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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摇微影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txt下载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六章 牺牲

    然而,就仿佛运动员已经弓起身子半天,枪声却迟迟不响一样,雨秋平心中充满了疑惑。然而,也就如同赛道上全神贯注的运动员一般,没有一个人敢分神去抬头瞄一眼举枪的裁判万一在你抬头的那一刻,枪声响起了,你的起跑至少要慢别人半个身位。

    因此,雨秋平依旧紧紧握着千鸟,随时准备在信号发出后一跃而出。然而,余光所及,他却忽然发现,龙子此刻却有些分神她正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兜里的一条围巾。

    “好眼熟的围巾。”雨秋平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似乎是…哦!那年冬天,我第一次遇到龙子的时候,帮她系上的围巾。”

    这条围巾不是早就扔了吗?雨秋平一时间也有一些分神,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有关于那条围巾的故事。雨秋平刚送给龙子那条围巾时还是冬天,可是龙子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围着它,到了夏天还要围着,结果脖子上起了痱子。后来,雨秋平就把那条围巾收走了再之后,雨秋平自问再也没有见过那条围巾,不知道怎么会回到龙子手上的这么多年了也再也没有见龙子围过。

    然而,就在集中注意力好久的雨秋平分神的这几个瞬间里,森可成那一边突然传来了打斗声和喊杀声。雨秋平惊讶地探出头去,发现森可成已经带着人冲出了隘口,正和隘口前的十几个忍者搏杀而原本站在中间的灌木丛、树林里的忍者,也立刻朝着森可成那边赶去。甚至连雨秋平身前盯防这一隘口的忍者,也有不少赶去增援。

    “怎么没有喊暗号就打起来了?”雨秋平大吃一惊,可是此刻也由不得他去询问森可成了,而是也立刻一招手,率领自己身边的5个人起身冲锋。龙子快速地把围巾塞回怀里,就拿着刀跟着雨秋平一起冲了出去。此刻,挡在他们面前的忍者只剩下不到10个。这几个忍者自然是挡不住身经百战的侍卫们,雨秋平自己虽然武艺不高,但是龙子和森可隆却都是高手,互相掩护着一口气就冲了出去。那几个忍者根本不是对手,被砍死了3人后就仓皇逃窜。

    然而,雨秋平已经冲到了山峰下,森可成却并没有冲出来。雨秋平和森可隆匆忙跳上一处石岗向后望去,发现大呼酣战的森可成和他仅剩的2个侍卫正在遭遇三十多个忍者的围攻。还没等雨秋平和森可隆反应过来,就只见乱刀之下,森可成和剩下2个侍卫也被砍倒在地。一个忍者扑到森可成身边,割下他的首级,炫耀一般地高高举起。

    刚才还叙旧聊天的挚友,转瞬间就成了刀下亡魂雨秋平在震惊之后,就只觉得内心被撕裂一般疼痛。他忽然明白过来,森可成为什么执意把森可隆派到雨秋平这里来,然后没有发出暗号就抢先进攻。森可成本就没想两边一起突围,而是想用自己的性命做诱饵,率先突围吸引松永家忍者的注意,从而给雨秋平争取逃跑的时机然而

    ,他舍不得自己的长子陪他送死,就把他安排到了雨秋平身边,希望森可隆能和雨秋平一起逃生。

    “森前辈…”雨秋平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干涩,泪水涌出眼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不是说好要珍惜自己性命的吗!你不让我送死,怎么可以自己去送死啊!”

    “父亲!”森可隆也是双目尽赤,如野兽一般愤怒地咆哮了一声,就握着刀反向要朝着森可成的首级那边冲去。然而,雨秋平却意识到局面不妙。因为那几十个三好家忍者已经调转了方向,朝着雨秋平这边冲了过来。

    “红叶殿下,您快走吧!”森可隆朝着雨秋平低声喊道,同时毅然决然地向着反方向冲去,“在下这就去给父亲报仇!”

    “可隆,冷静!”雨秋平一把扯住了森可隆,一边下令侍卫赶紧撤退,一边低声命令道:“如果不想让令尊的努力白费,你就跟这我一起走!”

    说罢,雨秋平不由分说地拽着森可隆向着山下跑去。森可隆知道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虽然满腔悲愤,但还是听从了雨秋平的要求,含着满腔热泪和他一起撤离。松永家的忍者百密一疏,居然忘了把雨秋平他们留在原地的马匹杀死或是迁走,让雨秋平他们得以骑上马就跑。

    然而,由于松永家的足轻从东北而来,南边又是三好家的部队,雨秋平只得带着众人策马向西狂奔。在注意到了雨秋平成功逃出后,松永家也立刻派出了骑兵追杀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位于西门外的雨秋军似乎察觉到了局面的不对,竹中重治立刻以参谋长的名义下令穴山信实率领400骑兵出来接应,和松永家追击而来的400骑兵装个正着。

    穴山信实没有多话,根本不去考虑松永家是敌是友,对着松永家的骑兵就冲了过去。在骑兵对冲时,马速至关重要。如果因为犹豫错失了提升马速的时间,那整支部队都会遭遇毁灭。双方的骑兵派出松散的巨大阵型,在高屋城的南门外展开了一轮对冲。刀光剑影中,不少骑士在错马相交的瞬间被对方打下马来,更多的人则是互相挥空了武器,策马向着下一个敌人杀去。

    一轮对冲后,松永家这边倒下了二十几个骑士,雨秋家那边则倒下了三十多人。由于双方在对冲时互换了位置,松永家骑兵背后是雨秋家的营地,穴山信实他们背后则是正在冲来的松永家族群。为了返回各自的营地,穴山信实和松永家的指挥者都是下令骑兵调转马头,再次在缓缓加速后发起一次对冲。这一次,雨秋家的骑士交换比仍然不乐观他们倒下了二十几人,松永家却只倒下了十几人。两轮交锋后,那些只是被打下马而没有受到致命伤的骑士纷纷在友军的帮助下挣扎地跑回己方阵营,而雨秋平也已经安全地逃回了营地。

    “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松永家为何在追击殿下!”竹中重治看到雨秋平

    安全归来后,立刻迎上前去问道。

    “松永家大概率是从织田家离反了,刚才他在山上派出忍者袭击了我和森殿下!森殿下已经遭遇不测,我侥幸逃回。”雨秋平恨得直咬牙,沉声道:“立刻让常磐备和鸣镝备整军备战!迎击冲过来的松永军!而三好家很有可能已经和松永家串通好了,安宅冬康和三好义兴的部队也有突然袭击我们的风险,务必谨慎!”

    “可隆,我知道你此刻心情很难受。”雨秋平转过身来,拍了拍已经双目尽赤,满脸泪流的森可隆,“但是还是要请你立刻回到森家的备队里,立刻整军备战,提防高屋城内的三好军里应外合!”

    “是!殿下!”森可隆几乎用怒吼的音量高声答道,猛地一个鞠躬,“在下这就配合红叶殿下痛击这帮杂碎!给父亲报仇!”

    在森可隆返回森家军中后,雨秋平立刻让竹中重治的参谋部开始制定紧急作战计划。松永久秀的4000战兵已经绕过高屋城南城,向着驻扎在西城的雨秋平进攻。常磐备和鸣镝备2400战兵紧守营盘和西城城下町,靠着强大的防御能力和密集的铁炮火力,一时间让松永久秀毫无办法。

    然而,雨秋平知道现在不是决战的时机。本来在南线,织田-松永联军的总兵力是24000人,而三好家的军队也有22000人之多,处于僵持的局面,谁也无法轻举妄动。然而,此刻松永久秀的12000人倒向了三好军一侧,局面立刻变成了织田军的12000人对抗三好-松永联军的34000人,是织田家的绝对劣势,根本无力一战。

    雨秋平一方面派出告急使者,通报织田信长:松永久秀叛变了,森可成战死,并请求织田信长派出援军。另一方面,则谋求从高屋城撤退,尽快退回大和川北岸,防守自己的领地。

    不过此时此刻派出使者,织田信长怎么说也要明天才能做出反应。高屋城距离织田信长和三好长庆对峙的前线大约有70里路,援军在大后天能够抵达就不错了而在之前,雨秋平就要靠着自己的兵力了。此刻的局面,虽然谈不上绝境,却也是无比艰难了。

    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击退松永家的进攻。然后,挡住安宅冬康、三好义兴的援军,甚至还要和从城内杀出的三好长逸、三好康长作战。而由于雨秋平的部队位于西城,想要撤回大和川北岸也是困难重重。在这之后,如何去守住位于大和川南侧高屋城西边30里外的町又是个大难题。

    就在雨秋平为眼前的棘手局面感到犯愁时,竹中重治忽然快步走到了雨秋平身边,向雨秋平低声道:“殿下,在下有一计!请让在下立刻前去森家军中!”

    “啊?什么计谋?”雨秋平愣了一下,急忙反问道。

    “日落之前,不破高屋,不留人头。”

第四百九十七章 混战

    3月2日中午,高屋城内。

    “你确定吗?森可成已经被干掉了吗?”

    “千真万确,两位殿下还请放心!”松永家派来的忍者跪在三好长逸和三好政康面前,“森可成和他周围的人全数被我们击杀,没有一人逃脱!虽然我们没人见过森可成的长子森可隆长什么样子,但是肯定也在那些被击杀的人之中!还请两位殿下按照约定,立刻出城逆袭!配合我家主公攻击雨秋治部!”

    “既然你说森可成、森可隆已死,为何北门外的森家部队丝毫不乱?”三好长逸依旧十分冷静,而是走到了天守阁的窗户边,指向了北门外的森家部队。

    “可能是雨秋治部封锁了消息!因为只有他的人逃回去了!”松永家的忍者见状连忙应道,“两位殿下还请稍等!我家主公马上就会派人把森可成的首级送来!到时候把他的首级往城门前一挑,森家自然不战自溃!”

    “好,那就静候弹正了。”三好长逸用拳头在窗框上轻轻敲了敲,“森可成首级一到,我们和安宅殿下就会遵守事先的约定,立刻展开进攻!”

    然而松永家忍者走后不久,一直站在天守阁窗户边观察的三好政康忽然发现有两拨人一前一后地策马进入了森家的大营。紧接着,森家的营地内就爆发了小规模的混乱和骚动。不过不久后,这骚动就被平息下来。

    “长逸,你怎么看?”三好政康用胳膊肘顶了顶三好长逸,“森家这是怎么了?”

    “估计是森家的人发现松永军突然行动,局势危机,自家家督又迟迟不归,因此找人询问雨秋治部吧。雨秋治部为了稳住森家,连续派出使者哄骗森家,说森可成平安无事,已经回到他的营帐内了吧。”三好长逸思索了片刻后,做出了推断,“只要我们一亮出森可成的首级,受到欺骗的森家在意识到家督已经阵亡后,必定阵脚大乱。到时候我们趁乱掩杀,先灭森家,再杀雨秋治部!”

    就在两人商议之时,松永家的忍者如约送来了森可成的首级。三好长逸立刻燃起狼烟,让安宅冬康和三好义兴配合松永久秀夹击正位于西门外的雨秋平所部。然后,便将森可成的首级高高挂在了北门三之丸的城楼上,让几十个足足轻对着森家的部队重复高喊:“森可成已死!”“森可成已死!”

    果不其然,森家的部队在看到森可成的首级后一片哗然,全军大乱。就当三好长逸和三好政康打算打开北城城门掩杀时,森家的部队居然已经自行撤退抛弃了他们在北门外的营盘,径直向北边的大和川撤去。

    “居然直接撤了?”三好长逸见状大吃一惊,“这不是直接把雨秋治部的后路暴露在我们眼前吗?”

    “肯定是觉得雨秋治部欺骗了他们,森家失去了家主和少主,群龙无首,一气之下直接撤走了吧。”三好政康轻笑了一声,“雨秋治部自食恶果啊。”

    “既然如此,就不耽误时间

    了!”三好长逸拍了拍手,用没有出鞘的武士刀遥遥地指了指雨秋平的营地,“我们两个人,一个人从北门绕出,袭击雨秋治部的背后!一个直接开西门,袭击雨秋治部的侧翼!配合弹正,一举把雨秋治部击溃!”

    下午未时二刻,高屋城的北门和西门打开,三好长逸和三好政康从两个方向夹击雨秋平。鸣镝备只得分开部署,坚守营盘的北门和东门。而常磐备则要以一己之力抵抗松永久秀的猛攻,更是处境艰难。

    与此同时,安宅冬康和三好长逸的部队则从松永军的南边绕过,打算绕道前去雨秋平所部的西侧,把雨秋平从四面八方牢牢堵死在高屋城西门外。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原本已经北退到大和川渡口边的森家部队,却在三好长逸和雨秋平所部交上火后突然掉头南下,反向朝着高屋城的北门杀来。由于视野遮蔽,战斗正酣的三好长逸一开始还没有发现森家部队的异动,是留守在高屋城内的三好政胜发现异常之后才派人告知三好长逸、三好政康。

    等到三好长逸意识到事情不对,试图退回北门处时,雨秋平立刻派出穴山信实率领的骑兵黏了上来,坚决不让三好长逸、三好政康回师。两人被骚扰地进退两难,三好长逸因为路程太远没能完成撤退,三好政康则好不容易把一半的人撤回了高屋城里。

    然而,还没等他重新组织北门的防御,森家的部队就已经冲了回来。他们在撤退时,把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全部留在了营地里没有带走,反攻的时候直接推出来攻城。城内只剩下三好政胜身边所剩无几的部队,三之丸的北门立刻就被突破,森可成的首级也被森可隆亲手夺回。紧接着,森可隆就身先士卒地猛攻二之丸,在三好政康的援军抵达前攻陷了二之丸,三好政胜也被森可隆亲自在城头讨死。

    森可成的死,并没有让森家士气崩溃。因为竹中重治配合着森可隆先一步抵达,在混乱爆发之前稳定了军心。相反,在森可成的首级被挑出来后,森家上下都群情激奋,誓死要为被谋杀的家主报仇。在竹中重治的要求下,森可隆先率领森家的部队假装撤离,骗出三好家的部队后反手一击。士气高昂的森家部队不可阻挡,连破三之丸和二之丸。森可隆更是率领所部亲自攻击西门的城门,和鸣镝备左右夹击,把三好政康留在西门进攻雨秋平的一半军队彻底击溃,打开了高屋城西城的城门。

    常磐备和鸣镝备且战且退,逐渐从西门向高屋城内退去。而此时,三好义兴和安宅冬康的部队位置非常尴尬他们正位于松永军的西南方,绕路绕到一半。即没有办法立刻投入到对雨秋军的追击里去,又没有办法立刻原路返回绕回高屋城的南门,进城支援。三好-松永联军最大的一股兵力,在战局最焦灼的时候却只能在外围打转、作壁上观。

    此时,在高屋城内,三好政康的500战兵和城内4000辅兵要面对森家的近150

    0战兵和鸣镝备的攻击。而松永久秀的部队,却被常磐备死死挡在高屋城西门外,无法进城支援。三好长逸好不容易摆脱了穴山信实的骚扰,撤到了北门外,却被森可隆留下的500战兵给挡在了三之丸外。在鸣镝备和森家部队蚁附登城般的狂攻下,三好政康无力抵抗,从本丸败逃而出,撤向了三之丸的南门坚守,试图等待三好家的援军抵达。

    雨秋平立刻把常磐备和所有的辅兵撤入城中,完成了西城、东城和北城的布防,随后和森可隆一起从城墙和地面两路夹击,进攻三之丸的南门。高屋城内外就仿佛一个个巨大的同心圆,织田军在小圆里绕来绕去,三好军则不得不在城外的大圈上赶路。等到三好义兴和松永久秀终于整顿好队形,绕到了南门准备支援时,骁勇难挡的森可隆已经控制住了南城的城门。三好政康最后的部队在城头努力坚持,却被鸣镝备和常磐备的铁炮当成高处的活靶子一般连续射杀。三好政康本人也在乱军里被铁炮队的宇治秀高一枪击伤,不久后失血过多而亡。

    随着三好政康的阵亡,三好政康仅剩的残兵也无力抵抗。他们被逼到了墙垛边缘,不少人投降,还有少数三好家足轻绝望地跳下城垛落入护城河里身亡。

    三好军本来是来守城的,根本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没办法进攻,只有松永久秀的营地里打造了攻城器械。然而,异常活跃的森可隆在打下了南城后,立刻转战东城,打开城门冲入松永久秀几乎没有战兵把守的大营里。松永家的辅兵如鸟兽散,辛苦打造的攻城器械也被森可隆尽数焚毁。在三好-松永联军的援军抵达东门前,再次撤回了高屋城内。

    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混战后,三好-松永联军和织田军愣是令人瞠目结舌般地打出了只有在雨秋平发明的战棋游戏里才能见到的换家操作。原本在三好家手里的高屋城落到了雨秋平和森可隆手上,而原本雨秋家、森家的营地则被三好家占领。

