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旧情
当雨秋平被从禁闭出放出来时,他就已经猜到战局不妙不然以织田信长的脾气,怎么会轻易绕过他?在他前世的历史上,当时的羽柴秀吉就因为在和上杉家作战时不服从指挥、临阵撤离,而被织田信长下令关禁闭,眼看小命不保。还是松永久秀忽然反叛,给了羽柴秀吉将功补过的机会因为当时织田信长能动用的最近的军团就是他了。
可是等雨秋平亲自当上营门,向东望去时,他才意识到战局已经恶劣到什么程度。他也明白了,为何织田信长给他的命令不是向东增援,而是固守本阵。
短短一个上午不到,浅井长政已经靠着1000人的备队连破织田家十一阵5000战兵。这样的武勇,就算是源义经在世估计也会献上一句赞叹吧。
“铁炮手,立刻登上营墙,躲在女墙后隐蔽,准备突然射击!”雨秋平来不及解释,随手接过龙子递来的头盔往头上一扣,连披甲都没来得及,就跑下营墙开始指挥,“步兵扼住营寨东门、南门和北门三个砦门,严禁一切溃兵从这三个门闯入,让他们绕一圈从西门进入!违者,杀无赦!”
雨秋平看了一眼织田家大军崩溃的样子,就明白他们是怎么输的了!由于从贱岳到长法寺的官道狭窄,织田家本打算在这里节节抵抗,力量耗尽的备队就退下来,换第二阵营地。然而,由于坂井政尚的备队在浅井长政的猛攻下意外崩溃,导致了一系列溃兵反卷的连锁反应。
如果任由这四千多溃兵冲入大营,浅井家在趁势掩杀,那本阵马上也要守不住了。因此,雨秋平下达了前所未有的严厉命令。十年前,在引马城下,他就因为不肯下令攻击友军和百姓,导致溃兵和乱民反卷,全军崩溃,常磐备损伤近半。这样惨痛的教训,他无论如何不能忘记。
于是,当丢盔弃甲的织田家溃兵退到营门口后,立刻就被常磐备雪亮的枪阵给镇住了。常磐备的战兵们一个个面色冷酷,排着整齐的队列,一言不发地超前挺着长枪。这股无形之中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溃兵们为之一震他们先前溃逃时,其他的友军看到山呼海啸一般逃来的溃兵时,大多数都不敢站在阵前,害怕被踩踏,都是匆匆躲避。然而,常磐备的长枪兵们却面不改色,毫无畏惧地直面人流。
有几个胆大的溃兵在犹豫片刻后,就试图朝着长枪林里挤来。位于东门外的连,是福岛安成的部署。而处在第一线的水原子经毫不客气地怒喝道:“全部止步!再有敢冲击军阵者,杀无赦!”
这声嘶力竭的怒吼,和他脸上那斜着的刀把,一下子把乱兵吓得半死。他们不知道这个平日里面色和气的武士,此刻为何如此暴躁。局面一下子僵持下来,溃兵不再敢妄自向前。
因为,他正是在十年前的引马城大败里,因为不忍心攻击乱民,导致他的排崩溃还失去了他的弟弟水原子平,他脸上的刀疤也是拜那次妇人之仁所致。
然而,局面没能维持
多久。随着越来越多的溃兵逃到东门门口,在一片嘈杂和混乱里,溃兵们不知道前面的状况,只知道身后的雄鹰备马上就要杀上来了。于是,他们哭嚎着推搡眼前的每一个人,试图把自己的身体往前面挤去,让同伴挡在后面。人潮涌动之下,前排的溃兵也被拥挤着向东门冲来。
水原子经毫不客气,立刻下令第一排的长枪兵突刺。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瞬间就是三十几个织田家溃兵被长枪无情洞穿。水原子经甚至能认出其中的几个人,估计是森家和池田家的战友。但是此刻,为了对得起雨秋平,为了对得起他的侍大将福岛安成,为了对得起常磐备上上下下无数人的性命,他必须下令攻击。
随着眼前血花四溅,哀嚎声四期,织田家靠近东门外的那些人瞬间都慌了神。眼前的常磐备,似乎是比身后的浅井军更为可怕的杀神。在死亡的威慑下,他们不管不顾地顶住了身后的压力,挣扎着朝着两侧涌去。庞大的溃兵潮流在东门外被分开,在南门和北门也纷纷被禁止入内,只得绕着大营转了半个圈,才从西门逃进了营寨或者直接西向逃离战场。而他们被堵在营门外的这段时间,又有数百人被追上的浅井家击杀或者俘虏。
雨秋平看着眼前织田家溃兵逐渐散去,雄鹰备则出现在眼前,那面白鹰马印依旧高高地飘扬在军阵中。而在雄鹰备身后的官道上,浅井家剩余的4000战兵正鱼贯而来,不时就将加入战场。
看着雄鹰备熟悉的军阵出现在自己的对面,雨秋平忽然感觉一阵心酸。往日的几场合战中,每当看到雄鹰备的军势,看到浅井长政的马印,他都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因为这说明靠谱的强援即将抵达。这么多年来,即使雨秋平改换门庭,颠沛流离,可是浅井长政却始终是他的挚友,浅井家也始终站在他的一边。可是今天,他却要亲手去击杀浅井家的部队,要亲手对阵自己开创的那支强军,要和自己相交十多年的义兄弟对决疆场,雨秋平就止不住地感到唏嘘。
这样的情景,让他回忆起了他当年第一次向着今川家的大高城,向着二引两的旗帜发起进攻时,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
同袍作仇敌,再无情义,且将往事封印。
战国乱世,这也是身不由己啊。
雨秋平看了一眼白鹰马印所在之处,却并没有看到一个骑马的武将。难道长政他没有骑马,而是步行跟在队列里吗?还是负伤了,已经退下去了?
不过,雨秋平没有多少时间发呆了,雄鹰备此刻已经大踏步地走向了营寨,进入了常磐备铁炮手的射击范围。照着他们这股气势,似乎是想直接冲击营门。不过,由于雄鹰备训练有素,队列整齐,他们排出的冲锋阵型比常规军队要密集许多,如果被常磐备的450把铁炮直接轰击的话,伤亡肯定会十分巨大,甚至有可能一次齐射给雄鹰备带来超过一成的减员。
而现在,雄鹰备显然没有猜到营墙的墙垛后
正藏着450个装弹完毕的铁炮手。只要雨秋平一声令下,这些铁炮手翻身一轮齐射,雄鹰备的第一排和第二排估计就要倒下一片。雄鹰备在之前一上午的奋战中,伤亡已经超过两成,如果再遭到这样一轮重创,估计就无力进攻了吧。
“传令!铁炮手,全体起立!”雨秋平高声下令,他的命令也被隔层军官一层层地立刻传了下去。片刻后,营墙上的450铁炮手整齐地翻身而起,点燃了手中的火绳,冷酷地举起早已装填好的铁炮,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营门外一百米左右的雄鹰备。
雨秋平的手已经高高举起,正准备快速甩下,同时喊出那声齐射。而在这一瞬,他也看到了营门外雄鹰备的武士足轻们脸上的慌张和惶恐这是他们在今天的大战中第一次停下了脚步。在他们面前的,也是他们老朋友雨秋平的枫鸟马印,和如同他们孪生兄弟一般的常磐备军阵。
以及,那450把点着火的铁炮。
在雄鹰备战士们感到唏嘘和悲伤之前,死亡的恐惧已经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他们甚至可以看到营墙中央,雨秋平高高举起的手臂。只要那个手臂麾下,铁炮的轰鸣声就会在他们耳边响起。硝烟腾起后,可能前两排一半的人都会倒下。
走在队伍第一排的一个浅井家足轻此刻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着下一秒命运的抉择生或者死,他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铁炮手的准头上了。下一刻,轰鸣声就会响起了吧。
没有。
又过了一瞬。
还是没有。
那个足轻只觉得这几瞬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嘴巴里干涩地让人觉得像喝了中药一样苦,浑身上下瞬间满是冷汗,连呼吸都呼吸不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要把耳膜震烈。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断头台上等待被处决的犯人,在死亡前的几个瞬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即因为死亡迟到了一刻感到庆幸,又盼着死亡赶紧降临,结束这该死的等待。
又过了一瞬,还是没有。
又过了一瞬,还是没有。
没有。
没有。
怎么回事?
那足轻讶异地睁开了眼,发现雨秋平高高举在空中的手并没有甩下,而是痛苦的握成了拳,剧烈地颤抖着。
因为营墙上的雨秋平,在他下令开火前的最后一刻,朝着雄鹰备的军阵随意瞄了一眼。
而不幸或者幸运的是,他正巧看到了昂首挺胸走在第一排的浅井长政。他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地英姿飒爽,一如既往地不畏死亡,英勇地冲在第一线。
他的义弟。他那个热血白痴的义弟,那个脑子里只有正义的义弟,那个愿意为了报恩,为了雨秋平的天下大义,赌上身家性命的义弟。
那个好人,傻瓜。
老天啊,我也是个烂好人啊,这让我如何下得去手。
第四百六十七章 仗义
一念之间,雨秋平仿佛瞬间回到了十年前。在战场上,再次因为私情而错失良机。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因为自己的善意吃到苦果。因为在他的对面,那个领军的青年,同样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傻瓜。
“兄长…”浅井长政望着营墙上不忍心下令射击的雨秋平,发现后者也正望着他,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主公!还请立刻下令部队成分散阵型向前冲锋!”跟在浅井长政身后的一个家臣见状立刻建议道,“眼下雨秋治部错失良机,没有下令铁炮队射击,实乃万幸!眼下必须分散队列,减少齐射损伤,然后立刻发起冲锋!”
“不行!”浅井长政见状厉声制止道,“兄长念及旧情,方才没有射击,又岂是错失良机?我们若是利用兄长的旧情攻击,岂不是背信弃义,又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那主公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不进攻了吗?”那个家臣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再次出言问道。
“兵者,国之大事,自然不能为了私情而殆误战机。”浅井长政叹了口气后,选择了折中的办法,“兄长放了雄鹰备一马,就由雄鹰备来还这个恩情。雄鹰备反正也损失不小了,就让雄鹰备退出战斗,由后续的本家部队继续进攻吧。”
“这…”那个家臣闻言顿时急道,“主公容禀!雄鹰备此刻势头正盛,岂可让雄鹰备撤离?家中最强的便是雄鹰备,除了雄鹰备又有谁会是雨秋治部的常磐备的对手?更何况此刻让雄鹰备后撤,掉下一批备队回来,岂不是要耽误许多时间!”
“那是应该的!如果兄长没有念及旧情,此刻我们已经是枪下亡魂了!”浅井长政不容置疑地下令道,让旗手下达命令。雄鹰备的各备队在接到命令后,虽然十分疑惑,但还是非常快速地完成了转向,开始向后退去。
看到雄鹰备退去后,雨秋平长出了一口气,他生怕自己的善良再次给备队带来灾难。而就在雄鹰备退却时,一个身影却越列而出。雨秋平定睛一看,发现来的人正是他的义弟浅井长政。他似乎丝毫不顾及营墙上那450把黑洞洞的铁炮,十分信任雨秋平,径直走到了营门外十五丈的地方,朝着雨秋平行了一个弟弟见过兄长的大礼。
雨秋平见状,立刻一招手,下令铁炮手全部收枪。这些铁炮手立刻吹灭了火绳上的火苗,把铁炮放了下来。
“多谢兄长手下留情!兄长的恩义,长政铭记在心!”浅井长政隔着老远,朝着雨秋平喊道,“只是还望兄长牢记武家大义,不必再为了私情而在战场上有所保留了!下次见面,长政期望能和兄长来一次堂堂正正的对决!”
