了负担。

    “锅之助,什么情况?”雨秋平压低声音,用日语对本多忠胜低声问道。

    “不明身份的…忍者?在下不清楚明国管这个叫什么。”本多忠胜犹豫了一下,还是使用了“忍者”这个词,“数量非常多。”

    “冲着我们来的吗?”雨秋平再次低声确认道。

    “不是。”本多忠胜闭起双眼,似乎在感受周围气息的变化。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毕竟是偷渡的,被查到了也是麻烦。”雨秋平思索了片刻后,摆了摆手道,“不知道官府要干什么,总之咱们早点离开就是了。”

    雨秋平一行人混在人群里快步离开,却忽然发现集市的柱子、墙壁上多了不少张刚贴上去的告示,上面还画着一个人的肖像,仿佛是悬赏令一般。看来刚才那些突然出现的人,就是来贴告示的吧。

    雨秋平凑近一瞧,却大吃一惊。因为那面告示上,好巧不巧,正写着四个大字:

    雨秋红叶。

    而那告示的配图,正是雨秋平在日本出阵时的着装。上身是阵羽织,头发和发型也和雨秋平的无二。面部的五官虽然由于古代那独特的画技

    ,画出来非常奇怪,和叶谷穗子画的那种逼真的肖像完全不一样,但隐约中也可以看出雨秋平的模样。更为夸张的是,画上的雨秋平,还穿着他那标志性的红叶披肩。

    而在这配图下面的文字,写着也不是通缉令或是悬赏令。而是请南直隶附近的居民,一旦看到这位叫做雨秋红叶的人,务必上报官府,官府非常急迫地需要找到他。

    “什么情况?”不仅是雨秋平,他周围的几个侍卫也全都大吃一惊。

    “抓捕偷渡的,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雨秋平心里瞬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明朝这么重视海关吗?假的吧。我刚偷渡没多久,就张贴告示抓我?”

    “等等…”雨秋平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微妙,他再次定睛一看,终于找到了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自从他来了明国,他一直穿着一身普通商人的行头。就算是官府要抓他,也应该画一个普通商人的行头啊,为什么绘画着他穿着阵羽织和红叶披肩的样子?这明明是他在日本的装束啊,明朝官府如何会知道?莫非有日本人跑来这里,和明朝政府泄露了雨秋平的行踪?

    可是按照明朝政府的心气,怎么可能帮一个被自己视为蛮夷之邦的撮尔小国在本国境内抓人呢?就算是天皇亲自来请求帮忙,明朝政府都不一定肯帮啊。

    不过雨秋平来不及多想,只是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管是为什么,反正明朝政府是要开始抓他了,赶紧溜走才是上策。然而,他一路经过了好几个镇子和集市,却发现那里都贴满了雨秋平的肖像。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对着雨秋平指指点点,似乎发现了什么,更是让雨秋平惊骇不已,连连催促大家加快步伐。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多远,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上百个骑在马上的黑衣人风驰电掣般从好几个方向包抄过来,目标明确直奔雨秋平。本多忠胜和森可隆见状只得抽刀在手,可是这几柄小小的肋差如何挡得住百来个黑衣骑士。

    雨秋平抬起双手,示意他们把肋差收好,不要做出反抗的姿态。那一百多个人立刻就就把雨秋平团团围住,领头的一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雨秋平刚才见到无数次的肖像,对着雨秋平比对起来。

    “雨秋红叶,是吗?”那个人用标准的京腔低声问道。

    听到是京腔后,雨秋平着实愣了一下居然是从京城来的人吗?这么兴师动众,要干嘛?

    “放心,不是坏事。”那个人看到雨秋平的反应后摇了摇头,自己就翻身下马,朝着雨秋平走来。本多忠胜见状横跨一步,挡在那个人和雨秋平中间,低声呵斥道:“止步!”

    那个人听到本多忠胜的日语,也是愣了一下,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属下,低声道:“居然是倭寇吗?是不是搞错人了?他们知晓了风声,都杀了吧。”

    “不,我是汉人。”雨秋平看到情况正在向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匆忙用汉语低声打断道,“他们几个是我的侍卫,不是倭寇。”

    “所以你是雨秋红叶吗?”那个人再次压低声音问道。

    “不是。”雨秋平下意识地否认道,“你们说的雨秋红叶

    ,是不是就是之前集市里告示上的那人?莫非是什么江洋大盗?”

    “不是,都说了不是坏事了。”那个人戏谑地笑了笑,“我管你说是不是呢,宁可错抓一万,不可放过一人。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要去哪里?”

    “京师。”

    五天前的早上。

    “简直是胡闹。”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在听完自己孩子的请求后,十分恼怒地沉声训斥道,“不好好学习治国理政,天天都在想什么东西!你这样对得起先帝吗!”

    “母后恕罪,只是孩儿刚才绝没有半句虚言。”少年被骂得抬起不起头来,可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地低声道,“请求母后应允。”

    “你想为了你的一个梦,把锦衣卫派去应天府找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女人听罢连连摇头,语重心长地低声道,“吾儿啊,你不再是那个逍遥自在的皇子了,你现在是九五之尊,是皇帝,不可以再这样全凭自己的好恶行事了。”

    “可是…”少年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开口,犹豫了片刻后,顶着母亲不满的目光低声道,“那个同样的梦,孩儿已经做了那么多年了,孩儿现在终于记起了梦里的内容,绝对不会错的,就是这几天,那个人会在应天府啊!”

    “你一边说着梦里的那个人有多么多么重要,一边又不肯把它重要的原因告诉哀家,你是要气死哀家吗?”女人有些烦闷地摇了摇头,“别闹了。”

    “真的不能告诉母亲…孩儿在梦里,向神佛发过誓的。”少年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但是请母后相信,那个人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住口吧,张学士等了你很久了,快跟着张学士去处理公务吧。”女人摇了摇头,示意在边上等待许久的大臣过来把少年领走。少年十分抗拒地不愿意离开,但是在大臣威严目光的逼视下,最后却也只能乖乖照做。

    当晚,回到寝宫的少年对着烛光唉声叹气,身旁一个太监服饰的中年男子忽然低声道:“陛下,可否还在为梦的事情烦恼。”

    “大伴,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少年闻言连连摇头,委屈地竟然连眼眶都有些泛红,“只有朕一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可是此事上关天庭神佛,万万泄露不得,否则天打五雷轰啊。可是朕不说出来,母后和老师又如何肯同意?”

    “太后娘娘和学士虽然不信,但是奴才信啊。”那个太监闻言跪拜在少年面前,十分诚恳地道,“若能为陛下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伴?”少年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两声,“说到底,只是个梦罢了。如此怪力乱神之事,朕自己有时都会怀疑,大伴又为何确信?”

    “因为陛下是真龙天子,有天命在身。既然是神明托梦,必然是涉及天机。”太监一字一顿地郑重地道,同时深深叩拜下去,“神明旨意,奴才如何不信?”

    “大伴,你有什么办法吗?”少年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一下子站起了身子,快步走到了太监身边。

    “锦衣卫虽然动不得,但是东厂的奴才,却都愿为陛下效命。”

第五百四十五章 陛见

    “到车上去。”雨秋平一行人被收缴了武器后,就被那上百来个黑衣人给围了起来,送到了一辆马车边上。雨秋平自知没有什么办法反抗,只好老老实实地上去。索性,他们虽然搜查了雨秋平的武器,却对雨秋平自己包裹里那厚厚的《未来大纲》没什么兴趣,不由得让雨秋平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本多忠胜他们却没有被安排到这辆马车上,而是被押着走向了其他方向。

    “你们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雨秋平忽然想起来,那个带头的人之前曾说过要把这些倭寇都杀掉之类的言论,十分警惕地低声问道。

    “和你没关系了。”那个带头的人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头,“他们又不是我们受命要带走的人。”

    “你要是敢伤及他们性命,我就鱼死网破。”雨秋平用十分郑重的语气向那个带头人威胁道。雨秋平明白,这伙人的任务应该是把自己送到京师。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只要不伤及性命就好了是吧?”那个带头人也不愿意在雨秋平面前落了下风,一边坏笑着答道,一边用色眯眯的眼神望了眼叶谷穗子。周围他的部下们见状都大声哄笑起来,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叶谷穗子看个不停。叶谷穗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被吓得脸色煞白,两只小手不安地捻着衣服的下摆。

    “你敢?”雨秋平恶狠狠地得沉声道,浑身上下也瞬间散发出了一股杀气,令眼前的那个带头人惊了一下,意识到雨秋平也不是善茬,没有说笑。

    “不就是个丫鬟吗?切…”带头的那个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一边挥手示意自己的属下保持克制,一边仍然嘴硬道,“至于吗?”

    “不是丫鬟。”雨秋平摇了摇头,不在看那个人,而是用日语对本多忠胜他们说道,“我离开之后,你们几个都保持克制。放心,他们不敢拿你们怎么样,等我回来吧。”

    “殿下…”本多忠胜还是有些不放心。雨秋平注意到,本多忠胜一直处于戒备状态,似乎时刻在寻找以一敌百的契机。不过他也清楚,面前的这百来人也都是高手,恐怕难以取胜。

    “放心吧,反正现在羊入虎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雨秋平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注意安全。”

    说完这句话后,马车的车门就被直接给关上了,两侧的车窗也被牢牢封死,车内一片昏暗。随着马车缓缓地运行起来,两侧也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那是护送或者说是监视雨秋平的人手。雨秋平一开始还试图通过光线变化和自己的脉搏来辨别时间过了多久,可是不久后他就意识到这不过是徒劳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一路上,雨秋平始终被关在马车内,不允许他随便走动。每天的三餐都会被送入车厢内,待雨秋平吃完后再撤出。晚上的睡觉和早晚的洗漱到

    都算是人性化,会安排在客栈里,不过周围也总是要好多人在监视着,让雨秋平大号的时候十分尴尬和膈应。

    约摸着过了十天,雨秋平隐约觉得周围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当他最后一次要求下车方便的时候,那巍峨耸立的北京城墙已经在远处隐隐可见。他就这样被一路带来了北京,这个伟大帝国的首都。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抓走,真的是有日本人委托明朝政府抓人吗?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雨秋平终于被从马车上赶下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雨秋平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四合院里。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装着《未来大纲》的行礼背在背上,一边活动着手脚。这一连十天的马车,可把他给颠得够呛,身体都有些酸麻。可还没等他有片刻空闲,就看到一个宦官模样的人快步向着自己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打着火把的小太监。

    “参见冯公公。”雨秋平周围的百来人看到这个宦官后,齐刷刷地拜倒在地,只剩下雨秋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中间,鹤立鸡群一般的尴尬。雨秋平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只得莫名其妙地朝着那个背唤作冯公公的人笑了一下。

    片刻后,雨秋平立刻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这个太监明显是这一百多个人的上司,而且看起来位高权重,抓捕雨秋平的命令估计也是他下达的。既然如此,又岂能对他如此傲慢?

    然而,还没等雨秋平想要鞠个躬,那个太监倒是先迎上来一步,一把扶住了雨秋平的手臂,用太监独特的尖锐嗓音低声道,“奴才冯保,这一路上手下对您怕是多有得罪,还请您多多担待着点。”

    “嗯?”雨秋平闻言一惊,低声道,“请问这位大人千里迢迢找我过来,又有何事?”

    “请问您可是雨秋红叶?没有找错人吧?”冯保没有直接回答雨秋平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叫雨秋平,号红叶。”事到如今,雨秋平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感觉自己这事好像闹大了,索性就说实话了,“非常抱歉,我虽是汉人,可是自幼流落海外,在日本成家立业。这次冒昧地偷渡回来,是想来看看故国的,绝无他意,还望大人饶恕。”

    “日本…是倭国吗?”冯保闻言双眉一皱,立刻问道,“在海之东的倭国?”

    “正是,十分抱歉,但我绝非倭人,而是汉人。”雨秋平见状连连摆手,生怕自己被当做偷渡而来的倭寇处死。

    “那就没错了,要找的肯定是先生您了,真的和那梦里一模一样啊。”冯保闻言赞叹不已地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的光彩,嘴上则喃喃地念道,“真命天子,真命天子,果真有神明护佑啊。”

    “大人找我却为何故?”雨秋平虽然不理解这个冯保在说什么,但是隐约感到似乎不是坏事,心里也稍微

    踏实了一些。

    “不是奴才要找您,是万岁爷要找您。”冯保摇了摇头,示意周围的随从跟了过来,替雨秋平接过他身上的行礼,还帮雨秋平快速地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同时对还没反应过来的雨秋平低声道,“先生,还请随奴才来。”

    “等下…”终于缓过神来的雨秋平猛地后退了一步,抬起了手指了指冯保,又指了指脚下的地面,没头没尾地蹦出了几个问题,“您刚才说你叫什么?这里是哪里?”

    “回先生的话,这里是紫禁城,奴才叫冯保。”冯保看到雨秋平的无礼举动,却丝毫没有生气,而是陪着笑脸答道,“先生还请放心,绝对没有伤害先生的意思。”

    明朝…紫禁城…太监冯保。

    雨秋平此刻,心底已经是惊涛骇浪。

    那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万岁爷…

    莫非就是万历皇帝?