    原本被包围在高屋城内等待援军的三好军,此刻将织田军包围在了高屋城内。而织田军此刻,则等待着织田信长的援军。

    一番大战后,织田军伤亡了将近800人,森家的家督森可成也被松永久秀暗杀。而三好-松永联军则伤亡了近1500人,三好三人众之一的三好政康阵亡,三好政胜也被讨取。

    三好家为了攻陷高屋城,立刻开始打造攻城器械。不过,织田家的援军泷川一益、池田恒兴所部也在3月6日抵达大和川一线。同时,织田信长还派人走北路进攻大和国,逼得松永久秀不得不分出部队回防。三好家的部队虽然没有撤军,但是也没有强攻高屋城的意图了。因为整个南河内的小豪族都已经倒向了雨秋家,让三好军的活动受到相当大的限制。至此,高屋城的危机终于解除。南线的织田军在遭到松永久秀背叛的打击后,居然误打误撞地打下了河内重镇高屋城,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悼良

    由于三好家的军队仍滞留南河内不去,雨秋平也不敢率军离开高屋城。因此,森可成的葬礼也只能在高屋城内举行,没有办法把森可成葬回他心心念念的美浓故乡。雨秋平请人用沉香木为森可成雕刻了一具躯体,和他的首级一起下葬。由于地处前线,葬礼办得很简单,甚至有些冷清。到场的高级武士,只有雨秋平、泷川一益、池田恒兴,还有就是森可隆以及闻讯赶来的森可成的遗孀和他的孩子们。

    不过,或许这样冷清和简单的葬礼,才是森可成本人希望的吧。

    雨秋平望着披麻戴孝的妇孺在墓前哭泣,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虽然他已经是个打了十几年仗的人了,照理说应该习惯了生离死别。可是一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挚友,早上还好好的,结果说没就没了,还是让他回不过神来。

    他总觉得,就算像森可成这样了不起的武士要死,也应该是轰轰烈烈地在沙场上力竭而亡,在临死前留下悲壮的辞世句,然后无奈离世。自己会陪他一起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握着他的手给他送别。然而,他却死在了叛徒忍者的偷袭里。而雨秋平,甚至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没能看到他临死前是多么英勇地在战斗,只看到了他被几个忍者乱刀砍倒,割下首级的狼狈画面。

    为什么会这样…

    他依稀记得,当年自己刚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尾张,以叛将的身份加入了织田家,受尽了众人的白眼。当时,只有几个人愿意正眼瞧他、和他做朋友,森可成就是其中之一。那份情谊,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男人;那个心里总念叨着回到美浓故乡的异乡人;那个从不轻易夸人总是很严肃的武士;那个很够兄弟情义,打仗永远冲在最前面的勇士。

    那个在生死一线的关头,为了让自己能有机会逃走,毫不犹豫地赌上性命的好兄弟。

    走了。

    雨秋平默默地干了碗里的酒他几乎从不喝酒。可是为了森可成,这碗酒,他必须喝。他又倒了一碗酒,缓缓地泼洒在森可成的墓前,仿佛在和挚友共饮。泪水,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淌下。

    “红叶殿下…红叶殿下。”就在雨秋平望着森可成的墓出神时,森可成的遗孀阿盈忽然轻声唤道,“妾身斗胆,能否请殿下帮个忙。”

    “嫂子何须如此?森前辈和我是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兄弟,森前辈是为了救我才阵亡的。嫂子有什么要求尽管讲,我雨秋平定当竭尽所能。”雨秋平匆忙转过身,扶起了阿盈。后者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哭得声音都有些哑了。雨秋平也是鼻子一酸,轻声道:“还请嫂子请节哀。”

    “红叶殿下…森家的未来,就要拜托您了啊。”阿盈被雨秋平扶起后,又是微微朝着雨秋平鞠了一躬道:“家督大殿已经派人来说了。森家在南近江的封地位于要冲,不是可隆他这样的小孩子可以承担的责任。因此,会把我们森家转封回美浓。我们森家的部队,也将在不日后离开。”

    “这样嘛…”雨秋平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战国乱世,织田信长的确只能做出这样的抉择。森可隆毕竟还小,让他担当起镇守南近江的责任,实在是为时尚早。

    “可是美浓旧领地处偏远,恐怕以后也难有出息。可隆他正是武士建功立业的年纪,若是如此蹉跎岁月,实在对不起他过失的父亲和森家的先祖。”阿盈絮絮叨叨地低声诉说着苦楚,“所以妾身斗胆,打算让次子长可先暂代家督之位,而把长子可隆和三子兰丸先送到您这里来。让他们跟着您上战场也好,处理政务也好,也算是学点本事,以后可以振兴森家。”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雨秋平闻言有些犹豫地望了阿盈一眼,“主公那里允许吗?还有,让次子暂代家督…以后可能会有麻烦。”

    “家督大殿那里已经允了,让可隆、兰丸跟随您,让长可暂代家督也是森家家臣都同意的决定。”阿盈再次向雨秋平施了一礼,“拜托了,红叶殿下。”

    “自然没有问题,让孩子们跟着我吧。”雨秋平爽快地答应后,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受了阿盈的这一礼希望这能够让她感觉安心,“我会先让他们作我的侍卫,等他们长成后再让他们担当更大的责任。”

    太阳落山,星辰开始出现在天空中。阿盈因为哭得太久,身子虚弱,已经被森可隆和其他孩子们扶回去了。而雨秋平

    ,则一直坐在森可成的墓前,默然无语地望着坟墓。不知什么时候,龙子轻轻地走到了雨秋平的背后,帮他披上了一件衣服。

    “殿下,该吃晚饭啦。您午饭还没吃呢。”龙子见雨秋平没有反应,怯生生地开口道。

    “唉…森前辈他也没吃午饭,没吃早饭啊。”雨秋平闻言忽然长叹了一口气,“之前我哪里会想得到,森前辈忽然就这么没了。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他说,还有好多事想和他一起做,还想和他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成人…结果转瞬间他就没了。”

    “武士啊,武士。可能是我觉悟还不够吧。作为武士,应该习惯这些事情。”雨秋平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早上还能谈笑的朋友,可能晚上就是天人两隔。有什么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想和他说的话,真是不能埋在心里不说,不然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会成为潜藏在心底,一生的遗憾。总是以为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可是武士的生命,有可能就像樱花一样短暂啊。”

    雨秋平望着森可成的墓,絮絮叨叨地说着。却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背后的龙子,因为他的这段话,身体已经在微微的颤抖,甚至有泪水在眼眶里涌动。

    “哦对了,龙子。”雨秋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意义,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来,“你那条围巾怎么还带在身上?我记得你都好久没有围过它了啊。当时不是扔掉了吗?”

    “当时搬家去黑田城的时候,殿下把他落在箱子里。我看到了,就捡出来,一直揣在怀里。”龙子闻言一愣,老实地答道。她把小手伸进怀里摸索,缓缓地捧出了那条酒红色的围巾。因为时间久远,已经有一些开线褪色,陈旧得不能再陈旧了。

    “那你既然拿出来了,怎么没见你围着它?哪有把围巾一直揣在怀里不戴的道理?”雨秋平被龙子给逗得哑然失笑。

    “我舍不得呀。”龙子怔了一下,低声答道,同时快速地低下头去,以防让雨秋平看到她眼角的泪花,“我怕把它带坏了。殿下您看,即使我每天都小心翼翼地保管它,从来不戴它,现在都已经旧成这样了。”

    “都这么旧了,你怎么还带着它呀,换一条不就好了。一条围巾罢了,咱们又不是戴不起。”雨秋平笑着摸了摸龙子的头,有些宠溺地低声道:“是不是我给你的俸禄不够呀。”

    “不是这样…”龙子微微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发髻都背雨秋平的手给拨乱了,缎子般的黑发散乱地披到腰际,“是因为…这条围巾它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嘛?这条围巾的品质可不是多好啊。”雨秋平打量了一眼被龙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的围巾,没看出它有什么不同之处。

    “因为它是…”龙子抿了抿嘴,珍藏在心底十多年的回忆忽然涌入脑中,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止不住地流下。

    忽然间,遥远的西边的夜空中,有一颗拖着长长的尾巴的流星,正摇曳着,悄悄地划过天边。

    “流星!”龙子忽然有些兴奋地叫道,“可以许愿么!”

    “那…”龙子松开了捂着脖子的双手,虔诚地双手合十,面朝着流星闭上了眼睛。然而,她手刚一离开,脖子就再次冷地发疼。

    “我想要脖子不冷…”龙子的第一个愿望脱口而出。

    说罢之后,龙子似乎觉得这个愿望有些太普通了,对不起这个难得一遇的流星。她于是又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悄咪咪地瞄了一眼流星,仿佛希望流星上的天神没有听到她的愿望一般。

    “刚才那个不算…”龙子再次虔诚地双手合十,面向流星的方向。

    “嗯…”她斟酌着该如何提出一个了不起的愿望,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然而,凛凛的寒风却如同刀割一般刮在她的脖子上,催促着她快些作出决定。

    “可以…”她怯生生地开口道,仿佛提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她想到了以往无数个雪夜里,她孤零零地穿梭在大街小巷里,看着灯火通明的一间间房子里,一家几口笑着围坐在桌子边;想到了在路边乞讨时,父母牵着小孩子从路上走过,小孩子手中握着一串糖葫芦,邀功一般地递给父母吃一口…

    想到了“家”这个遥远到十分陌生的字眼。

    “可以给我个家么?”

    忽然间,脖子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那股寒冷的感觉,也被一股温暖取而代之。那温暖,从脖颈开始

    ,逐渐蔓延遍全身,悄悄地深入了那冰冷的心灵。

    她低下头,下巴接触到了一团柔软的丝织品。余光可见,那是一条酒红色的围巾。软软的,很舒服。

    她抬起头,刚才那个给她吃的,穿着红叶披肩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此刻,他正轻柔地把围巾在她的脖子上绕上最后一圈。

    “傻孩子,”跟着龙子,目睹了全部的一切的雨秋平轻声道:“和我回家吧。”

    “两个愿望,都帮你实现。”

    他用一条围巾,围住了她的脖子。却也围走了她的一颗心。

    “家…”那曾经遥不可及的愿望。

    龙子扬起头,看着那红叶披肩在风中沙沙作响,泪水不知为何,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可能是因为,脖子不冷了吧。

    少女忽然哭了,男人却愣住了。

    龙子哽咽了半晌,忽然轻声着呜咽道:“它是殿下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是殿下亲手帮我围上的围巾。是殿下说…要给我一个家。”

    “龙子,你怎么了?”雨秋平被龙子的样子给吓到了,匆忙前进了一步,想看看龙子的情况,却被龙子一把推开。她站在离雨秋平一步远的地方,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藏在很深很深的阴影里。良久后,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咬了咬小嘴唇,突然抬起头,梨花带雨地轻声道:

    “殿下,您…您听我说好吗?不要打断我好吗?”

    雨秋平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他的沉默,也被龙子理解成了允许。那个一直害羞不敢说话的少女,轻声开口,把她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娓娓道来

    我的第一次人生,就仿佛活在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里一样。我没有家,我没有亲人,我什么都没有,饥寒交迫地在荒山野岭里走着。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该回到哪里去。

    是殿下,是殿下让我有了第二次人生。在我第二次醒来时,是殿下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一个归宿,一个雪夜里的温暖。从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只有殿下,满满的全是殿下。吃饭的时候想着殿下,睡觉的时候想着殿下,一直一直想着殿下。殿下您是那么好,那么温暖…

    所以对不起殿下,龙子没办法出嫁,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没办法再装别人了。

    我不懂什么是爱,不懂我对殿下的感情,和夫人对殿下的感情一不一样。但是如果这不是爱的话,龙子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感情了…

    我就这样一直追随着殿下的背影,希望殿下能明白我的感情,可是殿下却怎么也不明白。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聪明厉害的殿下,一直看不清我心里的感情。

    我害怕,如果这次不说,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您也是武士,也是一个好几次在生死边缘的武士。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生死关头时,您还能不能那么幸运。我害怕表达,但是比起表达,我更害怕永远没有机会向您坦露自己的感情…我害怕…

    殿下别担心,我不是想分走夫人在您心里的位置!我也很爱很爱夫人!我只是想陪着您,一辈子陪着您,守候您,看着您,和您待在一起。所以我不想离开,我不想嫁人,我只想做殿下的龙子。

    所以,所以。殿下…我想说…我喜欢你。

    我想陪在殿下身边,就这样就够了。

    龙子羞红着脸,说完了这长长的一段话,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一下子瘫倒在了雨秋平的怀里。雨秋平完全愣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抱着怀里不断抽泣的少女。

    没想到…龙子她…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不肯嫁人,是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我吗?

    可是…我呢…

    龙子趴在雨秋平的怀里,听着雨秋平的心跳,从一开始的剧烈,越来越轻,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回归平静,心里忽然涌起一抹未名的不安。她扬起头,用饱含泪水的眼眸望向雨秋平,试探性地低声道:

    “那殿下…您的答复呢?”

    她希望得到一个让她安心的回答。

    哪怕不是接受,哪怕不是同意。

    哪怕只有一句“傻丫头,你当然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啊”就好。

    然而,她却只听到一声有些陌生的声音。

    “龙子,对不起。”

第四百九十九章 情殇

    3月11日,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织田家战线再遭打击。本来和三好家、织田家同时敌对的本愿寺家忽然宣布和织田家敌对,石山御坊的大军开始入侵摄津。町的商人们还得到了消息,本愿寺即将破除和町商人的秘密条约,入侵雨秋平的河内。然而,雨秋平本人正率领着雨秋家所有的部队驻守高屋城,泷川一益和池田恒兴也因为安宅冬康、松永久秀、三好义兴所部的巨大压力而不能撤离。雨秋平又不能和织田信长坦白自己和本愿寺有着秘密协议,因此在本愿寺家真的入侵之前,他也没法开口向织田信长索要援军(因为他没办法解释他是怎么知道本愿寺家要入侵他的领地的),只得自己想办法防御领内,以免被本愿寺趁虚而入。

    雨秋平无奈之下,只得带着竹中重治的参谋部暂时离开高屋城,并把直江忠平从枫叶山城给调来高屋城坐镇,自己则带着侍卫匆匆赶回了枫叶山城。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办公,就被今川枫给抓住了。

    “你说,龙子最近怎么回事?你和她闹矛盾了吗?”今川枫开门见山地向雨秋平问道。雨秋平闻言面色一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之所以他和龙子闹矛盾了今川枫只用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因为龙子的行为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本来龙子一直都是雨秋平的贴心小棉袄,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雨秋平身后,帮他打理生活上的一切事物,每次雨秋平叫她帮忙,她都会笑嘻嘻地把事情做好。然而今天回来,龙子虽然还是跟在雨秋平左右,却一直低着头,双眼通红,一句话也不说。雨秋平也不好意思叫她做事,只是让另外几个侍卫去做龙子以前负责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你到是说啊?”今川枫看到雨秋平不说话,有些疑惑地急道,“生病了吗?”

    “不是…其实…啊…”雨秋平话到嘴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最后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把龙子和他告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今川枫。

    “我就说嘛,我早就看出龙子很倾慕你了,可是平你还要一直想办法把她嫁出去,真的搞不懂。”今川枫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雨秋平大吃一惊她居然早就看出来了。然而,今川枫说着说着,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猛地一皱眉头,望向雨秋平:“那这是好事啊,为什么龙子情绪这么低落。”

    “因为我当然拒绝她了啊。”雨秋平理所当然地点头,同时反问道:“枫儿早看出来龙子对我有意思,怎么不吃醋啊?”

    “什么?”今川枫闻言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怔了半晌后才愣愣地问道:“你拒绝了龙子?”

    “不然呢,我还能答应不成?你还希望我答应不成?”雨秋平被今川枫的态度彻底搞懵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等下,我们理一理!”眼看今川枫又要开口,雨秋平匆忙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小嘴巴,低

    声说道:“你早就看出龙子对我有意思了?”

    “是啊。”今川枫柳眉一皱,十分不满地把雨秋平捂在她嘴上的手掰开。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看不出来吗?我还以为你看得出来啊。”今川枫吃了一惊,确认般地看了眼雨秋平的眼眸,“想听实话吗?你之前一直要给龙子介绍夫婿,我就一直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纳龙子为妾多好啊,一方面也遂了她的心意,一方面我们一家人也可以继续住在一起。”

    “我纳龙子为妾枫儿不会吃醋吗?”雨秋平哭笑不得地连连摆手,“你这是在说反话吧。”

    “我为什么要吃醋?又不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今川枫诧异地摇了摇头,不解地反问道:“龙子都跟着咱们十几年了,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以说是一家人了。你纳她为妾,我又怎么会吃醋?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吗?”

    “什么玩意?还有把自己丈夫往外推…”惊讶的雨秋平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处的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社会,而是一夫多妻的古代社会。

    “平,你不会还抱着你前世的观念吧。”今川枫一眼就看出了雨秋平的心思,“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一夫一妻制存在的。但是现在是战国乱世,为了家族的延续,哪有一个家主不纳妾的道理啊?”

    “所以你是因为我才拒绝龙子的吗?”今川枫愣了一下后,忽然反应过来道,“如果是因为这个,你大可不必。我不会去吃龙子的醋的,你不要因为这个就耽误小姑娘的一辈子,赶紧把她娶进门吧。”说完这句话后,今川枫犹豫了一下,还是气鼓鼓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纳妾可是要征得我同意的!我允许你纳龙子为妾,可不是允许你四处沾花惹草!”