说罢,浅井长政再次向雨秋平行了一个大礼,不过这一次,却是武士之间在对决前行的礼节了。随后,便转身离去。雨秋平望着浅井长政的背影,自己的眼眶也逐渐湿润。
不久后,矶野员昌的部队接替了雄鹰备的位置,准备发起进攻。不过,在远距离的对射上,他的部队很快被常磐备的铁炮给压制了。迫不得
已之下,浅井长政下令把浅井军中所有的铁炮手调到前线,由矶野员昌统一指挥。近畿最大的几个铁炮制造中心之一的国有村,就位于浅井军的领地内。因此,浅井军得以拥有数目相当巨大的铁炮。
这是常磐备铁炮手自成军以来,第一次面临数目超过自己的铁炮手的攻击,雨秋平也不免有些紧张。以往常磐备的铁炮手靠着具足精良,可以在和弓箭手的对射中轻而易举地掌握优势。不过,铁炮对射可不一样了。管你多精良的盔甲,只要是弹丸射过来,都是挡不住的。因此,常磐备铁炮手的伤亡也逐渐高了起来。
不过,常磐备的铁炮手训练有素,无论是射速还是准头都比浅井家的铁炮手好不少。这年头,向雨秋平这样把铁炮集中起来训练使用的毕竟是少数。在浅井家中,只有那些家底殷实的武士家族能够给部队列装几十上百的铁炮,平日里都是当炫耀财力的宝贝供着,很少会花大价钱买火药弹丸来给铁炮手训练。这些疏于训练的铁炮手,自然不如日日操练的常磐备铁炮手。更别提常磐备的铁炮手还有营墙作掩护,而浅井家的铁炮手只能在平地上仰射。
对射持续了一段时间,浅井军的铁炮手逐渐难以忍受这样的伤亡。再加上他们都来自各家,互不统属,矶野员昌也无法给他们下命令。领队的武士眼见铁炮手伤亡越来越大,先后率领着部队从前线退了下来。矶野员昌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下令部队开始进攻织田家的营寨。然而,和常磐备的铁炮手一样,常磐备的长枪兵同样训练有素,仓促之间即使三面围攻,浅井家也拿常磐备没什么办法。
后续赶来的海北纲亲试图迂回到大营西侧,把大营彻底包围起来。看到海北备的动向后,雨秋平只觉得背后冷汗直路,开始悄悄调整部署。因为这次出征,常磐备只带出来三个连,因此只能抵挡三个方向。此时大营的西门,几乎无人把守。
为了防守西门,雨秋平只能从另外三个方向的防线上抽取部队,这就不可避免地给防守带来更大的压力。而营帐内不少没有整顿好的织田家溃兵更是四处乱走,严重阻碍了雨秋平的调度。
然而,就在浅井家的攻势要取得进展时,织田信长率领着的主力部队终于姗姗来迟。他们留下了德川家康在山路上断后,自己则从长法寺的北边赶了回来,前来援助本阵。
不过,即使织德联军的本阵没有丢失,这一仗也没有什么悬念了。织德联军三分之一的战兵在刚开战时就被浅井长政击溃了,浅井-朝仓联军可动用的战兵数量此刻已经反超了织田军。织田军以劣势的兵力,在被两面夹击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在敌人的领地客场战胜联军的。
于是,织田信长没有多话,简单逼退了浅井军的进攻部队后,就下令全军立刻撤离。
“撤退?往哪里撤?”雨秋平在接到母衣众的传令后诧异地问道,“退路不是已经被浅井军扼住了吗?”
“回禀殿下,就在不久前,朽木谷的朽木元纲已经被迫答应了我们的借道请求。
”母衣众如是答道,“我们有不少溃兵刚才向着西边涌去,木下大人趁机以织田家使者自称,进入了朽木元纲的居城和他谈判。威胁他如果不同意放行,这些织田家军队就会趁乱洗劫朽木谷的村町。虽然织田家大军已经溃散,但是朽木元纲不敢托大,只得答应了条件。”
“藤吉郎又立大功了!”雨秋平兴奋地一击掌,随后嘱咐道,“请告诉主公,让他率领这营帐内的溃兵和辅兵先行撤离,我在这里坚守到德川殿下返回后就会一并撤走。”
“不,主公的意思是,请红叶殿下现在就撤。”母衣众闻言摇了摇头道,“浅井家虽然被逼退,但是不久后就会再次进攻,如果后卫被黏住的话,全军都会遇到风险。因此,还请殿下迅速撤离。”
“我这里撤了,德川殿下怎么办?”雨秋平察觉到母衣众话里有话,有些愤怒地用手指向了北边的山路,“德川殿下以千余战兵阻挡朝仓家八千战兵,为织田军争取了撤退时间。我们难道要把他抛下吗?我这里一撤,浅井家占领长法寺,德川家就被包了饺子啊!”
“还请殿下遵守军令。”母衣众见说不过雨秋平,便直接低下头来,不卑不亢地沉声道。
“我拒绝。”雨秋平十分硬气地摇头道,“带我去见主公!”
当雨秋平在母衣众的带领下找到了正在西门外指挥部队撤离的织田信长时,却发现明智光秀似乎也在和织田信长争吵什么。
“德川殿下尽心竭力为我们断后,此刻怎么能够撒手不管?”明智光秀有些激动地高深质问道。即使出征在外,他的脸上依旧摸着厚厚的粉,一副宫卿的打扮,几乎看不出他本人的容貌。不过这一次,他的脸颊却涨得通红,连粉都遮不住了。
“德川殿下自己会想办法的,轮不着你来操心。”织田信长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把马鞭在空中摔了个响,厉声呵斥道:“你是余织田家的家臣,只需遵守余的命令就可以了!此时不撤,被浅井军黏住了,这数万辅兵都是任人宰割!”
“主公容禀。”雨秋平见状,也出言打岔道,“在下认为明智殿下说得对。无论如何,盟友就是应该生死与共的。如果此役注定损失惨重,我们也应该和德川殿下共进退,一同承担损失,而不是抛下德川殿下撒手而去。”
明智光秀闻言,向雨秋平投去了感激的一瞥。雨秋平忽然觉得这眼眸有些熟悉,却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不要用你们聪明的嘴巴来说愚蠢的话。”织田信长看到雨秋平和明智光秀两个人都反对自己的命令后,尖酸地挖苦道:“雨秋红叶,刚刚被放出来几个时辰,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无论如何,在下都拒绝背弃盟友。浅井家是这样,德川家也是这样。”雨秋平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和织田信长对视道。两人就这样盯着彼此看了片刻,织田信长忽然冷笑了一声,随手一甩马鞭,不屑地低声道:“你们要去救,你们两个自己去。余率军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四百六十八章 救援
“很抱歉把你卷进来了,光秀。”雨秋平一边指挥着常磐备调整阵型,准备向着北边去接应德川家康,一边十分歉意地对明智光秀拱了拱手道,“还请光秀先一步撤退吧,兵凶战危。”
“红叶这是哪里话?”明智光秀闻言眉头一皱,“莫非不想与我并肩作战么?”
“那自然不是。”雨秋平连连摇头,生怕明智光秀误会,“只是我要去增援德川殿下,是因为德川殿下是我相识十几年的好朋友了,出于这份情谊,我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救他的。光秀和德川殿下恐怕这是第一次见面吧,没必要犯如此大的风险啊。”
“德川殿下是我们的盟友,这就够了。”明智光秀似乎对雨秋平的说法颇为不满,有些生气地扭过头去,沉声道:“告辞了,红叶。我的备队如何行动,也轮不到你来指挥。”
望着明智光秀径直离开的背影,雨秋平却有些欣慰地忽然一笑。
全军简单地用过午饭后,雨秋平立刻率领着常磐备离开本阵,向着长法寺北边机动。而明智光秀则接替了常磐备的位置,进入了本阵防守,以免卷土重来的浅井军把他们的退路截断。明智光秀手上只有800战兵,根本不是浅井军的对手,雨秋平只得飞快赶路,争取在明智光秀抵达不住前把德川家康接应回来。
雨秋平赶到德川家的阵地时,德川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他们用着不满2000的战兵,抵达朝仓家8000多战兵接近两个时辰了。朝仓军根本没有料到德川军会进行如此顽强的抵抗他们有什么必要为了同盟扛上四倍于己的兵力呢?然而,那帮直性子的三河武士却不管那么多,拼死做着抵抗。虽然山路里的官道狭窄和地形的复杂,但是德川军还是遭遇了朝仓家从两翼的包抄。为了掩护侧后,德川家康只得把自己的后队和预备队向着两翼展开,手上已经无兵可用,正狼狈地节节败退。
之前在看到织田信长的马印向着西南撤离时,德川家的家臣们一片哗然他们都认为织田军要抛弃友军撤退了。然而,在一片向西涌动的旗帜中,那面逆行的枫鸟马印显得是那么醒目。本来已经濒临崩溃的德川军,瞬间有了支撑下去的勇气。
“快,去告诉德川殿下,让他赶紧撤离,我来替他挡住朝仓军!”雨秋平立刻让小幡杰盛亲自过去传令,“让德川军动作快点!明智殿下那里等不了太久!”
接到雨秋平的要求后,德川家康留下了麾下的骑马武士前去断后,足轻则快速向后撤离。朝仓军见状立刻全军压上,想要追击,却发现常磐备从斜刺里杀了出来。朝仓景恒只得下令部队转向应敌,德川家趁机逃出生天。
“红叶,多谢你了!”在德川军和朝仓家脱离了接触后,德川家康亲自策马来到常磐备的阵地道谢,“要不是常磐备,我现在估计都已经身首异处了啊!”
“谢什么,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了,自当守望相助。”雨秋平向他伸出手来,德川家康愣了一下,还以为雨秋平是要握手,于是也怔怔地伸出了一只手。雨秋平看着他有些拘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挥手和他一个击掌。
“领地做大了,架子也不小啊。”雨秋平笑着揶揄道,“连和好兄弟击掌都不愿意了?”
“怎么会怎么会,红叶说笑了。”德川家康闻言也是哈哈大笑道,“只是没想到红叶领地做大了,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直率啊。”
“好了,别在这客套了,赶紧撤退吧。”雨秋平拍了拍德川家康的肩膀,“明智殿下那里支撑不了多久。”
明智光秀从来不以战阵指挥见长,面对浅井长政这样的骁将,自然是难以抵挡。等到德川家康撤入长法寺的本阵时,本阵的东门已经告破。雨秋平只得率领常磐备从本阵西侧绕过去,走上前去朽木谷的路。而明智光秀之看到常磐备也撤离之后,立刻率领所部从本阵中撤离,跟着德川军、常磐备的脚步而去。
浅井军和朝仓军顺利合兵一处,顺着织德联军撤退的路线追击而来。不过琵琶湖西岸左侧是难以通行的丘陵山地,右侧则是浩渺的琵琶湖水。而且这一段的琵琶湖西岸的陆地距离湖水的高度还不小,是一段有些陡峭的悬崖,想要涉水而过也不可能。因此,只要明智光秀扼住狭窄的道路且战且退,浅井-朝仓联军空有偌大的兵力却派不上用场。
然而,雨秋平对明智光秀的临阵调度却稍微有些不放心。明智光秀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从事文官工作,近三年才开始指挥军队,遇到这种场合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要是明智光秀的部队在这狭小的官道上崩溃了,那溃军反卷的情形就会再次发生。于是,雨秋平叫上了没有指挥压力的德川家康,两人一同策马前去明智光秀阵中,打算帮助他进行指挥。
临走前,雨秋平把自己的佩刀千鸟交给了竹中重治,由他代为指挥常磐备。
明智光秀并不是一个自负的人,相反,倒是谦虚而又温文尔雅。如果雨秋平和德川家康是来到了柴田胜家的本阵,要求帮他进行指挥,柴田胜家肯定会暴跳如雷地把他们全部赶出去。而明智光秀反倒没有任何不满,反倒十分自然地接受了两人的帮助。
雨秋平亲自从明智光秀那里接过了指挥职责,立刻把原本有些散乱的阵型调整地井井有条,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互相掩护依次撤退。而德川家康亲自奔赴一线,向正在指挥的那些侍大将、足轻大将面授机宜,让他们按照雨秋平的部署行动。
雨秋平此刻,正和明智光秀站在琵琶湖西岸一处悬崖边上的岩石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战局。随着地形越来越狭窄,明智光秀所部所受到的追击压力也越来越小,眼看就能撤退成功了。等到部队撤过这个悬崖,明智
光秀和雨秋平就会策马离开,退到下一个高点继续指挥。
“多谢红叶和德川殿下了,”明智光秀见状也是颇为感慨,“论起战阵指挥,我的确不如二位啊!”
“哦?光秀?不生我的气了?”雨秋平看到明智光秀语气和善,颇有些讶异地问道。
“大丈夫何必计较言语之愠?”明智光秀闻言笑道,不过他轻柔的声线注定了他的笑始终是那种文雅的笑,而不能像织田信长那样豪迈,“红叶也是一心为了同伴,我又怎会苛责?”
“这样吗?”雨秋平正向笑着应和道,忽然只觉得耳边风声一响。在他远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站在他右边的明智光秀忽然惊叫了一声,锐利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也在雨秋平身侧响起。
雨秋平茫然地向着右边扭头看去,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定格。一支利箭笔直地插入了明智光秀的盔甲,不知道有没有穿透。这箭飞得是如此之快,力道是如此之大,只有堪比查理那样的神箭手才能射出这种强度的箭。看箭尾的方向,大概率是朝仓家的射手。那支箭,不是瞄着雨秋平就是瞄着明智光秀,如果中箭的是雨秋平,估计也难以幸免。
而明智光秀此刻因为中箭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已经踉踉跄跄地向着右边倒去而右边几步之遥的地方,就是悬崖下将近五六米的琵琶湖!
雨秋平几乎全凭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拉明智光秀,可是第一下去没拉到。明智光秀已经连着退了两步,身体也失去了重心,径直倒向了悬崖边!雨秋平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抓住了明智光秀的手腕,正想使劲把明智光秀拉回来,却不想脚下一滑,一个跟头摔了过去,和明智光秀一起滚下了悬崖!