    当雨秋平跟着冯保,在这复杂的宫殿群里兜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后,终于被引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将宫殿的大门缓缓推开。只见偌大的宫殿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灯光下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一身锦衣玉服,年龄不过十岁的少年。可是举手投足间的那股气质,足以让终生叹服。

    果不其然,以冯保为首,雨秋平身边的十几个人在看到了那个少年后,齐齐地跪倒在地。

    “奴才参见皇上。”

    雨秋平一瞬间明白了,坐在他面前的到底是谁。在那一瞬间,一股让人难以置信的威压就扑面而来。那种感觉,就仿佛是虚空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重重地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把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同时缓缓地向下使劲,要把你摁倒在这土地上。

    雨秋平不清楚,这股威压到底是来自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还是来自他身后的庞大帝国,亦或是来自他的血脉。那个少年,面庞还有些青涩,稚气未脱。可是从他身上感到的威压,却比雨秋平从今川义元、织田信长身上所感到的那股压力更加巨大,巨大的几乎让他在转瞬间就无法抵抗。

    因为面前的那个人,他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的皇帝,主宰着中华千万人的命运,是这神圣血脉的传承者。

    是天子。

    雨秋平本以为,在21世纪长大的他,应该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应该可以理直气壮地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些话,应该会把九五之尊也当做身份特殊一些的普通人。

    可是,在他亲身感受到皇家威严时,以往的种种念想全都灰飞烟面。心中发自内心的涌起了对他、对他身上传下的血脉、对他所主宰的那个大明帝国的虔诚敬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意识地膝盖一弯,跪倒在地,对着那个少年,虔诚地叩首道:

    “草民雨秋红叶,参见皇上。”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天使

    “平身。”

    万历皇帝用他那虽然还稚气未脱,但是却颇具威严的嗓音低声道。

    “谢皇上。”包括无师自通的雨秋平在内,所有人都十分恭敬地齐声答道。当雨秋平从地上站起来时,却发现万历皇帝正盯着自己的面庞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无比惊讶和兴奋。随后,他万历皇帝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否有一件红叶披肩?”

    “回禀皇上,是的。”雨秋平老实地答道,不知道万历皇帝问这个问题到底有何深意,疑惑地愣在了那里。

    “雨秋先生,还不快将身世呈报给万岁爷。”见雨秋平愣了半晌都不说话,而万历皇帝也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雨秋平,身旁的冯保忍不住低声打岔道。

    “啊,是。”雨秋平理了理头绪,匆忙低声道,“启禀皇上,草民原本是南直隶人士,父母皆是商人,在幼时因风浪流落日本,被好心人收留。后来在日本成家立业,得蒙草民的岳父赏识,被授予一官半职。十几年来,也成了一方大名。”

    “大名?”万历皇帝并没有开口,而是雨秋平身旁的冯保读懂了万历的颜色,默契地再次出声问道,显然是对这个词汇不是很理解。

    “皇上容禀,这是日本的称呼。”雨秋平思索了片刻后,决定举个例子来为万历皇帝解释,“现在的日本,颇为类似两千年前的春秋战国。身为日本之主的天皇就颇似那周天子,已经被架空数百年。而日本所谓的大名,则类似于春秋战国时期的一方诸侯,皆是裂土封王。如今的日本,草民的主君已如战国末年之强秦,势力强横。而草民则是其手下的诸侯,为其戍守一方。”

    “朕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身世。”然而,万历皇帝对雨秋平的解释似乎并不满意,而是摇了摇头,低声答道。

    雨秋平愣了一下,匆忙再次开口答道:“还请皇上恕罪。草民流落海外时年岁还小,已经记不清儿时身世了。这次西渡归来,正是想寻访儿时故里,却不想触犯了国家**,还请皇上责罚。”

    “你当真记不清自己的身世了吗?”万历皇帝再次摇了摇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望向了雨秋平,着实让雨秋平惊了一下。

    难道他指的是…

    “大伴,带着你的人都退出去。”万历皇帝对着冯保低声吩咐道,同时还对着暗处轻声道,“你们也都退出去。”

    万历皇帝一声令下,瞬间在阴影里就走出了几十个身手矫健的好手,着实把雨秋平给吓了一跳。这些人光凭目测一看,就知道个个身手都远在宇智波青冈之上,甚至连本多忠胜都仅能匹敌。而且这么多人藏在暗处,雨秋平却连一点气息都没有发现。

    “万岁爷…”冯保闻言一愣,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万历皇帝那幼小的身体,又看了眼人高马大的雨秋平,不由得担心道。

    “无妨。”万历皇帝摆了摆手,虽然只有十岁,还没有雨秋殇年纪大,可是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却已颇为老成。看来甘罗十二岁为相,也绝非虚谈啊。

    “遵命。”冯保闻言只好老实地退下去,在他带着手下退

    出大殿前,万历皇帝忽然再次开口道,“那个包裹是一并带来的吗?那就把那个包裹留下。”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万历皇帝要特意嘱咐这样一个细节,只有雨秋平一个人在听到这个命令后,在大冬天里,额头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等到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缓缓远去,身后的大门也在“吱吖”的声响后被沉重地合上,雨秋平已经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么,可以告诉朕你的身世了吗?”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大殿,万历皇帝再次开口问道。雨秋平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深深地跪拜在地,视线在身前的地板上晃动,却不敢抬头去看万历皇帝。

    他从万历皇帝的种种举动,已经隐约猜出了他想知道的身世是什么。

    他也忽然明白,为何万历皇帝要派人兴师动众在南直隶搜寻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相隔千万里的中国,为何会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和行踪。

    但是如今,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躲不下去了。

    反正算上叶谷穗子和她身后的那位殿下,知道这秘密的人也至少四个了,多一个也不算多。更何况万历皇帝,似乎已经猜得**不离十了。

    雨秋平缓缓地抬起头,眼睛忽然从阴暗的地面移向了光明处,万历皇帝的身影在光晕下竟然有些恍惚,宛若神明一般。

    “启禀皇上。”

    “草民来自四百年后。”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后,雨秋平心底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他会相信”。

    多么奇怪的念头啊。

    任凭谁说出这样的话,都会被当成是疯子看待吧。即使是最为信任他的今川枫,在听到雨秋平的身世后,也惊讶了许久才肯相信。

    可是雨秋平就是觉得,万历皇帝会相信。

    视线在眼前缓缓对焦,万历皇帝的表情也逐渐清晰起来。那还没有长开的脸庞上,此刻没有惊讶和意外,却是欣慰和激动。

    他没有回答,而是缓缓的在椅子上站起了身,向着雨秋平一步一步走来。在这寂静的大殿里,那缓慢的脚步声仿佛徘徊了一个世纪之久,才终于来到了雨秋平身前。

    “十年了,一切都如梦一般,神明果然佑我大明。”

    万历皇帝吐出了这句话后,毫无征兆地在雨秋平身前拜倒,把雨秋平惊得手足无措。

    “凡人朱翊钧,叩见天使。”

    万历元年(1573)11月24日到11月27日,皇帝皆以龙体抱恙为由没有上朝。只有少数亲信和李太后、张居正等人知道,皇帝是在偏殿内和一个神秘人密谈了三天三夜。从第二天开始,张居正和冯保也都被唤入殿内参与了密谈。

    这一段历史,没有被收入到二十四史中的《明史》里,但是在后世的一次考古发现里,万历皇帝的一份起居注副本被挖掘出来。在那份副本里,出现了几页没有在正式的起居注里出现的记载,上面正写了万历皇帝这三天都出现在

    了偏殿内。

    这份新的考古发现立刻引爆了史学界,因为万历元年的年底,正是整个国家政策发生历史性转变的时刻。大量学者对此展开调查,希望挖掘出皇帝诡异的行踪和这转变之间的关系,却都一无所获,直到记载了雨秋平本人的明国之行的《穗子笔记》被在数年后发掘出来。

    从紫禁城内走出时,雨秋平宛若从梦中醒来一样,不敢相信过去三天的经历是真实的。

    即使是再荒诞的传奇故事,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情节吧,那它又怎么会在现实里发生呢?雨秋平甚至极度怀疑起自己的穿越是不是也是一场梦,等他醒来后,就会发现他好好地躺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

    万历皇帝梦到一个来自未来的穿越者,身着一身红叶,带着神明的启示,来向自己传授天机。这个梦他从记事起,就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可是直到最近,他才在醒来后想起梦里的内容,立刻派人来寻找雨秋平。

    雨秋平无法用任何科学的办法来解释着一切。没想到,他一个信奉科学的穿越者,在试图将后世的科学传授给前世的人时,自己都动摇了莫非真的有神灵存在吗?

    不过不管这个过程是多么玄妙,雨秋平此行,却收获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最好结果。他把他的《未来大纲》,交给了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而万历皇帝,也相信这份大纲的真实在他们密谈到第二天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派人去暗杀努尔哈赤一家了。由最高统治者来根据未来大纲,进行一系列自上而下的改革,还有什么能比这种方式对国家帮助更大呢?

    即使张居正和冯保都对雨秋平将信将疑,怀疑他是疯魔的骗子。不过雨秋平相信,当他们按照自己书上所写的去一一求证时,就会发现自己绝对没有半句虚言了。

    雨秋平掐了掐自己的脸,脸上的疼痛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像做梦一样。”雨秋平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就在雨秋平发愣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了焦急的喊声。

    “殿下!您还好吗!”森可隆一马当先,朝着雨秋平这边冲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本多忠胜、朝比奈松千代、森兰丸和叶谷穗子,远远地可以看到不少黑衣人,看来是刚刚把他们放出来。

    “我没事,他们没难为你们吧!”

    “没有,只是把我们带到北边软禁了几天。”森可隆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雨秋平周围,发现似乎并没有人看守雨秋平,“殿下是也被放出来了吗?他们为什么抓殿下啊!”

    “这个是秘密,怕是不能和你们说。”雨秋平笑着摇了摇头,再次重复道,“秘密,秘密。”

    “没事,殿下回来就好,我们现在赶紧回日本吧。”森可隆十分本分地没有多问,而是再次开口道。

    “是,官府安排我们从天津卫出海回日本了,还准备了船只送我们回去。”雨秋平点了点头道,“不过我还要顺路去一趟蓟镇。”

    “殿下要去蓟镇干嘛?”

    “拜访一个人。”

第五百四十七章 军魂

    雨秋平之所以向万历皇帝请求见这个人一面的机会,是因为他曾是雨秋平小时候的偶像。而雨秋平这次带来的雨秋家练兵之法,也不敢贸然传授给万历皇帝,而是打算先找这个专家帮忙修改更正一下。雨秋平已经先期派人把治军法典寄了过去。除此之外,雨秋平从军十余年,也积累了数不胜数的问题,想找人讨教。而他,无疑就是最好的学习对象。

    雨秋平知道,以他一介草民的身份,肯定是见不到这个人的。所以,他特意请求万历皇帝下中旨替他引荐,让他能有一次和偶像见面的机会。

    12月1日清晨,雨秋平早早地来到了约定见面的地点。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已经有着人等在屋子里了天还没亮,屋子内已经隐隐有着烛光。雨秋平来的这么早,就是担心让那个人久等,却不想还是晚来了一步?

    不过当雨秋平推开门时,他就意识到他错了。等在这里的并不是他相见的那个人,而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小伙子年轻气盛,满脸胡茬,倒是颇有一股英气。他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双脚伸直搭在身前的石桌上,正前后晃荡着自己的椅子,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有点像织田信长的气质。”雨秋平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

    “敢问这位小哥,是否是军门的人,先一步过来收拾的?”雨秋平看他的样子,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模样,心想会不会是他要见之人家里的家丁或是子嗣。

    “你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约见我师傅的草民?还什么倭国来的将军?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没想到这小伙子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见面就指着雨秋平的鼻子骂道。

    “啊?”雨秋平被骂得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我哪儿得罪他了。他看了一眼本多忠胜,幸好他听不懂汉语。不然听到这小伙子如此辱骂自己,肯定抽刀就要上了。

    “你吗不是?雨秋红叶?”那个小伙子看到雨秋平似乎在装傻,前后摇摆了一下椅子后,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跳到了石桌上,这了不起的腰腹力量让雨秋平都是一惊。随后,他站在石桌上,对着雨秋平指指点点道,“号称自己是什么倭国的诸侯?那鸟不拉屎、破大点的地方,能凑出几个人来?还诸侯?就算是倭国的皇帝过来,小爷我一个人带着几百铁骑就把他们全收拾了!”