    “不是这样的!唉!怎么说呢。”雨秋平因为今川枫的大度而有些感动,可是心里还是一团乱麻,“可以说是为了你,也可以说不是。我主要还是为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一向能言善辩的雨秋平,此刻却微微有些词穷,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更好:“我一直以来的观念就是,爱情是需要忠诚的!心里只能装着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爱着很多个女人,否则那就不是爱情了!而且我也想你承诺过,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啊。虽然到了这个时代这么久了,我还是没办法适应你们这里的观念!你也不想想,一个男人如果深爱着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同另一个女人行鱼水之欢呢?同样的,一个女人如果深爱着一个男人,你觉得她有可能在另一个男的身下尽力服侍吗?”

    “这…”雨秋平做的这个类比倒是说服了今川枫。她只是悄悄地脑补了一下自己服侍别的男人的样子,就立刻恶心地连连摆头,“好像…有点道理。”

    “但是那龙子怎么办?人家小姑娘为了等你,已经把最好的青春

    年华都等过去了啊!还有!”今川枫说到这里,又仿佛突然来气了一般提高了音调道:“你知不知道小姑娘脸皮薄!知道为什么日本提亲都是男方主动吗?知道为什么双方都要请中间人或者媒人吗?提亲被拒绝,即使是男方都会脸面全无,更别提女孩子了!人家龙子那么害羞的小姑娘,向你坦露心声向你告白,你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少勇气吗?你就这样拒绝了人家,你让人家以后怎么见你,怎么面对自己?”

    “这…”雨秋平想起这个也是自责不已。当时他拒绝龙子后,就只看到少女眼中的光彩逐渐黯淡下去,到最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随后,她一把推开了自己,飞也似的跑开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一晚上,就是不肯给雨秋平开门。

    他知道自己给龙子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可是。

    “可是我不能答应她啊…那样对彼此都不好,也是对她不负责任。”雨秋平使劲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沉声道:“我对龙子真的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是像看女儿、看妹妹一样的感情在对待她,所以才会那么宠她。我根本没有想过我们之间居然会有这种事情,想都没有想过。你让我突然接受她作为我的妻子,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果我尽不到一个丈夫的职责,龙子岂不是会更伤心?”

    “这…”今川枫被雨秋平说得哑口无言,半晌后才开口辩解道:“你说的也是…只是天下这么多娶妻纳妾的人,又有几个能拥有像平和我一样的爱情呢…可是日子不是也照样过下来去了吗?你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了吗?不然龙子该怎么办啊?”

    “但是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另一半对我的好,而自己只付出二分之一的心思,甚至更少。”雨秋平摇了摇头,十分坚决地拒绝道,“我没办法这样子。如果没有想好,就贸然答应龙子,对我和她都是折磨。我甚至没办法想象和她行夫妻之礼的样子…这怎么可能在一起呢?我不能辜负了他的下半辈子,不能对她这样不负责任啊。”

    “这…唉。”今川枫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懊丧地揉了揉头发,“平说得…也没错啊。只是…对不起龙子。”

    “龙子的事,只能拜托枫儿了。你想办法做做她的工作,让她赶紧嫁人吧,年纪也不小了。”雨秋平摇了摇头,再次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可能也没法再让她给我做侍卫了,我怕她心里难受。等找到合适的人了,龙子也答应了,就让龙子成家吧。我对不起她…真的…非常对不起她。她这么多年在我身边吃了这么多苦,只能努力帮她找个好夫婿,让她下半辈子能幸福吧。”

    雨秋平说完这段话后,今川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相顾无言,良久后,齐声叹了口气。两人却没有注意到,在房门外,听完了全部对话的龙子,已无力地跌坐在走廊上,掩面而泣。

第五百章 细柳

    雨秋平从房间里离开后,就要赶着去组织防御了。他本来想让龙子留下来,让今川枫陪陪她。可是还没等开口,却龙子非常委屈地主动找了上来。

    “殿下。”时隔好几天,龙子终于再次开口对雨秋平说话,可是声音里却带着哭腔,“不要抛下我。我保证不添乱,不乱说话,殿下让我跟着您吧。”她低垂眼眸,不敢直视雨秋平的双眸。可是她那卑微的请求和婆娑的泪眼,却更让雨秋平感觉心里一阵阵绞痛,几乎无法面对这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抛下你呀。”雨秋平的心思被看透了,不由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龙子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殿下您明明说过。”然而,龙子却不买账,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哭腔低声道。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雨秋平连连摆手,故作非常严肃地沉声道,“龙子要是再闹,我就不让你跟着了哦。”

    这句话一说出口,本来还想追问的少女一下子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去。沉默了片刻后,开始低声抽噎起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雨秋平行了一礼,就去帮雨秋平收拾行装了。雨秋平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的痛楚也更加强烈。

    不过,雨秋平没有时间多关注龙子的事情了。本愿寺的入侵已经迫在眉睫,他必须立刻组织防务。在竹中重治的参谋部的安排下,雨秋平把所有河内小豪族的部队集结起来统一编制,建立了河内警备部队。为了统一指挥,他一定程度上打乱了小豪族的部队的建制,而是仿效了雨秋军的军制。这令小豪族们非常不满,立刻有人搬出了当年雨秋平的协议不得干涉小豪族的军权。上议院内的豪族议员们立刻对雨秋平表示抗议,雨秋平自知理亏,在解释了迫不得已的原因后向小豪族们道歉。在编组时,他也并没有把任何一个雨秋家的人安插到指挥系统里,而是全部让小豪族的武士进行指挥。雨秋平这样的诚意赢得了小豪族们的谅解,同意了河内警备部队的成立。

    在完成了编组后,他把近2000人的河内警备部队安排到了河内重要的城镇、商道、官道上,以防本愿寺的部队长驱直入。不过,只靠着这2000人是没有办法防守狭长的领地的,而且町也必须要留人防守。而小豪族们的部队在面临大军时也只有龟缩自保的能力,很有可能面临被分割开来各个击破的窘境,雨秋家在领地内迫切地需要一支野战部队进行机动支援。因此,扩军建立一支崭新的备队也迫在眉睫。

    雨秋平为此亲自策马来到町,到下议院公开发表了一番演讲,要求下议院批准他扩军的要求。本来因为去年山高政送还雨秋殇而极为紧张的雨秋家-国会关系,也因为本愿寺家给出的巨大压力而缓和。

    这些国会的商人比谁都清楚,本愿寺的军队随时可

    能入侵,如果不让雨秋平扩军,河内的领地就会变得一团糟。他们之前费尽力气在町和河内建立了不少工厂,生产大量的产品销往河内、和泉和近畿各地,靠的就是从河内招来的工人。如果河内遭遇战火,这些壮劳力肯定要流失一大半,商人们的商路也会暂时断绝。更令他们难受的是,如果河内遭遇战火破坏,那些原本家底殷实可以购买他们产品的家庭也都会因为经济拮据而不得不节衣缩食,让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卖都卖不出去。

    因此,不管是为了保护町的安全,还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此刻让雨秋平扩军都是迫在眉睫了。下议院和上议院表决通过了新一季度的临时预算,让雨秋平得以再扩充训练一支1200战兵的备队。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他们也要求通过那条“如果雨秋平想在春耕、秋收等农忙时进行大规模军事活动,必须经过议会半数表决通过”的法案。雨秋平无奈之下,只得妥协。

    只不过,山高政丝毫不卖雨秋平和国会的面子,再次以违宪为由拒绝了这一法案。下议院只得进行修正,改成了“如果雨秋平想在春耕、秋收等农忙时进行大规模军事活动,所需的预算需要经过下议院审核,并经表决半数通过”。这样,就钻了宪法的漏洞,没有干涉雨秋平的军事指挥权,而是通过控制预算来限制雨秋平的出兵权力。山高政无奈地同意后也大为光火,要求立刻修改宪法。

    一切谈妥后,雨秋平立刻在领地展开募兵。他依旧和往常一样,从常磐备和鸣镝备里各挑出了300人作为种子部队,搭起了新的备队的框架。然后新招募的1400新兵,除了600人补入新成立的备队,在枫叶山城进行训练外;剩下的800人都被补到了常磐备和鸣镝备的队伍里,就让他们在高屋城前线跟着常磐备和鸣镝备进行操练。一方面补上上次战斗后损失的战兵,另一方面也填补这次抽调种子部队后留下的缺额。

    而此时,军工司经过努力,也生产出了另外一门三磅炮。雨秋平把他们全部按照20人的炮兵编制列装部队,然后就把这两个炮兵组让千手尾成带着,先全部派到高屋城,在实战环境下拿三好家当靶子训练一下炮击。今年才10岁的直江成元丸也因为人员缺乏,被雨秋平临时任命成了第二炮组的炮长。

    不过,雨秋平新建立的备队的队长人选却成了大问题。御前崎仲秀,吉岗胜政,小川佑东这三个资历都一模一样,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之前福岛安成担任队长大家都心服,查理因为之前就已经当过连长,也算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可是如今,要在这哥仨里挑出一个人选,实在是难上加难。无论选了谁,另外两个肯定都会闹意见。时间紧迫,雨秋平没时间在这里扯皮,索性就选取了最简单的方法抽签。反正选谁也不会更好,那选谁也不会更差了。

    秋平于是亲自赶到了高屋城,做了三个纸团,里面一个打着勾,两个画着叉,让御前崎仲秀、吉岗胜政和小川佑东直接来抽签。这一下,可让这哥仨紧张地不行。他们虽然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但那也都是血气方刚的武士,这样晋升的好机会谁都不想放过。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先抽。三个大男子就围在雨秋平的身边大眼瞪小眼,让雨秋平很是不爽。

    就在这时,直江成元丸刚好拿着一沓训练文件来找雨秋平汇报,立刻就被御前崎仲秀像看到救星一样一把抓住了。

    “来!成元丸!你一向运气最好了,你来替叔叔抓!如果抓到了勾,叔叔请你吃好吃的!”

    “仲秀叔叔说好了哦,可不许耍赖。”直江成元丸到底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闻言立刻乐开了花,“没抓到也不准怪我哦!”

    “不怪你不怪你,成元丸你尽管抓!”御前崎仲秀一边说一边笑,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期待着直江成元丸赶紧上手。随着直江成元丸把他那只小手伸向雨秋平手里的纸团时,三个大男人的目光全部锁定在了那只小手上。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直江成元丸随意挑选了一个纸团,把他捏住拿回了自己手上,三下五除二把纸团拆开

    一个勾!

    “漂亮!”御前崎仲秀兴奋地一蹦三尺高,随后兴奋地把直江成元丸给举了起来,连着转了好几个圈,向他许诺要带他吃的好吃的东西。而吉岗胜政和小川佑东则气得直跺脚,“娘的!怎么我就没想到让成元丸帮我抓呢!让这厮抢了先!”

    “认赌服输!认赌服输啊!”御前崎仲秀见状匆忙把直江成元丸手里的纸条拿了过来攥在自己手里,十分警惕地看了一眼吉岗胜政和小川佑东,“可不许耍赖!”

    “不耍!娘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吉岗胜政虽然十分气恼,但还是很给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下次等我当上队长了,一战就把你之前所有的功绩都超过!”

    “切,你这没脑子的还不快醒醒!”御前崎仲秀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想都不要想!”

    “那你备队的名字呢?想好了吗?”雨秋平看着志得意满的御前崎仲秀,笑着问道。

    “让成元丸来起吧!这可是他抽来的备队!”御前崎仲秀十分宠溺地揉了揉直江成元丸的头发,“说吧,成元丸,想让这备队叫什么?”

    “我今天路过城下町的时候,看到柳树特别漂亮。”直江成元丸笑嘻嘻地对着雨秋平和御前崎仲秀道,“不如就叫细柳备吧!军旗就用柳枝好了!”

    “细柳?很好的寓意啊。就它了吧!”雨秋平闻言眼前一亮,这个名字可着实不错。不过,他转念一想,回头看了一眼御前崎仲秀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可是一点周亚夫的影子都没有,估计要白瞎这好名字了。

第五百零一章 僵局

    队长的事情告一段落后,雨秋平就让御前崎仲秀和带着配给细柳备的600老兵和一众军官离开高屋城,前去枫叶山城给竹中重治训练。而招募的新兵,也将在不久后来到高屋城前线由福岛安成和查理负责训练。按照规矩,所有新入伍的足轻都要以长枪兵为标准进行训练,来培养他们的纪律、团队意识。而老兵里,则选出450人改练铁炮。

    一切都忙完了后,雨秋平则专门去视察了高屋城城北城下町里,骑兵的训练场所。雨秋家的骑兵在之前的战斗力遭遇了损失,已经由新训练的骑兵补上。但是骑兵的战斗力,却让雨秋平感到有些担忧大和国的骑兵从来不以善战闻名,可是雨秋家的骑兵却在堂堂正正的对冲里连他们都打不过。于是,雨秋平找来了穴山信实、小幡杰盛、前田庆次等一干骑兵军官,和他一起商议。

    “殿下,我十年前就跟您说过了,您不能拿训练步兵那一套训练骑兵。”前田庆次一听雨秋平提起这个话头,立刻满腹牢骚。

    他边说边指向了校场上正在进行整齐的队列训练的骑兵,他们一个个排成横平竖直的方阵,两个骑手之间距离非常近,要求两个相邻的骑手要用膝盖共同夹住一块藤牌。保持着这样近的距离,所有人一起齐头并进地冲锋行进,不能有脱节、牌面不整齐和队列散乱的情况,藤牌也不能落在地上这是雨秋家十年来训练骑兵的方式。

    “您总说这样可以练纪律,总说这样可以联练习大家的马术技巧,可是骑兵根本不靠纪律吃饭!真到了战场上,大家都是散开阵型各自为战,一对一冲杀,比得都是自己的骑砍技巧!您那套步兵的互相配合、密集阵型根本用不上!”

    前田庆次越说越是生气,还夸张地做出了几个姿势道:“谁会把骑兵排成方阵和对面打的啊?都是大家散开松散队形才能冲锋的啊!保持那么密集的队形,对面冲过来人躲都躲不开!而且列队骑马根本跑不快,马速慢的一方在骑兵对冲里就是送死啊!您看您练了这么久的队列,真到了战场上,我们不还是散开队形冲锋的嘛?根本用不上啊!殿下您当时就是为了和我斗气就制定了这样的训练方法,可是害死雨秋家骑兵了!”

    “之前不是也没发现问题吗!”雨秋平被前田庆次说到了痛处,有些尴尬地承认了错误,“之前骑兵基本都是用来掩护、侦查、追击,没有多少次正面对冲的经历而且当时正面对冲我们也不吃亏啊!”

    “不管怎么样,反正要改了!按你说的去改一改训练方式吧。”雨秋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算是给前田庆次认了个错,“多多训练大家骑砍的技巧!可不要连松永家的骑兵都打不过。”

    4月22日,本愿寺家的入侵果然来临了。不过,早有准备的雨秋家并没有太过慌乱。百姓纷纷躲进了附近的城砦里,而缺乏攻城器械的本愿寺军拿河内警备部队驻守的城砦没什么办法,只得切断他们的联系,试图靠着包围落城。

    而这时,待命已久的细柳备立刻出阵,在御前崎仲秀的指挥下逐一给被包围的城砦解围。虽然细柳备训练时间不久,但是毕竟有800老兵在那里撑着,战斗力非常高昂。御前崎仲秀反倒趁着本愿寺家没摸清楚这支新军底细的时机两战两捷,把本愿寺的先锋逼回了寝屋川一带。

    等到本愿寺终于意识到,这支打着柳枝旗号的军队和常磐备

    、鸣镝备一样都是雨秋系的精锐部队,绝非河内警备部队那样杂牌的军队可比时,他们已经错过了战机。重要的隘口和渡口都被细柳备占据,他们靠着450把铁炮和密集的水网地形进行防御,让本愿寺难以大规模进军河内。

    在本愿寺向织田家动手,而和三好家寻求和睦后,三好家也得以抽出手来进军东摄津。织田军依仗着芥川山城和高城为防线,和三好家大战一场。靠着柴田胜家的奋战,勉强击退了三好家的攻击。

    就在局面异常胶着之时,令织田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跃跃欲试,似乎打算一举击破织田家的三好家,还有不久前刚刚急着和织田家决裂开战的本愿寺、松永家都暂停了攻势,反倒是撤回了领内。现在离秋收还有些时候,没道理他们会这么急着离开。不过织田信长虽然没搞明白,但是见状也决定撤军,毕竟他的大量部队滞留近畿,给浓尾地区的补给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凝聚在近畿上空的乌云忽然毫无征兆地散去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除了那少数几个知情人。

    “怎么回事?弹正你这是怎么搞的?”山城国一间偏僻的小寺里,足利义辉正对着暗中潜伏至此的松永久秀破口大骂,“我都准备启动下一步计划!你这里是怎么搞的!为什么突然让包围网中止了?”

    “东边的朋友出了一点小意外,暂时没办法行动了。”松永久秀面对足利义辉的责骂,却是丝毫不见生气,不慌不忙地低声道。

    “出了什么事情?我不是都保证过了吗,北边由我来说定,不会有后顾之忧的!”足利义辉似乎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怀疑,十分恼怒地补充道。

    “不是,公方殿不要误会。”松永久秀皮笑肉不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只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了罢了。”

    “那现在怎么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足利义辉背过身来,不去看松永久秀,而是望向东边绵延无际的山峦,“策划了这么久,万一他病不见好,总不见得就这么算了吧!”