片刻后,雨秋平和明智光秀就双双坠入了琵琶湖的湖水中。雨秋平只感觉身体上瞬间受到巨大的冲击,打得他的脸颊生疼,落水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冰凉湖水的触感也在瞬间传遍全身。由于他和明智光秀都身着沉重的具足,又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一下子沉入水下要有好几米的距离。雨秋平第一下没反应过来,呛了一口水。
不过作为一个水性很好的人,雨秋平却并不惊慌。他憋住一口气,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具足全部、靴子什么影响游泳的一口气扔掉,他甚至还用手扯住了身上的红叶披肩。然而,那熟悉的触感一下子让他回想起了当年那个不会女工的少女躲在小木屋里,一针一线帮他绣生日礼物时的样子,在犹豫了片刻后,他把披肩解了下来,塞在了怀里。
他双腿猛地一个蛙泳腿,双手也配合着滑动,快速游到了水面以上,咳嗽了几声后稳定了呼吸,却发现明智光秀没有游上来。他于是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一眼就看到了明智光秀。他似乎根本不会游泳,正穿着那笨拙的盔甲徒劳地挣扎,身体越来越往下沉,嘴中不断有气泡漏出。
第四百六十九章 溺水
“麻烦大了。”雨秋平心中暗叫不好,匆忙向着明智光秀那边游去。作为一个游泳好手,他在前世就曾经和几个同伴救起过一个落水的中年人。因此,他知道,溺水的人是极度慌乱、失去理智的,会疯狂地抓住周围一切有可能让他浮上去的东西。而且,溺水的人由于濒临绝境,力气也会超乎寻常得大。如果不注意,救人者可能会被溺水者死死抓住,也给带下水去。
想要救人,就必须要从溺水者的侧后方或者正后方接近,坚决不能给溺水者抓住你的机会,而是要想办法抓住溺水者。
然而,等他潜水下去游到明智光秀身后,试图把他拉起来时,却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本来在水下就使不上劲,更何况明智光秀身上的具足也不轻,而明智光秀也在奋力挣扎,让雨秋平没办法把他拖起来。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救援却没有取得进展,明智光秀已经连续咽了好几口水,雨秋平也越来越急躁。他试着去解开脱掉明智光秀身上的具足,却死活解不开那几个搭扣和绳结。而射入明智光秀具足的那支弓箭,也严重阻碍了雨秋平托他的具足。
情急之下,雨秋平掏出怀里濑名氏俊的那把肋差,用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割开了明智光秀身上具足的搭扣和绳结。接着,再把那支弓箭直接给拔了出来。
“还好,没出血。”雨秋平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血迹涌入水中,长舒了一口气。
他连拉带拽终于把明智光秀身上的具足都给扯下来了,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把明智光秀给拽脱臼了。不过,眼下可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自己憋气也快憋不住了。他双手握住明智光秀的腰间,使劲地向上游去,终于把明智光秀给弄出了水面。
“腰还挺细。”雨秋平在生死瞬间,居然还有闲心腹谤了一句。
重见天日后,雨秋平大口大口开始喘气,而明智光秀却依旧在那里拼命挣扎。雨秋平一边要竭尽全力地稳住明智光秀,一边则抬起头来寻找哪里有可以上岸的地方。悬崖的几个明智家足轻似乎发现了落水的雨秋平和明智光秀,立刻找了几根树枝开始往下面伸。可是高度差实在太大,这几根树枝雨秋平根本够不到。那几个足轻见状再次大吼着互相交流,片刻后,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了一根将近有五米长的麻绳,朝着雨秋平落水的地方抛了下来。
这根麻绳的长度雨秋平倒是有机会碰到,只是明智光秀不断地挣扎,让他根本调整不到能把手举高的角度。麻绳就在雨秋平脑袋上空来回摆动,可是雨秋平却死活够不到他现在光是要把明智光秀维持在水面上就已经无比艰辛了,力气也在一次一次尝试中逐渐消耗。
也就在这时,悬崖上方忽然想起了喊杀声。雨秋平茫然地向着那边望去,只见朝仓家的旗帜已经逼近了到了他们落水处的旁边!正在缓缓撤退的明智军马上就守不住两人落水的地点了,如果这里被朝仓家占据,
那一切都完了!朝仓家只要居高临下地放箭,就可以把雨秋平和明智光秀射成筛子!如果明智光秀还在那里挣扎,两个人就都完蛋了。
“光秀你冷静点!”雨秋平徒劳地对着明智光秀大大喊道,不过他明白,这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的。落水的人往往已经神志不清,能够按照救人者的指示听话才有鬼。
然而,明智光秀却仿佛真的异于常人。在雨秋平对着他狂吼了半天后,他的动作居然真的小了起来,到最后归于平静,顺从地抱住了雨秋平的手臂。
“见鬼了。”雨秋平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过机不可失,他立刻一把抓住了那个麻绳,然后想办法朝着岸边靠去,打算拉着这个麻绳爬上去。而抱着他手臂的明智光秀,此刻也爆发出了几声剧烈的咳嗽声,似乎想要把呛的水全部都咳出来。
然而,就在雨秋平开始试图攀爬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手上一松,整个人再次落入水中。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正对他们施救的那几个足轻已经仓皇从岩石上逃走,朝仓家的部队已经逼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去!”雨秋平只觉得大脑内一片空白,想都不想,就拉勾明智光秀的脖子,用仰泳的姿势朝着远离岸边的方向游去,不能留在这里给朝仓家当活靶子啊。而这个姿势,既可以保证明智光秀的头一直露在水上能够呼吸,又可以抱住他不会乱抓抓住雨秋平。然而,这个仰泳还要带人的姿势游得实在是太慢了,眼看着已经有朝仓家的足轻登上了岩石,似乎正在呼唤弓箭手赶过来,雨秋平瞬间就慌了。
“光秀,你现在听得见嘛!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雨秋平急促地朝着明智光秀问道,声音已经微微有一些变调了。
隐约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反正是听到了“嗯”的一声。雨秋平也不管了,立刻继续喊道,“这样游太慢了!我要游蛙泳!如果你清醒的话,就骑到我的背上来!”
说罢,雨秋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在水里翻了个身,挣扎着摆出了蛙泳的姿势。紧接着,背上忽然感受到了一阵重力明智光秀居然真的有清醒的意识爬上来了。
“你现在还好吗?”雨秋平挣扎着把头抬在水面上,向明智光秀低声确认道,“这个姿势,如果你挣扎了,我们两个都要完蛋!”
“我没事。”明智光秀的声音虚弱无力,还夹杂着几声剧烈的咳嗽,但是总算是冷静下来了。雨秋平从来没见过溺水后能这么快冷静下来的人,不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抓紧我!”雨秋平最后喊了一声后,就把头闷进了水里,使劲游了起来。
这是雨秋平有生以来游得最拼命的一次,比他当年参加游泳比赛还拼命。因为身后,就是朝仓家的弓箭手和射来的羽箭。万幸,那些羽箭的准头都不怎么样,没有一箭射到了雨秋平和明智光秀。
而这
,也是他游得最累的一次。才游出去不到200米,雨秋平已经感觉体力损失殆尽。刚才在救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用去了大半气力。此刻,还要背着一个人游,几乎连换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明智光秀出人意料地轻,估计连100斤都没有,不然雨秋平早就要沉下去了。
而且,他忽然觉得有一些迷茫。他为了躲避朝仓家的弓箭,朝着琵琶湖的湖中心一阵猛游。可是随着浅井-朝仓联军的追击,整个岸边都会被占领,雨秋平根本无处落脚。难道要一口气游到琵琶湖的南岸,在织田家的领地上岸吗?琵琶湖可是个大湖,从这里游到南岸至少有十几里二十里,以雨秋平现在的体力还要带着一个明智光秀,根本没有机会活着到那里。
想到这里,雨秋平自己也感觉到有些茫然,划水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趴在雨秋平背上的明智光秀似乎看出了雨秋平的顾虑,忽然低声开口道:
“红叶,把我放在这里,你快点走吧。”
“光秀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折腾半天干嘛?”雨秋平只觉得脸上一红,十分坚决地拒绝道,“你老老实实趴在我背上,我们一定可以游到岸边的。”
“太远了,你办不到的。”明智光秀的声音冷若坚冰,仿佛已经看淡了生死一般,“放下我吧,赶紧走。你一个人还有机会活下去,带着我两个人都要死。”说完这句话后,明智光秀再次十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似乎刚才的溺水让他呛了不少水。
“不,我拒绝。”雨秋平趁着换气的空隙,再次十分坚决地拒绝道。
“你在犯什么傻?”看到雨秋平如此固执,明智光秀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竟然有些类似于女子嗔怪的语气,“你就这么想送命吗?你没有机会的!你知道你的命有多重要吗,你知道有多少人需要你吗?你以为你在逞英雄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刮目相看了吗!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我明智光秀看不起!”
“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的人,在我看来,就是垃圾。”雨秋平再次趁着换气的空隙,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随后,他把头埋入水中,再次奋力游了几下,随后抬起头来,沉声道:
“可是抛弃朋友的人,连垃圾都不如。”
明智光秀一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沉吟了片刻后,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光秀你是我的朋友,这就够了。”雨秋平学着明智光秀之前和他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俏皮地揶揄道,“再说我怎么行动,也轮不到你来指挥。”
雨秋平说完这句话后,背上的人儿突然安静下来,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趴在雨秋平的背上。半晌后,哽咽声忽然响起。雨秋平只觉得脖颈间一凉,也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
“红叶,你是个好人。”
“但是我不能拖累你。”
第四百七十章 真相
明智光秀话音刚落,雨秋平就觉得背上忽然一轻,他匆忙扭头看去,发现明智光秀已经一个侧身自己投入水中。
“光秀!”雨秋平心中暗叫不好,匆忙游过去想要拉住明智光秀。可是明智光秀却十分坚决地甩开了雨秋平的手,当雨秋平再次试图靠近时,还狠狠地瞪了雨秋平一脚。
“你疯了吗!”雨秋平眼睁睁地看着明智光秀似乎自己大口吸了一口水,摆明着想让自己呛水,心中已经急得不行。可是每次他想要游过去救援,都会被明智光秀十分抗拒地推开。
眼看明智光秀就要因为拒绝救援而溺亡,雨秋平情急之下,狠狠地一拳打在了明智光秀的脑袋上。明智光秀惊呼了一声,就被打晕在水里,不再抵抗。雨秋平从背后钩住他的脖子和腋下,再次采用仰泳的姿势带着他往外游。
“作作作,作什么呢!”雨秋平在心里强烈地腹谤道,“本来我还是有点力气的,被你这么一搞,现在真的要歇菜了。”
雨秋平心里清楚,他的力气已经不够支撑他游到岸边了,索性也就放弃游泳了。而明智光秀因为已经失去意识,也不再剧烈地挣扎,身体靠着密度伏在了水上。雨秋平靠着自己出色的水性,平躺在水上,一边保持着明智光秀身体的平衡,让他不要再呛水,一边任由着水流推动自己,向着未知的方向划去希望能漂到什么小岛上吧。不过雨秋平也清楚,这一切都已经十分渺茫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在漫无目的地不知道漂流了多久后,雨秋平斜眼一看,发现侧面不远处正好有一个小岛。大喜过望的他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地拉着明智光秀往那边游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游到了小岛上。当把明智光秀送上海岸时,雨秋平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脱力一般,整个人平躺在滩涂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这个岛着实很小,小到一眼就可以看到另一边的海岸,或许只能称为礁。但是问题不大,只要他能给雨秋平提供一个能够落脚休息的地方就可以了。
“喂,光秀,你怎么样。”雨秋平缓过劲来后,就拍了拍躺在自己身边的明智光秀。然而,他连续喊了几声,明智光秀却毫无反应。
“我打得有这么用力吗?”雨秋平心中暗自诧异,在明智光秀身边坐起身子来,拍了拍明智光秀的脸和肩膀,“光秀,醒醒!嘿!咱们已经安全了!”
然而,明智光秀却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雨秋平忽然感觉事情有一些不妙,匆忙用手去探明智光秀的鼻息,发现气息已经非常微弱微弱到难以察觉了。
这是…休克了吗?
“坏事!”雨秋平仓皇之间手足无措,脑中浮现起的只有军训时候学过的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他匆忙把明智光秀的外衣解开,比划了一下**连线中间处,立刻开始用双手交叠在一起,使劲按压。
“什么鬼,怎么比假人难按那么多?
”雨秋平连按了两下,都没能按进去,于是他鼓足了劲,使劲按了一下,终于开始有了效果。
“30下两次吹气还是60下两次吹气来着?算了,60吧60吧!”雨秋平已经完全记不清当时课上的知识,气喘吁吁地连着做完了60下胸外按压后,就捏住明智光秀的鼻子,嘴对嘴开始给明智光秀吹气。然后,再来60下按压,又是两次吹气。
然而,还没等他吹完两下,忽然就感觉自己的嘴唇一阵剧痛,紧接着,就传来血液腥甜的味道。雨秋平疼得一个猛子坐起身来,发现嘴唇已经被咬破出血。他惊讶地望向明智光秀,发现明智光秀已经醒来,正用一只手掩着小嘴,另一只手掩住胸口,也同样惊讶地望着他。
“你要干嘛!”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在救你啊!你晕过去了,我在给你做人工呼吸啊!你咬我干嘛!”雨秋平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地笑骂道:“你个大男人,怎么像小女子一样咬人啊!我又没有要…”
然而,雨秋平说着说着,语气却突然慢了下来,渐渐地说不出话了。
刚才在水里折腾了半天,明智光秀脸上每天涂着的厚厚的粉都已经被冲洗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精致得如同女人一般的如水容颜。而由于宽松的具足和武士服都已经被脱掉,他瘦小的身材显得是那么单薄。发髻不知何时脱落,及腰的长发也如同缎子一般披散开来。而他用手掩住的胸部,分明是有起伏的旁边还吊着一根白色袋子,雨秋平认出来了,那是束胸带。
这是…女人吗?这不是明智光秀?看的好眼熟!我在那里见过?