    看到这小伙子如此嚣张的气焰,即使本多忠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肯定对雨秋平无礼了。在主辱臣死的武士眼里,坐看主人被侮辱,简直比死还要屈辱。他二话不说,一把抓住那个小伙子踩着的石桌,一使劲就直接把桌子连着小伙子一起甩向了侧面的墙壁。雨秋平刚想制止,可是小伙子连人带石桌都已经被扔出去了。

    就在雨秋平闭上眼不忍去看之后的惨状的前一刻,那个小伙子忽然在空中一个扭身,双脚在墙上一蹬完成卸力,稳稳落地的同时,还一把接住了看上去要上百来斤的石桌。

    “呦,你这倭寇,”那个小伙子轻蔑地看了一眼梳着月代头的本多忠胜,“倒是有几分蛮力啊!我就说嘛,被我们汉人雇来当保镖的,肯定要有点东西。”

    说罢,那个小伙子迈开一步,猛地就把那个大石桌给扔了回来,呼呼的风声把雨秋平可吓得不轻。然而,本多忠胜也是面不改色,站稳步子,一张手就把石桌又给接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扔了

    。”雨秋平被本多忠胜和这个小伙子吓得不轻,哪有把一百来斤的大石桌当成棒球扔的啊?“锅之助,你把这桌子放下。”

    既然雨秋平下了命令,本多忠胜自然不会不听。不过那小伙子似乎到来劲了,跃跃欲试地又想上前挑衅。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声颇具威严的呵斥声在众人背后响起。

    “子茂,不得对客人无礼。”

    雨秋平转过身来,只见来者是一个四十多岁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谁,雨秋平绝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是那个闻名遐迩的武将,是整个民族的英雄。

    “草民雨秋红叶,参见戚帅。”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戚继光。

    “雨秋先生不必客气,有道是小国之君,大国之臣。先生乃是日本诸侯,而我不过一介武夫,对我平辈称呼即可。”然而,戚继光却摆了摆手,十分客气地对雨秋平道,“看样子,小侄刚才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赎罪。”

    “什么东西啊师傅?”那个小伙子看到戚继光对雨秋平非常客气后,恼怒异常地高声嚷嚷道,“那家伙就是跟汪直一个货色的家伙!手下全是倭寇!师傅对他那么客气干嘛?”

    “汪直作奸犯科,勾结倭人,扰乱海疆,屠戮百姓,此乃大奸大恶之徒;雨秋先生流落他乡,不忘故国,有成之后,回馈天朝,此乃国家忠臣。天壤之别,岂可相比?子茂,还不快向雨秋先生赔罪!”戚继光看到小伙子居然出言不逊后,浓眉一皱,厉声呵斥道。刚才还无法无天的小伙子一下子蔫了下来,心有不甘地朝着雨秋平行了个礼。

    “雨秋先生几天前寄来的治军之法,我让你看,你看了没有?”戚继光看到那个小伙子如此反应后,有些狐疑地低声问道。小伙子搪塞了几句后,发现瞒不过去,只得老实地答道:“就扫了几眼啦,没仔细看。”

    “唉,不学无术,如何对得起令尊的期待。”戚继光闻言连连摇头。

    “师傅的《纪效新书》和《武备新书》我都看了好多遍了,看那些倭人的东西做什么?”小伙子闻言有些不满地反驳道。

    “你若是看了雨秋先生的治军之法,便不会作此肤浅之语了。”戚继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低声道,“武人贵在谦虚和上进,故步自封只有自取灭亡。”

    “师傅的意思是,那家伙写的东西很好?”小伙子闻言一愣,重新打量了一眼雨秋平。

    “天下奇才。”戚继光转过身来,不知是在对小伙子说教还是在夸赞雨秋平,“治军之法,远在戚某之上。”

    “这又如何敢当!”雨秋平见状匆忙深深地一鞠躬,他如何受得了戚继光的这般赞誉,“还要请戚帅多多指出其中不足,以便推广全军。”

    “指出不足怕是不敢,只能是修修补补罢了。”戚继光连连摇头,赞叹不已地低声道,“戚某很少夸人,但先生的治军之法,当真令我眼前一亮。果然不该拘泥于天朝上邦之傲,外邦之人也皆有所长。之前的弗朗机和火炮,便仿自南蛮人。如今倭人练兵之法,也着实值得以之为师。”

    “这就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啊,无论是心胸还是眼界都是后人难以企及的。”雨秋平在心里默默赞叹道,“戚帅戎马一生,无论是倭寇还是北虏都是他手下败将,尤能虚心学习。后世清

    朝那些皇族和士大夫,一次一次被洋人击垮,却仍沉浸在天朝上邦的美梦里不肯改变,真是迂腐而愚蠢。”

    “先生的治军之法还请托付给戚某吧,戚某必定殚精竭虑为其修缮,将其编订为适合我朝全军操练的法典规章,推广全国。此事若成,则我军战力将不下太祖之时。”戚继光感慨万千地再次对雨秋平赞道,“先生心系国家,戚某感激不尽。”

    雨秋平的练兵之法,像池田恒兴、森可成、前田利家那些好兄弟也都看过,甚至织田信长也问起过,可是从未有人像戚继光这样珍视。雨秋平不由得有一种寻得知音赏识的喜悦,或许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吧。只有戚继光这样能练出天下强军戚家军的人,才能真正意识到这套来自后世的治军之法的重要性。

    “戚帅过誉了,一点雕虫小技罢了。”在戚继光面前,雨秋平可不敢有半点得色,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人有多强,“在下从军十余年,积累下不少军旅中的问题,想向戚帅讨教,还望戚帅指点一二。”雨秋平边说,边示意森兰丸把他提前准备好的十几张画着两军部署和地形地势的战场示意图都拿了过来,这是雨秋平这十几年来遇到的一些大规模战役,也是被他制作成战棋游戏的那十几个战役。他打算好好想戚继光取取经,学习真正的指挥之法。

    “先生请问,戚某定当知无不言。”

    雨秋平和戚继光从清晨一直谈到了日暮仍不过瘾,三餐都是在房间内简单吃过。最后索性点起蜡烛油灯,彻夜探讨。听着戚继光对过往战役透彻的分析和对雨秋平指挥失误的指出,雨秋平只觉得心中有关战阵指挥的那一部分茅塞顿开,多年来困扰自己的许多问题也都得以解答。甚至在戚继光的思路下,连他先前感到无比绝望的三日町之战,也都大有可为。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叶谷穗子和森兰丸、朝比奈松千代都早就在边上睡熟了,本多忠胜和森可隆还有戚继光的侍卫则一丝不苟地站在门外。唯有那个小伙子有些奇怪,明明没有睡觉,却装作睡觉的样子,眼睛却一直瞄着雨秋平的战场图。

    “时候不早了,戚某还需回去处理军务。兵者,国之大事,不敢疏忽。”戚继光看了眼天色,十分遗憾地站起了身,“接下来军务繁忙,怕是没时间和先生再聊了。”

    “无妨,能得戚帅点拨,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雨秋平摇了摇头,表示戚继光无须在意,“若是在下的微薄之力真的能对天军战力有所裨益的话,在下深感荣幸。”

    “一定会的,先生放心。”戚继光十分坚定地朝着雨秋平点了点头,同时对一旁的小伙子说道,“子茂,你这就回一趟府上,把我多年来所有的拙作和战例分析图都拿过来,送给雨秋先生,作为临别的礼物。”

    “是。”那个小伙子闻言立刻起身,还朝着雨秋平微微鞠了一躬,似乎在为昨天的事情表示抱歉。不过脸上,却依旧带着那股傲气和不羁的神才,

    “这位是?”雨秋平目送着小伙子离开,同时对戚继光低声问道。

    “哦,忘了介绍,这是在下同僚的儿子,也是在下故交徐文长的徒弟,近些日子被送来我这里学习兵法。”戚继光用颇为器重的眼神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此子日后必成大才。”

    “他姓李,名讳上如下松。”

第五百四十八章 回归

    洋流不好,再加上遇到风浪耽搁,等到雨秋平一行人乘船返回日本时,已经是万历二年(1574)的2月13日了。雨秋平到了日本才得知,织田信长在去年下半年就向朝廷申请改元。而朝廷居然很给织田信长的面子,将元龟四年直接改为了天正元年,还让他一个小小的弹正忠决定了年号。织田信长选择了“天正”这个年后,看来是想取《老子》里,“躁胜寒,净胜热,清静为天下正”的蕴意之前的元龟可是把他折腾得不得情景。因此,今年实际上已经是天正二年(1574)。

    而除此之外,日本的形式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在雨秋平离开的这段时间,织田信长着实干了不少事情。天正元年(1573)入冬后,在越前爆发了大规模的一向一揆。由于织田信长之前在越前进行的大屠杀,朝仓家的武士集团几乎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以至于地方的权力出现了真空。朝仓家原本投降织田信长的富田长繁勾结越前东北的邻国加贺内的本愿寺势力,在越前境内发动一揆,攻杀了织田家留守的前波吉继等人。

    织田信长见状毫不客气,立刻集合大军反攻越前。不巧的是,富田长繁还在关键时候和本愿寺闹了矛盾,本来实力就处于下风的联军发生了内讧,被织田信长一举击破。富田长繁被斩杀,整个越前国内的一向宗势力几乎被暴戾的织田信长从**上抹除。

    为了避免加贺国的本愿寺势力反扑,织田信长任命能征善战的柴田胜家作为越前守护。不过整个越前国的石高数太过庞大,接近50万石,再加上海贸发达,足以动员20000人的军队,几乎就是之前朝仓家的实力。把如此庞大的领地交给一个人,显然有尾大不掉的风险。为此,织田信长还将前田利家、佐佐成政、不破光治三人分封到越前国要冲府中附近的两郡。府中三人众作为织田信长的直属力量,分享越前国的领地,成为了监督柴田胜家的目付。柴田胜家则成为了织田家在北陆道的军团长,负责攻略北陆道的加贺一国。

    以此为契机,织田信长对自己劳苦功高的手下们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分封。丹羽长秀获封若狭一国,和获封山城、近江的几个郡的明智光秀共同组成了山阴 道军团,负责山阴 道一色家、波多野家的攻略。木下秀吉则被赐予了浅井家的旧领,领有北近江三郡,南近江则被织田信长分封给了母衣众出身的直政等人。而佐久间信盛则在原有领地的基础上,加封了织田家目前在摄津国取得的领地和山城国的几个郡,作为本愿寺包围集团的军团长,负责攻略石山御坊。

    而雨秋平,则在原本河内守护代的基础上,被加封了和泉守护。和泉国中,目前只有町附近的大鸟郡在雨秋平手上,剩下的土地都在三好家的手里。织田信长给出这样的任命,明显就是鞭策雨秋平去攻略和泉。雨秋平也成了织田家攻略三好家的军团长,所部成为了织田家目前的四大军团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木下秀吉还在被提拔成为坐镇一方的家老后,主动改变了自己的苗字。在一次酒席上,他主动向在座的丹羽长秀和柴田胜家请求二人各自把苗字里

    的一个字赐给他,让他合成新的苗字,以激励自己继续为织田家奉献忠诚。

    木下秀吉这种不伦不类的做法把众人都逗乐了,出身高贵者更是看不起这样的做法,不过织田信长倒是颇对胃口,强迫并不乐意的柴田胜家也给了一个字。丹羽长秀给了“羽”,柴田胜家给了“柴”,于是木下秀吉就改名为羽柴秀吉。雨秋平在抵达时,还收到了羽柴秀吉的致歉信。说他本来想从对他最为照顾的红叶殿下您这里也拜领一字,只是您不在,只好遗憾作罢,让雨秋平笑了半天。没想到,他还能这样改变历史,难道如果他没有这次明国之行,羽柴秀吉的名字就会变成羽秋柴秀吉吗?

    而雨秋平返回后,雨秋家的事物也已经焕然一新。

    在今川枫和雨秋五兵卫的辅助下,雨秋殇在雨秋平离开的几个月里顺利完成了雨秋家的“战后重建”工作。新训练的一千多新兵补足了原本常磐备、鸣镝备、细柳备和骑兵连的缺额,而小幡杰盛、加藤光泰和兼松正吉,则分别接替了穴山信实、原长赖、青木一矩的位置。而在战役里立下大功的武士和足轻们,也都获得了封赏。

    而雨秋平在出征前准备的烈士子女学校计划,也被顺利开展了。不过由于缺乏适用大班授课的日语教材和老师,雨秋殇只得把雨秋平之前给军官们上课的汉语拼音拿来使用,让红叶军的军官每天轮流作为老师给烈士子女上课。这也间接把汉语作为了红叶军烈士子女学校的指定语言,那些小孩子在学校里基本都只说汉语。倒是让回来后的雨秋平颇为欣喜家乡情绪浓厚的他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这就成了一种惯例,被延续下来。

    后来,学校的范围再次扩大,不仅面向红叶军的烈士子女,而是向广大雨秋家治下的子民开放,不过红叶军的烈士子女可以免除学费和伙食费。雨秋家也专门培养起了老师,来教授孩子们有关于汉语、算数、逻辑、礼仪、领地管理多种未来能用得到的技艺。

    看到自己的长子取得如此不错的成就,雨秋平欣慰不已。不过更让他开心的,是雨秋佑的归来!不过,这却是以雨秋光为新的人质前往町作为代价的。

    雨秋平后来了解到,这件事情是由织田信长和天野景德一力推动的,似乎是想给町的商人一点颜色看看。今川枫、雨秋殇、雨秋光他们都不忍心雨秋佑一个人被扣在町那么多年,再加上雨秋光主动提出作为人质去交换他的二哥回来,事情也就这样拍板了。而国会由于一向支持三权分立的雨秋平并不在场,也不够硬气,只得应允了这个条件。

    因此,在雨秋平回到日本后的第一顿晚饭,就见到了他之前朝思暮想好久的雨秋佑。一晃快五年没见了,曾经的孩童已经长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由于是双胞胎,他和他的哥哥的五官及面容都极为相似。雨秋殇多了一份坚毅,而雨秋佑的脸上则更有一些神采。

    “来,快给爸爸抱抱!”雨秋平见到雨秋佑后,二话不说就想把自己想念多时的儿子给搂在怀里,却不想被雨秋佑灵活地躲开了。

    “父亲,这么多人在呢,怎可作小女子之态?