    “公方殿还请放心。无论如何,今年冬天,一定是可以成行的。”松永久秀挑了挑眉毛,端起身前的茶杯,深深地嗅了一口茶香,低声叹道:“那个人啊,就算是赌上性命,也会来看一眼京都的。”

    9月3日,天气转凉,近畿的局面也再次降至冰点。安宅冬康、三好长逸、三好义兴再次于和泉集结,意图进攻南河内。不过在这几个月里,雨秋平已经将南河内的小豪族们也吸纳进入了国会,他们的部曲也并入了河内警备部队里。以高屋城为核心,雨秋平层层构建了数道防守体系,由常磐备坐镇防守。而细柳备和鸣镝备,则分别留守町和若江城-枫叶山城一线。

    与此同时,三好长庆、三好义贤、十河一存也再次兵临摄津,本愿寺家也屯兵于河内、摄津的交界处,松永久秀同样把部队开到了枫叶山城东北,意图再次发动对织田家领地的猛攻。织田信长也没有含糊,下令南近江的柴田胜家立刻驰援,而他自己也率领着尾张、美浓、伊势三国早已集结好的部队,立刻西进京都,准备和反织田势力一决高下。他在抵达京都后,立刻安排池田恒兴、泷川一益、丹羽长秀等人率大军进驻雨秋平的河内,准备配合雨秋平从南线发起攻势,一举拿下三好家在南近畿最后的立足点和泉国。

    不过,这一次三好家、本愿寺家和松永家却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在前线和织田家展开了静坐战,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织田家再次不明就里,但还是隐约间在空气中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10月24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已经安静一个多月的三好家、本愿寺家和松永家突然从各个战线上对织田家展开猛攻。索性织田家早有准备,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

    “很明显,反织田家势力必定私下已经有所联系。”竹中重治在当天晚上就做出了判断,“而且能有如此的配合,必定在联盟里有着重要人物。”

    “半兵卫,你指的是谁?”雨秋平闻言一愣,忽然觉得前世的历史似乎在眼前再现了。

    “不是别人,很有可能,正是将军殿下。”

    事实证明,竹中重治的判断没有错。

    10月25日,足利义辉忽然在山城国起兵,集结了手下的3000人,向京都留守明智光秀发动猛攻。同时,他向天下大名发出号召,要大家一同讨伐图谋颠覆幕府的逆贼织田信长。似乎早就约好了一般,当天下午,波多野家和一色家就宣布起兵响应足利义辉的号召。波多野家的部队通过山城国和丹波国的边境涌入山城,而一色家的部队也在赶来支援的路上。

    本来应付足利义辉还绰绰有余的明智光秀,由于波多野家援军的突然出现,不得不撤出了京都,向织田信长乞求援军。织田信长气得破口大骂,急忙从前线和南近江留守部队里抽出了近万人驰援京都,以保后路不失。

    然而,还没等织田家缓过气来,近江也再次大乱。本来已经沉寂许久的浅井家、朝仓家突然在25日下午宣布起兵,两家联军在27日会和后就朝着木下秀吉驻守的横山城、镰刃城杀去。而潜伏于甲贺山区的六角家也再次起兵,四处骚扰南近江织田家的补给线。

    织田信长闻言大吃一惊如果横山城和镰刃城失守,织田家大军和尾张、美浓、伊势的官道就将被切断。然而,为了应付足利义辉的突然起事,织田信长已经几乎把手头所有的预备队都派去山城国交战。眼下根本没有办法把他们从前线撤出来,否则战线就有崩溃的危险。

    织田信长只得下令各部收缩阵线,全面转入防守,试图挤出部队增援木下秀吉。然而,木下秀吉势单力薄,挡不住浅井-朝仓联军,横山城、镰刃城很快失守,木下秀吉不得不率部退保佐和山城。靠着他杰出的军阵指挥能力,佐和山城得以确保不丢。浅井-朝仓联军于是转变方针,从各个方向包围了佐和山城,在佐和山城四周扎下联营。虽然佐和山城没有丢失,但是织田家两块领地之间的联系事实上已经被切断。以柴田胜家为首的援军在佐和山城被围后才姗姗来迟,立刻试图给佐和山城解围,却被浅井长政率部击退。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向织田信长请求援军。

    眼看周围所有的势力似乎都结成了反织田家的包围网,织田信长自己也乱了方寸。他在摄津、山城的部队已经全部被牵制住,完全无法调动,不得不下令南线部队放弃进攻,让雨秋平率领他的3个备队脱离接触,准备把雨秋军调到近江去给佐和山城解围。

    雨秋平本来已经集结好了部队,还把另一个新铸出来的三磅炮编入炮组,列装部队。就当他准备上路之时,一个噩耗却突然从东边传来。

第五百零二章 虎啸

    甲斐之虎,咆哮了。

    那位纵横东国数十年鲜有败绩的武田信玄,麾下的甲州兵团所向披靡,那面风林火山军旗几乎成为所有东国大名的梦魇。他,动手了。

    在德川家康和武田信玄共同消灭了今川家,瓜分了远江、骏河之后,两家的领地就已经直接接壤了。德川家康自然明白武田信玄的野心,因而在骏河-远江的边界处小心提防。两家多年来小摩擦不断,也经常有在边界互相争夺一些城池的控制,不过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因为武田信玄在消灭今川家后,北条氏康就破弃了与他的同盟,接纳了今川家的遗臣,转而与越后上杉家同盟,一同向武田家开战。武田家和北条家大战多场,战火一度蔓延到小田原城之下,最后双方以平局告终。

    然而,随着有相模雄狮之称的北条氏康逐渐病重,他意识到自己儿子北条氏政的能力是绝对无法和武田信玄相比的。因此,他留下遗嘱,在他病逝后,破弃了北条家和上杉家同盟,转而再次和武田家结盟。因为他知道,越后距离关东平原实在遥远,想要支援十分不易,这是一个进攻型的同盟而非防守型的。若是武田家进攻相模,上杉家即使想救也是鞭长莫及。以北条氏政的能力,是挡不住武田信玄的。所以,只有和武田家再次结盟这一条路可以走。

    在和北条家重新和睦后,武田家终于没有了两面受敌的隐患,德川家也随之紧张起来。不过,由于武田家的死敌越后上杉家依旧在信浓北部活跃,武田信玄仍然不敢把大部队轻易地调离甲信。因此,兵力有限的武田家在骏河和远江边界到底也只能和德川家小打小闹。

    然而,德川家康不知道的是,随着足利义辉缔造的信长包围网的出现,一个反织田的势力同盟正逐渐形成。本愿寺显如既和武田信玄有着姻亲关系,又同为信长包围网的一员,因此答应了武田信玄的请求,挑动越中一向一揆大规模叛乱。上杉谦信因而被迫率军离开越后,前去越中弹压。而足利义辉则在此时去信给上杉谦信,以幕府将军之名调停上杉家和武田家的争斗。上杉谦信本就抽不出手来,再加上素来敬重幕府,索性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这个请求。后顾无忧的武田信玄于是囤积了大量粮草辎重,准备上洛。

    在10月初,近畿的织田势力和反织田势力大规模对抗的时候,武田家也有所行动。山县昌景作为武田家的先锋队反复在远江、骏河边界的小山城、诹访原一带活动。德川家康瞬间如临大敌,将大量的部队派往了挂川城。德川家康现在占有三河和大半远江,总石高数大约在50万石左右,可以招募15000多人,其中5000多战兵。他把3000人和嫡长子德川信康留在三河冈崎城,稳固三河,而自己则亲率剩下的12000人抵达了挂川城远江东部的边境重镇,准备抵御武田信玄的攻击。

    由于织田信长那里本就焦头烂额了,德川家康只是派人知会了织田信

    长一声,并没有请求援军。因为他觉得靠着易守难攻的挂川城,当年朝比奈泰朝能带着斗志涣散的今川残兵守上那么久,他挡住武田信玄也没什么问题。武田信玄虽然野战很厉害,但是攻城中玩不出什么花头吧。

    然而,事实证明,德川家康想多了。

    11月15日,武田军突然出现在远江的北部!他们没有走甲斐-骏河-远江这条平坦的大路,而是从信浓山区里直接南下,兵临长筱城。长筱城守军猝不及防,在武田信玄的调略下被迫投降。不过,投降前,长筱城也给滨松送去了最后一份情报武田家大军人数高达20000。武田信玄显然不打算硬冲德川家康设在远江-骏河一线的边界防线,而是直接从远江空虚的北部入侵,打算一刀把远江切成两半,直接杀入远江柔软的腹地。

    同一天,武田信玄打出了上洛的旗号。他拿出了足利义辉的亲笔诏书,说自己是奉幕府将军之名讨伐逆贼织田信长,打入京都匡正幕府。他还号召织田信长所有的盟友尽快改邪归正,投入反织田的一方,尚可既往不咎。若是冥顽不顾,就只有被消灭一条路了。

    德川家康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16日了。这一天,在正面战场和他对峙许久的山县昌景也率领所部4000人活跃起来。一同出现在战场上的,还有3000北条家的援军部队(其中1000战兵)。

    由于根本没有料到在骏河边界活跃了那么久的武田军居然会从信浓出兵,德川家康惊慌失措。他害怕武田家从远江北部的山区直接南下,攻克滨松城,从而把自己关在远江东部的孤城里,切断了退向三河老巢的路。因此,德川家康匆忙率领主力回援,并同时派出大久保忠世等人率军北向侦查,摸清武田家具体的情况。17日,挂川城的断后部队抵挡不住山县昌景的进攻,挂川城沦陷。而不巧的是,德川家康派去侦查的部队,在野外和马场信春、高坂昌信的部队直接遇上了,被干脆利落地击溃,部队全部溃散在山里无法收拾。犬居城的守将一看大事不妙,弃城而逃,撤入了身后的坚城二俣城。

    二俣城是远江中北部的要害之地,地处二龙川、二俣川之间,扼住了从远江北部进入远江南部平原的关口。如果二俣城失陷,武田家的大军就可以一马平川,在平原上长驱直入到滨松城下。因此,二俣城绝对不能有失。然而,由于山县昌景和北条家的援军紧追不舍,德川家康一直没能派人去增援二俣城。等到他自己好不容易撤回滨松城时,只有千余守军的二俣城已经被武田家20000大军包围,联络也被切断了。德川家康自知大事不妙,只得立刻派人去近畿报信,请求织田信长的增援。

    消息传到织田信长耳朵里时,已经是11月22日。此时,他刚把雨秋平的4000战兵从防线上给撤了出来,准备拿去反击浅井-朝仓联军。可是东国的局势,却让他如何也放心不下。武田信玄的

    本事,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德川家康现在已经丢掉了大半远江,二俣城也遭遇包围。他手上可用之兵在连败两阵后已不满万,如何挡得住武田家和北条家的24000大军?

    虽然他很想劝说德川家康努力坚持一段时间,等到织田家把浅井-朝仓联军击退,再重夺京都后,就会去增援他。织田信长相信如果德川家康闭门不出,武田家也没办法短时间内就把他解决了。可是问题来了,德川家康到底也是织田信长的盟友,而不是织田信长的下属,没必要为了织田信长担上如此大的风险。如果德川家康死扛到底,武田信玄很有可能就会围住滨松城而不打,转而西进,把德川家世世代代传承的三河一扫而空这是德川家上下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结果。如果织田信长不能派出援军,如果德川家康看不到援军抵达的希望,他甚至很有可能倒向武田家。

    如果德川家倒向了武田家,或者退一步说,如果三河沦陷了,那么局势就会变得无法收拾。织田家的主力都被拖在近畿,尾张、美浓和伊势几乎是一片空城。仅有的机动部队,也都被调去了岩村城一线武田家的秋山信友在不久前出兵东美浓攻略城池,逼迫织田信长派出援军。

    因此,如果武田家的部队得以占领三河,长驱直入尾浓腹地和伊势,织田家的根本所在就会全部丢光。这就仿佛一个拥有着坚固巨盾和锋利长刀的战士,却被一个敌人在背后用匕首直接捅入心脏一般。

    因此,织田信长没有选择,只得告诉德川家康,增援马上就到。而他派出的人选,就是刚刚从战线脱离而出的雨秋平所部。他让丹羽长秀等人负责驻守雨秋平的领地,而让雨秋平的精兵不远万里,赶去支援德川家康。

    不过,从河内前去三河的最短路径:走北近江进入尾浓的道路,如今已经被浅井-朝仓联军切断,短时间内也没有打通的机会。织田信长和雨秋平商量之后,只得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在这个时代,只有雨秋军敢走的路。

    那就是从河内南下,进入纪伊、南大和的广阔山区,沿着山路一路从南边绕过去,绕到织田家的伊势。从伊势抵达志摩,在坐船前往远江。

    从河内进山,一路绕到伊势,保守估计也是两百八十里的山路。而在从伊势到志摩港口,又是一百多里。这样复杂险要的地势、狭窄崎岖的山路,换作一般的大部队,可能要走上一个多月。可是织田信长并没有留给雨秋平那么多的时间,而是要求他十天之内必须赶到伊势德川家康可能等不了多久了。

    强行翻越山地进军,雨秋平以前不是没有尝试过。当年在今川家内战的时候,他就从山路一口气绕到了冈部联军的后面。不过这一次可不是短途的战术机动,而是漫长的战略调动,他可不能只带那么几百战兵轻装出发,而是要带着4000战兵,8000辅兵、十几天口粮和大量辎重组成的大规模军团,其难度可想而知。

第五百零三者 跋涉

    11月24日,雨秋家12000大军从高屋城出发南下,一头扎进了纪伊的山区里。这里群山环绕,只有几条不宽的官道和山路,因此连国人众都没有几家,根本不会有人来阻挡雨秋平的部队。影响雨秋家行军速度最大的敌人,就是这山路。

    这些山路不仅弯弯绕绕,而且起伏很大,狭窄得也远不如平地上宽敞的官道。而这些山路的道路条件也非常恶劣,很多上面都已经落满了树枝树干碎石,还坑坑洼洼得难以让手推车通过。有些山路甚至因为年久失修,出现了大段大段的塌方。

    这样的路,三五行人轻车简从还有机会快速通过,如果你想让一支携带无数辎重装备的12000大军在十天内走完280里,无益于痴人说梦。

    但是雨秋家的参谋部,却偏要说。

    “又到路口了。”水原子经带着他的连一路跋涉,又遇到了一个新的分叉口。为了减轻辅兵的压力,雨秋军所有的战兵都穿着具足、拿着武器行军。因此,这山路也爬得他们满身是汗。水原子经抹了把脸,就随手把东西给了跟在他身侧的雨秋殇,自己走向前去。

    之所以雨秋殇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因为织田信长的安排和他本人的坚持。由于雨秋殇过了年马上就13岁了,到了该元服的年纪。织田信长为了奖励当年雨秋殇在京都摔跤大会上的精彩表现,也是为了安抚雨秋平毕竟要让他远离本领,前去几百里外的远江支援。因此,织田信长特意在出征前为雨秋殇举办了元服礼和环甲礼(不过在雨秋平的坚持下,雨秋殇并没有被剃成月代头,而是像雨秋平那样仿照汉人的发式),还亲自担任他的乌帽子亲,以激励雨秋家的士气。

    既然织田信长做出了这样的表态,即使雨秋平觉得雨秋殇年纪还小,但是也只能让他上战场了。他找蓝翔花掘为他打造了一套合身的具足和武士刀,还为他选了一匹小马驹。本来雨秋平想让雨秋殇跟着自己在中军行动,可是雨秋殇却十分倔强地拒绝了。他说自己毫无经验,在中军帮不上什么忙。如果真的想有所成就,也不可能只跟在主帅身边,否则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因此,推辞了雨秋平赠给他的小马驹,要求亲临一线,作为一名普通的足轻来完成自己的出阵。雨秋平拗不过他,只好把他托付给最靠谱的水原子经,让水原子经时时刻刻关照他。水原子经自然心领神会,打定主意绝不把雨秋殇派去任何危险的地方。而雨秋殇身边,还跟着武艺高超的森田恶翔来做护卫,更是万无一失。

    这不,水原子经现在就时刻把雨秋殇带在身边,美曰其名给他讲讲军旅的经验,实则就是要看住他以免出意外。

    水原子经一边想着脑内的思绪,一边走向岔路口等在那里站岗的一个参谋人员,开口问道:“请问接下来我部该如何行军?”