忽然间,雨秋平瞄到了明智光秀左眼眼角的一颗泪痣,思绪一下子涌来。
那是几年前,他的一大堆下属在茶馆跟踪偷窥的那个女子。
雨秋平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雨秋平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他已经在树林里生起了一团篝火,还抓了两条傻鱼,正在上面烤着。而明智光秀就坐在不远处的树边,到现在都一句话都没有和雨秋平说过。
不过,不用明智光秀开口,雨秋平的脑袋里就已经全是浆糊。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在水里救人的时候救错了人,把一个落水的女子给救了起来,可是想想去横竖不对那确实是明智光秀。
明智光秀他娘的居然是女人?
不是都说上杉谦信有可能是女的吗?怎么明智光秀也成女的了?
假的吧,真要是这样,历史上怎么可能没人发现啊?
也不对,我们织田家不就两年都了,都没人发现明智光秀是女的吗?可是他,哦不,是她,整天涂那么重的宫卿妆容,穿着宽松厚实的衣服,还带着束胸带(而且她的胸部本来也不大),这谁认得出来啊?而且听声音也伪装得很好,根本听不出来,只是觉得比较娘罢了。雨秋平依稀记得,前世历史上他很喜
欢的一部动漫《火影忍者》,里面的男主角漩涡鸣人的声优,就是个女的。他直到火影完结以后才发现这个真相。难道这是日本女人独有的天赋?
可是年龄也对不上号啊!雨秋平印象里,明智光秀好像在本能寺之变的时候已经五十多了,那现在应该也四十多了吧。可是面前的女子,最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
假的吧?日本花木兰?
我要是能穿越回去,把这件事情一公布,是不是就可以火了?
不对不对,性别可以假,年龄可怎么说?再说织田信长不还管明智光秀叫过秃子吗?为什么眼前的却是个长发及腰的女子?
雨秋平心里有一万个问题,但是却不得到解答,以至于他现在整个人都懵了,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思考陆上的战局。
不问清楚这事,真的浑身难受。
“光秀,来吃点东西吧。我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雨秋平用木棍拨弄着篝火,装作不在意地样子问道,尽量避免尴尬。
“我不饿。”明智光秀由于被雨秋平发现了女人的身份,也不再努力掩饰自己的声线,而是直接用女人的声音赌气般地答道。然而,她嘴上这样说着,肚子却唱起了反调,“咕咕”地叫了起来。明智光秀脸一红,深吸了几口气,快步走到了篝火边,雨秋平的身侧坐了下来。
借着篝火,雨秋平又得以打量了一眼明智光秀的容颜和当年在茶馆中见到的一样,即使秀发有些凌乱,却仍然难以掩饰她的美丽。
这样美丽的女子,为何要女扮男装,在这血腥的战场上拼杀呢?
“来吧光秀,能不能解释一下?”雨秋平犹豫了半晌后,苦笑着开口问道:“为什么我结识的那个儒雅随和的明智光秀,居然是个女孩子?”
“我不是。”明智光秀下意识地矢口否认道,话一出口,脸又红了起来。
“你先答应我,今天看到的事情不准说出去!”她猛然坐起了身,微微前倾逼视着雨秋平,沉声道,“要是有其他人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我就!”
“就什么?”雨秋平望着明智光秀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感觉有些可爱。
明智光秀憋了半天,发现她还真的拿雨秋平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赌气般地开口道:“就和你同归于尽!”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来的。说出这件事对我没什么好处。”雨秋平不再微笑,而是用十分严肃的口吻向明智光秀保证道。看到后者焦虑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后,雨秋平再次开口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明智光秀有些紧张地低声道。
“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光秀。”雨秋平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是真的被你弄懵了。”
明智光秀被问到痛楚,有些犹豫地低下了头。半晌后,她仿佛最终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嘴唇,把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身世
我叫明智兰,而明智光秀,本来是我哥哥的名字。
我本来是一个普通的武家女子,虽然母亲从小就对我管得很严,虽然也因为家族的居城被攻陷而被迫跟着哥哥和母亲颠沛流离,虽然也曾经饥一顿饱一顿,但是乱世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虽然没有那些衣食无忧的女子的生活,但是母亲很爱我,哥哥很疼我,一起逃难到越前的族人其乐融融,这就够了。可是这一切,都在永禄二年(1559)戛然而止了。
说起来,那还要拜你先前的主家今川家所赐。
哥哥嫂子还有我堂哥明智秀满在那年秋收后前去京都拜访友人。然而,却在京都东边的山路上遭到你们今川家的袭击。我哥哥和堂哥都被袭击身亡。虽然事后你们今川家的武士献上重金道歉,表明是因为遭到不明身份的忍者袭击才误杀了哥哥和侄儿,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明智家失去了所有的男丁。在这战国乱世,只有被除名的资格了。我们甚至还不如红叶你收留的井伊家,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幼子存活。
母亲不忍心看到明智家就此断绝,可是嫂子也没有身孕,连遗腹子的指望都没有。明智家沦落到如此境地,想找人过继也找不到。于是,母亲让当时只有15岁的我,女扮男装,以“明智光秀”的身份,以哥哥的名字继续活下去。
我只是一个害羞内敛的姑娘,连和陌生人说话我都会脸红,我又如何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登堂入室?可是没有办法,为了明智家的香火,我只有这么做。
但是,由于我比哥哥小了14岁,熟人只怕会在瞬间识破。于是,我们家只能再次颠沛流离,流亡到了若狭国,后来又流亡到了京都。我曾经无数次害怕被人识破,害怕母亲的苦心化为泡影,可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我实在扮得太像,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过。
到了京都,已经努力多年的我终于博得了出身的机会,靠着细川殿下的引荐,最终成为了公方殿身边的亲随。
在之后的故事,你就也知道了。
明智光秀说完,把目光投向了雨秋平。而后者,此刻却陷入了沉思。
无他,就是因为明智光秀的故事里,似乎和他穿越后的蝴蝶效应有所交集。
永禄二年(1559)…今川家的人,京都?
我在那一年,似乎是跟着濑名殿下一起来京都的。而当时,濑名殿下还提到过什么来着?
我们的行程似乎还为此耽误了一天?
究竟是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濑名殿下当时的话!
“另外就是,我们的忍者在京都东边的山里遭遇不明身份的人伏击。他们反击的时候,不小心误杀了两位携家眷从北边来京都的武士。”濑名氏俊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安排几个手下去补偿他们了,所以我们要过一天才能出发。”
雨秋平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层层的迷雾瞬间消散开来。
前世的明智光秀并不是女的,就是一个在本能寺之变时已经五十多岁的男人。
而这一世,由于雨秋平的穿越,今川家多了一次去京都觐见足利义辉的活动。而这次京都之行,今川家的忍者又不小心误杀了明智光秀后者虽然当时还是个无名小辈,但是在日后的历史上却是举足轻重的。如果明智兰没有女扮男装的话,明智家就会就此断绝,本能寺之变也无从谈起,日本的历史就将会被彻底改变。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了吧。
“你为什么盯着人家看?”明智光秀看到雨秋平一直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庞发呆,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光秀,你怎么…”雨秋平回过神来,刚想谴责明智光秀语气怎么那么奇怪,却忽然反应过来,她本来就是个女生。“还是说…该叫你兰?”
“叫我光秀吧,红叶不是答应过我,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吗?”明智光秀闻言柳眉一皱,语调和声线一下子又变成了男人一般,这飞快的转化让雨秋平有些跟不上来。
“那你当时为什么穿着女装出现在茶馆里?”雨秋平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的吧?当时在茶馆里,就是在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前几天,我在茶馆里看到了你!”
“我记得,你这登徒浪子带着一大堆手下跟踪我。”明智光秀说到这里,白皙的脸颊又是一红,“好是不要脸。”
“不不不没有啊!”雨秋平见状匆忙摆手道,“事情不是那个样子…”
“我没兴趣听多余的解释。”明智光秀的声线转瞬间又从委屈的女子变成了一本正经的男声,“我当时本以为到了陌生地域,即使女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却不想遇到了红叶。所以后来我和红叶初见时,还颇为惊讶,幸好红叶没有察觉。”
“这样嘛…”雨秋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来由地蹦出了一句话:“你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不会很辛苦吗?”
然而,他随口问处的一句话,却让明智光秀一下子沉默了。她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跃动着的火光让雨秋平看到了明智光秀眼角骤然涌出的泪花。
雨秋平叹了口气,他无意识的一句话,可能戳到了她的痛处吧。
还没等雨秋平反应过来,身侧的女子突然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呜咽起来。哭声越来越急促,逐渐变成抽泣,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淌。
一个花季少女,为了家族的存亡,不得不舍弃美丽的裙子,穿上厚重的具足,把花骨朵一般的身材用僵硬的裹胸布死死缠住。言谈举止、待人接物再不能有少女的活泼,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严肃。
这是多年来,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女人的本性掩饰在一个儒雅武士的面具后。只敢在夜深人静时换上女装,用无奈的眼神端详铜镜里自己倾世的容颜。
她的辛酸苦楚无人诉说,她不敢和嫂子和母亲说,害怕再给悲伤的她们增添负担;不敢跟自己的侍女侍卫说,害怕他们走漏风声;不敢和朋友说,因为他们注定无法理解,还会引起非议。压抑、孤独快把这个女子摧垮,可是她却不得不顽强地一个人全部抗住。在他人面前,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明智光秀。
今天,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痛哭,把十几年来的辛酸苦楚全部哭出来。在一个无意间撞破了自己身份的人面前,在一个他当做挚友的人面前,在一个死活不肯放弃同伴,为了救她几乎赌上性命的好人面前。
在一个她曾经有些悸动的男人面前。
展露她作为女子,脆弱的感情。
“不要活成红叶啊…”雨秋平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痛哭的明智光秀,忽然开口安慰道:“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会好很多,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了。”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雨秋平看到明智光秀没有回应,再次开口问道。
“什么怎么办?”明智光秀似乎也已经哭不动了,把脸颊从雨秋平的肩膀上移开,红着眼眶答道,“只能这样一直装下去了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打算怎么从这孤岛上离开。”雨秋平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现在生死未定,哪有功夫考虑别的?这岛上虽然有淡水,但是我们总不可能不回去了吧。”
“可以做木筏回去?”明智光秀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似乎可以,可是不知道要多久啊。”雨秋平叹了口气,把架在火上的烤鱼递给了明智光秀一根,“无论如何,先填饱肚子吧。”
明智光秀微笑了一下,伸手去接雨秋平递过去的烤鱼,使劲拿了一下,雨秋平却没有松手,只是直愣愣地望着西南。明智光秀诧异地回头望去,只见琵琶湖西南的湖面上,泛着点点火光。
“是船队?”明智光秀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刻意识到是他们的篝火吸引了船队朝着这个方向开来,“是敌是友?要不要熄灭篝火?”
“我觉得是友军!这么大规模的船队,不可能是渔民,肯定是有人组织起来来寻找落水的我们的。”雨秋平思量了片刻后,十分肯定地答道,“从西南的方向来,大概率是我们织田家的人!而且退一步,就算是浅井家的人,也不会为难我们的!你和朝仓家不是也有旧,就算是朝仓家,也不至于下杀手吧!”
打定主意后,雨秋平和明智光秀没有熄灭篝火,而是立刻又在岛礁上点起了几堆篝火,示意救援的船队他们这里有人。救援船队见状缓缓加快了速度,朝着岛礁这边拼命驶来。雨秋平和明智光秀焦急地站在岛礁边,望着来船的方向。等到船越来越近,雨秋平已经隐约能听到一些声音。那是一个几乎哑了的,带着哭腔的女声,在宁静的湖面传得格外得远。
是龙子的声音!
得救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收拾
明智光秀见到是织田家的人来了后,拿起裹胸布和发绳匆忙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装,雨秋平会意地走到旁边去,不去打扰明智光秀。
还没等小船靠近岸边,站在船头已经把嗓子几乎喊哑的龙子就已经急得跳下船来,水从齐腰深的湖面向着岸上跑来。雨秋平匆忙跑到岛礁边接她,龙子则一头埋到雨秋平的怀里放声大哭。
“好了好了别哭啦龙子,我这不是没事吗?”雨秋平笑着拍了拍龙子的背,可是听到龙子用那已经沙哑的嗓音试图说话,却又泣不成声时,自己的眼眶也微微湿润了。
“殿下遇险,在下罪该万死。”本多忠胜也紧跟着跳上岛礁,直接跪在了雨秋平面前,无比内疚羞愧地沉声道:“等到在下护送殿下回到军营后,立刻切腹谢罪。”
“你切什么腹啊!”雨秋平一听便急道,从龙子的怀里挣扎了出来,两只手想把本多忠胜托起来,然而本多忠胜却不肯起来,雨秋平托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
“殿下不必如此,这是武士的尊严。”本多忠胜对雨秋平的劝说不为所动,异常坚定地沉声道:“让殿下遭此劫难,在下作为一个您的侍卫武士,已经无面目见人。唯有一死来洗刷自身的污名,还望殿下不要让在下活在耻辱中。”
“锅之助,你别给我来这套。”雨秋平眼见自己拉不起本多忠胜,索性赌气一般地直接蹲了下来,凝视着本多忠胜的双眸道,“我问你,我卫队里面有没有比你本事更高的武士?”