    ”雨秋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哥哥妹妹和母亲,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呦?你这小子,几年不见,翅膀硬了吗!都不让爸爸抱了。”雨秋平闻言佯怒道,心里却是暗自开心。他原本担心雨秋佑因为多年不见,再加上一直被软禁,性格会出问题,以至于疏远他们,可是看他的样子,还是和往常一样乐观开朗。

    雨秋平没有察觉到,雨秋佑那如往常一样的笑脸下,潜藏着的阴霾。

    “父亲,兄长都随您上战场立过大功了,现在也成了常磐备的上士足轻头了,还能一个人处理国政,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快给我安排点事情呀!”

    “哈哈哈哈好呀,你也到了该做点事情的时候了。”雨秋平笑着摸了摸雨秋佑的头,“来,和爸爸说说,你这几年在町都做了什么,学了什么。”

    “基本就是读书练练剑吧,也没啥别的能做的。”雨秋佑闻言一愣,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整天被关在小屋里,能做什么?”

    雨秋佑的这句话让雨秋平一下子内疚地无法自拔。当年因为情势紧迫,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当人质,这件事情一直是他心里的痛。一个做父亲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反倒要让孩子遭这么大的罪。

    “之后这段时间,你俩继续跟着半兵卫和权兵卫学习吧。”雨秋平犹豫了一下,决定让他俩之前的老师继续带带他们,“之前你们还小,现在两位大人可以教你们点真本事了,记得要虚心求教啊。”

    “是,父亲。”雨秋殇和雨秋佑齐声应是道。

    就在这时,天守阁的纸门忽然被敲响了。森兰丸拉开门,探出头来,对雨秋平说道,“殿下,登平哥哥求见。”

    “哦?成元丸来了?”雨秋平很诧异直江登平大晚上地过来干什么,今天炮兵应该没有训练任务才对啊。

    不一会,直江登平就鬼鬼祟祟地进了门,递给了雨秋平一份明明是明天早上才要交的备忘录,随后就告退转身离开。雨秋平用狐疑的眼神盯着直江登平看,发现后者在转身关门的时候,悄悄地朝着雨秋岑眨了眨眼睛。雨秋平立刻转身过去观察雨秋岑的反应,发现他的宝贝女儿脸色一红,嗔怪的模样倒颇有一份今川枫小时候的神韵。

    “岑儿,怎么回事呀?”雨秋平用有些微妙的语调问道,满意地看着雨秋岑的脸颊变得更红了。这小姑娘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长大了肯定是和她妈妈一样的美人。雨秋平在很早之前,就发现雨秋岑和直江登平经常玩在一起,他本以为两人只是玩伴,没想到似乎暗生情愫?

    “没…没什么呀?他来送备忘录和我有什么关系!”雨秋岑有些结巴地辩解道。

    “哦?你怎么知道这是备忘录?离得这么远,你是怎么看见的呀?”雨秋平笑着调侃道,挥了挥手里的那沓纸张。雨秋岑顿时说不出话来,害羞地一头钻进了今川枫的怀里,惹得众人大笑起来。

    “二哥,你还好意思笑我!”看到雨秋佑笑得特别欢后,涨红着脸的雨秋岑生气地急道,“你整天往茶茶妹妹那里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第五百四十九章 儿女

    “啊啊啊啊岑儿你可别乱说!”雨秋佑一听也急了起来,立刻止住了放肆的大笑,十分紧张地指着雨秋岑道。

    “哦?”雨秋平闻言又是一乐,看着这几个孩子互相嘲笑揭发,仿佛回到了自己小学初中时在老师面前告状的样子,“怎么,咱们的佑儿对茶茶有意思啊?”

    “瞎说!”雨秋佑立刻绷住了脸,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根本没这事。”

    “你每天都要去找茶茶妹妹玩,什么叫没有这事!都没见二哥主动找我玩过!”雨秋岑见状也不乐意了,不留情面地反驳道。

    “岑儿你整天都和成元丸腻在一起,只要他一结束训练就去找他玩,我怎么找你玩啊!”雨秋佑毫不畏惧地反唇相讥道。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整个晚饭都在欢乐的气息中渡过。等到孩子们都回房歇息了,意犹未尽的雨秋平仍然在床榻上和今川枫聊起了八卦。

    “你呀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关注小孩子过家家?”今川枫又好气又好笑地在雨秋平的腰上掐了一把。

    “嘛,关注自家孩子青春期的情感动向也是做父母的职责啊。”雨秋平努力憋笑,做出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把今川枫给逗乐了。

    “岑儿和成元丸玩得可好了,两个人我觉得也很搭。成元丸很照顾岑儿,岑儿那小公主性子,动不动就乱发脾气,可是成元丸从来没生气过,总是能包容她。”今川枫提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眼睛里也泛起了宠溺的神采,“小时候把她给惯坏了,总是顺着她。希望以后也能找一个惯着她的夫婿吧,不然她以后可怎么办呀。”

    “这事你和亲兵卫提过吗?”今川枫忽然扭过头来,在雨秋平耳畔问道。

    “没有,不过如果我提,亲兵卫肯定不会拒绝吧。”雨秋平点了点头道,“依他的性子,儿子能娶主家的公主,肯定是不甚荣幸吧。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们俩能自由恋爱,不要由父母来包办婚姻。反正我所有的子女,我都会让他们自己恋爱的,不会替他们决定婚事。”

    “又是那套歪理邪说。”今川枫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懒得和你吵。”

    “干嘛,后世的那套肯定是更有道理的!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由自己决定肯定比由父母决定能收获更幸福的婚姻啊!普通人都是如此,更别说武家了!父母决定的,一多半都是政治婚姻吧。”雨秋平却不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你想想,枫儿你当时是想嫁给自由恋爱的我,还是想嫁给政治婚姻的冈部正纲?”

    “啊…明明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回想起来,那份情愫却仿佛在昨天一样呢。”今川枫回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脸上泛起了甜甜的微笑,细腻的小手也钻到了雨秋平的手心里。“直到现在,我都会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了平,让我能拥有一段那么美好的感情。我有时候都在想,如果初见的那天,我没有去看枫

    叶,我们没有相见,你我的人生,会不会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轨迹呢?”

    “我觉得不会。”沉默了半晌后,雨秋平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把今川枫揽入怀中,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温柔地低声道,“只要缘分在,我们这两片在美丽又残酷的世界上孤零零飞舞的红叶,终究会遇上的呀。不是那天,就是另一天。”

    “你这欺心的骗子。”今川枫脸色一红,把脸颊贴到了雨秋平的胸口,以免让她看到自己嘴角的笑容。这对神仙眷侣就这样久久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忽然觉得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阿市这几个月来好多了。”良久后,今川枫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走之前那段时间,你也看到了,整天茶饭不思,人也憔悴得不成样子。她也一度很想见被藏到纪伊山区那里的浅井公子,但是总算被我给劝住了。”

    “后来啊,倒是那三个小姑娘安慰起了阿市。在她们的安慰下,阿市终于走出来了。虽然偶尔想起长政还是会很难过,但是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消极了。那三个小姑娘真的不容易,尤其是茶茶,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今川枫谈起茶茶,眼里泛起了心疼的泪花,“但是我看得出来,她自己完全没有走出失去爸爸的阴影,但是仍然强撑着去安慰她的妈妈。唉,这么小的孩子,却要自己承担那么大的痛苦,真的为她心疼。”

    “战国乱世,这样的小孩子不要太多啊。”雨秋平摇了摇头,也是叹了口气。

    “说起这个。”今川枫忽然想起雨秋平此次明国之行的目的,“我看你回来之后气色也好了不少,这次明国之行,你有确立你新的志向吗?还是要结束日本的战国乱世吗?”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雨秋平没来由地开口问道,让今川枫着实愣了一会儿。

    半晌后,今川枫才有些艰难地再次开口道:“可能会吧。我觉得,你不该是那么狭隘的人。不过,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民族,所以我会支持你的。”

    “放心吧,我不会那样的。”雨秋平仿佛玩笑得逞一般的小孩子一样,得意地做了个鬼脸,“我还是要结束日本的乱世,只不过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计划,我还给他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叫做《女娲计划》。等哪次有空了我好好跟你讲,反正这计划大概还要20年呢。”

    “哼!坏蛋!”今川枫被雨秋平刚才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给戏弄了,恼羞成怒地在雨秋平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把雨秋平疼得连连求饶。

    “说,你领回来的那个小姑娘怎么回事!那个什么叶谷穗子!”今川枫并没有松开掐在雨秋平腰上的手,而是加大了力度,凶巴巴地问道,“又年轻又漂亮,你想干什么!怎么事先都没和我说过!”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雨秋平一边在被子里努力挣扎着,一边把船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听到叶谷穗子和某位幕后的殿下居然也知道雨秋平是穿越者后,今川枫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不用问我为什么,也不用问我怎么办,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把这姑娘一直带在身边软禁着了。”雨秋平摊开手摇了摇头,“静观其变吧,还能怎么办。”

    “对了,佑儿和茶茶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突然岔开话题啊!”今川枫有些不满意地嘟囔道,“我还是觉得你对那姑娘有意思!明明是侍女,却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干,整天就让她画画。”

    “她干也干不来,还给兰丸他们添麻烦,何苦呢?”雨秋平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今川枫的脑袋,“好了,别多想,快告诉我,茶茶和佑儿怎么回事?”

    “呐,就是小男孩和小女孩过家家呀,还能是什么?”今川枫闻言一笑,“茶茶懂事又漂亮,还温婉可人,小男孩都会喜欢的吧,佑儿也不例外呀。”

    第二天清晨,雨秋平还没起床的时候,枫叶山城天守阁的楼道里,一个小身影正躲在楼梯的转角,不安地四处张望着什么。

    “茶茶!你在这里呀!”就在这时,雨秋佑忽然在小身影的背后窜出,把茶茶给吓了一跳,匆忙转过身来。

    “佑儿哥哥。”茶茶被吓得不轻,一边喘气一边答道,“你一大早就过来干什么呀?”

    “那个…我…随便逛逛。”雨秋佑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不安地搓着手,低声反问道,“那茶茶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也是随便逛逛!”茶茶结巴了一下,用同样的理由搪塞道。

    就在这时,天守阁的走廊上,传来了另一阵脚步声。在茶茶和雨秋佑反应过来之前,一身军装的雨秋殇走过拐角,正好遇到了两人。他愣了一下,低声道:“阿佑,茶茶,早啊。”

    看到了雨秋殇后,茶茶的小脸上瞬间腾起一抹红晕,有些不安地垂下了头,同时横移了一小步,和雨秋佑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用细若蚊呐的声音低声道:“殇儿哥哥早上好。”

    雨秋佑只觉得心里怪怪的,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不知道为什么,用有些平淡的声音答道:“兄长早啊,这么早是要去干嘛?”

    “去训练,每天早上都是这个点集合。”雨秋殇简短地回答了自己的弟弟,随后便快步离开了,只留下雨秋佑和茶茶呆立在那里。雨秋佑仿佛隐约间明白了,为何茶茶会这么早就等在楼道里。

    “你们两个小家伙,大清早在这里干什么?”好巧不巧,雨秋平刚好和雨秋殇前后脚走过了楼道,看到雨秋佑正和茶茶站在一起,脸上露出了一抹揶揄的微笑。然而,这微笑在雨秋佑眼里看起来却是那么讽刺,让他心里一阵翻腾。

    “父亲这么早是要干什么?”雨秋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反问道。

    “去看一个人。”雨秋平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散去。

第五百五十章 探望

    当雨秋平缓缓走到枫叶山城城东的一座山岗上时,才发现一个少妇的身影。她正跪在坟头,似乎正在喃喃自语。微风吹来,拂起了她耳畔的青丝,也让身上的和服更紧地包裹着了那略显消瘦的身材。

    不用说,那肯定是阿市。她跪着的山岗,是雨秋平在去年埋葬浅井长政的地方。由于雨秋平近乎疯狂的态度,织田信长原有的“人骨酒杯”计划被迫克制,浅井长政得以全尸而葬。雨秋平本想把他葬在近江,可是织田信长却并不允许这样的行为。无奈之下,雨秋平只得把他的墓选在了枫叶山城周围,以方便自己和阿市母女时时探望这世间除了他们,也不在会有人来探望浅井长政了吧。

    雨秋平缓缓地走到坟前,跪在坟头的阿市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而是等雨秋平走到了身侧时,才低声开口道:“红叶哥哥,你也每天都来吗?”