    “是水原大人的连队吗?”那个参谋人员认出了

    水原子经,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纸翻找起来,“常磐备第二连队,在此分叉口向右前方进山,由小路通过,疏散交通。前方三里处有准备好的午饭,是上一批通过的辅兵留下的,就地食用后请继续前进,到前方五里外会遇到一个新的路口,会有参谋在那里进行指示。”

    “是。”水原子经和那个参谋交换了一个军礼后,就转身率领他的部下离开了官道,向着右前方的山区进发。他不是最前面的第一批部队,因此不用担负开路的责任。今天早上吉岗胜政的部队应该走过这条路了,把路上的碎石和树枝什么都清理干净了。不过到了明天,他的连和小川佑东、蜂须贺小六的连队就会轮换成为开路先锋,担负起清理道路的责任。大家彼此轮换,十天内保证大家的体力和休息。

    由于雨秋家的部队太过庞大,需要搬运的辎重太多。因此,如果只靠着从河内-纪伊-大和-伊势的那条崎岖狭窄的山路官道的通行量,是根本不可能在几天内把部队送到伊势的。因此,竹中重治的参谋部竭尽所能地去利用每一条有可能利用的小路来疏散交通。

    然而,这次不比平时,参谋部是临时接到要从山区通行的命令,没有办法提前做好万全的计划。因此,竹中重治几乎在收到命令的那一刻就率领所有参谋部人员和骑兵连出发前往山区,快速向前侦测所有的地形。随着侦查线的推进,情报源源不断地后送,竹中重治就和留守的参谋们争分夺秒地赶制出行军、分流、开路、补给、扎营等种种计划,再把它交给雨秋平。参谋部和骑兵连前脚刚制定好计划,后脚雨秋家的部队就差不多开到了,着实是在和时间赛跑。

    虽然雨秋平设立参谋部已经好几年了,雨秋家的众人早已明白参谋部的强大。可是这一次行军,着实让所有人都为参谋部的高效和准确感到惊叹。如果是用传统的日本指挥模式,基本上就是统帅一人乾纲独断制定全部的计划,旁边的小姓、家老提提主意。那么,大军的行军路线估计就只有这一条主要官道,或者是统帅看到的几条比较大的山道,想利用那些小路根本是无稽之谈。而部队的行军、扎营、补给、开路估计也就只能让下级指挥官随机应变了,因为精力有限的统帅根本照顾不过来,凑合着弄弄就差不多了。很有可能有的部队晚上被迫睡在悬崖边,有的部队拿不到粮食吃不上饭,有的部队一直挤在前面开路,累得走不动路。这样的军队,可能磨叽一个半月都走不到伊势。

    可是有了参谋部,一切的行军计划、补给计划、扎营计划、轮换计划都被制定得井井有条。总参谋部是计划的制定者,而包括雨秋平在内的各级指挥官武士,似乎变成了单纯的执行者,只需要考虑如何把参谋部安排下来的计划完美执行就可以了。既能保证效率,又能节省时间。这样的分工,着实让雨秋家的战斗力提高了一个档次。

    靠着参谋部的卓越

    发挥,雨秋家以惊人的效率在12月4日抵达了伊势的雾山御所。等待已久的北信雄、神户信孝立刻来给雨秋平接风洗尘。

    “二公子,三公子。”虽然北信雄和神户信孝都已经被过继到了外家,但是他们私底下却仍以织田信长儿子的身份感到骄傲。因此,雨秋平依旧像以前一样称呼两个少年:“别来无恙,多谢两位公子款待了。”

    “红叶殿下客气了!”北信雄见状匆忙拱手道,“殿下从河内一路翻山越岭而来,居然只用十天就到了雾山御所,红叶军天下强兵果然名不虚传。”

    “二公子过奖了。”雨秋平闻言不觉有些诧异。北信雄这孩子雨秋平也算是有些了解,一贯都是那种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的类型。因为之前他和雨秋殇关系不是很好,连带着对雨秋家的态度也不是太友善。今天怎么会主动恭维起自己来?

    “红叶殿下何必如此谦虚。在下不才,愿听红叶殿下点拨一二,教授在下行军之法。”北信雄果然还是个不成熟的少年,心里的话藏不住,才恭维了雨秋平几句就原形毕露了,“不瞒殿下所说,伊贺国境内也是群山林立,那些伊贺忍者仗着地势目中无人,动辄对织田家傲慢无礼。在下忍耐已久,自问若是学得了红叶殿下在山区行军之法,即可出征扫平伊贺,为父亲排除心腹大患。”

    雨秋平闻言心下一惊,他依稀记得在前世的历史上,北信雄就是这样一个不安分的主。在没有征得织田信长同样的情况下擅自进攻伊贺,结果遭致惨败,反而惹恼了伊贺忍者,也惹火了织田信长。雨秋平可不敢和他进攻伊贺这件事扯上关系,万一到时候织田信长追究下来,北信雄张口就来“是红叶殿下传授的”,那雨秋平可就要倒霉了。雨秋平本还想着这段时间好好表现,以后给浅井长政求情呢,可不敢这个时候还惹祸上身。

    雨秋平正琢磨着怎么不失礼貌地回绝北信雄,神户信孝忽然插嘴道:“北殿下,这次父亲派红叶殿下来,是要去支援德川殿下,可不是来进攻伊贺的。时间宝贵,还望北殿下谅解。”

    雨秋平闻言眼前一亮,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两个孩子并不是一条心。神户信孝本来出生要比北信雄更早,可是由于生母身份卑微,反而排到了老三,两个人之间一直有些膈应。神户信孝此刻一口一个“北”,一口一个“父亲”,就是在恶心北信雄。看来他是不打算让北信雄立功,而是想办法从中搅局。

    “多谢神户殿下提醒,父亲的吩咐,我作为次子自然不敢怠慢。”北信雄闻言眉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扫了一眼神户信孝,后者也一脸恼怒地望着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孩子斗气,雨秋平忽然觉得有点好玩。不过不管怎么样,结果都是好的,雨秋平于是借坡下驴道:“还请公子告诉在下这十天来近畿、远江的战局情况以及主公的指示。”

第五百零四章 海运

    在雨秋平进山的这段时间里,近畿的战局走向并不是很好。

    在近畿战场,由于三好家、松永家的细作和忍者发现了雨秋平部队消失在河内南部的山区里,一度非常紧张,以为织田信长授意雨秋平发动孤注一掷的奇袭,目标不明。可是不久后他们发现,雨秋平的部队径直向东而去没有回头,这才意识到雨秋平是绕路去支援德川家的。于是,三好家和松永家心下大定,立刻对织田家的各条战线展开猛攻。由于织田家的战线几乎是一条摊开来的一字长蛇,处处腹背受敌,一时间非常狼狈。织田信长只得彻底放弃了进攻的打算,在各个战场上都转入防御。而留在尾张、美浓、伊势仅剩的部队,主力已经去东美浓提防武田军,剩下的零头也去了西美浓提防浅井-朝仓两军忽然东进,织田家已经也再也拿不出新的预备队了。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雨秋平和德川家康没能击退武田家的进攻,织田家将没有能力做出任何补救,整个尾张、美浓、伊势都将成为反织田势力任意攻略的肥肉。

    雨秋平意识到了肩头的重担,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他马上又被告知,远江的战局同样不容乐观。

    虽然靠着坚城二俣城的抵抗,武田家在这几天内并没有什么进展。但是就德川家的忍者观察,武田家发现了二俣城的弱点他们在二俣城附近的河流、山丘上找到了二俣城内的水源来源,已经切断了二俣城的水源,二俣城可能坚持不了几天了。

    这条情报是12月1日送来的,现在已经是12月4日了,也就是二俣城可能将要在十天内陷落。二俣城一丢,武田家就将杀入一马平川的远江平原,德川家康主力所在的滨松城也就无险可守了。而德川家康现在滨松城里可用之兵不超过一万,根本无力在武田家的威慑下为二俣城解围。

    “还好,还来得及。”雨秋平估算了一下,发现自己紧赶慢赶,总算是把时间给抢回来了。“我现在离志摩的港口还有200多里,军队行军过去五,六天就能到。然后再乘船出发,最多两天就可以到滨松了。”

    “那个时候二俣城说不定还在坚守,我带着12000人抵达后,我们就有了和武田家一战的能力,可以试着给二俣城解围了。”

    “那就好。”北信雄闻言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还请红叶殿下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继续上路吧。”

    “好的,有劳二公子了。”

    12月5日一早,雨秋平就率军从雾山御所离开。之前十天的长途跋涉已经极大消耗了雨秋军的体能,常磐备、鸣镝备、细柳备那些训练有素、平日里营养充分的战兵还好,但是那些从领地上临时征调的辅兵已经累病了不少。雨秋平不得不把已经劳累生病到无法行动的人留在雾山御所,以免耽误大军行程,而从北家那里借调了不少民夫来协助运输。不过这些借调的民夫明显不大服从管教,反倒给常磐备

    的行军速度到来了一定的影响。

    终于,12月11日中午,雨秋平率军抵达了志摩,根据织田信长的指示,九鬼嘉隆率领的织田家水军会在这里等着雨秋平,接送雨秋家的部队前去远江。而织田信长也是这样通知德川家康的,说雨秋平最迟也会在12月15日抵达,让他到时候准备接应。

    “九鬼殿下,海上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这万余儿郎的命也就交付在你身上了。”雨秋平这是第一次见到九鬼嘉隆,是个面色黝黑、气质粗狂的汉子,一看就是标准的讨海人。他之前和他没什么交集,可是这次却要靠他来运送所有的部下,因此雨秋平还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让龙子递给了九鬼嘉隆。

    “多谢红叶殿下,红叶殿下客气了。”九鬼嘉隆说着客气,自己倒是没怎么客气,伸手就接过了礼物。雨秋平见状不知是忧还是喜。喜的是,九鬼嘉隆既然收下了自己的礼物,所谓拿人手短,再加上这是织田信长的命令,应该就会尽力运送部队。忧的是,看起来这样贪财的一个人,真的靠得住吗?

    由于时间紧迫,雨秋平和九鬼嘉隆都不敢耽搁,立刻开始安排登船行动。步兵和辎重倒是还好,关键是雨秋平的骑兵和那三门费尽气力、不远万里一路拖过来的三磅炮,折腾了好半天才弄到船上。为了把雨秋平这12000人全部晕过去,九鬼嘉隆不仅召集了织田家所有的200搜船只,还在附近搜罗了不少的商船、渔船,塞得满满当当得向着东边远江的方向驶去。

    这几天洋流不是很好,伊势湾内有着不小的风浪,因此船队的航行速度缓慢。雨秋平虽然有些着急,但也知道没有办法。一直到12月11日入夜,船队才走了五分之一的路程。

    晚上,雨秋平睡不着,担忧着远江那边的情况,就一个人来到甲板上,靠着船舷,眺望着东方的远江海面。冬夜的海风着实让人吃不消,雨秋平连着吸了几下鼻子,还打了个喷嚏。

    这时,身上却忽然传来一阵温暖。雨秋平回过头去,发现龙子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把一件毛毯披在了雨秋平的身上。

    雨秋平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悲伤。如果龙子没有在不久前把那层纸窗户纸捅破,他现在本可以笑着夸几句龙子真贴心,揉揉她的头发,再催她回去睡觉。

    然而,现在他却只能勉强地挤出一个愧疚的微笑,低声道一句“谢谢”。

    自从那晚之后,这对相伴十余年的主仆再也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而这一次,龙子显然也没打算好好说话。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雨秋平,不知道该怎么和雨秋平说话。只是微微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了。

    雨秋平叹了口气,懊丧感再次涌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无力的感觉就越发频繁地袭击着他。以前,就算是面临多么艰难的绝境,他也会想办法振作起来,努力去解决,

    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还有什么事情,1比一个小小的侍大将却幻想着迎娶家督千金更荒唐的呢?可是他就是这么做了。

    然而现在,他却感到一阵无法抵抗的无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和龙子的关系,或许有办法,但他心里不愿意去想,而是只想着避开龙子,把她嫁出去对两人都是一种解脱。那种感觉非常难受,以至于让他一时间竟然有些分神。

    以至于他再次回过神来时,他身边已经站着好几个惊慌失措的水兵了。

    “怎么回事?”雨秋平认出了这是船上的几个水手,“发生了什么嘛?”

    “殿下您看!”一个水手一边招呼其他的人去叫九鬼嘉隆,一边把手指向了远处的东方:“那里也有船队!”

    雨秋平闻言大吃一惊,凝神向东边望去,只见在遥远的东边,依稀可见一片火光。

    船队在晚上航行,一般都会在船首和船尾各点一盏灯。因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船队内部经常会因为看不清楚而互相碰撞造成无谓损失。船首船尾的灯,其实就类似后世汽车的示廓灯,来提示友军船只不要碰撞。

    而对面出现了一连串的火光,也就意味着那也是一支水军。

    “是敌是友?”雨秋平脱口问出了这个问题,随后眉头一皱,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的可笑。

    全日本,除了德川家,织田家还有盟友吗?怎么可能是友军。

    “叫康清过来。”雨秋平朝一个侍从吩咐道。不久后,九鬼嘉隆和伊丹康清就一前一后地赶到了船头。

    “是水军,不是商队。”经验老道的九鬼嘉隆看了一眼就做出了判断,“船队数量和我们差不多,立刻掉头返航。”

    “既然差不多,为何不打?”雨秋平有些诧异地低声追问道。他本以为像九鬼嘉隆这样的粗人,肯定会毫不客气地和敌人大战一场的,“现在返航的话,我岂不是要从路上绕去远江支援了?时间会来不及的!”

    “不是在下怯战,只是在下的所有船上都载满了殿下您的人,吃水太深了,根本没办法机动作战。”九鬼嘉隆摇了摇头,非常坚决地拒绝道。

    “我的人又不是摆设,我这里有1350把铁炮,还会拖你后腿不成?”雨秋平闻言有些不满,“对面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这么多铁炮,这仗哪里会输?”

    九鬼嘉隆闻言有些尴尬,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伊丹康清。伊丹康清倒是没有为了照顾雨秋平的面子而说假话,而是直言不讳地道:“红叶,海战不比陆战,没有红叶想得那么简单。这些小船吃水这么深,风浪又大,真的打不了。”

    “如果对面只是普通水贼倒还好,可以靠着火力碾压,可是不巧的是”伊丹康清闻言苦笑了一下,用五味杂陈的眼光凝视着对面水军灯火的布置。

    “那是骏河水军。”

第五百零五章 改道

    “大膳大夫果真了得啊…”

    12月12日上午,重新在志摩码头登岸的雨秋平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根据竹中重治的推测,很有可能是三好家、松永家把雨秋平所部进入山区东进的消息传递给了武田信玄,武田信玄立刻判断出雨秋平是要绕路到伊势,随后乘船来远江支援。因此,他就下令所部骏河水军沿着东海道海域一路西行,拦截可能出现的运兵船,结果就把雨秋平给堵个正着。虽然雨秋平觉得可以一战,但是既然海战专家九鬼嘉隆、伊丹康清都说不行,雨秋平也只得作罢。

    等到织田水军返回了志摩后,骏河水军依然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就在港口远处徘徊,似乎是不打算让织田水军出航了。雨秋平希望九鬼嘉隆能够出海击败骏河水军,随后再运载雨秋家的援军过海,然而,却遭到九鬼嘉隆的拒绝。

    “红叶殿下勿怪,不是在下不想,是真的力不从心。”九鬼嘉隆面对雨秋平的要求,十分歉意和尴尬地低声道:“我们的水军和骏河水军最多是五五开,而现在洋流又有利于骏河水军,实在是难以匹敌。”

    “九鬼殿下这是哪里话?岂有将士临战怯阵的道理?”雨秋平眼看行程被耽搁,救援德川家康已经要来不及了,不由得有些上火,“九鬼殿下也不是雏儿,须知兵凶战危,从来没有全胜的把握。岂能因为不一定打得赢就避战?去支援德川殿下是主公的命令,九鬼殿下是要抗命吗?”

    “不是呀红叶殿下,红叶殿下可别这么说!”九鬼嘉隆一看雨秋平拿织田信长出来压他,隐隐要把支援不及时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一下子就急了,“在下绝非怯战!主公若是要让在下去和骏河水军决一死战,在下绝无二话,现在就去!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殿下赶紧到远江不是吗?”

    “水战和陆战不一样,很难一战定胜负,往往都要焦灼许久!现在骏河水军和在下的实力在五五之间,如果骏河水军只是想要拖延,无意决战,在下可能好几天都没法和他们分出胜负!这样不是更耽误殿下的时间吗?就算打赢了,在下的船队也必定折损不少,可能没办法把殿下的人全都运过去了!”九鬼嘉隆越说越急,竟然都有些结巴起来:“如如如如此这般!殿下还觉得此刻有决战的必要吗!”

    “照你这么说,眼下从海路过去似乎没有希望了吗?”雨秋平被九鬼嘉隆说了一通后,虽然心中的气还没消,但是也意识到了眼下局面的窘迫,“难道要我走陆路去支援吗?”