本多忠胜愣了一下,没有言语。
“没有。”雨秋平替本多忠胜答道,随后继续追问道,“你是我卫队里最厉害的,也是最有经验的,如果你切腹了,以后谁来护卫我的安全?你放心的下吗?万一下次没有你在,我就在战场上遭遇意外了,那不就是你的自私害死了我吗?”
雨秋平的话让本多忠胜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雨秋平见状趁机一把将这个魁梧的武士拉了起来,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我就说嘛,这小子不会有事的,他水性可好了。”这时,船上又有声音传来,正是前田利家的。他和池田恒兴正站在船尾,一个划桨,一个摇橹,不急不满地提着灯笼走了下来。“别说自己逃生了,这不是把明智殿下也救下来了?”
前田利家的话把大家的视线引向了从刚才就一言不发的明智光秀,她此刻没有平时宽松的武士服和盔甲做掩护,再加上脸上的妆容都被水划掉了,因而十分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雨秋平看出了明智光秀的困境,把龙子带给自己的一件厚重的外套递给了明智光秀。明智光秀抬起眼眸,向雨秋平快速地投来了感激的一瞥。随后便接过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
“光秀她不舒服,刚才在水里受凉了。”雨秋平笑着帮明智光秀解释道,“走吧,我们快点回去,夜长梦多。”
雨秋平一行人上岸后,雨秋平先把明智光秀送回了自己的营寨,随后池田恒兴和前田利家就去向织田信长复命了。织田
信长几乎把琵琶湖附近能搜集的船只全部搜罗起来,派到琵琶上去搜寻雨秋平和明智光秀了,以至于整个琵琶湖上都是星星灯火。据说,浅井长政也派人加入了搜索行动。
不过,织田信长找雨秋平归找雨秋平,但是对他这段时间连续的抗命已经非常不满。他下令没收雨秋平在尾浓地区的70000石领地,在今年9月份前完成交接。雨秋平在船上就被前田利家告知了这个消息,倒也没有感到意外。据之前的情报说,织田信长早就想没收雨秋平的领地了,这次抗命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因为雨秋平的领地,确实比和他同级的同僚多了不少。直江忠平组织修筑的新城已经落成了,雨秋平也不太担心墨俣城的秘密被发现,因而没有太过紧张。
得知了雨秋平和明智光秀平安归来的消息后,整个织德联军的军营内都是欢声一片,和雨秋平熟识的兄弟们纷纷赶到雨秋平这里替他摆酒压惊。不过,雨秋平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而是在明智光秀的身世。他究竟以后该如何对待明智光秀?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该怎么样?
然而,摆在眼前更要紧的,却是军务问题,雨秋平没有闲心思考这些了。
织德联军在贱岳合战里战败,被浅井长政连破十一阵,虽然侥幸沿着琵琶湖西岸撤退到了京都,摆脱了浅井-朝仓联军的追击,没有全军覆没,但是却损失惨重、声名扫地。足利义辉和近畿地区其他反织田势力由于织德联军坐镇京都而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依旧让织德联军多面受敌。他们既抽不出手来和浅井-朝仓联军决战,又没有办法投入全部实力来镇压近畿的反对者。
一张针对近畿控制者的“织田包围网”在足利义辉的暗中策划下已经逐渐成型:浅井家、朝仓家、波多野家、一色家、六角家,还有本就和织田信长处于敌对的三好家以及态度暧昧的松永家,织田家一下子陷入了重重包围中。眼看织田家的大军是没有办法继续作战了,甚至连返回尾浓都有些困难从京都回尾浓的几条重要官道,都在浅井家的控制下。想要回去,估计要绕山路了。
5月26日,进退两难的织德联军为了避免无谓消耗粮草,开始分批从京都撤退。雨秋平和明智光秀、羽柴秀吉被命令镇守京都,稳住近畿的局势因为西国传来的消息同样对织田家很是不好。
在不久前的合战中,三好家大获全胜。三好长庆、十河一存轻而易举地摧垮了赤松家的军阵,安宅冬康的水军则从海上封锁了姬路城。在三好义贤的调略下,赤松家内不断有人叛逃,甚至有叛军试图打开姬路城的东门放三好家入城。山穷水尽之下,挣扎了多年的赤松家被迫向三好家降服。曾经在室町幕府时期荣耀一时的家族,也最终失去了作为战国大名的资格。
而坐收渔翁之利的浦上家,本来想趁着赤松家投降,播磨、备前边境一带权力真空的机会,却接收赤松家的城池。然而,令浦上宗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局面一片大好之际,家中重
臣宇喜多秀家却突然掀起叛旗,倒向毛利家。他趁着浦上宗景率领主力尽出,领内空虚,一举夺下了大半浦上家的领地。浦上宗景匆忙准备回军,却不想十河一存趁势杀来,对浦上家的部队展开追击。浦上宗景在三好军的追击下溃不成军,等他逃入备前国的边境线时,身边剩下的随从已经不满百人。他本想号召剩下的家臣一起反击宇喜多秀家,却被宇喜多秀家击败,再次狼狈逃窜。
在这个关头,三好义贤忽然向浦上宗景发出了邀请,允诺他替他夺回备前一国。浦上宗景明白,三好家想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入侵备前的机会,但是走投无路之下,他也只得向三好家臣服,还在播磨境内抵抗的浦上军纷纷向三好家缴械,播磨彻底平定。
不过,这并不是最令雨秋平着急的消息。真正让他上火的,是枫叶山城传来的消息那可是他的根基所在。
雨秋平这次出征,在河内和泉留下了两个连,分别由查理和吉岗胜政率领。然而,这两个人却在之前的战略部署上起了冲突。
当岸和田城、高屋城的三好家集结北上,威胁到了雨秋家的南部边界时,查理主张分兵驻守大鸟郡、大和川一线,同时请求河内的小豪族助阵,把三好军挡在领地之外。然而,吉岗胜政却要求集中兵力,把三好家放入领地内,用一场野战一举解决危机。
查理认为吉岗胜政的计划太过危险,而吉岗胜政却觉得查理想要处处留兵,最后反倒哪里都守不住。然而,这两人是平级,军衔上也都一样都是少校侍大将,谁也指挥不了谁。查理虽然不再像以前一样离群,但是也不擅长社交,而吉岗胜政更是个火爆脾气,因此闹得很不愉快。今川枫本来想出面说服两人和解,可是那段时间枫叶山城周围也不太平,今川枫也不敢离开枫叶山城去前线太久,因此作罢。她只能下令两人保持谨慎,不可孟浪行事。
谁曾想,吉岗胜政在两天前,由于发现大和川南岸三好政康有一个辎重大营缺乏防护,居然想要率领所部渡河发动攻击他的确有权限指挥自己的部队这么做,还要求查理跟上。然而,查理却并没有脱离阵地因为他面前的正是三好长逸的主力,担心町有失的查理拒绝了吉岗胜政的要求,还要求他保持克制。
吉岗胜政对查理的拒绝置若罔闻,固执地渡河奇袭。他的举动,的确让三好政康措手不及,辎重大营遭到吉岗胜政的焚烧。然而,当三好政康和三好长逸的援军集结完毕后,人数上立刻压倒了吉岗胜政的连。吉岗胜政被迫撤退,却被三好家的部队紧跟着追过河来,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关键时刻,还是查理及时赶到,用一个干脆的侧击迫使三好家退回大和川南岸。
虽然这次危机化险为夷,不过雨秋平却是坐不住了。如果互不统属的查理和吉岗胜政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他的领地可就完蛋了。于是,他在向明智光秀和木下秀吉告辞后,就急匆匆地率领本部返回枫叶山城。
第四百七十三章 鸣镝
雨秋平率领主力回归后,原本活跃的三好长逸和三好政康立刻率领部队退回了高屋城和岸和田城,他们手上也只有2000多战兵,战斗力还不如常磐备。因此,并不敢轻举妄动,似乎想等待三好家的援军增援。
而雨秋平几乎没有在枫叶山城多过停留,马不停蹄地率军赶到若江,下令在町大鸟郡一带的查理本人也赶来会和。熟悉雨秋平的人都知道,雨秋平估计要处理之前查理和吉岗胜政的纷争了。
评定会议刚刚召开,吉岗胜政就气鼓鼓地坐在桌子的一角,御前崎仲秀和福岛安成怎么劝他都没用。而查理倒是一如既往得神色平静,安静地坐到了吉岗胜政对面的凳子上,等待雨秋平发言。
“殿下,您可要管管洋人小哥!”然而,还没等雨秋平开口,吉岗胜政倒是气急败坏地先开口道:“他死活都不肯和我配合行动!他要是跟我一起进攻,我们现在都把高屋城拿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配合你行动是和听你指挥一个意思吗?”查理闻言不卑不亢地回击道,“殿下给我的命令是守卫町,并没有要我接受你的节制。”
“洋人小哥,你不要不讲道理,这件事情错就在你!”吉岗胜政见状又要开口,却被雨秋平挥了挥制止了。
“好了好了,你俩都别说了,这件事情错不在你们,应该在我。”雨秋平苦笑着打着圆场,望了眼吉岗胜政,又扭头看向查理,“是我在临走前部署有问题,没有确定一个明确的指挥,才导致出现了这样的指挥矛盾。你们两个人都是少校侍大将,的确互不统属。汤普森没错,胜政你也没错。”
“那殿下的意思是?”御前崎仲秀听出了弦外之音,十分兴奋地接茬道:“要设立新的指挥体系?”
“没错。你小子倒是很机灵的嘛。”雨秋平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开口道,“我打算向国会申请一笔预算,然后再扩充一个连的步兵和半个连的骑兵。这样,我们就会有6个连的步兵和1个连的骑兵了。”
“然后。”雨秋平顿了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说出了这次会议的重点,“我打算把这6个步兵连拆分成两半,3个连仍然隶属于常磐备,剩下3个连则成立一个全新的备队。”
“什么?”此言一出,参会的武士们纷纷大吃一惊。自从雨秋平在十二年前被今川义元亲自下赐了枫鸟军旗和“常磐备”这个名字后,“常磐备”这三个字就一直是雨秋家红叶兵的象征。这些老部下早已习惯了以常磐备的身份出战,可是此时此刻,却突然要多出一个全新的备队,而且还要有一半的高级军官分过去,不能再以常磐备的身份出战了。
雨秋平看出了殿下们的为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你们要知道,雨秋家的处境不比以前了。过去,我们只需要应付一个方向的敌人,每一次出战都是全员集合,故而常磐备全部由
我来指挥也没什么不妥。可是眼下,我们四面受敌,不仅需要分兵驻守,有时候我也要率领一部分部队跟随主公出征。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同时遥控相隔千里的常磐备各部。因此只能设立两个备队,方便指挥,我也可以给指挥官足够的权限,让他根据自己的判断行事。有了统一指挥后,类似于前几天那样的混乱局面就不会再发生了。”
“不过你们也放心,即使离开了常磐备,新的备队也都可以插着红叶靠旗,在头盔上佩戴红叶。不过,两个备队的队旗倒是要做下区分。”雨秋平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今川枫设计好的常磐备的队旗是一个有着红叶萦绕的高山的图案,这也是他为了纪念他和今川枫相识的骏府北山所画。
“虽然你们中会有一半的人要离开常磐备,你们可能心理上会不大舒服,但是这是为了雨秋家的大业,还请你们多多体谅。”
“殿下不必如此,在下等为了雨秋家无暇谋身,又怎么会因为这个干扰殿下的部署。”福岛安成见状第一个站了出来,向雨秋平敬了一个军礼,“殿下尽管吩咐!”
“殿下尽管吩咐!”其他武士见状,也纷纷敬礼道。
“多谢了。”雨秋平十分感激地看了一眼他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们。不过,他的手下之所以凝聚力会这么高,和他当时顶住压力,没有进行分封,而是把小豪族的土地收回来是离不开的。如果每一个侍大将都有一块封地,手下的部队都是他的私人部署而不是常磐备的官兵,那雨秋平想进行这样的建制调整无异会是天方夜谭,这也就是为什么诸多日本大名即使实力强大,手下的部队却仍然较为松散的原因了。
“那好。我来公布一下人员名单。”雨秋平再次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单,清了清嗓子,低声念叨:“常磐备的总指挥部将队长福岛安成,军衔晋升为准将。隶属于常磐备的三个步兵连的连长,分别为上校侍大将吉岗胜政,中校侍大将水原子经,少校侍大将青木一矩。”
得知自己还留在常磐备后,吉岗胜政、水原子经和青木一矩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笑容,而另外几个高级军官则有些无奈。雨秋平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是却隐隐有些欣慰这说明大家都很热爱常磐备,热爱雨秋家。
“殿下,准将是什么?”问题青年御前崎仲秀再次疑惑地重复着雨秋平的发音,“是新的军衔吗?”
“对的。”雨秋平点了点头,用手比划了几下道,“在校官之上,设立有准将、少将、中将、上将四个军衔,准将和少将相当于部将,中将和上将就差不多是家老、城主了,他们可以作为队长,独立指挥备队。”
“而那支新成立的备队,部将队长为查理,军衔同样晋升为准将。隶属于这支新备队的三个连的连长,分别为上校侍大将御前崎仲秀,上校侍大将小川佑东,中校侍大将北景家。而上校侍大将穴
山信实率领的骑兵连,则由我直辖。”雨秋平宣读完了名单,又补充了一句道,“至于其他军官的军衔晋升,竹中大人会在事后统一公布。”
“那殿下,新备队的名字呢?”御前崎仲秀立刻关心起了自己的备队的事情,“叫什么呀!”