    “是啊,之前去了明国几个月,好久没来看看长政了。”雨秋平并排跪在阿市身边,望着浅井长政的坟冢,低声道,“听说你去年年前身子好些了之后,也是每天都来看望长政。”

    “是。”阿市低声吐出了这个字,那倾世的容颜上的哀婉,足以让天下苍生为之心碎。“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有时候一天会来好几次,可是还是好想他…”

    说着说着,泪水还是在这个已经哭了快一年的女人的眼眶中打转。“他是傻瓜,他是天下最坏的坏人。他抛下我,抛下三个宝贝女儿还有他的儿子,就自己一个人走了。他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他!知不知道孩子们有多想和他再一起吃顿饭,有多想再让他哄她们睡一次觉呀…”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心里只有他的光明大义,他的武家道义。他的义,真的就有这么重要吗…”阿市说着说着,早已泣不成声,把手搭在墓碑上,委屈地呜咽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坏蛋,当初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害得我爱上了你,一辈子都忘不掉你,如今却弃我而去…”

    雨秋平作为阿市和浅井长政这段婚姻的媒人,一路看着他们走来,明白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厚。他也明白,此刻他任何的安慰,都不过是徒劳罢了。这份失去挚爱的伤痛,只能由阿市自己来慢慢平复。

    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雨秋平也不忍心看着阿市一个人难过,自己想着想着,忽然没来由地开口道:“其实…那个白痴,又怎会不懂你们对他的感情呢?”

    “若是真懂,又为何走得如此匆匆,不肯多陪我们一天?”阿市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看着让人难受。

    “人啊,总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你说,如果让长政能多陪你一天,就比如说让你们早结婚一天,阿市你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吗?”

    “不会有吧…”阿市不知道雨秋平为何突然这么问,有些犹豫地答道。

    “那多两天呢?”雨秋平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阿市摇了摇头,没有说些什么。

    “五天呢?”

    阿市依旧摇头。

    “那如果是一年呢。”雨秋平忽然把时间猛地拉长。

    阿市这次思考了片刻后,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年会有不同。”

    “那为什么五天没有不同?一年却会有不同呢?这中间的临界时间点是多少,你能说出来吗?”

    若是其他的人,在自己如此伤心的时候,和自己谈这些事情,阿市可能早就礼貌地应和几句便离开了。可是在和她谈这些的,是她除了夫君之外最亲密的红叶哥哥,让她不由得开始思考,雨秋平到底想表达什么。

    “可能是因为…”阿市沉吟了很久后,低声答道,“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了吧。我说不定可以说服他,好好善待家人,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

    “是啊,阿市你也说了,人生的时间本身没有特殊,多一天少一天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如果时间能够被用来做有意义的事情,那就不一样了。”雨秋平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道,“对于长政来说,他的理想就是要守护天下的光明大义,守护武士的道义,为此而死,他的人生也是有意义的了。否则无论活得多久,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虚度光阴罢了。”

    “可是陪伴家人难道就不是意义了吗?陪着我们的女儿儿子一起慢慢长大,陪着我一起变老,难道就不是意义了吗?武士的意义,就只能是那些远大的志向吗?”阿市有些悲凉地轻声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长政是那样一个善良温柔的人,他又如何不想陪着你们渡过美好幸福的人生呢。如果他只是个田舍汉的话,想必会和你们尽享天伦之乐吧。”雨秋平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德川家康之前和自己说的话,竟然觉得他的话也有一些道理,“可是身为武士,身上的责任就和平民不一样了。长政不仅希望你们能拥有幸福快乐的生活,他希望全天下所有的家庭都能这样。他想要一个太平盛世,想要结束治乱循环,想要一个长治久安的天下。让所有的父亲都可以陪着孩子长大,陪着妻子变老。让你们母女,能够安心生活在一个再也不会有战乱的世界上。这就是他的愿望,作为一个武士的愿望啊。”

    听着雨秋平在耳畔的诉说,阿市晶莹剔透的泪水再次缓缓地顺着脸颊落下,滴在眼前的土地上,在泥土上留下几个小黑点,缓缓地沁入大地。

    “那我倒宁愿他是个平头百姓…”阿市抽泣了一声,呜咽着低声道,“他是平民,长政就只是我们一家人的。他是武士,他就是全天下人的了。”

    “红叶哥哥,谢谢你,阿市懂了,终于理解他了。”阿市用小手轻轻地擦拭了一下泪水,缓缓地把带来的酒水等祭品摆了出来,还给浅井长政的墓前换了个花圈,同时轻声道:“之前我心里一直怨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他为何那么绝情。”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酒?”雨秋平看到阿市从包裹里掏出了一大瓶酒后,忽然举起阿市摆在地上的那个酒杯,朝着阿市比了比,笑着低声道,“带这么多就差不多啦,长政那家伙,喝这点就够呛要倒啦。他要

    是醉了,就一整天没法在天上看着了你了呀。”

    “噗嗤。”阿市被雨秋平的笑话逗得掩嘴一笑,忽然自己都愣了一下。这是她自浅井长政离开以来,快一年了,第一次露出笑容。

    “你都多久没笑过了。”雨秋平看着阿市露出浅笑,自己也微笑着勉励道,“要好好活下去啊,你还有三个女儿,还有儿子。无论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他们,还是为了天上的长政,阿市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因为长政努力追求的天下,就是一个所有母亲所有孩子都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生活的太平盛世。只有你开心起来,重新热爱生活,长政的努力才没有白费啊。”

    “嗯。”阿市笑中含泪,望了眼雨秋平,又看了眼那冰冷的石碑。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浅井长政的影像浮现在身前,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对自己轻声道:

    “阿市,你真漂亮。”

    “我爱你。”

    雨秋平和阿市就这样养成了没有言说的默契,每天清晨都会在浅井长政的墓前待一会儿,聊一会儿。渐渐的,这段时间已经成了两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直到有一天,阿市来的时候,却发现雨秋平已经待在墓前了由于今川枫喜欢睡懒觉,雨秋平也经常陪她多睡一会儿,每次来得都比阿市要晚。

    “红叶哥哥,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阿市放下手里的篮子,侧过头来问道。

    “待会要有客人来访,不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只能早些来了。”雨秋平一边替浅井长政打理着目前的佛龛,一边答道。

    “什么客人要谈这么久?”阿市随口问到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冒犯,于是再低声补充道,“红叶哥哥若是觉得不便,不告诉阿市也可以。”

    “没事,阿市是自己人呀。”雨秋平笑着摇了摇头,“是土佐来的人,是那鬼若子的弟弟,香宗我部亲泰。”

    “土佐人?他来干什么?”阿市闻言一愣,有些不解地答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雨秋平结束了他的整理工作,缓缓站起了身,在转身离去的时候答道,“显然是为了三好家而来的。”

    其实在这个时空,三好家大为加强的情况下,长宗我部家依旧能在土佐立稳脚跟,让雨秋平很是意外。这一方面是因为织田家持续在近畿给足了三好家压力,让三好家不得不频繁地消耗大量的兵力和粮食渡海支援。另一方面,则是三好家当年在近畿后方进行攻略时,选择的目标是伊予、播磨、摄津而非土佐。而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四国岛遍布山地,进攻不易。每次三好家试图进攻长宗我部家的时候,长宗我部元亲的策略都是努力拖到春耕秋收的时候。三好家四面受敌,难以调动大军进攻土佐,也只得不了了之。

    然而,随着织田信长把注意力先后放在了北陆道和山阴 道,毛利家也和三好家结盟,三好家多年来终于有机会腾出手来,好好解决一下四国岛的问题了。长宗我部家,也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第五百五十一章 远交

    天正二年(1574)3月12日,枫叶山城天守阁内。

    坐在雨秋平身前的客人,是一个一身紫色武士服的优雅中年男子,名叫香宗我部亲泰。他是长宗我部国亲的三子,长宗我部元亲的弟弟,过继到了香宗我部家继承领地。作为兄长的左膀右臂,香宗我部亲泰在多年来为土佐的统一和长宗我部家与三好家的对抗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长宗我部元亲对他极为倚重,在外交事务上几乎对他言听计从。

    而这次,香宗我部亲泰的到来,就是向雨秋家以及雨秋家的主家织田家提出了结盟的请求,一起对付两家共同的敌人三好家。不过,与其说是结盟,倒不如说是长宗我部家的求救。

    眼下的三好家,依旧是西日本的一个庞然大物。它控制着四国岛上的三个令制国,西北的伊予国,东北的赞岐国和阿波国。除此之外,它还控制着濑户内海的要冲淡路国,在近畿控制摄津国、和泉国的一部分,在山阳道则控制了播磨国。它拥有150万石左右的庞大领土、超过60000人的部队和全日本最强大海军拥有800余艘大小船只的淡路水军。而西国的另一个庞然大物毛利家,此刻则是他的盟友。

    这样的敌人,显然不是偏居一隅的长宗我部家能够单独应付的。长宗我部家控制下的土佐国虽然面积巨大,但是土地贫瘠,石高数不过20万石。靠着一领具足的庞大动员力,长宗我部家也只能勉强在本土作战时凑出10000人的杂牌部队,这和三好家是完全不成比例的实力。之前长宗我部家能够一统土佐、甚至北上骚扰三好家,主要是因为三好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土佐国身上。

    现在则不同了,三好家似乎打算一劳永逸地解决四国岛的问题了。早在十几年前,三好长庆他们就在雨秋平无意识的点醒下,意识到了稳固根基的重要性不过他们把注意力锁定在了富饶的伊予、摄津、播磨,而不是贫瘠的土佐。不过,随着四分五裂的土佐统一起来,长宗我部家的力量也足够掀起点风浪了,这是三好家不能允许在他们的后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因此,三好家在留下三好长逸坐镇和泉、三好义贤坐镇播磨、安宅冬康和荒木村重坐镇摄津后,就把其余的主力都调回了四国岛。

    三好家预计从三个方向对土佐国展开攻击:西路军由三好义兴率领,从伊予国进攻西土佐的中村御所,兵力约9000人;东路军由十河一存率领,贴着土佐国东边的海岸线,进攻东土佐的安艺城,兵力同样是9000人;中路军则由三好长庆亲自指挥,从白地城直插土佐国核心也是长宗我部家的本城冈丰城,兵力约20000人。出动如此大规模的兵力,看来三好家是决心要消灭长宗我部家,不会再因为种种不利因素而退兵了。

    总攻击预计在春耕结束后的4月中旬展开,长宗我部家自知不是对手,只得向织田家求助。希望织田家能够趁着三好家主力都在四国的机会,

    进攻三好家在本州岛上的领土,迫使三好家回师。

    表达完了长长的这一段话后,香宗我部亲泰就沉默了下来,等待着雨秋平的答复。根据织田家新规划的军团制度,织田家各个攻略方向的军团长拥有极大的权限,可以自行决定盟友的取舍。因此,长宗我部家的同盟请求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雨秋平的判断。而雨秋平此刻,却陷入了沉思。

    从国际关系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远交近攻”,形容的就是眼下局面的最佳外交战略。雨秋家和长宗我部家由于领土的间隔,在短时间内不会存在利益冲突。而由于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三好家,削弱三好家可以满足双方的利益。因此,两家合作起来对付三好家几乎是水到渠成的选择。

    然而,让雨秋平犯难的却另有原因那是织田家不久前起草的一份命令。据池田恒兴说,这份命令是林秀贞向织田信长建议后起草的,不过却把这份功劳让给了织田信忠,以他的名义发布,替他树立威望。

    命令的要求很简单:从今往后,一切和三好家的大规模战斗,都尽量拖到农忙时进行。

    雨秋平刚看到这个命令时,不禁为这简单而切中要害的命令而叫好。

    因为织田家经过织田信长十几年来的改革,兵农分离的程度已经越来越高。掌握了尾张、美浓、近江这几大富饶的粮产地,织田家拥有了组建大规模常备兵团的实力。常备兵和雨秋家的红叶军类似,所有的战兵都是脱产的雇佣士兵,不需要参与生产,只需要日常训练和随军出征,俸禄由主家发放。

    反观三好家,他们的常备兵比例却几乎是日本最低。因为三好家保有着远远超出石高量的军队数量大多数都是在三好家撤出近畿时,拖家带口和三好家一起撤离的军队。他们来自近畿,却积压在了四国。三好家控制的几国虽然不贫瘠,但也不是大型粮产地,供应这么多人的粮食颇为吃紧。三好家无奈之下,只得大量开垦荒地,让迁移而来的军队进行耕作。他们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出征,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维持运作。

    因此,春耕和秋收对三好家特别重要。一旦这些军队没能及时在春耕秋收时赶回领地劳作,第二年的粮食和收入就没了着落,三好家又不会发放足够他们养活全族的俸禄。上一次浩浩荡荡的织田包围网,三好家就是因为粮食危机而不得不退兵,这就是兵农合一带来的弊端。而织田家军中,常备兵的兵力却多于农兵,他们本来也不从事生产,没有自己的耕地,不需要在农忙时赶回领内、解散部队去耕种。固然在农忙时出征,也会对织田家的粮食收成产生影响,但是织田家有本钱这样挥霍,他们每年的作战计划不受农忙时节的限制。

    因此,林秀贞提议,织田家在和三好家对阵时,务必在农忙时出阵,迫使三好家放弃耕种前来迎战。织田家甚至不需要取得胜利,只要把三好家的

    军队拖在这里,就达到了目的。长此以往,三好家早晚会因为粮食储备不足而崩溃。这是一招自损三百,杀敌一千的狠辣计谋。不是阴谋,就是**裸的阳谋,两瓶毒药都摆在了桌面上,任由三好家选一瓶喝下去。