    九鬼嘉隆没有答话,但是雨秋平已经从他唯唯诺诺的表情里看出了答案。

    “从这里走陆路到滨松,至少500里地。”雨秋平自顾自地惨笑了一声,“来不及了。”

    12月12日下午,稍作休整的雨秋军立刻就从志摩港口北上,沿着环绕伊势湾的港口开始行军。骏河水军封锁了伊势湾,坐船去支援已经不再可能,那么唯一的一条路就是绕着伊势湾走一条500里的陆路去支援德川家康了。

    如果雨秋军全力赶路,或许能在七、八天内抵达。可是在这之前,雨秋

    军已经长途跋涉了半个月,体力已经严重消耗。如果继续不顾疲劳地强行军,等到了滨松城下,也会劳累地没有任何战斗力。所谓“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说的正是这样的部队,何况雨秋平要走五百里呢?因此,雨秋平只得放缓行军速度,计划在十天内抵达滨松,希望能借此保证雨秋军的体力。

    不过,这也基本就宣判了二俣城的死刑。已经遭遇断水危机的二俣城,肯定是没办法再坚持十天了。雨秋平一方面把伊势湾遭到封锁的消息告知织田信长,一方面去信给德川家康,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无奈,并再三告诫德川家康严守城池,不要浪战,等待自己的救援。

    心急如焚的雨秋平催动参谋部再次运作起来,制定出最佳的行军计划,哪怕能早到半天也好。竹中重治竭尽所能地工作,冒着大雨亲自赶去前线制定行军计划,结果因为淋雨而病倒了。在大冬天,感冒变得更加严重。竹中重治的病可是把雨秋平吓得不轻,毕竟在前世的历史上,竹中重治身体就一直不好,在几年后就英年早逝。愧疚不已的雨秋平拒绝了竹中重治带病继续跟随部队出征的要求,而是把他留在了伊势松岛城,让他好好休养。

    竹中重治因病脱离队伍后,参谋部一时间竟然群龙无首。也难怪,有竹中重治这样一个事必躬亲的参谋部长在,那些参谋只需要服从竹中重治的指令和调配就可以了,忽然间竹中重治不见了,他们自然应付不过来。由于竹中重治的工作总是让人放心,雨秋平平时很少过问参谋部的事务,对这些参谋都不是很熟悉,一时间也不知道选谁来挑大梁。于是,他索性病急乱投医,在参谋部找到了一个名叫福泽谕楠的参谋,来暂代参谋长的职务。他是竹中重治在河内地区新招募的一个参谋,资历并不算太老,但是很善于玩战棋。雨秋平之所以选择他,就是因为他的名字姓福泽的人智商总不会低吧!

    “你叫福泽谕楠?”雨秋平拿着参谋部的花名册,走到了一个身躯倒是挺伟岸的参谋面前这样貌倒是对得起他的名字。

    “是,殿下。”福泽谕楠十分恭敬地向雨秋平一礼。

    “好,就由你来暂代参谋长了。”雨秋平草率地把花名册一合,递到了福泽谕楠手上,“你记着,千万不可断了香火。”

    “这是为何,殿下?”福泽谕楠闻言一愣,不解地反问道,“找女人不过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因为日本的未来,就都在你的后代身上了啊。”

    还真别说,雨秋平乱投医的结果似乎还不错。这个福泽谕楠虽然是个新手,但是明显很有天赋,居然在一天内就上手了竹中重治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起雨秋军的行军计划。一切重回正轨后,雨秋军的行军速度回到了之前的水平,以每天40-50里的速度快速推进,向着遥远的滨松绕去。

    12月19日傍晚,雨秋平终于抵达了三河冈崎城。在这里等候已久的德川信康,立刻亲自在冈崎城门口迎接。

    “伯父,您可算到了!”还没等雨秋平骑着马走到城门前,德川信康就已经连着抢出来好几步

    ,朝着雨秋平行了一个晚辈见过长辈的大礼,“还请伯父救救远江!救救德川家!”

    “三郎别这样,我和令尊是什么关系?雨秋家和德川家又是什么关系?我既然来了,就会拼劲全力!”雨秋平立刻翻身下马,把德川信康扶了起来,在这个14岁的半大孩子肩头重重地拍了拍,给他打气。他才只有14岁,却已经要坐镇三河独当一面了,其肩头的重担想必把这孩子压得不清吧。

    “伯父,二俣城……”德川信康被雨秋平拉起来后,立刻急急地想要开口道,却被雨秋平摆了摆手打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顶声音道:“人多耳杂,进城再说。”

    德川信康闻言一愣,有些惭愧地点了点头,匆忙和一帮德川家家臣一起把雨秋平迎入城内。等到刚走到天守阁附近,德川信康到底还是忍不住,立刻低声说道:“伯父,大事不妙了,家父就在不久前派来使者。说二俣城在今天下午,已经因为绝水而陷落了!武田家大军转而南下,目标估计是滨松城了!为了保证军心不动摇,在下还没有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

    “怎么?冈崎城最近军心不稳吗?”雨秋平闻言感到有些不妙,“这些不都是德川家忠心耿耿的部下们,怎么会军心不稳?”

    雨秋平的疑问让德川信康微微有些尴尬,没有立刻回话。雨秋平环视了一圈,发现周围的德川家家臣都是面色有些古怪,没有一个人接话。

    雨秋平好歹也是混了十几年的了,不是在当年那个愣头青了。微微思索之后,就品出了德川信康的言外之意和他的欲言又止。微微叹了口气后,雨秋平低声开口道:“三郎是说,德川家内部有脱离织田家、转而依附武田家的声音吗?”

    德川信康被雨秋平戳中心思,面色一紧,随后沉声答道:“正如伯父所说,家中有些宵小的心思活了。不过伯父勿忧,在下还有家父都是一心向着织田家,绝无他心!还望伯父和织田大殿明白我们的一片赤诚!”

    “三郎和令尊的心意和品节,我从未有过怀疑,”雨秋平十分坚定地道,“不过眼下的局面,也怪不得德川家内部会有不同声音。武田家大军压境,三河远江危若累卵,可是织田家因为困局,支援却姗姗来迟,是我们织田家的过失而不是你们的。再加上武田家多次宣传,希望德川家加入反织田阵营,更是让德川家内部人心不齐。那些主张投靠武田家的家臣也未必是佞臣,可能只是为了德川家好罢了,想要保住德川家的利益,三郎心里要清楚!”

    “伯父能这样想,德川家上上下下都感激不尽!”德川信康闻言,眼眶都微微有些湿润了。周围一圈的德川家家臣无论是织田派还是武田派,此刻都是颇有些动容,原本的尴尬局面顿时被化解。

    “不过既然我来了,就请各位安心了。”雨秋平环视一周,向着德川家的家臣郑重承诺道,“织田家绝对不会放弃盟友,我雨秋平绝对不会看德川家受难而坐视不理!德川家为织田家所付出的牺牲和努力,我们全都记在心上!这就为德川家驱逐入侵者,把武田家赶回山里去!我雨秋平一向说到做到!”

第五百零六章 南北

    “德川殿下在给你来的信里还说了什么?”在用过晚饭后,雨秋平就屏退了众人,与德川信康和德川家康留下的重臣高力清长一同在密室内探讨战略。

    “家父的信是在今天下午写的,当时我们的忍者发现二俣城已经陷落。而武田家的大军在攻陷二俣城后,直接向着西南而来,目标肯定是家父所在的滨松城。”德川信康和雨秋平围坐在一张地图边,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替雨秋平讲解战局,“在武田家大军启程后,原本处于滨松城东门外的山县昌景就率军和北条援军分开。3000北条军留守东门外,而山县昌景在移动到滨松城北门城下町之外,驱逐了我军在城外营寨的守军,看来是想在滨松城北门外和武田家主力会合了。之后,联军可能以北城为主攻方向,东城为辅攻,将我军从西南方向逼出城外。由于滨名湖就在滨松城西边十几里外,阻隔了通道。如果我军从西南撤退的话,就只有从滨名湖南岸绕路撤离了。滨名湖南岸离海太近了,那里地势狭窄,水网密布,不易通行。如果武田家追击而来,很有可能导致我们全军崩溃。”

    “以上这些都是家父的判断。”德川信康说完那些话后,转身向雨秋平示意道,“不知伯父有何高见。”

    “德川殿下的判断很准确,如果武田军是这样行动的话,其战略意图估计就是如此了。”雨秋平听完判断后微微颔首,思索了片刻后再次提问道:“那德川殿下有建议我走哪条路去支援滨松吗?北路还是南路?”

    从三河进入远江,必须要经过的隘口就是吉田城。因为三河的东北部都是山区,只有吉田一个地方是和远江相毗邻的平原。而从吉田城前往远江,则有南北两条路可以走。北线,是从吉田向东经过三日、井伊谷,随后转而南下经过三方原,抵达滨松北门。南线,则是从吉田出发,先南下抵达白须贺,再东进经过吉美、舞坂抵达滨松城西南。相当于从南北两个方向分别绕过滨名湖,北路较为平坦宽敞,而南路在路过滨名湖和大海的毗邻处时则比较狭窄,水网密布。

    对于这两条行军线路,雨秋平早已了然于胸。一方面,他以前就是今川家的人,无数次经过这两条道路。而另一方面,在当年今川内战的时候,他们也曾仔细考量过这两条道路的优劣。

    “家父建议走北线,不过家父在信里说,具体走哪条路还需要伯父决定。”德川信康十分谦恭地低声道,“家父认为,走北线的话,伯父的部队就可以出现在武田军主力的背后,和滨松城遥相呼应,前后夹击武田,迫使武田信玄不敢攻城。如果武田信玄攻城,伯父就可以攻其背后。如果武田信玄攻击伯父,家父的部队就可以出城逆袭,里应外合。如此一来,武田信玄必将进退失据。”

    “嗯,德川殿下说的是。”雨秋平静静地听完了德川信康的转述,微微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德川信康。看起来,这耿直的孩子并没有意识到他父亲给出的计划中的小算盘。德川家康虽然和雨秋平是多年情谊,但是雨秋平早就明白,在德川家康心里没有什么是比德川家的利益更重要的。为了家族的利

    益,牺牲抛弃其他人对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如果雨秋平走南线,雨秋军就可以在不遭遇武田-北条军的情况下安全进入滨松城。不过,这就意味着雨秋军的后勤需要德川家康来供给了,会消耗不少德川家的存粮。而与此同时,拥有1350支铁炮的强劲火力的雨秋军一旦进城,武田家和北条家应该就会放弃进攻的打算吧。不过武田家远道而来,绝不会就此作罢,很有可能径直离开滨松城,转而西进,从北路入侵德川家的心腹要地三河。如果三河被搅和得一塌糊涂,德川家就要面临伤筋动骨的危险了。走南线,虽然雨秋军是安全了,但是德川家的利益却有可能遭到很大的损失。

    而如果走北线,雨秋军就会面临巨大的危险,因为他们很有可能会在路上遭遇武田军的袭击。如果武田信玄留下8000人汇通北条家的3000人留在滨松城外阻挡德川家康,而自己率领16000人转过头来逆袭雨秋平,德川家康很难在战斗结束前赶来支援,雨秋军就要直面武田信玄主力。就算雨秋平能赶到滨松城下,在武田军背后扎下营寨,让武田军两面受敌。那武田军在选择一边进攻时,肯定也会选择和雨秋军野战而非强攻坚城滨松城。也就是说,如果雨秋平选择走北线,那武田信玄只要想打,注定是要和雨秋平一战了。雨秋平走北线,还在某种意义上帮德川家康堵住了武田信玄进军三河的路线,保证了三河的安全。走北线,德川家的利益得到了最大保证,但是雨秋军却会陷入到极大的危机里。

    雨秋平沉思了许久,把利害都考虑了一遍,才抬起头来,发现一旁的德川信康和高力清长已经耐心地等了许久了。德川信康十分期待着雨秋平做出决断,而高力清长却有些紧张。雨秋平心里清楚,高力清长肯定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知道走北线对雨秋军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之前在下还有些担心局势,不过既然红叶殿下来了,在下便可放下心思了。”高力清长察觉到雨秋平在望着他,十分谦和地低声开口道:“之前殿下未到之时,冈崎城、德川家内议论纷纷,不少人都主张倒向武田家以保全三河、远江。少主和在下等人努力弹压,多次保证织田军决不会放弃我们,定会和武田军血战一场,把甲斐人赶回山里去,方才把动乱平定下来。如今红叶殿下的强军一到,宵小立刻没了声音,大局才得以稳定。”

    “好生厉害。”雨秋平在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这高力清长绝不简单。

    他短短的一席话,看似是旧事重提,再次恭维了雨秋平一番。实则是在提醒雨秋平,德川家内已经人心惶惶,如果织田家没法保护德川家或是不愿意冒着风险和武田家交战,德川家甚至有倒向武田家的可能。这番话的潜台词,就是在要求雨秋平不要一心想着保全自己部队的安危,也要顾虑到德川家。

    雨秋平叹了口气,明白高力清长说得不错。如果自己再消极避战的话,本来就已经在武田军压力下濒临崩溃的德川家肯定会大失所望。如果德川家闹出了什么事情,那雨秋军可就是孤悬境外,回都回不去了。

    而他自己,不也就在几天前还谴责过九鬼嘉隆为了保全实力而避战吗?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做出同样的事情?就算是为了稳定局势,安抚已经忍受了巨大牺牲的德川家,雨秋军也不得不走北线。

    “我知道了。”雨秋平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就按照德川殿下的计划,走北线。”

    “好的,那在下也集合部队,明天陪伯父一起出征!”德川信康闻言十分兴奋地一挥拳头,“狠狠地教训那群甲斐佬!”

    “少主?”“三郎?”高力清长和雨秋平闻言都是一愣。

    “少主,这3000兵马是德川家留在三河唯一的机动兵力啊,岂可轻动?”高力清长匆忙开口制止道,“这3000人一走,一旦三河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就毫无办法了!少主不可如此胡闹!”

    “眼下兵凶战危,胜败全在远江,管三河作甚?”德川信康是个急性子,一时直接和高力清长顶嘴道,“伯父纵使有天神之勇,终归人少,4000战兵和8000辅兵要是遇上了武田家的两万多人,恐怕就要陷入麻烦。我这1000战兵,2000辅兵虽说不多,但是也能帮上不少忙啊!而且我们熟悉地形,能干的事可多了!”

    “少主不可如此胡闹!”高力清长一边十分歉意地看向雨秋平,一边再次劝着他那少主,“无论仗怎么打,都不可能倾巢而出的!武田家这次声势如此浩大的远征,在信浓和甲斐仍然留下了不少兵马,甚至在骏河远江边界都有留下冈部元信所部来保证粮道!我们又怎可以如此托大!万一三河出了问题,德川家就是万劫不复!在下如何面对主公?如何面对德川家先祖?”

    “哎呀高力大人,我是冈崎城留守!这事我说了算!”德川信康有些不耐烦地沉声道,“伯父为了我们德川家几乎要赌上全军性命,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红叶殿下神勇难当,区区武田家又岂在话下,少主不必杞人忧天!”高力清长十分决绝地摇了摇头。

    “高力大人,你要抗命吗?”德川信康此刻已有些恼火,冷冷地喝问道。

    “少主想把这动不得的3000人带出三河,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高力清长冷哼了一声,同样十分坚决地和德川信康对视,局面一度非常紧张。

    “高力大人不必如此,三郎你不用把人带来远江了。”就在这时,好久没有说话的雨秋平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高力清长闻言一喜,德川信康却是一下子憋屈地说不出话来,将不满和诧异的眼光望向雨秋平,却发现后者的眼中,此刻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不过虽然不需要你去远江,但我还需要你的3000人,帮我做一件事。”雨秋平顿了顿后,低声吩咐道。

    “伯父请讲,小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德川信康听到自己并不是毫无用处,一下子兴奋起来,高声抱拳道。

    “我要你带上防马栅栏、拒马,去三河的设乐原,帮我布置战场。”

    织田信长,我要盗版你的创意了。

第五百零七章 盗版

    12月20日,也就是雨秋家抵达后的第二天清晨,冈崎城天守阁内,雨秋-德川家的重臣们聚在一起召开了一次评定会议。在会议上,雨秋平向人们宣布了他那惊人的计划。

    “按照德川殿下的计划,我们此行会沿着北路一路前进到滨松城北门外扎下营盘,和滨松城遥相呼应,两面夹击武田军。”雨秋平把地图挂在墙壁上,用一把采配点着关键的位置,“可是鉴于对手是武田信玄,他绝对不会坐看我们完成战略计划。他在军略上的强大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了吧,纵横数十年来鲜有败绩,手下的甲州兵团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军,说他是战国第一兵法家也丝毫不过分。我们必须考虑到这一种情况,那就是武田信玄留下部分军队阻碍德川殿下出城夹击,而亲率主力来迎击我们。”

    “武田家拥有非常强大的骑兵,包括赤备骑兵在内,总的骑兵数量大约在3000人左右。”雨秋平根据真田昌幸前不久收集到的情报,向在场众人做着汇报,“而我们两军加起来,骑兵数量也不过500。我们的骑兵完全无法和武田家抗衡,也自然难以掩护部队撤退。如果武田家的骑兵在滨松城附近的平原上黏住我们,我们将无法在武田军主力追上我们之前撤到吉田城。而除了吉田城和滨松城以外,三河-远江一线并没有适合我们防守的坚城。如果这样,我们可能要被迫在平原旷野上接受一场和武田家主力的野战,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却是武田信玄很希望看到的。”竹中重治不在,雨秋平只得自己承担起竹中重治的角色,为众人剖析局势,“因为如果放我们这拥有1350把铁炮的12000大军入城,武田军就再也拿我们没办法了,毕竟骑兵可是没办法爬城墙的,所以武田信玄势必会追求在平原野战里消灭我们。因为在平原旷野上,武田家的骑兵机动优势和兵力优势可以发挥到最大化,我们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

    “伯父所言甚是。”德川信康昨晚就已经被雨秋平的分析所说服,今天再听一遍,更是心服口服。

    “所以,我们必须要采取反制方案,不能给武田信玄在平原旷野上迫使我们决战的机会。”雨秋平用采配重重地敲了敲地图,沉声道:“而我的方案,就是进山!”