“汤普森,你是队长,你有什么想法吗?”雨秋平想了想后,还是把决定权抛给了查理,“要不你来起名字吧,这是你的备队。”
“还请殿下赐名并赐下军旗。”查理毫不犹豫地向着雨秋平行了一个礼,同时还微微俯身道,“这是我作为军人的荣誉。我必将作为殿下最锐利的箭矢,无论殿下要我射向何方,我都一往无前。”
雨秋平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可能是英格兰的传统吧。他再次看了眼俯下身去的查理,忽然有一些触动。
在场的这么多人,查理是最早跟随他的,连直江忠平都是在之后才相遇的。当年给那些还是奴隶的部下们买鸡时,就是查理倾囊相助。不知不觉间,已经十几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知道了,那我明天想好了告诉你吧。”雨秋平笑着拍了拍查理的肩膀,“给你准备个惊喜。”
雨秋平回到家里后,今川枫正在替他处理堆积成山的公务。听到开门声后,她抬起了头,朝着雨秋平有些幽怨地嘟了嘟嘴巴抱怨道:“太多啦,你自己不要偷懒到处跑了,赶紧过来帮忙!”
“好好好,辛苦枫儿啦。”雨秋平笑着坐到了今川枫的身边,却没有提起笔处理公务,而是把左手环在了今川枫的腰际,右手则轻柔地揉了一下今川枫的酥胸,坏笑道:“好好犒劳你一下?”
“喂!你这个坏人!”今川枫脸颊一红,娇嗔着在雨秋平的腰上狠狠掐了一下,“大白天!你想干嘛!”
“想请你画画!”出乎今川枫意料的是,雨秋平话锋一转,居然提起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画画?”今川枫愣了一下,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画军旗吗?我不是已经帮你画好常磐备的军旗了。”
“这次是给汤普森的备队的。我设计好了,你来主笔吧!”
第二天清晨,查理老早就等在了军营里,等待他备队的名字,也等着他的队旗。
雨秋平如约而至,朝着查理笑了一下,随后伸手向怀里掏去。查理期待地望着雨秋平从怀里掏出的军旗,却意外地发现雨秋平掏出的是一支响箭。
“鸣镝?”查理愣了一下,认出了这支特殊的箭矢。
“鸣镝所指,利箭所向。”雨秋平走到查理身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军旗,在查理面前缓缓展开军旗上画着的,正是雨秋平手上所拿的鸣镝。
“赐名为鸣镝备。”
“作为我最锋利的箭矢,替我射下一个太平盛世吧。”
第四百七十四章 争斗
雨秋平这一次向国会申请预算时,商人们倒是十分痛快。这一次织田家的大危机和三好家的咄咄逼人让他们有了危机感,不敢再在雨秋家的预算上多作掣肘。
自从他们获得立法权后,一系列有利于商贸的法令被颁布,雨秋家也在多地兴办了大型的交易市场和便于商旅来往的驿站、官道。而这些商人们,甚至还在雨秋平的鼓励下开始投资建厂,想要建立像蓝翔花掘的军工司那样的大型工厂来生产一些军械武器,或者是建立一些规模较大的纺织厂、木材厂、制盐场、瓷器厂、炼铁厂、造船厂等等。自己设厂生产东西,肯定要比单纯地跑贸易要来得赚钱得多。而在以往的武家统治下,武士是不乐于见到商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开设厂房的。
靠着商路畅通、关税降低和投资设厂,他们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挣到的利润几乎顶得上过去三年的利润。为了保住雨秋家这个聚宝盆,他们甚至通过了一条新的税收法案,要在每个季度多向商人加赠一笔临时税款,用来保证雨秋家的军备预算。
不过,雨秋家内这一次和谐的蜜月期,并没能维持多久。因为一群人的到来已经被遗忘许久的上议院议员们。
在雨秋平收回原家、加藤家、川并众和野野村家这四家小豪族的领地时,曾经授予每家一个上议院的资格,他们有权对雨秋家的重大政策进行审批。然而,由于雨秋平在之后不久就出征近畿,再也没有返回尾浓,因而召开国会、法院等诸多重要的决策都没有和这些议员们商量。当雨秋平转封到河内后,他们也就留在了原领。直江忠平担心自己威望不足,把领地的管辖权还给了他们不少,他们几乎回到了过去时的地位,渐渐淡忘了自己上议院议员的身份。
然而,由于雨秋平在尾浓的领地被收回,他们几个也瞬间慌了。本来他们和雨秋平签订了为期十年的领地租借协议,十年后是有权收回这些领地的。可是眼下这些领地都被织田信长收归直领,和雨秋平没啥关系了,他们的协议也就成了一直空文。于是,他们立刻抢在负责搬迁的直江忠平的大部队上路前,就已经拖家带口的赶到了枫叶山城,要求雨秋平从河内的领地里划出几万石作为他们新的领地。
这一消息传来,国会立刻炸开了锅。因为雨秋家的法令,也就是他们国会制定的法令,虽然在理论上可以管辖到小豪族的领地,可是实际上却只在雨秋平直辖的领地内生效。那些北河内的小豪族们依旧维持着较高的关税,领地内层层设卡,对商人很不友善,领地内的居民也大多自给自足,并不融入经济中。
这样的领地几乎占据了雨秋家领地的一半,严重限制了这些町商人们的市场。他们在町的工厂里生产了不少的商品,急需要销售出去,可是这些小豪族领地内较高的关税却让他们头疼不已。更令他们不满的是,这些北河内小豪族还经常禁止人口私自外流。由于雨秋家在直领内大量征兵,剩下的青壮年男性本就不多,因此商人们的工厂所需的劳动力一向十分紧缺。劳动力紧缺引起的后果就是雇佣成本上升那些精明的近畿百姓眼看商人招不到人,纷纷要求更高的工资,令商人们苦不堪言。他们非常希望把那些小豪族的领地都划分到雨秋平的管理之下,让他们国会制定的法律能够管辖到那里,从而开拓市场、获取大量人口作为廉价劳动力。
不过,这些河内小豪族的背后却是有作为**官的山高政撑腰。每当商人们试图向小豪族的领地伸手时,都会被山高政以“违反宪法”,“擅自干涉小豪族家政”为由而警告。
本来雨秋平的领地内就有将近一半是小
豪族的领地了,这四家新来的尾浓豪族又要分走几万石,这些商人哪里能坐视不理?他们生意还做不做了?工厂还招不招人了?眼看雨秋平由于一贯的“说到做到”的好名声,居然打算答应原赖房等人的要求,划出32000石领地给他们,国会的商人们一下子就急了。往往一向被法院警告的他们,居然主动找上法院,起诉那四家小豪族,宣称他们和雨秋平签订的契约不合法。
而在国会前不久制定的宪法里,并没有对雨秋平在过去签订的契约的合法性的规定,山高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判决。这一个案子一下子成了焦点,雨秋家内瞬间热闹起来。
天野景德抓住机会,让他的鸦在领地内大肆散播谣言。一方面说,山高政和北河内的小豪族打算驳回国会的不合理请求,还要求立法保证小豪族领地不受侵扰。另一方面,则宣称国会的商人们打算一鼓作气,剥夺尾浓四家小豪族和北河内豪族的领地。鸦的谣言攻势,成功火上浇油,原本就势不两立的国会商人和小豪族们已经几乎要打起来,甚至还有小豪族雇佣了忍者要刺杀国会领袖今井宗久和津田宗及这被鸦及时发现并挫败了。
雨秋平本来不支持天野景德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引起内斗,但是三好家的部队却因为秋收而已经各自返回领地,给了雨秋家坐观国会和法院争斗的机会,雨秋平自然也不会阻止。
国会的商人和法院、小豪族们互相攻讦,爆出了各种各样的黑料。他们和雨秋平这样的外来户不一样,都是在近畿土生土长的,彼此之间都是十分熟悉,丑事早已传千里。而为了争论双方的意见到底哪个刚好,小豪族们也派出了能言会道的家臣,在法庭和国会大厅里,和商人们唇枪舌剑地展开激烈的辩论,一时间竟然有些日后政坛的影子。
不过,辩论的事情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商人们和小豪族们立刻开始动用自身的能力,想办法给对方添堵。商人断绝了对小豪族们的物资供应,小豪族们则发动领民,对商队进行袭击和拦截。不过,在斗争中,商人明显更胜一筹。他们的物资封锁一下子让小豪族领地内捉襟见肘,甚至有部分领地的农民发动一揆作为抗议。而小豪族对商队的袭击,也被国会花高价雇佣的忍者所击退。这些财大气粗的国会商人甚至花重金收买小豪族家中的反对力量,配合地方一揆,试图推翻小豪族家督的统治。山高政立刻宣布这种做法违法,要求商人立刻停止,并查处密谋策划谋反的那些主谋。
雨秋平见状,不能再坐视不理,于是派出了常磐备的部队介入协调,下令双方停止争斗,坐到谈判桌前。
在谈判时,无论是商人还是小豪族都不愿意轻易让步。国会坚持要求小豪族的领地市场要开放,不能再设立如此高昂的关税,还要求小豪族让手下的领民自由行动。而小豪族们,则对商人的飞扬跋扈非常不安,他们不但支持尾浓的四家豪族获得领地,还想让由尾浓豪族组成的上议院真正把他审批雨秋家重要决策的权力一并用到监督国会上。不过,由于在先前的斗争中获得了优势,国会商人们的底气要更足一些,而小豪族的家臣们也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商人。国会甚至以预算为要挟,要求雨秋家出兵接管小豪族的领地。在这样的重压下,豪族联盟逐渐陷入颓势。
在这样的局面下,对峙双方都把目光投向了雨秋家,希望雨秋家能做出公正的裁决。雨秋平在和直江忠平、濑名氏义、天野景德、真田昌幸和竹中重治商量许久后,终于拿出了解决方案。
由于小豪族领地的封闭性,的确阻碍了雨秋家内商业的发展,也让雨秋
平在进行领地管理时十分不顺畅,征兵的兵源也受到限制。因此,雨秋平和国会一致决定,按照过去处理尾浓的四家豪族一样,跟所有的北河内小豪族签订租借协议,租借他们的领地五年,将领地的税收权、司法权和管理权收归雨秋家所有。
而作为补偿,所有小豪族都可以获得一个上议院议员的名额,和尾浓的豪族一起组成了上议院与之相对,现有的商人国会被改称为下议院,两个议院并称国会。上议院的权限也相应地发生了变更,不再是对雨秋家的决策进行审核,而是对下议院的立法、修改法律进行审核。而雨秋家审核下议院立法的权力,则被移交给了上议院。如果下议院的立法、修改法律没有经过上议院的表决通过,就必须发回重审且下一次表决里,必须有三分之二的多数才能再次通过法案。不过,当下议院再次通过同一个法案时,上议院无权再次驳回。
之所以要把国会改成下议院,也是为了满足这些作为武士的小豪族的虚荣心。他们自然无法忍受和商人平起平坐,于是就把他们设立为上,商人为下。不过,明眼人都明白,下议院的权力要更加巨大。
下议院立刻表决通过了“领地租借法”,并交给法院审核。小豪族一开始强烈抗拒这样的法案,因为这明显对小豪族弊大于利一个上议院的席位哪里比得上实打实的领地呢?剥夺小豪族的领地也违反了山高政心中的幕府法纪。雨秋平自然不能完全不照顾他们的感受,因为采取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法。
他允诺小豪族的家督,把他们欠下的债务转移到雨秋家身上,把每年属于他们领地收入的十分之一拨给他们,作为俸禄。而领地内所有的武士、家臣都予以留任,让他们继续担任行政官员。而他们的部曲,雨秋平也暂时给他们保留,不进行吞并。
本来这些小豪族的家督一年到头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说不定还要欠债。现在雨秋平不仅清空债务,还额外给了他们不小的一笔钱,足以过上富家翁的日子。而领内的武士和家臣也都有了着落,他们不用多操心。这些小豪族心里也明白,如果雨秋平和商人联合起来搞他们,他们是对抗不过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接受这个还不错的条件,体面地租借领地。反正领地也不是丢了,只是租借出去,地契还在自己手上。而且,兵权还在自己手上,也不用担心任人宰割。
既然小豪族们自己都愿意了,一向公正的山高政自然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小豪族是支持他的重要力量)而阻碍法案,痛快地予以通过。雨秋家新的政治体系,正式确立了下来。在直江忠平和山高政的组织下,代官和法官进入到了小豪族的领地开始处理税收、法律事务,而商人们也终于可以废止小豪族领地内的关税,同时从他们那里大肆招募劳工。
在这场政治风暴里,小豪族们虽然失去了领地的控制权,但是兵权还在自己手上,也得以体面地同时保有较高的经济和政治地位,比那些国破家亡的乱世浪人好多了。而商人们也获利不少,但是最大的赢家却是雨秋家。他们不仅把所有的领地收归直领,还把本来限制自己决策的上议院给移到了商人们的头上。这一切,都多亏了天野景德的鸦在暗中挑拨商人和小豪族内斗,雨秋家才得以渔翁得利。
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后,雨秋平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他看着被自己改得面目全非的政治制度,也说不出它是像议会制、总统制还是什么其他制度。
“凑合着用就行了。”他如是安慰自己道,“说不定在未来的大学课堂上,我的这次尝试还会成为教科书呢。”
第四百七十五章 袭击
元龟元年(1570)7月3日,正是领地内秋收的季节。大人们都忙着劳作,小孩子却有了片刻清闲。然而雨秋佑,却没办法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在田野间自由的嬉戏。
虽然近些日子,町商人对他的监视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严格,他也拥有了一定的自由活动的权力。但是,和他那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去习武的哥哥比起来,却仿佛天上地下一般的差距。他谈不清自己对哥哥的境遇,到底是羡慕居多,还是嫉妒居多,其中亦或掺杂着些许怨恨。
为什么从小到大,哥哥总是更能得到父母的关心?为什么从小到大,哥哥的待遇都要比他好?为什么从小到大,只有哥哥能得到爸爸那句“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这句表扬?