    三好家要么选择不集结部队,继续耕种来保证粮食这样他们的领地就会被织田家的常备兵攻陷;要么选择和织田家进行同样的兵农分离,用不需要生产的常备兵来和织田家的常备兵对决。可三好家所控制的领地的生产力远没有织田家富饶,可能只能维持不到40000人的常备兵。这就相当于不经一战,就把三好家的军力削去了三分之一。

    包括雨秋平在内,织田家的所有人都深信这一流氓战略必将取得巨大的成功。因此,织田信长计划在3月底春耕结束后,先集结织田家的主力进攻长岛,把困扰织田家很久的长岛一向一揆给镇压了。等到夏天过去,秋收到来时,再率领大军直扑三好家,同时对摄津、和泉展开进攻。这份指令,也以织田信忠的名义起草,发给了位于三好家对抗前线的佐久间信盛和雨秋平,命令他们二人在农闲时不得孟浪出击。

    这就让雨秋平很是为难了因为三好家正打算趁着夏天的农闲时期把长宗我部家干掉,如果雨秋家不能出兵牵制,那长宗我部家很难挺过这一劫,四国岛会被统一为三好家的后花园。之后雨秋家再要面对的,就是后顾无忧的三好家了。失去长宗我部家,也就失去了对抗三好家的一个重要盟友,这是身为三好攻略军团长的雨秋平不愿意见到的。

    如果是过去,雨秋平完全可以去信给织田信长,向他解释眼下的状况,请求出兵的特许。按照织田信长的脾气,他虽然喜怒无常、乖张暴戾,但是对于属下的才华和意见,还是乐于采纳的。然而这次情况不同,织田信长公开地把署名为织田信忠的命令向全织田家公布,显然是想用这个杰出的命令替自己的继承人树立威望,来给织田信忠铺路。这是织田信忠第一个公开发表的命令,雨秋平如果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无异是扫了织田信长和织田信忠的脸面,让他们下不来台。即使雨秋平暗中去信,成功说服了织田信长同意自己出兵,但在外人眼里看来,织田信忠前脚刚说各部要保持克制,后脚你雨秋平就出兵了,未来的少主的威信不就扫地了?

    “治部殿下,可是有什么难处吗?若是需要长宗我部家做出什么保证,长宗我部家愿意将嗣子奉上。”雨秋平的沉默被香宗我部亲泰误以为是在要挟长宗我部家。眼下生死存亡之际,香宗我部亲泰不敢托大,老实地将谈判的底线盘托而出,“将来若是击败三好家,四国岛的赞岐、阿波,长宗我部家也承诺寸土不去,只求一半的伊予即可,愿意立下文书保证。”

    “香宗我部殿下误会了。”雨秋平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苦衷盘托而出,“现在,殿下明白了么?”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远攻

    结束了和香宗我部亲泰的会面后,无奈的雨秋平一个人在枫叶山城里漫无目的地兜圈子。香宗我部亲泰显然不愿意放弃,向雨秋平表示愿意做出更多的让步,来换取雨秋家的支援。可是雨秋平根本不图他这点让步,他是考虑到了政治因素才无奈放弃的。

    但是他心里清楚,香宗我部亲泰所说的唇亡齿寒绝对是在理的。长宗我部家如果被消灭了,雨秋家要面临的压力就大很多。因此,他很迫切地想要帮助长宗我部家,可是却没有办法。

    雨秋平已经把目前的困境分享给了竹中重治的参谋部,可是竹中重治虽然在战阵指挥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在政治上却近乎一窍不通,拿不出什么办法。雨秋平又向雨秋五兵卫里的另外四个咨询意见,也没有好的办法。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香宗我部亲泰越来越急,可是雨秋平却始终没有好办法。他已经去信给织田信长了,织田信长的答复也很简单:没门。原话是这样的:“一个四国岛上的蝙蝠,和织田家下任家督的威望,哪个更重要?”

    就在雨秋平一筹莫展的时候,几个意外的访客却给他带来了希望。来着不是别人,正是在听到了风声后,从町大老远赶来的今井宗久、津田宗及等人。密谈一晚后,雨秋平立刻在第二天会见了香宗我部亲泰。

    香宗我部亲泰再次得到雨秋平的传唤后,兴奋不已地前去了枫叶山城天守阁。雨秋平自然叫他来,肯定是事情有了转机。不过,令他惊讶的是,他原以为的密谈却被安排在枫叶山城天守阁的会客厅。等着他的除了雨秋平外,还有几个商人和工匠模样的人。

    “香宗我部殿下,经过雨秋家内部的商议,决定不排除军队支援长宗我部家。”雨秋平的第一句话,就如同一盆冰水直接浇在了香宗我部亲泰的头上。他顿时面色惨白,难道雨秋平这次叫他来是来送客的吗?

    “但是,我们决定用另外的方式来援助长宗我部家,这次叫殿下来,是来商讨可行性和具体方案的。”雨秋平的下一句话,却再次重燃了香宗我部亲泰内心的火焰,可是却让他感到有些迷糊,“另外的方式?”

    “是的。本来想让各位老板来替你介绍,可是他们一致要求由我来开口。”雨秋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个时代的商人在武士面前,还是有一些拘谨和卑微感即使他们提出的计划是如此疯狂。

    “首先,我想确认一下,长宗我部家一领具足的动员方式,是指凡拥有三町以上土地的人,每一户都必须准备一副盔甲军械,在主家号召时投入战斗。而没办法自己准备装备的贫农,则成为辅兵出征。我这样的表述没错吧。”

    “治部殿下说得不错,”香宗我部亲泰提起主家的创意,不由得自豪地点了点头,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外交家,这份自豪被他得体地掩饰起来,“不然的话,以土佐贫瘠的土地和微薄的税收,哪里能动员出近万士兵?只有发动百姓自己的力量。”

    “是,但是据我了解,土佐国附近山林密布、地形复杂,如果有10000人的部队,完全可

    以通过扼守险要来挡住40000三好军,为何需要支援?”

    香宗我部亲泰闻言脸色微微一红,但是依旧不卑不亢地答道:“不瞒治部殿下所说,一领具足虽然能动员大量军队,可是战斗力良莠不齐。指望农户自己准备的具足和武器,质量也都非常差。有的具足已经破烂不堪,刷上漆才勉强拿出来。长枪兵的竹枪都有些发霉,刀剑也锈迹斑斑,老旧的弓弦射出的箭矢也都绵软无力。整支军队的战斗力远非三好家精兵的对手,纵使有地势之利,也挡不住三好家的虎狼之师。”

    “那么好。”出乎香宗我部亲泰的意料,雨秋平闻言后却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殿下,你看这样行吗?长宗我部家出人,雨秋家出装备,我们替你武装整支一领具足的部队,把他们变成一支精兵。然后,由这支焕然一新的部队去迎击三好家!”

    雨秋平给出的解决方法,令香宗我部亲泰震惊了很久给别人的军队提供装备,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注意。不过,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绕开了织田家的命令。雨秋军并没有在农闲时出兵,打仗的还是长宗我部家,只不过雨秋平提供了装备支援。

    “那…这些装备…要钱吗?”香宗我部亲泰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房间内的众人都逗乐了,连他自己也乐了。

    “香宗我部殿下,快醒醒,我也不是慈善家。那笔装备可是要不少钱,怎么可能白送你?”雨秋平笑着摇了摇头,“再说雨秋家的国库又不是我自己说了算。你们也应该也有所耳闻,那是要经过国会表决的!现在的国库税收里,一多半都是国会的老板们辛苦赚钱纳的税,怎么会白送出去?”

    “治部殿下说的是。”香宗我部亲泰也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虽然是要钱,这样也很不错了。以土佐工匠的人数和技术,根本没有办法量产装备。哪怕是武士和旗本的装备,大多数也都是上一代传下来的老旧货。有人能卖给他们装备,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殿下您也知道,长宗我部家囊中羞涩,还望殿下通融一二。”

    “放心,雨秋家卖给长宗我部家的装备都是按批发价算的。”坐在雨秋平身后的濑名氏义在雨秋平的授意下接过了对话的主导权。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同时把一张账单递给了香宗我部亲泰,“这是一万人部队所需要的装备目录明细已经价格,您看看?”

    濑名氏义露出的笑容让雨秋平不寒而栗。果然,香宗我部亲泰在接过账单草草扫了一眼后,瞬间就石化了。那张白纸底下写着的黑字,对于土佐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这…”香宗我部亲泰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明白,眼前的机会已经来之不易,可是长宗我部家哪怕把长宗我部元亲的兜裆布都卖了也凑不出这笔钱啊,“有些…太贵了。”

    “没事,我们早就预料到了。”濑名氏义脸上笑容不减,又从怀里掏出了第二沓纸,“殿下请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狐疑的香宗我部亲泰接过了第二张纸,发现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贷款协议”。

    “简单来说是这样的,雨秋家愿意借贷给长宗我部家一笔钱,用以购买装备。不过这笔钱如何花,要有雨秋家的管账来监督。大致原则就是,这笔钱只能用来买装备,卖家也被锁定为雨秋家的军工司。”香宗我部亲泰一边读着纸上的内容,一边听着濑名氏义讲解,“不过还请殿下谅解。虽然作为武士的雨秋家非常信任同样作为武士的长宗我部家的人品,可是这笔钱毕竟是要经过国会的老板们批准通过的。为了避免长宗我部家未来赖账的风险,需要长宗我部家将长子千熊丸送来国会做人质。”

    “这自然没有问题,先前也允诺过的。只要能救长宗我部家于水火之中,主公和少主都已经做好了觉悟。”香宗我部亲泰毫不犹豫地允诺下来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雨秋平不也把儿子送去商人那里做过人质吗?

    “还有另外一些条件,就写在下面。”濑名氏义继续娓娓道来,“长宗我部家需要允许雨秋家的商人在土佐境内投资设厂,并雇佣土佐人作为工厂的员工。长宗我部家不得阻拦雨秋家商人的正常雇佣、经营行为,还应配合商人把产品销往土佐和四国各地。”

    雨秋平和他身后的商人代表们闻言微笑了一下这才是国会这次真正的目的。

    随着国会的商人们把生意越做越大,工厂也越开越多,他们遇到了两大问题人员薪水不断提高以及销售市场的逐渐饱和。雨秋平曾经去町参观过商人们的工厂密密麻麻一片,简直就是历史书上去掉了烟囱的伦敦街景。

    不过,这毕竟是古代日本,人口没有那么多。很快,近畿一带的壮劳力就供不应求,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劳工们要求的薪水也水涨船高。而商人们同时发现,他们的销售市场也正在逐渐饱和。毕竟这是一个平均收入很低的时代,大多数家庭并没有多高的消费能力、买不了多少东西,商家生产出来的商品很快就面临了无处销售的窘境。虽然良性的商业机制有效减缓了市场饱和那些从工厂挣到薪水的工人本身就提高了家庭的购买力,但是这个提升和商品的生产数量显然不匹配。

    随着市场饱和,商家不得不给商品降价来卖出去,而工人们日益提高的薪水使得商人的利润越来越少虽然这已经比他们过去单纯跑贸易的利润高的多了。但是人苦不知足,得陇望蜀的商人们迫切地需要开辟新的销售市场,同时获得更多的廉价劳动力来支撑生产。

    而这次的土佐危机,正给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契机。土佐有着大量的廉价劳动力,而四国岛的市场过去一直由三好家控制。三好家对过往商船征收高额的关税,使得国会商人们很是不满。如果有一个机会能从内部打开四国岛市场,那将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商人们已经初步计算过了,在土佐投资设厂和开拓四国市场带来的收益,远远超出那笔对长宗我部家而言是天文数字的装备价格。因此,窥伺四国市场的商人和急需要救援长宗我部家的雨秋平一拍即合,联合制定了这个计划。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交易

    “这又是为何?”香宗我部亲泰毕竟是古代人,对雨秋平带来的这套跨越时代的重商主义制度所催生的一系列新奇事物毫无了解。

    “这是为了长宗我部家偿还贷款所考虑的。”濑名氏义自然不会把商人们的想法暴露出来,“据我们调查,以土佐的农税,想要偿还这笔军事贷款可能要很久。于是国会的老板们想出了这个办法,由他们在土佐开设作坊工厂,招募当地人在农闲和其他有空的时候来打工。工厂会发给他们薪水,长宗我部家可以从薪水里抽税,把这些税收拿来还款。”

    “还有这等好事?”香宗我部亲泰在心中暗暗赞叹道。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协议会给商人带来巨大的利润和商机,而是依旧从古典的武士思维开考虑。

    “只有这些吗?”香宗我部亲泰读完这几条协议,发现已经到头了,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没有了,这些就够了。”濑名氏义向雨秋平目光示意后,雨秋平就点了点头。

    “这…”香宗我部亲泰是一个成熟而老练的外交家,可以把自己的情绪很好地隐藏起来。可是此刻,他却险些没有收回自己看傻子一般的目光。

    雨秋家贷款给自己买装备,然后到自己的地方开作坊,为长宗我部家创造税收条件来还款?长宗我部家这不是白吃白赚吗?天下岂有这等好事?