    “正如我刚才所说,如果武田军想要突袭我们,逼迫我们在平原上作战,肯定要把我们引到离他们尽可能近、离吉田城尽可能远的地方再出手。”雨秋平用采配顺着北线的进军道路一路描过去,同时分析道,“如果我们刚前进到离吉田城40里外的三日,滨松城下的武田军就出兵向我们来了。那我们的忍者和探马一经发现,我们就可以立刻退兵。武田军这个时候离我们大概还有50里,即使我们被武田家的骑兵黏住,也可以在武田军主力追上我们之前撤回吉田城,让武田军无功而返。”

    “所以,武田军肯定要把猎物也就是我们,放得更近一点才会动手。比如再往前20里的井伊谷,或者井伊谷再往前15里的三方原。根据参谋部

    对两军行军速度的推算,只要我们抵达井伊谷或者更前面的地方,就没办法在武田军主力追上我们之前返回吉田城了。”

    对于自家参谋部的计算结果,雨秋军的高级武士们从来不会有丝毫的怀疑。不过德川家的人却是不懂了,频频将目光投向德川信康和高力清长,却都被二人以十分肯定的眼神给驳回去了。

    “而根据参谋部的进一步计算,如果我们是在三方原得知武田军前来袭击我们,我们就不得不和武田家在平原上野战了。因此,我们绝对不能前进到三方原。最多最多,前进到”雨秋平边说,边用采配在井伊谷的位置上重重敲了一下,“井伊谷。”

    “因为在井伊谷,如果我们发现30里外的武田军向我们冲来的话,我们是来得及在武田军追上我们之前,退到三日,随后向北进入伊那山地。”雨秋平用采配指了指三日的位置,“虽然这张地图上没有标注,但是我以前对这里还算熟。从三日,有一条山路可以进入伊那山地。这条山路虽然不够狭窄,但足以让我们的部队阻击武田军,不被骑兵包抄突破。就这样且战且退,一路退到”

    “等一下,殿下!”雨秋平话音未落,细柳备的队长御前崎仲秀忽然举手打断道,“可是这个山路也不宽啊,我们的12000人根本来不及一起退进去啊!到时候武田家杀过来,我们一大堆人挤在挤不进去山路口,不就完蛋了吗!”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的辅兵队和大量辎重,在行进到三日的时候就会停下来,让战兵带着必需的干粮和饮水披甲前进。辅兵队在抵达三日后,就开始着手把辎重搬运进入山路,自己也先行进入山路。如果武田军向我们袭击,战兵就立刻撤退。等到战兵退到谷口的时候,辅兵队应该已经全部撤入山路,战兵依次撤走即可。如果武田军没有立刻袭击,就留下4000人的辅兵队在山路路口扎下营盘作为粮仓,向前线的井伊谷输送粮草。剩余的辅兵就在山路上扎寨休息。”

    “了解了殿下。没想到竹中大人不在,殿下也有这等本事。”御前崎仲秀即使在大敌当前,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忘调侃道,“令人赞叹。”

    “怎么可能,明明是谕楠搞出来的,我昨天去汇报的时候听到的。”坐在一旁的穴山信实嬉笑着接过了话头,“让殿下弄,几天都弄不完。”

    “还有外人在呢,能给你们殿下留点面子嘛!”雨秋平听到自己家武士那边已经隐隐有笑声发出,德川家那边也有些忍俊不禁德川家的会议可是一向都是非常严肃的,要是有人敢任意打岔都是要关禁闭的,更别说调笑主公了。

    “信实,你这臭小子,还笑!”雨秋平看到穴山信实居然还在一旁笑了起来,紧张的心情不由得稍微舒缓了一点,“你出征前还和我说,如果你能立下大功,让我去帮虎松元服!怎么着,现在还想吗?”

    “啊别别别殿下!”穴山信实一听就慌了神,立刻用一副十分乖巧的坐姿坐好。

    “哼。”

    雨秋平见状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手,继续说道:“那我们继续了啊。”

    “如果武田家不打就好,我们就和德川殿下遥相呼应,拖到春耕即可。如果武田家朝我们打来,我们就一路撤回三日,然后从三日北上进入伊那山地。”

    “进入伊那山地然后呢?”御前崎仲秀再次发问,“武田军又不傻,怎么会在那么狭窄的地形里和我们打?他肯定是要找一个适合骑兵冲锋的地方啊!不然在山路上骑兵不都是我们铁炮手的靶子。”

    “对,在山地里武田信玄绝不和我们开战,所以我打算卖个破绽,也就是把武田信玄引入一个他可以接受的战场。”雨秋平点了点头,随后用采配点了点地图上三河境内的设乐原的位置,“那就是设乐原。从我们进山的那条山路一直北上,山路会逐渐变得宽敞,像一个喇叭状。走出山路后,我们会抵达设乐原,这里是一处有多条溪流、河流交错的小平原,正中央是一处洼地。我们会在洼地设立阵地。”

    “在洼地设立阵地?”福岛安成闻言觉得有些不妥,也开口提出意见道,“武田家骑兵天下闻名,若是让他们居高临下地向着洼地冲锋,我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如果不加布置的话,的确是这样。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安排德川少主率领3000人先期前往设乐原布置战场的原因。”雨秋平微微一笑,开始描述织田信长在前世那场举世瞩目、改变日本历史走向的大战长筱合战里的布置。

    虽然地处洼地,但是洼地周围却是水网密布。织田信长当年在丰川、连子川沿岸布下了大量的防马栅栏、拒马、壕沟、土墙,并将铁炮手暗藏于复杂的防御工事之后。等到武田军展开冲锋时,难以突破这复杂的防线,反而惨遭织田家3000铁炮手的射击,损失惨重。

    不过,顽强的武田军即使在兵力多倍劣势、地形不妙、战术失当的情况下,依然顽强地和织德联军血拼到了最后一刻,突破了多道防马栅栏,连续击破织田家多股部队。要不是武田家赤备队的领袖山县昌景意外在阵中被本多忠胜击毙,武田军也不会突然溃散。由此可见,武田军的战斗力是有么凶悍。

    雨秋平这次打算“故技重施”,盗版织田信长前世在长筱合战的构想,也给武田信玄来一次长筱合战。不过,武田家这次出阵的兵力要比前世长筱合战多,织田家的兵力却比前世的少,而武田军指挥者也是比武田胜赖强上数倍的战国第一兵法家武田信玄;即使雨秋军的素质要远远高于前世的织德联军,雨秋平仍然没有胜利的信心。他只是想借此和武田家血拼一场,迫使武田家放弃在野战中歼灭自己的打算。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可行。”福岛安成听完了雨秋平的安排,改变了之前的想法,“只是殿下,如果武田家在我们撤入山谷的时候没有追击而是直奔吉田城而去,或是在我们于设乐原列阵后转身离去,不和我们决战,又该怎么办?我们缺乏骑兵,没有迫使武田家和我们决战的手段。”

第五百零八章 警告

    “这是最麻烦的一点,也是这个计划最大的不确定性。”雨秋平点了点头,认可了福岛安成的疑问,“如果武田信玄不想和我们野战,我们是绝对没办法和他野战的,这毋庸置疑。因此,我们所做的一切,其实都类似于做生意。”

    “做生意?”小川佑东闻言挠了挠头,“殿下是什么意思?”

    “你和别人做生意,如果你想把所有便宜全占了,没有人愿意和你交易。”雨秋平放下手里的采配,装模作样地要把他卖给德川信康,“这把采配,我卖德川少主五两银子,德川少主肯定不会买。但如果我只买一两银子,我自己又会吃亏,我也不愿意卖。”

    “所以我会卖三两,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价格。德川少主虽然不清楚采配的质量,觉得自己不一定赚,但是也会考虑去买。而三两银子,也是一个我可以接受的价格。”

    “我懂了!”御前崎仲秀一拍脑袋,猛地打岔道:“殿下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在山谷里列阵或者守城,武田信玄一定不会和我们打。如果我们在平原上,我们也绝对不会愿意和武田家打。因此,就选择一个低洼、但是设有防御工事的半开阔地作为战场。我们能接受,武田信玄也能接受。”

    “没错。如果大膳大夫真的想在野外歼灭我们的话,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了。因为我不会给他在平原上和我对决的机会,他心里应该也清楚。留着我们雨秋军这么强大的部队不解决,他肯定也无法安心上洛吧。”雨秋平非常满意地看了眼御前崎仲秀,这机灵的小子总是能领悟自己的战略意图,“所以,我觉得当大膳大夫率军尾随我们来到设乐原的时候,应该会很乐意把那里作为战场的吧!”

    “如果大膳大夫不打呢,殿下?”毕竟是面临前所未有的强敌,连吉岗胜政平时这个粗线条也忍不住发问,“要是他直奔吉田城而去,我们该怎么办?”

    “那我们就沿着山路向东北而去,反手拿下长筱城-犬居城,甚至再去拿下二俣城,切断武田家的后路。”雨秋平用采配在地图上狠狠地向着东边一划,“滨松城没打下来,粮道不通,大膳大夫难道敢放任我们把他的退路全部截断,困在三河远江吗?万一它后院起火,他可是回都回不去啦!”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虽然雨秋平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但是水原子经还是有些担心,“若是武田信玄…”

    “诸位不必如此担心,”看到大家还是有些犹豫,站在一旁安静许久的真田昌幸忽然开口打断道:“以我对大膳大夫性格的了解,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他眼前,他是绝对不会拒绝的。”真田昌幸苦笑了一下,低声道:“因为他对自己的野战很有信心,从不畏惧挑战,也鲜有败绩。这么多年来大小数十场野战,大膳大夫没能成功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12月20日,评定会议结束后,雨秋-德川联军就离开了冈崎城,开始向吉田城

    进发。12月21日下午,两军抵达吉田城。为了赶时间,在稍作休息后,雨秋军和德川军就各自出发。雨秋军走北线,一路向东,直奔井伊谷而去,而德川军则沿着丰川向着上游的设乐原行军。在21日傍晚,雨秋平还遇到了德川家康从滨松城派来的信使。信上说,武田信玄已经把大量的粮草辎重运到了滨松城北,武田家主力的大营里,看来是准备在那里长期驻扎了。

    当雨秋平向德川家康的信使提出,要他提醒德川家康严守城池,万万不可孟浪出战时,那个信使会心一笑,低声答道:“主公早就料到治部殿下会有此要求,特意让在下带话。说他绝对不踏出滨松城一步,还望殿下放心。”

    “如此便好。”雨秋平闻言一笑。他依稀记得,前世历史上德川家康就是出城袭击武田信玄,却被武田信玄在三方原迎头痛击,狼狈不堪地逃回城去。据传,德川家康在马上被吓得屎都崩出来了,回去后还特意让人把自己当时的态给画下来以时时鞭策自己。

    “那就静候红叶殿下的支援了。”信使朝雨秋平行了一礼后,就策马离开。雨秋平目送着他向着滨松城的方向离开,心里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后又深吸了一口气。

    明天,或者后天,可能他就要和武田家恶战一场了。希望到时候德川家康能勇猛出击,帮他多牵制一些武田军吧。

    12月22日,天刚蒙蒙亮,雨秋军就再次踏上了东进的旅途。他们在中午后不久,就已经抵达了三日。雨秋平立刻安排辅兵搬运着辎重开始从山路北上进入伊那山地,在稍加整顿后,自己则率领着常磐备、鸣镝备、细柳备完成披甲,带上两天的干粮,继续东进。甩掉了作为拖油瓶的辅兵,雨秋军的行军速度一下子飙升起来。然而,还没等雨秋平走多远,忽然遇见了德川家康紧急派过来的一个信使。

    不久前,也就是12月22日午时八刻,滨松城城头。

    “主公,真的打定主意了吗?”酒井忠次刚刚完成了德川家部队的集结,此刻城内共有4000战兵,除了1000留守外,剩下的3000战兵都已经整装待发,还有5000拿着易燃物和火把的辅兵集结待命。

    “出城逆袭,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德川家康的声音虽然微微有些颤抖,但是音调却是那样不容置疑,“红叶他的部队肯定是到附近了,所以武田信玄才在刚才突然把所有部队都集结起来北上。”德川家康边说,边抬起手来,指向滨松城北城外正在缓缓离开大营北上的武田军。“可是这武田信玄也太目中无人!我德川家虽然两战两败,但三河男儿却从不畏战!他居然只留下这么点人把守他的大营和辎重?把两万多主力都调去进攻红叶!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是甲斐军天下无敌,在野外野战,恐怕我们难以匹敌啊!”酒井忠次还是谨慎,一直在旁边苦劝德川家康。

    “我又不是指望用这30

    00战兵和武田信玄的8000战兵硬碰硬!我只是要趁他北上,狠狠地揍他的背后,把他的大营、粮草和辎重一把火全烧了!”德川家康边说,边恶狠狠地一挥拳。此刻他的表情,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宠辱不惊的厚道老实人,倒更像是一个赌鬼。

    “我已经去信给红叶,让他立刻加快行军速度赶来!等武田信玄意识到后路被偷袭,想匆忙回军时,红叶就已经到了!武田信玄要是想打,我们就两面夹击把他干掉!如果他不打,我们就烧完他的辎重大营后撤回滨松城内,看看没有粮草的武田军还能坚持多久!”德川信康连珠炮一般地说完了他的分析,随后使劲一拍城垛,“武田家大军一过三方原,我们就立刻出兵袭击他的大营!我们缩头乌龟当了这么久,武田信玄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出城吧!让他看看我们三河男儿的血性!”

    酒井忠次愣了一下,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奇怪。他从德川家康还叫做松平竹千代的时候,就开始追随他了,一路看着他长大。一晃这么多年,他自问已经非常了解德川家康了。他今天的种种言谈举止,都和平日里的德川家康相差甚多,让酒井忠次有些摸不着头脑。

    申时四刻,武田家的大军已经全部离开营寨,断后部队也已经抵达了三方原。德川家康不再犹豫,立刻下令敲响战鼓,打开城门,向着武田家留下的大营冲去!

    然而,就在德川家康亲率8000军队出城的一刻钟后,雨秋平派来的回信使者姗姗来迟。使者急得满头大汗,一路策马从滨松城南门冲入天守阁,就把信塞到了留守的神原康政手上,不顾尊卑、声嘶力竭地大吼,让他立刻交给德川家康。

    “快!神原殿下!治部殿下说要立刻把这封信交给主公,一刻都耽搁不得!”

    “主公已经出城了,你吼辣么大声干嘛?”神原康政被信使的表现吓得够呛,有些诧异地接过了信,低声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信使一路赶过来,又吼了这么一嗓子,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来气,只是用手不断地指着信封。神原康政没来由地感觉心里一慌,颤颤巍巍地把信封撕开,快速地把那张单薄的信纸给拿了出来。他扫了一眼后,立刻匆忙几大步跨到天守阁窗户的旁边,向着北方望。此刻,德川家康已经率军冲入武田家的大营,辅兵们开始焚烧武田家留下的粮草辎重,战兵则将武田家留守的部队驱逐得一干二净。

    然而,再把目光向远处望去。只见三方原那支本已经准备北上的武田军,此刻已经异常迅速地进行转向,而排在队列正前方的,就是山县昌景的赤备队。赤备队的旗帜后,武田信玄的风林火山将旗正高高飘扬。

    神原康政的手瞬间抽搐了一下,那张捏在手里的信纸,也无力地飘落在了地上。只见那纸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三行汉字。

    “不要出城”

    “不要出城”

    “不要出城”

第五百零九章 焦灼

    一个时辰后。

    酉时三刻,三方原北边的井伊谷,太阳已经在地平线附近摇曳,眼看就要落山了。而雨秋平,正带着雨秋军以急行军的速度赶路。他自己则率领着一众侍卫,策马冲上井伊谷旁的一个小山上,想要居高临下望南边的战局。大概在一个时辰前,他发现滨松城那边燃起了冲天的火光,像是有大量的粮草和辎重被焚烧时,他就意识到大事不好德川家康已经出城袭击了。

    雨秋平几乎要把坐下的琵琶给跑到累死(浅井长政赠送给雨秋平的那匹白马琵琶的后代),终于登上了一座小山坡。他一勒马缰,向南边望去,整个人就一下子傻了眼。

    只见武田菱的旗帜在平原上高高飘扬,武田家的大军肆意席卷战场,追击着溃逃离开的德川军。德川三叶葵的靠旗被扔得遍地都是,整个战场上都再也看不到还在抵抗的德川军。而滨松城的东门,此刻也爆发了大战。留守的北条军看到武田信玄取胜后,就立刻猛攻滨松城,神原康政正在苦苦支撑。

    仅仅一个时辰罢了,德川家康已经被彻底击溃。如果武田军继续追击,德川军的溃兵就会在滨松城北门口自相践踏,整个北门会变成人间炼狱。

    “我真是日了…”雨秋平看到德川军的惨状,心中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一向给人以儒雅感觉的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竹千代的脑子里装得都是天妇罗吗!和武田家野战,打你大爷呢?”