就因为他少了一只手吗?
此时,正在若江城郊外训练的雨秋殇,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公子,可是风寒了?”田沈健太郎本来正闲坐在一边,看到雨秋殇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后,十分诧异地问道。
“没有,多谢田沈先生关心。”雨秋殇摇了摇头,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打了喷嚏。
“既然没事,那就继续练吧。”田沈健太郎于是慈祥地笑了笑,“那几招基本功,不练上三百日,是参不透的。”
“是。”雨秋殇十分恭敬地一点头,继续练习着那几招枯燥的剑术基本功。自从摔跤大会回来后,这大半年他就一直跟着田沈健太郎学习剑道,无论刮风下雨,一天都没有休息。虽然在那些山家的侍卫们看来,这些基本功都没什么用。但是雨秋殇自己却清楚地感觉到,他自身的力量和技巧正快速地提高比过去和井伊直虎学剑道时提升地要快上许多。
“嘿,雨秋公子!”就在雨秋殇专心训练时,森田恶翔突然策马而来,离得好远就已经兴奋地开口道,“治部殿下经过山殿下的允许来看你了,估计马上就会到啦,你稍微收拾一下吧!”
“父亲?”雨秋殇闻言一愣,喜悦瞬间爬上眼角。而坐在不远处的田沈健太郎倒是饶有兴致地站了起来,望着他徒儿的表情。
“对,令尊和几个侍卫。”森田恶翔扬了扬马鞭,笑着答道,“本来是要去若江城找你的,听说你在外面练剑,令尊就赶过来了。”
“这怎么好…”雨秋殇觉得这样不合礼数,刚想开口拒绝,却发现又一阵马蹄声从若江城那边传来。不久后,就看到了雨秋平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父亲!”雨秋殇见状匆忙扔下手里的木剑,向着正翻身下马的雨秋平行了一礼。雨秋平却没有半点耽搁,几步就跑到了雨秋殇身边,一把抱住了阔别多日的孩子。
“你妈妈想死你了。”雨秋平努力维持住自己音调的稳定,不想在孩子面前失态,“可是她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不能来了,下次一定带你妈妈一起过来。”
“请务必让母亲保重身体啊。”雨秋殇闻言有些担忧地低声道,望向一旁的龙子和其他几个凑过
来看自己的侍卫,“大家都还好吗?”
“公子放心,大家都很好的。夫人她只是偶感风寒,不是什么大事。”龙子走到雨秋殇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比划了一下,“公子长高了这么多呀!再过两年,都要比我高了呢。”
“那可不,十岁多正是男孩子长个子的时候呀!”雨秋平看着儿子长高了这么多,也越来越成熟,也不禁有些欣喜,“有没有乖乖吃饭,早睡早起啊!记得要多吃…”
然而,雨秋平话音未落,却发现本来正在远处拴马的本多忠胜猛地冲了过来,把雨秋平、雨秋殇全部护在了自己的身后。随后,他立刻拔刀出鞘,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全部拔刀戒备!”
龙子和其他侍卫被本多忠胜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还是条件反射般地执行了命令,一个个抽刀出鞘,把雨秋平和雨秋殇两人团团护在中间。森田恶翔等山家的侍卫也被吓得不轻,他们可是都听说过本多忠胜的武勇连他都如此惊慌,莫非出了什么紧急事件?于是,他们也一个个地把武士刀抽了出来。
雨秋平被本多忠胜弄得一头雾水,诧异地看向了本多忠胜。却发现本多忠胜几乎在瞬间就是满头大汗,额头和脸颊上都是青筋暴起,呼吸变得急促而杂乱无章,连作为支撑脚的右腿的小腿肚子都微微有些颤抖,死死握着武士刀刀柄的手都微微有些痉挛。
他和本多忠胜相处已经十几年了,从他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子的时候就带着他四处征战。无论多么险恶的战局,多么强大的敌人,甚至是独自面对三好家的近万大军,本多忠胜都从来没有如此紧张失态过。
他这是怎么了?
“殿下,没有蜻蛉切,在下绝不是对手。”本多忠胜那一贯低沉稳重的音调此刻已经有些颤抖,“龙子,你带着殿下和公子立刻骑马离开,我来断后。”
“锅之助,到底怎么回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敌人在哪里?”雨秋平被本多忠胜的样子也吓得有些六神无主,急急地追问道。
本多忠胜没有回答,但是雨秋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已经得出了答案那个站在几步外的老者,头发和胡须已经斑白,估计都要六十多岁了。虽然身子骨看起来很是硬朗,精神矍铄,但是身上却连佩刀都没有,而且面容还十分和善慈祥,怎么看都不像是危险的人。
“你是在提防那个老爷爷吗?”雨秋平试探性地向着本多忠胜答道,可是后者却根本没有理会雨秋平的问题,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老者,一秒都不敢把视线移开。
“那个老爷爷叫田沈健太郎,是我在若江遇到的剑道老师,一年多来一直在教我功夫。”雨秋殇在意识到本多忠胜在提防田沈健太郎后,匆忙解释道,“之前我在摔跤大赛上获胜的那一招,也是田沈先生教我的,他没有恶意,本多大人不必如此。”
“太危险了。”然而,本多忠胜却依旧不为所动,而是冷冷地沉声道,“殿下,少主,请立刻离开。在下护不住你们。”
“这老爷爷到底哪里有威胁了?”雨秋平真的搞不懂本多忠胜到底在害怕什么,“一点杀气都没有,锅之助你是不是生病了?”
“在下没有说笑。”本多忠胜再次沉声重复道,“如果他愿意出手,在下没有办法保护你们,还请殿下离开!”
“你开什么玩笑呢锅之助!”雨秋平环视周围,发现他的其他几个侍卫和那些山家的侍卫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那个老爷爷怎么可…”
话音未落,雨秋平只觉得眼前一晃,身边一阵寒风拭过。下一刻,他的肩膀上就多了一只静脉纵横、满是老茧的手掌,慈祥地拍了拍他。
几乎在同时,本多忠胜猛地挥刀转身砍来,却被来者直接掐住手腕,愣生生用力气挡住了天生神力的本多忠胜。
雨秋平回过神来,定睛一看,之间刚才还站在几步外的老者,此刻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掐在本多忠胜的手腕上,挡住了他的转身横劈。而周围围在雨秋平、雨秋殇外一圈的侍卫,没有一个反应过来,全部和雨秋平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圈内的田沈健太郎。
“你要干什么!”“来者何人!”“保护殿下!”
反应过来的侍卫们匆忙把武士刀全部对准田沈健太郎,可是他却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刀剑加身而面不改色。
“父亲,田沈先生,这都是误会。”雨秋殇看到局面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匆忙挥手解释道,“这…”
“雨秋公子,别担心,我没有恶意啊。”田沈健太郎笑着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随后把自己的手从雨秋平的肩膀上移开,也松开了扼住本多忠胜手腕的那只手。本多忠胜立刻把刀架在了田沈健太郎的脖子上,汗水已经成股地顺着脸颊流下,紧张地一动都不敢动。
“治部殿下勿怪,刚才多有得罪。”田沈健太郎笑了笑,慢悠悠地开口道,“你这个侍卫队长,当真了得。我都如此努力地隐藏气息,还是被他察觉。听你们刚才的对话,这位恐怕就是那个‘独占八斗’的本多平八郎忠胜了吧。”
“正是。”雨秋平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意识到局面已经被本多忠胜控制住,也逐渐冷静下来。他之前根本没有料到,这个田沈健太郎居然如此强大。刚才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一击击杀雨秋平本多忠胜说得没错,他真的护不住雨秋平和雨秋殇。可是这么强大的高手在面前,雨秋平和其他几个侍卫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按理说雨秋平征战十几年,也能对厉害人物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有所感觉了,但是这次却完全蒙在鼓里,只有本多忠胜一人感觉到了危险。
难道绝顶高手,真的可以隐藏气息吗?
“老朽已经老了,不比从前啦。若是这位本多大人能拿着趁手的武器,老朽还真不一定是对手。”田沈健太郎说着说着,自己却满意地大笑起来,“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后生可畏!”
第四百七十六章 剑圣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虽然没能像本多忠胜一样察觉出田沈健太郎的杀气,但是雨秋平还是从老者的谈吐中看出,他绝非常人。
“田沈健太郎。”田沈健太郎深深地望了雨秋平一眼。
“那阁下有曾用名吗?或者说,”雨秋平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再次开口道“更为人熟知的名字。”
“哈哈哈…名字不过是个符号罢了,何必如此纠结。”田沈健太郎闻言大笑起来,“不过我明白雨秋治部问的是哪个名字了。”
“上泉信纲。”田沈健太郎若无其事地报出了自己过去的名号,却让周围的十几个人一下子目瞪口呆。
“上泉…上泉伊势守吗?”雨秋平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刚穿越时那个见到战国名人就会发疯的病以及好久没犯了。可是当日本战国最有名的人之一,鼎鼎大名的剑圣上泉信纲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时,难免会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时代,不会有人敢冒充剑圣,也不会有人敢以剑圣的名讳开玩笑。而这位老者的功夫和气势,如果说不是剑圣,又能是谁呢?
“是剑圣!”“上泉剑圣!”“看哪!是剑圣啊!”不仅雨秋平,周围的那些人也在片刻的错愕后,纷纷惊叫出声。本多忠胜也匆忙把武士刀从田沈健太郎的脖子上移开,十分歉意地一个躬身。
“一些浮名罢了,反倒给我徒增麻烦。”田沈健太郎看了眼众人的反应,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老夫早些时候,曾以上泉信纲之名游历天下。不过如今心愿已了,新阴流已发扬光大,几位弟子也有些出息,上泉信纲也没什么牵挂了。再用这个名号游走天下,反而会招致不便,总是有不少功利机巧之辈试图以挑战我来扬名。” 田沈健太郎唏嘘不已地摇了摇头,“操劳大半生,如今就图个清闲,所以就改名易姓。”
“上泉殿下,在下的主公自从上次一别,对您甚是想念!如殿下不弃,请在下代为引荐!山家随时欢迎殿下出仕!”森田恶翔看到眼前的偶像,连说话都有些发抖,一个猛子跪在地上行礼道。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然而,田沈健太郎却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名气而沾沾自喜,反倒是有些释然地叹道:“山殿下思念的是上泉信纲,想请出仕的也是那位剑圣。而田沈健太郎,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已与往事无缘。”
“这…”森田恶翔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田沈健太郎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答道,“相处多时,你也是一个信得过的好武士,不知可否帮我一个忙,保守秘密,不要把我的身份说出去。”
“殿下有命,在下又岂敢不从?只是殿下一身好本领,难道就愿意这样荒废了吗?”森田恶翔还想努力劝说道,一旁的雨秋平等人也是颇为关注地看了过来。
“实不相瞒,我在多年前,就已经发誓今生不再握刀,下定决心此后与剑道无缘。练剑太久,眼里只有剑道,却少看了人间不少风景。”田沈健太郎回忆起往事,颇为感慨地笑道,“只
是去年在这里,看到雨秋公子,忽然想起了些旧情,方才允诺教他些剑道罢了。”
“犬子一年来多谢殿下的照顾。”雨秋平十分感激地行了个礼,“刚才初次谋面,多有得罪,还请殿下勿怪。”
“这有什么得罪?是我自己没有报上名号,礼数不周罢了。”田沈健太郎又是一笑,抬起那经络纵横的沧桑的手掌,在本多忠胜的肩膀上使劲捏了一下,“这位本多大人一心为主,是为了不起的武士。假以时日,在武学上的造诣必不在我之下。”
“还请殿下指导一二。”一向对武艺十分痴迷的本多忠胜眼看剑圣在眼前,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沉默寡语,而是有些兴奋地沉声求教道。
“你我风格迥然不同,妄加指导不过适得其反。”然而,田沈健太郎依旧油盐不进地摇了摇头,“再说我已决意不再与武艺有交集,指导雨秋公子只不过是破例罢了。”
“那殿下之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有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算是替犬子报答您了。”雨秋平看到田沈健太郎似乎打定心思不想出仕,也不想和众人有什么交集。可是难道遇到剑圣,即使他不是穿越者,也不想就此别过,而是出口挽留道。
“殿下能帮得上忙的,就是不要泄露我的身份,就算是给老人家一份清净罢了。您一向有着说到做到的好名声,想必不回食言吧。”田沈健太郎轻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斑白的胡须,“我就先告辞了,不打扰治部殿下和雨秋公子的重逢了。公子,明日老时间,还在这里练剑。”
“是,田沈先生。”
“殇儿,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学!”上泉信纲走后,雨秋平十分羡慕地拍了拍雨秋殇的肩膀,“你知道全日本有多少人想向剑圣求学而不可得的吗?哪怕见一面都没有机会。你倒好,剑圣直接成了你的私人教师了!”