    香宗我部亲泰忙不迭地翻出了那种装备清单,具足、长枪、弓箭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铁炮!天呐…

    他赶着救火似的和雨秋平签订了这一系列协议,生怕雨秋平他们清醒过来反悔了。雨秋平和坐在他身后的商人、工匠代表努力克制住嘴角的微笑,面无表情地看着香宗我部亲泰在每张纸上都签字画押。

    他不知道,这就相当于把土佐国零关税开放给了商人。和那巨额的利润和广阔的市场空间相比,长宗我部家那点微薄的税收和贷款又算得上什么?

    不过,香宗我部亲泰很担心雨秋家的军工司能否在三好家的入侵前把所需要的数千套装备和不计其数的武器、弹药、羽箭生产完,雨秋平却表示这完全不是问题。

    若是过去的军工司,可能还够呛。不过现在的军工司,却依旧是一个庞然大物了。因为现在这个军工司,雨秋家只掌握了51%的股份,剩下的股权都被商人们买走了显然谁都不想错过这最赚钱的军火买卖。

    事情的起因是去年的大生产活动。由于红叶军在三日町之战里损失惨重,带来了大量的装备缺额,军工司并没有足够的原材料进行生产。而这,就不得不向国会提交新的预算。不过当时雨秋平刚好出国了,国会就想硬气一点,趁机通过一些强化国会的法案。

    然而,留下来主事的今川枫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和雨秋平一样,同样拥有来自未来的智慧。她在权衡再三后,迈出了跨时代的一步把军工司卖给了三菱商团。因为三菱商团实际上就是雨秋家的财产,把军工司卖给三菱商团其实只是在名义上换了个名字,但实则大不相同。

    以往雨秋军的运行模式,是雨秋平向国会申请预算,用批来的预算拿去军工司生产军械。可现在,军工司则在三菱商团旗下工作。三菱商团可以提供足量的原材料和员工薪水,先把军械生产出来。雨秋家则先贷款,把这些军械买下,然后再向国会批请预算来偿还贷款。这样就造

    成了军械生产已经完成的既定事实,国会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妥协。

    不过这一次,要生产的军械实在是太多,军工司势必要扩招,原材料和薪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因此,雨秋平在和商人的密谈中决定,把军工司49%的股份卖给商人。所有持股5%以上的股东有权参与军工司生产的股东大会,也将享受军工司盈利的分红。雨秋家通过三菱商队获得军工司的控股权,依旧能说话算话。而商人们,也可以从军工司的庞大利润里分一杯羹,皆大欢喜。

    不过,还是有人担忧,将军工司的精良装备卖给长宗我部家,是否会有养虎为患的危险。于是,在天野景德等人的策划下,一向以生产为主业的军工司干起了加工的生意。他们把红叶军淘汰下来的旧具足、长枪、铁炮军械刷漆维修一边,当做新的卖给长宗我部家。而军工司自己生产出来的崭新的、先进的装备,则配备给雨秋军。一场以旧换新的活动,正浩浩荡荡地在红叶军内展开。

    不过,香宗我部亲泰并不知道这些。他此刻已经拿着那几张合同,兴奋地跑回土佐,向他的兄长汇报谈判取得的巨大进展。而雨秋平,则在争得了织田信长对他这个小聪明举动的许可后,正式开始了和长宗我部家的交易。

    天正二年(1574)4月10日,四国岛土佐国冈丰城内。

    中村居间正站在三之丸的城墙上,监督着运输队把一批装备和军械给运入冈丰城中。这是这一个月来的第九批了,和之前八批一样,都是从海上通过町的船只运来的。他们假意航行向纪伊水道,实则在远离淡路水军监视的地方逗了一个大圈,绕到了土佐湾登陆,把军工司生产出的装备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

    中村居间得知,在军工司完成了巨额的装备订单后,闲下来的那些熟练工们就暂时被老板们给签合同租走了,因此这第九批装备也是支援土佐国的最后一批了数量肯定是够了,将近7000人份,足以让土佐国的10000大军的战兵辅兵比例达到2:1。在本土作战时,这样的比例也未尝不可。

    中村居间是常磐备的资深老兵,也是从知立城一路追随雨秋平而来的那两百多奴隶之一。到现在,当年那两百多老兄弟,幸存者已经不过一百。不过这些人,基本都成了雨秋家中的骨干。还在红叶军中的,基本都做到了尉官及以上的军衔,是红叶军中的军官核心力量。而那些因伤或是因为年纪大了而退役的,雨秋平则会征求他们的意见。还想留在军队系统里的,会去从事练兵教官、后勤、管理等方面的职务;而想要退役的,则会被安排到代官、法官的岗位上去,现在这些系统里的核心力量也由那些老兄弟们组成。国会的那些商人们,把这股力量称为“今川派”,被他们视作对雨秋平最为忠诚也最有能力的一个超强派系。虽然这种叫法似乎有些不好,但是老兄弟们却暗中都以身为“今川派”的一员为荣。

    中村居间是在三日町合战后退役的老兵,他的年纪比福岛安成还大一点,已经不适合作为中层军官上阵了。不过,和他一起退役的那一批老兵,却有不少人被派来了土佐。不过,他们此刻的身份并不是红叶军的军官,而是国会老板们雇佣的军事顾问。织田信长虽然同意了雨秋平暗中支援长宗我部元亲,却坚决不允许雨秋家参战。因此,中村居间他们只得以这样委婉的身份进入土佐。

    国会商人向长宗我部家提供了高额的贷款,可是这笔投资想要获得回报,前提条件就是在长宗我部家要击退三好家、守住土佐。因此,国会商人对这一战极为重视,担心长宗我部元亲万一战败,他们的钱可就都打了水漂。所以国会商人雇佣了不少退伍军人,让他们随船队一起进入土佐,一方面要教授长宗我部军如何使用这些装备,另一方面则为长宗我部家的指挥提供帮助。

    与此同时,町。

    雨秋平正站在町边的那座小山上,居高临下地眺望着町的景观。在他于几年前初见町时,这个港口城市的繁华就已经令他颇为惊讶。如今,町更是今非昔比,说它是日本最繁华的城市也毫不为过。在原有的城町外,新建了一大圈方方正正的工厂,就如同成行成列摆放着的积木。有生产日用品的,用生产纺织品的,还有生产家具、瓷器等等的作坊,鳞次栉比,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町周围。而在这些工厂外围,则是雇佣来的工人们的临时住所。和整齐划一的工厂相比,这些临时住所就显得寒酸得多,呈现出杂乱无章的碎石子状。

    这里住着许多来自河内、和泉甚至近畿的劳工,他们有不少是因为战乱而被迫离开土地的流民。几十年来近畿战火纷飞,流离失所的流民数量数以万计。这几年来,他们正被越来越多地吸引到町的工厂。而还有一些,则是雨秋家治下的领民,他们会在农闲时赶来这里打工,农忙时在回家耕种。每到农闲和农忙切换的季节,町周围就如同蚂蚁搬家一般,有着浩浩荡荡的人流。今井宗久看到了商机,成立了一家大的交通公司,用马车、牛车、驴车等交通工具,运送来往的劳工。

    而这繁荣的轻工业,全都始于雨秋平几年前无意间的一个建议:老板们有这么多钱,整天跑贸易固然不错,但是何不试试自己多开厂呢?雨秋平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他无心插聊的建议,居然会使得町的工厂数量在几年内翻了好几番。老板们很快从投资设厂里尝到了甜头,其中带来的利益远超于单纯的贸易。老板们收入的增加,也使得雨秋家获得了巨额的税收,足以支持雨秋家近年来的大规模开支。

    雨秋平有些忘神地凝视着繁荣的町,那是工业的魅力。虽然还都是一些劳动密集型的轻工业作坊,仅仅运用了雨秋平引入的流水线技术,后世那些机器什么的一概没有,但还是令雨秋平看到了蓬勃的生机。

    “殿下不会以为那些商贾还是温顺的母鸡 吧?乖乖的待在鸡窝里,为主人下蛋。”站在雨秋平身后的天野景德看着雨秋平陶醉的样子,用冷冷的声音惊醒道,“他们不是鸡,而是鹰,是猛禽。他们眼里只盯着利益,为此会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之所以还不敢忤逆殿下,是因为雏鹰的翅膀还没长硬。等到他们的势力成型,雨秋家怕是只能沦为他们的走卒,殿下还不早做准备?”

    “哪有那么夸张?”雨秋平微微一愣,诧异地看了一眼天野景德。这不是因为天野景德说的话耸人听闻,而是因为他准确地预测到了事物发展的结果。

    “国会才刚刚成立几年,已经开始要求雨秋家的军事力量为他们谋求利益了。这次只是殿下的计划和他们的计划不谋而合,才会如此顺利。下一次,若是商贾的计划和殿下的计划背道而驰,殿下又该如何抉择?让雨秋家成为商贾的打手,为他们的利益南征北讨吗?”

第五百五十四章 深入

    雨秋平当时并没有回答天野景德的问题,他知道天野景德已经说在点子上了。可是他没法向天野景德解释:他就是想让雨秋家在未来逐渐失去权威,让国会逐渐占据主导地位甚至由国会来选出政府首脑。而这,是他那漫长的《女娲计划》的一部分罢了。至于那个计划,其实也只是在那间偏殿里赶出了一个蓝图,连大纲都称不上。不过眼下,在战国乱世,显然不可能让商人来掌舵。在乱局中,必须要有一个独裁者,能够有极强的执行力和极快的行动力来守护家族。

    天正二年(1574)4月17日,三好家对长宗我部家的总攻击开始了。出乎三好家的意料,这次攻击在一开始就遭遇了挫折。三好长庆的主力在土佐北边的山地里遭遇了大量盔甲精良的铁炮手的攻击,损失不小。从丰永到山田,长宗我部家在长达四十多里的山路上层层阻击,占据优势地形居高临下地射击三好军。

    三好长庆印象里的长宗我部军,明明是一支空有人数,装备却很烂的叫花子军队。然而,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部队,却是一直装备精良、配备有大量铁炮的强军。三好家之前制定的一系列战略,都是在轻视长宗我部军战斗力的情况下布局的,认为三好家必定能够快速突破一系列防线,故而并没有准备完善的补给线和足够的辎重。这就导致了三好家中路军在初期战斗遭遇挫折后,不得不重新退后到遥远的白地城进行补给和重整,重新铺设补给线、调运粮食。

    西路军和东路军的状况比中路军要好一点某种意义上则更糟糕。他们两者都没有那么大的补给压力,因而在初期受挫后不需要后退重整。可是三好家上到家老,下到足轻,都没对长宗我部家的战斗力有新的认识,因而在一系列的局部战斗里都损失惨重。三好义兴还没能看到中村御所,就被牢牢地挡住了。而十河一存靠着杰出的指挥突破到了安艺城下,却因为城中大量的铁炮而束手无策。随着这两路战线都陷入僵局,漫长的补给线也给三好家带来了巨大压力。东路军和西路军的补给线,都要穿过土佐国漫长的山地,补给尤为不容易。想把一斤米送到前线,在路上就要消耗掉至少五六斤米。

    “该派淡路水军来的。”十河一存看着陷入僵局的战况,不由得有些懊丧地摇了摇头,“轻敌了。”

    如果有淡路水军在,沿海两路的补给就可以通过船队来进行,补给线的压力会轻很多。而且有淡路水军在,也可以对土佐湾上诸多沿海的军事设施发动打击,甚至登陆内地,瓦解长宗我部家的防线。

    按理说,进攻土佐这种山地密布、陆路难行,但是有着巨大海岸线的国度,海陆并行的确是最优选择。但是三好家一方面是轻敌了,认为只要三好家出动主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击败长宗我部元亲的军队,没有出动海军的必要;另一方面,三好家担忧织田家在近畿发动攻势,孤悬海外的和泉国孤立无援,因此想把淡路水军留在近畿作为支援。

    现在证明,他们完全判断失误了。长宗我部家不知道哪里搞来这么多精良的装备,以至于战斗力飙升。没有海军配合的三好军三路大军,在崎岖险峻的山地里被长宗我部军阻碍,无法取得进一步的突破,却被补给线给压得不堪重负。

    三好家的轻敌情绪同样感染了一贯冷静的三好义贤,他在这段时间里非但没有加紧对土佐的监视,而是把更多的经历投入到了近畿。因此,虽然不少信息都显示,似乎长宗我部元亲正在购买装备,但是三好义贤却没有放在心上长宗我部家窘迫的财政状况他是知道的,哪里有钱能买来装备整支部队的装备呢?最多零星的买几百套具足罢了。

    等到战局严峻起来,三好义贤立刻催动三好家的忍者机构进行排查,这才发现了原来是雨秋家替长宗我部家生产了数千套具足和军械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啊。没想到雨秋家能为了长宗我部家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因为这笔钱长宗我部元亲是肯定出不起的。

    这时,时间已经进入到六月,三好家的粮食储备下降到了危险的地步。可是除了十河一存的东路军,其他两路都没能取得什么进展。与此同时,本愿寺也传来消息织田信长用近乎血腥屠杀的方式镇压了长岛一向一揆,把长岛附近几乎夷为平地。完成了这一切的织田信长没有解散部队,而是直接挥师西进,似乎有放弃秋收而进攻三好家的意图。三好长庆无奈之下只得宣布退兵,恨恨地离开了土佐。