    “这下完了。”雨秋平只觉得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无力感。本来他手上有12000人,德川家康有10000人,加在一起勉强能和武田家的24000人(这还没算北条家的3000援军)有一战之力毕竟甲州军可是名冠天下的强军,即使雨秋军也不敢托大。就算武田家打算先击败雨秋平,德川家康至少也能帮他拖住武田军三分之一的人。

    可是眼下德川家康在雨秋平抵达之前孟浪出战导致全军崩溃,滨松城可能马上都保不住了。滨松城一旦城破,德川家的主力就会被尽数歼灭,雨秋-德川联军瞬间失去了一半的兵力,根本无力和武田信玄对抗了。甚至在武田信玄如此强大的骑兵的搜捕下,德川家康本人能否逃出生天都是个大问题。如果德川家康被俘,那么德川家肯定会就此倒向武田家,那雨秋平自己的退路也保不住了。如果武田家没有进攻德川家,而是掉头而来,那么雨秋平就不是面对武田军三分之二的主力了,而是要直接对抗武田全军。

    雨秋平不由得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咽了口口水。然而,就在他琢磨如何收拾战局之时,一旁的本多忠胜和龙子忽然双双戒备。本多忠胜把蜻蛉切横在身前,龙子则快速地抽刀出鞘,把没缓过神来的雨秋平护在身后。随着本多忠胜一声令下,雨秋平的卫队也纷纷翻身下马。

    还没等雨秋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瞬间四周的树林里就有十几个忍者冲出袭击,本多忠胜等人立刻率领侍卫迎头痛击,把冲的最快的几个忍者逼退。不过那十几个忍者身手都相当了得,虽然无法袭击到雨秋平,但是电光火石间却击伤了雨秋平的两个侍卫,而且也没有一人被侍卫

    击伤。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雨秋平意识到这些忍者实力不简单时,那些忍者忽然朝着雨秋平投掷了大量暗器。站在雨秋平身前的本多忠胜和龙子电光火石间没能拨开所有的暗器,有两把手里剑直奔雨秋平面门而来。就在雨秋平惊慌之下准备拿手臂去挡的时候,两把苦无忽然从天而降,一下子各自插入了手里剑中间的空心铁环里,把两把手里剑给钉到了地上。

    “好身手。”领头的袭击忍者冷哼了一声,看着宇智波青冈带着一众雨秋家忍者从雨秋平身后的树林里现身。宇智波青冈一个闪身跳到雨秋平身侧,十分谨慎地带上了手套,把被钉在地上的手里剑取下,看了一眼,低声对雨秋平说道:“透波里和户隐里,都是武田家的精英忍者里,殿下小心了。”

    “武田家的这么多精英忍者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雨秋平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一样,喃喃自语道:“武田信玄一直在关注着我的动向,所以我的到来肯定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也必定有下一步针对我的动作。”

    “他的忍者没有选择埋伏起来观察敌情,而是在成功率不大的情况下直接出来袭击我,肯定是武田信玄的安排。这么积极的行动策略,意味着武田家的战略就是积极进攻…”

    “德川家已经被击溃,眼下武田家有两个选择。要么是留下一部分人延误我,阻止我去支援滨松城。然后配合北条家,先追击消灭德川军的主力,再直接把滨松城打下来,彻底歼灭德川家。”

    “要么,就是将滨松城交给北条家解决,而武田家主力全部北上,趁我们还没有进城,在野战中把我们歼灭。”

    “武田信玄,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视线透过了他身前的护卫、前方几丈外的武田家忍者,直直地看向了远处的三方原。武田军在注意到身后十几里外出现的雨秋军后,已经开始缓缓地停止了追击的步伐,而是在做出调整。

    “目标是我。”雨秋平立刻做出了判断,同时低声下令道:“青冈,不要恋战,掩护我们下山,要撤军了!”

    等到雨秋平在忍者们的掩护下撤下山后,常磐备、鸣镝备、细柳备的部队也依次抵达了井伊谷。雨秋平立刻向全军发布撤退的指令,启动之前制定的计划,从三日退入山区,去设乐原和武田家决战。

    然而,还没等雨秋平从井伊谷退出去,就已经看到一支武田军从战场的东侧绕了出来。那是一支人数大约在600人左右的骑兵,纯骑兵部队。

    在大多数的日本军队里,只有少数骑兵会单独编队,大多数的骑马武士都是引领指挥着步兵足轻一起协同冲锋的。而这样一支大规模独立编制的骑兵队,在武田家只有一支那支身着用丹砂染制的赤红色具足的恐怖骑兵,令东国闻风丧胆的武田赤备。

    “看来武田军放弃了进攻滨松城歼灭德川家,而是要全军先消灭我们了。”雨秋平看了眼武田家正在进行的阵势调整,暗暗赞叹道,“大膳大夫真的凶狠啊!如果是我在他的位置,肯定忍不住先把德川家康消灭了,把到嘴的肥肉先吃下去再说,

    可不会得陇望蜀。滨松城还没打下来,就想着把雨秋军也一起消灭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只会防守,不会进攻了吧,可能就是我太求稳了。”雨秋平一边调转马头,指挥部队赶紧撤退,一边暗自叹了口气,“大膳大夫到底是大膳大夫,和我的指挥水平不是一个层级的。”

    “不过还好。”雨秋平想到这里,自我安慰一般地给自己打气道,“我虽然水平比大膳大夫差得很远,但是我有历史的光环,而且事先做好了计划。”

    唯一让雨秋平感到担心的,就是雨秋军的体力问题。他们从河内一路翻山越岭过来,折腾了一个月。换作一般的军队,此刻别说打仗了,累都累垮了,也就是雨秋军还挺得住,不过战斗力肯定要打折扣。不过武田军也同样陆续行军战斗了很久,还刚和德川家来过一场大战,想必体力也不会有多充沛吧。

    随着细柳备、鸣镝备、常磐备后队变前队,开始向着西边撤退时,山县昌景率领的赤备队也紧跟了过来,将井伊谷的谷口封锁住。雨秋平迫切地想要看到武田家大军的动向,可是由于赤备队的存在所构成的情报屏障,探马根本没法过去侦查。雨秋平于是试图把忍者派向四周的高地上,居高临下地望敌情,看看武田家大军已经追到哪里了。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附近几乎所有的高地、山丘上,都部署了大量透波里、户隐里的精锐忍者,牢牢限制住了雨秋平的视野。那些忍者占据了险要位置,宇智波青冈的忍者攻了数次都徒劳无功。

    不过,虽然雨秋平没法直接看到武田家的情况,但是德川家康所在的滨松城却可以居高临下、一目了然地看清楚武田家要干什么。雨秋平于是一边撤退一边派人点起狼烟,向德川家康请求情报援助。雨秋平和德川家康以前都是今川系出身,狼烟的形状和方式都比较类似,互相看懂不成问题。然而,在等了半晌后,雨秋平却惊讶地发现,滨松城的方向,一口气燃起了十几缕狼烟。有的说武田军北上,有的说武田军西进,有的说武田军南下,有的说武田军东进,还有的说武田军正加紧攻城,还有的说武田军正追击而来,有的说武田军还离得很远,有的说武田军已经到了屁股后面…几乎所有武田军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被汇报了一遍。

    “这是什么情况?竹千代的脑子里真的塞满了天妇罗吗?”雨秋平见状彻底傻了眼。

    “不是的殿下,明显是大膳大夫提前了解过今川系的狼烟,认出了殿下的狼烟是寻求情报援助的意思。”情报大师真田昌幸立刻做出了判断,“大膳大夫担心德川殿下在滨松城内升起的狼烟会泄露武田家的情报,可是暂时又没法立刻控制滨松城全城。既然没办法阻止德川殿下升起狼烟,大膳大夫索性同时升起十几串互相混淆的狼烟,让殿下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好家伙。”雨秋平见状倒吸了一口冷气,“喜兵卫,有什么办法吗?”

    “是大膳大夫的手笔没错了,令人窒息的情报封锁。”真田昌幸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下又哪里有办法?若是家父在,说不定还能和大膳大夫有一斗之力。”

第五百一十章 撤退

    天色已晚,队伍身后也就是东边,山县昌景的赤备队也逐渐放缓了速度,看来没有野战的打算。看到山县昌景做出这样的表现,雨秋平才安下了心。下令部队走在最西边的细柳备开始安营扎寨。由于所有的辅兵都被留在了三日,一系列繁杂的后勤活动只好让披着具足的战兵自己来。虽然这会极大消耗战兵的体力,但是雨秋平也别无他法。

    由于情报被完全封锁,雨秋平现在对东边的情况两眼一抹黑。这样的情况让他感觉很不好,因为他一直强**报的作用,所以才会专门成立军情司。虽然真田昌幸竭尽所能,可是还是无法窥探到赤备后面的情况。武田家的大军现在不知道是抵达了哪里,他们到底是紧跟在赤备身后即将到来,还是停留在滨松城下修整呢?这个情报能否确定,关系到了雨秋平明天是否要抢在半夜就打着火把赶路撤离。

    12月22日入夜后,隐约可见东南有大量的火光。根据估测,这应该是武田家的主力在移动。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滨松城,正向着西北前进,与先锋的赤备队会和。雨秋平意识到了局面的危险,只好下令部队同样打起火把撤退。因为在先前布置的计划里,雨秋军在撤退时必须和武田军拉开30里的距离。如果武田军连夜赶到先锋所在之处的话,那么双方的距离就只有5里了。明天天一亮,武田家大军杀来,雨秋军可就跑不掉了。

    雨秋军一路赶来,又经过了披甲的急行军,体力消耗不少。可是现在还没睡两个时辰,就不得不再次起来赶路,雨秋平也深深得为军队的体力感到担忧。索性雨秋军训练刻苦,伙食充分,依旧能够完成雨秋平布置的任务。

    在注意到雨秋平撤军后,山县昌景的赤备队同样打起火把追击而来,阴魂不散地跟在雨秋平附近。雨秋平心下忐忑不已,因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部队的情绪很不稳定,很有可能因为偶然事件而崩溃。如果赤备队一下子冲了过来,雨秋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挡得住。因此,他特意下令断后的常磐备的450铁炮手冒着走火的危险,打着火把装填了铁炮,以提防赤备队的突击。

    由于走夜路本来就异常缓慢,更别提身后还跟着虎视眈眈的赤备队了。一整个晚上,雨秋军都没走出几里地。雨秋平一直眺望着遥远的东边,赤备队的身后并没有火把亮起。说明武田家的大部队最多也就前进到井伊谷的位置,并没有打着火把继续追击。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雨秋平能够和武田家大部队拉开距离,坏事则是武田军可以好好休息一夜,养精蓄锐,而雨秋军却熬了大半宿。

    由于大战迫在眉睫,而武田军的数量也比想象中的要多德川家康已经无力帮雨秋平牵制哪怕1000人的武田军了。因此,雨秋平对设乐原的战场布置格外重视。他一批一批地把使者派向三日和设乐原,了解情况。在天亮前,所有的辅兵队都已经成功撤入了山谷,还修缮拓宽了部分山路,方便雨秋家战兵撤退。而在设乐原的德川信康,也已经安防了足够多的防马栅栏和拒马,壕沟也挖了一半。由于他要设计一个容纳15000多人的巨大阵地,因此工作量非常大,估计要到中午才能完成。

    “还来得及。”雨秋平微微叹

    了口气,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下令部队将火把熄灭。现在他们的位置,距离三日的入口处只有10里不到了。如果没有武田军的干扰,雨秋军一个时辰不到就可以赶到。然而,雨秋平心里也清楚,山县昌景又岂会放他离开。

    果然,就在雨秋平熄灭火把之后,身后的赤备队忽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齐吼声。六百多人齐刷刷地把手里的火把往地上一扔,在朦胧的晨雾里倒显得颇为震撼。紧接着,赤备队就散开成了较为松散的骑兵冲阵阵型,朝着雨秋军快速袭来。

    “来了!”雨秋平见状立刻下令给福岛安成,“安成,常磐备停下!准备应敌!”

    “是!”福岛安成得到指令后立刻下令旗手摇动常磐备的队旗,指令被一层层地传了下去。原本还大踏步地向着西边撤离的常磐备全军立刻立定,随后在几声简短的汉语指令后全军向后转并向右看齐。常磐备的三个连分别列出空心方阵,站成一个品字形,位于外围的长枪兵第一排单膝跪地、第二排把长枪从第一排足轻的肩膀上弹出去,第三排则把长枪斜指向高空,摆出了雨秋家经典的防马枪阵。这样的阵型,可以有效防止骑兵迂回侧翼的战术。

    “好快。”山县昌景见状冷哼了一声,“十几个呼吸间,刚才还撤退的备队就如同那受惊的刺猬一样,瞬间露出一身钢针。难怪当年今川治部、三好修理如此看重此子,果真名不虚传。”

    看到常磐备摆出了这样的阵型,山县昌景自问是没有什么好机会了。的确,如果用赤备用冲长枪阵,靠着骁勇善战的赤备还是能冲进去的,只不过伤亡会十分惨重就是了。

    就在赤备队向着常磐备的阵地压去的时候,山县昌景靠着他征战沙场几十年的直觉,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他猛地一挥手,下令部队立刻向两边散开。片刻后,常磐备450把铁炮就齐齐开火,索性山县昌景下令得早,没有赤备被击中落马。如果他晚下令一会儿,赤备继续前冲,估计就会有前排的十几个人被射成骰子了。

    “藏了这么多铁炮,我还以为之前的情报是假的。”山县昌景再次嘟囔了一声,看了一眼雨秋军中四面最高的旗帜。一面枫鸟马印,一面山旗,一面弓箭旗,还有一面柳条旗。

    “看起来三个备队的配置是一样的,铁炮的数量搞不好上千呐。”山县昌景眉头一皱,低声向一个传令兵吩咐道,“二郎,你去向主公回报,雨秋军铁炮数量很有可能上千,务必小心。”

    随后,山县昌景再次高声下令到:“各部,不要进入铁炮射程,远远的威慑即可!”

    由于赤备队一直在常磐备附近游弋,常磐备不敢恢复行军阵型后退(否则就有被赤备冲阵的风险),只得保持着戒备的战斗方阵缓缓移动,速度慢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雨秋平担心这样的进度会被武田家追上,只得下令跟在常磐备身后的鸣镝备和细柳备纷纷列阵,替常磐备守住左右两翼。有了两翼铁炮的掩护,赤备队不敢再靠得太近,而是缓缓后退了一定的距离,若即若离地对雨秋军形成威胁。雨秋平于是指挥着三支备队互相掩护,且战且退,时刻保持铁炮手对骑兵的压制,一直没有给山县昌景可乘之机。

    可是且战且退实

    在是太慢,必须不停地调整队形,又要保证队伍没有脱节。雨秋平一直提心吊胆地望着东边,生怕武田家大军提前追上来。为了赶路,他有好几次在掩护的时候都有些托大,险些被山县昌景抓住了备队之间空隙过大的机会给冲了进来,吓得雨秋平一身冷汗。

    “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早在赤备队出现的时候,前田庆次就一直在雨秋平耳朵边上撺掇道,“让兄弟们带着骑兵去拖住赤备队一会,让大军赶紧撤吧!这样下去要来不及的!”

    “快醒醒,我们的骑兵连松永家那些二流骑兵都打不过,你想去和天下最强的骑马队武田赤备对阵?何况对面还比我们多一半?”雨秋平依旧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毫不客气地驳斥了前田庆次的请求。

    “那我们有练过骑兵对冲了呀,现在肯定不比松永家弱!而且我们只是拖住,又不是放开来打。再说武田赤备这么厉害,也是打出来的啊!殿下总是不让骑兵出手,何时能练出强大的骑兵?”前田庆次有些不甘心地嘟囔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看着这么强大的对手在眼前,自己却不能交手,心里憋屈德很。

    “快醒醒吧,这可是一个冲锋就把今川家主力团灭的武田赤备啊,连越后骑马队遇到了都要如临大敌,更别提我们这些骑兵了。要练,也等以后再说吧。”雨秋平坚决地摇了摇头,“咱们和武田家拼骑兵就是死路一条,但是咱们的步兵绝对要比武田家的那些平时种地,打仗时拉来的足轻要强!扬长避短,懂吗?”

    由于无法限制赤备骑兵,雨秋军的撤退速度一直快不起来。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巳时初刻,才好不容易退到了三日雨秋军预定进山的地点。雨秋平匆忙登上一处来之不易的小高地,向着赤备队身后望,却发现空无一人。武田家的主力部队居然直到现在都没有赶来?黏着雨秋平大军行进的,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些赤备。

    “什么鬼,大膳大夫在磨蹭什么?”雨秋平心里没来由地掠过一丝不安的预感,“莫非大膳大夫没有意识到放我进山有多糟糕?如果不是为了追击,做出那么到位的情报屏障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麻痹我,做出一副要追击我的样子,把我吓退,然后趁机把滨松城打下来吗?”雨秋平有些不解地挠了挠脑袋,望向了滨松城的方向那边从今天早上开始,依旧点燃着十几缕狼烟,看得出来并没有沦陷。如果沦陷了,武田信玄完全可以把这些狼烟都熄灭了。

    “奇怪了。”雨秋平暗自嘟囔了一声,甚至涌起了一股不要北上进山,而是索性直接西向退到吉田城的冲动。可是他不由得有些担心,以现在的行军速度,今天根本走不到吉田城。万一武田军主力急行军而来,明天在三日到吉田城的平原上把他们给追上了,那可就万事皆休。

    “还是按照原计划进山吧。”雨秋平最后下了决定,采取了最保险的措施。“走,去设乐原!”

    当然,雨秋平没有注意到。当他下达进入山路的命令时,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只啄木鸟正用鸟嘴随意地敲击着树干。随后,它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树干的另一侧,等着一只惊慌失措的虫子从树干里跑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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