    在得知三好家最终退兵后,国会所在的町立刻陷入了狂喜之中。老板们弹冠相庆,举办了巨大的庆祝宴会,甚至比雨秋家取胜时还要快乐。

    不过宴会结束后,那些高瞻远瞩的老板们立刻发现了新的问题该如何保证长宗我部家能乖乖按照条约说的去做呢。毕竟雨秋家现在和土佐隔着千山万水,威胁不到他们,长宗我部元亲哪怕立刻撕毁协议,他们也无可奈何。

    于是,今井宗久等人立刻联系雨秋平,希望他能赶紧筹建一支强大的水军,保证红叶军可以随时渡海前往土佐,以监督长宗我部元亲按照之前签订的协议,保证商人的权利。

    这当然也与雨秋平的想法不谋而合作为攻略三好家的军团,没有一支拿的出手的水军是根本无法和三好家抗衡的。雨秋平于是在和伊丹康清、濑名氏义商量后,向国会提出了一份巨额天价预算,用以水军的筹备。国会的议员们虽然肉疼,但最后还是罕见地不经讨价还价就批准了这个预算。

    早在多年前,伊丹康清就已经安排人手在河内国东边的山林里砍伐那些适合用来制作战舰的木材,并进行风干和其他处理。现在,大量木材都已经储备在了枫叶山城里,用来制作西方桅式战舰的图纸和工序也都在军工司里进行了多次模型检验。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可以用来建造造船厂的港口。

    雨秋平本来想把造船厂建在港,但是却遭到了国会的

    反对。他们担心淡路水军会把港的造船厂作为攻击目标,从而波及港的商船。直到现在,町商人们仍履行着当年的承诺,每年上缴给三好家一部分所得,来换取三好家对町船只的不攻击承诺。然而,这一次町大举支持土佐国,已经激怒了三好家,淡路水军对町船只的态度也渐渐转变。商人们十分担心雨秋平这个时候建造造船厂,会触及三好家对町的忍耐极限,因此强烈反对这一提议。

    与此同时,町的海防炮台的建造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为了提防淡路水军未来有可能的入侵行动,这个计划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提出,为此也进行了很久的筹备工作。在町港口边的十几处高地上,都修建好了不少炮台。每座炮台,理论上都能放上十几门炮,不过雨秋平现在连在每个炮台上放一门炮的火炮数量都造不出来。

    虽然炮台里的火炮是固定炮,和野战炮不一样,工序要求较低,但也绝非容易。即使军工司经过扩招后,已经拥有了大量的人手,可是生产火炮的速度一直没能快速提升。伊丹康清向雨秋平提出了一个建议,去向南蛮人采购一些机器主要是以水力镗床为主的机器,可以用来锻造火炮。不过,伊丹康清既不知道这些机器有没有卖,就算有,也不知道去哪里买。雨秋平就托了两个来港的外国商人,让他们帮忙找找,若是能找到,他会重金购买,这件事也就石沉大海了。

    到天正二年(1574)的7月份,军工司共粗制滥造地生产了3门海防三磅炮和1门海防六磅炮。不过,他们都没有生产野战炮架,也没有为了减轻重量、缩减直径而进行的复杂工序,根本无法跟随野战部队出征,只能被留在港的炮台里作为固定炮。不过,生产六磅炮倒算得上一个创新,虽然中途失败了多次,但是也为未来野战六磅炮生产积累了技术经验。

    然而,火炮再强,也要有人操控才行。那10门海防炮,至少需要200人的炮组和更多的后勤人员。这支部队的隶属权,在国会和雨秋家间发生了分歧。国会坚持不能让雨秋家的部队进驻町,认为这支海防部队该由国会来指挥。雨秋平则坚决不同意让国会拥有自己的部队否则这个口子一开,未来国会就可以招募越来越多的部队,以后雨秋家和国会有了冲突,很有可能会演变为内战。最后,在雨秋平的坚持下,国会终于让步,决定这新训练的部队隶属于雨秋家,不过国会有权对他们的行为进行监督。

    而随着火炮的大量生产,雨秋平也对红叶军的军制进行了改革。原本的三个备队的定额人数,从1200人上升到了1500人。多余的300人里,包括了3个野战三磅炮炮组不过这些三磅炮暂时还没有生产出来;一个排的骑兵;备队长自己的卫队;每个备队的小型参谋部和小型军情司。之所以要这样编制,是雨秋平打算让每个备队都有一套完善的指挥体系,可以脱离雨秋平的本部而自行战斗。

第五百五十五章 幼稚

    天正二年(1574)7月14日,秋收开始。枫叶山城的天守阁内,雨秋殇正在自己的屋子里打点行囊,准备出征了。这一次,和他一起出征的,除了直江登平外,还有井伊直政和好多红叶军将官们已经元服的子嗣。在雨秋殇的感染下,他们也纷纷拒绝待在安全的指挥部,而是要求从一个小兵干起。

    忽然间,房间的门被拉开了。雨秋殇头都没抬,就知道来的是谁。现在即使是雨秋平进他的房间,都会敲门。只有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直江登平,会习惯性地不敲门就走进来。

    “成元丸,怎么了?”雨秋殇一边收拾,一边随口问道。

    “殇儿哥,咱们去趟参谋部吧,那里正在战棋推演呢!推演明天的结果!”直江登平有些兴奋地提议道,同时扭着脑袋四处张望着。

    “那些又不是我们的事情。”雨秋殇把最后一点东西塞好,直起了身,看向了直江登平,“我们只管做自己该做的就是了。”

    “可是我好久没玩战棋了,天天就是炮兵训练,手痒啊!”直江登平为了加强自己语言的表现力,还颇为滑稽地搓了搓手,“殇儿哥,一起来呀!我一个人去太尴尬了!一起来呀!”

    “……好吧。”雨秋殇犹豫了一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枫叶山城天守阁的另一处房间外,茶茶有些不安地敲响了雨秋岑的门。

    “岑儿姐,可以和茶茶去逛夜市嘛!”门外传来了茶茶那清脆的声音,雨秋岑一脸诧异地起身开门,不解地问道:“茶茶,你怎么这么晚了忽然要出去逛夜市?”

    “我有点饿了,想吃点东西。”茶茶脸一红,有些笨拙地找了个借口。

    “饿了吩咐厨房做点东西不就好了?”雨秋岑又是一愣,“为什么还要跑到城下町里去。”

    “这…”茶茶的脸色变得更红了,有些不安地垂下头去,两只小手背在背后,悄悄地捻着衣角。

    “啊算啦,陪你去好了。”雨秋岑看到茶茶窘迫的样子,不由得莞尔一笑,牵起了她的小手,“不过咱们两个小姑娘不能单独跑出去,要这个侍女或者侍卫。”

    “啊!”茶茶闻言有些慌张地道,“那会不会被伯父知道…”

    “放心吧,我爹爹那么疼你们姐妹仨,又不会责备你。”雨秋岑笑着摇了摇头,“而且我知道,爹爹的侍女里有个穗子姐姐,人特别好,绝对不会向爹爹告密的,让她陪我们去好了!”

    “可是那个穗子姐姐…”茶茶嘟囔着小嘴,乖巧地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好像还没有岑儿姐你能打呀,哪能保护我们。

    于是,两对小孩子就分别从天守阁的两个门里走了出来,开始向城外走去。雨秋殇十分诧异地任由直江登平带着自己走上了一条远路明明可以走大陆去参谋中部,为何直江登平要绕弯弯?而雨秋岑也对茶茶的举动有些不解

    ,明明另一条街上有很多好吃的,可是茶茶一定要绕到另外一个小店都快打烊了的街区。而本来跟着她们一起出来的叶谷穗子,也被一处小摊贩的糖葫芦吸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踪影。

    就在雨秋殇和雨秋岑都想开口一问究竟的时候,两对小孩子诧异地在街道上相遇了。还没等他们互相打招呼,直江登平二话不说跑到了雨秋岑身边,拉着雨秋岑的袖子就往另一个街区里跑,留下了面面相觑的雨秋殇和茶茶。

    “喂,平君,你在搞什么!”雨秋岑被直江登平拉着跑了好长一路才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虽然在其他场合经常管直江登平叫成元丸,但是面对面的时候,雨秋岑却总喜欢用这个十分正式的称呼,可能是青春期少女的奇妙情愫所导致的吧。

    “雨岑,这不是要约你出来嘛!”直江登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和你一起在晚上逛街!”

    雨秋岑美眸一转,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平君直接来找我就好啦,”雨秋岑理所应当地说完了这段话,随后脸颊一红,有些羞涩地垂下头去,低声道:“我又不会不出来。”

    “雨岑当然不会呀,可是茶茶那小姑娘又不好意思去找殇儿哥玩,我只好骗她说,我约不出来你,想让她把你找出来。”直江登平坏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小算盘娓娓道来。

    “所以茶茶不知道你是带着我哥来的?”

    “不知道啊,知道了她就害羞不来了。”

    “所以我哥也不知道,他会在外面遇到茶茶?”

    “不知道啊,知道了他就害羞不来了。”

    “天呐…”弄明白了这一切的雨秋岑恍然大悟,有些气恼却隐隐带着兴奋地道:“你在给他们两个创造约会!我还以为你是想来找我呢!”

    “当然也是想来找你啦!”直江登平看到雨秋岑似乎有了小情绪,匆忙厚着脸皮,一把拉住了雨秋岑的小手,用手指在她的手心挠了挠这是逗乐雨秋岑最好的方式。和她妈妈一样,雨秋岑也是一个非常怕痒的女孩子。

    “可是你知道吗,我二哥好像也很喜欢茶茶唉!”雨秋岑乐了一会儿后,把手从直江登平的手里给抽了出来,有些担忧地低声道。

    “我也看出来了。”直江登平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得意地一笑道,“但是你肯定没看出来!殇儿哥也对茶茶有意思呀!”

    “我大哥?”雨秋岑闻言一惊,讶异地睁大了眼睛,连珠炮一般问道,“平君,你认真的吗?我大哥那样的人也会有喜欢的小姑娘?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男人的直觉!”直江登平摇了摇手指,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殇儿哥就是个闷葫芦,有什么感情都闷在心里,绝对不会流露出一点半点的!但是我敢肯定,他对茶茶肯定有点意思!”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茶茶也喜欢殇儿哥!”直江登平似乎看出了雨秋岑想说什么,抢在她

    之前开口道,“佑儿哥估计要单相思了哦,这可不能怪我!”

    而在直江登平带着雨秋岑跑出一路的这段时间里,雨秋殇和茶茶仍然呆立在原地。茶茶低垂着小脑袋,红着脸,不敢抬头去看雨秋殇。而雨秋殇则把头扭向了另外一边,有些尴尬而木讷地数着树上的叶子,不知道如何开口。

    雨秋殇觉得,如果他一直不说话,面前的那个小姑娘有可能就一直站在这里不动,站一晚上。于是,他有些别扭地把头赚了回来,望了一眼那可怜的小姑娘,努力维持着语调的淡定和从容,低声开口道:“茶茶,晚上好。”

    “殇儿哥哥晚上好!”茶茶立刻飞快地吐出了这句话,连片刻的间隔都没有,仿佛这句话已经在嘴里含了很久,就等着把它说出来的机会一样。

    在说完这句话后,茶茶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低声快速开口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仿佛她的话说的越快,尴尬和羞涩就可以更快地过去一般。

    “嗯。”雨秋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率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身旁的茶茶也乖巧地跟了上来。然而,茶茶总是处在落后雨秋殇半步的位置上,亦步亦趋地跟着。雨秋殇想走慢一点,和她并排走,但是茶茶就立刻走得更慢了一些,还是保持着那半步的距离。雨秋殇于是又加快了步子,茶茶立刻也加快了脚步,还是跟在他的后面。

    茶茶望着雨秋殇的背影,雨秋殇则看着两人在月光下的影子,就这样玩着漫无目的的走路游戏,气氛压抑而尴尬。他们一路走,没有留意身旁的景色,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城门口所有的卖吃的地方都错过了。

    于是,雨秋殇和茶茶默契地没有再提吃的事情,而是一路走回了天守阁。雨秋殇一路把茶茶送回了她的房间,然后和她说了今天见面的第三句话“再见”后,就告别离开了。临走前,他在转身时看到了茶茶脸上的委屈和伤心不过这个小姑娘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流露出这样负面的情绪。他于是气鼓鼓地走向了直江忠平在本丸内的住所,打算找他算账。

    然而,在他走到屋子门口时,却听到了屋内的笑声那是他妹妹的声音。

    “嘿嘿,常磐备的第二连被我消灭啦!”

    “那可是殇儿哥在的连,你连亲哥哥都不放过吗!”

    “我现在扮演的是武田军,当然不能要大义灭亲!”雨秋岑得意地笑道。随后,雨秋殇又听到了屋内掷骰子的声音。

    “十七点!两个六啊!你怎么运气这么好!”“嘿嘿,怪我咯?略略略…”直江登平的哀嚎声和雨秋岑的笑声同时响起。

    听到这里,雨秋殇就大概明白,他们应该是在玩战棋。而他们选择的战役,应该就是红叶军和武田军的三日町之战。

    听着妹妹的笑声,回想起茶茶委屈的神色,雨秋殇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内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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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介绍:
时空之门扭转了历史,常磐红叶书写了传奇。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且看那穿越至日本战国的中国学生,如何在抉择中,开创属于自己的霸业。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