“是,父亲。”雨秋殇的表现倒是较为平静。
“怎么了?你不激动吗?”雨秋平看着雨秋殇的样子,讶异地笑道,“得知自己的老师是剑圣,难道不兴奋吗?”
“还好吧,父亲。”雨秋殇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后,还是如实答道,“就像田沈先生所说,名字不过是个名号罢了。无论田沈先生是不是剑圣,他都是我的老师,他教我的东西我都会认真对待。”
“你长大了。”雨秋平听罢雨秋殇的话,反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幼稚的小孩子,“爸爸可不敢再小瞧你了啊!”
“父亲,阿佑,阿岑,阿光,成元丸,虎松,还有松千代,源三郎(真田信幸)、弁丸(真田幸村)他们最近怎么样?”然而,雨秋殇到底还是小孩子,对和他同龄的哪些同伴十分关心。
“阿佑在町做人质,现在的境遇比以前好多了,都可以去逛灯会了。”雨秋平想起同样许久不见的次子,语气也变得有些伤感,“成元丸学得很快,而且很聪明,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运气特别好!每次小朋友一起做游戏,无论是掷骰子还是什么别的,他总是第一。他还特别喜欢找岑儿玩,不过
岑儿总是嫌他太烦了。”
“松千代,源三郎,弁丸,和光儿他们几个还小,每天都聚在一起打打闹闹,也挺好,就像你们小时候那样。”雨秋平说着说着,思绪忽然飘得很远,仿佛看到了雨秋殇他们几个小时候在黑田城的花园里打闹的样子,“至于虎松嘛,可是相当了不起,他的武艺就已经小有建树了,以后肯定会是了不起的武士啊。”
送别了雨秋平一行人,第二天,雨秋殇依旧准时地和森田恶翔他们来到了郊外,而田沈健太郎也一如既往地等在那里。师徒二人打过招呼后,就照常开始了训练。森田恶翔他们本来想等着雨秋殇询问田沈健太郎有关他剑圣身份的事情,他们也好听个过瘾。然而,雨秋殇却一声不吭,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弄得他们很是扫兴。
不过,田沈健太郎却对雨秋殇的反应十分满意,望着雨秋殇,颇为欣慰地微笑。等到训练快要结束时,田沈健太郎走到雨秋殇的身边吗,忽然开口问道:
“雨秋公子,当真没有什么一点想问的吗?”
“实不相瞒,先生,在下倒是有一点不明。”雨秋殇愣了一下后,十分诚恳地低声道,“还请先生释疑。”
“你问吧。”田沈健太郎慈祥地笑了两声,“我倒是想看看,你最关心的是什么事情。”
“先生之前明明已经决意不再与剑道有瓜葛,却又为何要教在下?”雨秋殇低声询问道,“在下何德何能,为什么能让先生改变主意呢?”
雨秋殇问完问题后,就扬起头去看田沈健太郎。然而,刚才还慈爱地笑着的老人,此刻的脸上却多了些哀愁。犹豫了片刻后,他低声开口道:“因为田沈健太郎,是个已故之人曾经的名字。”
雨秋殇身体一怔,握着竹刀的手也微微抖了一下。田沈健太郎帮他扶正了手上的刀,长叹了一口气,继续低声道:“我生在上野,长在上野。在我还只有令尊那个年纪的时候,曾为了磨练武艺住到了深山里,结识了一个叫田沈健太郎的武士。”
“他和你一样,也是一个独臂的武士,还是双生子。双生子会给家族带来无尽的不祥和厄运,想要避免,只能遗弃或者送走一个。由于他的残缺,田沈家的人留下了弟弟作为嫡长子,而把他送给了深山老林里的一处猎户,任他自生自灭。”
“可是他虽然天生残疾,却是个上进的武士。他在见到我后,日夜向我讨教剑道,勤恳训练。终于,在几年后我修炼完成出山的时候,他的武艺也小有成就了。然而后来…”
田沈健太郎说到这里,却忽然戛然而止。
“后来怎么了?”雨秋殇心中没来由地赶到了一阵无比剧烈的恐惧。这恐惧袭来得是如此凶猛,以至于雨秋殇感觉连心口都一阵阵剧痛。
“后来家族纷争,有一派人找到了他,想拥立他回去夺回家督之位,把他的弟弟赶下来。健太郎他不愿意去,拒绝了这一要求。”
“可是他的弟弟为了杜绝后患,雇人刺杀了他。”
第四百七十七章 凛冬
凛冬将至,日渐寒冷的不仅是天气,也有人心。天气冷了,等到来年开春,还是会暖和起来。人心寒了,是否还会再次热起来呢?
至少穴山信实会的,因为他已经重复这样的流程不知道多少遍了。
“虎松,你吃完了的话,就先出去把昨天教你的剑道再练习一遍吧。”井伊直虎把筷子搁在了碗上,朝着井伊虎松沉声道。后者立刻十分听话地一鞠躬,站起身来退出房间去。
不过,在关门前,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坐在桌案边的井伊虎松和穴山信实。他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孩子了,他也逐渐察觉出,穴山信实晚上只要有空都来和他们母女二人一同吃完饭,是有原因的。
而穴山信实眼睁睁地看着气氛变得尴尬,虎松也被赶了出去,立刻意识到这次又不妙了。他有些木讷地咀嚼着嘴里的米饭,半天都没有把饭咽下去,就是不断地嚼着。
之所以原来气氛融洽的饭局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就在刚刚,井伊直虎提起了井伊虎松的元服礼。她说,虎松没有父亲,不知道该找谁来替他主持元服,不知能不能请到雨秋平。
而穴山信实则有些没过脑子般地接了句话道:“为什么不给虎松找个父亲呢?”
“穴山大人,我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吧,还请您不要再提起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了。”井伊直虎正襟危坐,严肃而有些不满地对穴山信实说道,“您还要我说多少遍呢?虎松很喜欢您,我也觉得您是个好人,但是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朋友,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啊,井伊夫人?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一直不肯答应我?”穴山信实看到井伊直虎把话说得这么绝,也是有些恼怒地反问道:“我之前向你表示,你说你不喜欢去鲸屋的男人,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去过鲸屋一步!后来我再向你表示,你又说男人应该以建功立业为重,不该执着于儿女私情,后来我立下大功,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你还是不肯答应,说虎松还小!现在虎松都要元服了,我向你表示,你还是不肯答应?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苦等了你十年,你却始终不肯答应我?”
“我不可能答应大人的,我也不想吊着大人。每一次拒绝,我都说明了这一点。”井伊直虎已经面色冰冷地摇了摇头,“大人别再为了我苦等了,不值得。您都已经30了,其他武士早已娶妻生子,您这样蹉跎光阴没有意义。”
“井伊夫人你还说我?我是30了,可是你都34了啊!男人就算六七十也都会再娶妻,可是女人过了20又有几个能嫁的出去呢?何况你都要35了!”穴山信实正在头上,居然也忘了年龄是女人的禁忌,直言不讳地答道:“你就不为自己着急吗?”
“这不是穴山大人该操心的事情。”井伊直虎脸上也是腾起了一抹怒色,沉声驳斥道。
“你就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就为了你那连正式夫妻都没做过的婚约对象守一辈子寡?”事已至此,穴
山信实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自己心里多年以来气恼的事情一口气骂了出来,随后便气鼓鼓地瞪着井伊直虎,想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然而,井伊直虎听到穴山信实骂完这段话后,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刚才的怒色也消失不见。她深吸了几口气,十分淡然地低声答道:“没错。我是井伊家的女人,这辈子都会是井伊家的女人。虎松他也是井伊家的嫡长子,未来会继承井伊家的家业。穴山大人,还请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我又不要你改姓,我又不要虎松跟着我姓穴山!我只是想陪着你啊!”穴山信实嚷着嚷着,说到委屈处,自己却突然呜咽起来,“我只是喜欢你,看你一个人拉扯虎松不容易,想给你做个伴,想给你当丈夫,想给虎松当爸爸啊!这都不行吗!我跟你们姓井伊也可以啊!”
穴山信实突如其来的离经叛道之语让井伊直虎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接什么好,泪水也忽然充盈眼眶。她嘴上冷淡,可是穴山信实这十年来为了他们母子俩的付出,她又怎会不清楚?又怎会对十年来几乎朝夕相处的这个傻男人一点感情都没有?
“战国的女人,终究是身不由己啊。”
她叹了口气,淡淡地吐出了这句话。随后犹豫了片刻,低声开口道:“如果我…”
然而,她这句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想起了虎松的声音。
“穴山叔叔,龙子姐姐来找您,说是殿下有令,让您赶紧过去召开评定会议。”
既然虎松已经来到门外,井伊直虎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穴山信实也匆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使劲揉了揉脸,以免让虎松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随后,和井伊直虎道了声告辞,便转身拉门离开了。
虎松虽然没看出穴山信实的异常,可是在回去的路上,善解人意的龙子却发现穴山信实好像哭过了。
“穴山大人,您刚才怎么了么?”龙子犹豫了好久后,还是忍不住歪过小脑袋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嗨,还能有什么事,你和殿下不都知道的吗?全雨秋家不也都知道了吗?”穴山信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嘲地笑道,“一个女人都快35了,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嫁人。另一个快30的男的了,还死活粘着不放。”
“哎对了,龙子。”穴山信实挠着挠着,忽然一拍脑袋,有些诧异地望着龙子,“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是不是也20了?怎么还没嫁人?你这个年纪都有些晚了啊!”
“这…”龙子闻言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轻声答道:“我想多侍奉殿下和夫人一会儿。”
“你嫁了人了也可以继续回来给殿下和夫人当侍女的啊,难道你的夫家还会不让不成?”穴山信实连连摇头反驳道,“或者像夫人的那个侍女阿铃一样啊,在殿下的侍卫里找一个人当丈夫,小夫妻俩还可以一直陪在殿下和夫人身边,生孩子的时候还有其他侍女帮忙照顾,多好啊。”
让殿下给你介绍个侍卫?就龙子你这姿色,根本不愁吧,那些侍卫一个个血气方刚的,估计都争着抢着想娶你吧!”说到这里,穴山信实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笑了一会后,却发现龙子的头低得更深了,连忙停了下来。
“怎么了龙子?不好意思和殿下说吗?”穴山信实皱了皱眉头,低声追问道,“要不我替你和殿下说说?或者让夫人去说?”
“没有,穴山大人。”龙子脸色忽然一红,深吸了几口气,咬着自己的嘴唇轻声道:“龙子已经有心上人了。”
“有心上人就去说呀,你要是觉得自己是女孩子不好意思开口,就让殿下和夫人去说啊。”穴山信实看到龙子羞涩的样子,有些感慨地笑道,“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小女人,就是这个样子。不过你也不小啦,自己的事自己要上心,赶紧让殿下安排安排。”
“大人说的对。”龙子强忍着眼角的泪水,微微点了点头。
只是我和大人你一样…都是没有希望的单相思啊。
穴山信实赶到枫叶山城天守阁后,雨秋军的高级将领已经都在会议室集合好了,连常磐备和鸣镝备的队长福岛安成和查理都从驻地赶回来了。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等你半天了。”雨秋平看到穴山信实落座后,就摆了摆手向竹中重治示意,低声道,“人到齐了,半兵卫你开始讲吧。”
“是,殿下。”坐在雨秋平身侧的竹中重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随后就对着众人开口道,“我们在前天收到歧阜的命令,织田大殿将在10月初率军上洛,这一次的目标是摄津境内的三好军重要据点,以芥川山城和有冈城为最重要的目标。织田家主力将担任主攻,而我们雨秋家的部队将会和松永殿下、池田殿下和泷川殿下的部队,作为别动队先行佯攻南河内的高屋城,引开三好军的兵力。”
“摆在各位身前的白皮书,是我们为这次行动制定的计划,请各位过目。”竹中重治说完这句话后,就停了下来,等待众人翻看得差不多了,才继续开口道:“由于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佯攻,我们不以攻下高屋城为第一目标,而是要尽可能吸引多的三好军前来高屋城一带增援。因此,我们要在刚开始进攻时极具侵略性,引起三好家的重视。然后,在真正进行战斗时,则要尽可能求稳,拖住三好军的主力。”
竹中重治和他的参谋部制定的计划一向细致周到,没有什么漏洞。众人在阅读完后,都表示没有什么异议。
“如果没有其他意见的话,就请开始准备起来吧。”雨秋平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仗可要好好打啊,我之前把主公惹得不轻。这一次,可要好好表现一下。”
不用和浅井家兵戎相见,反倒是去打三好家,这一点雨秋平还是很愿意的。而且,他心里还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如果这段时间表现得好,立下战功。等到时候长政他万一不幸落败,也可以出言为他求情的吧。
第四百七十八章 惹火
10月4日,织田信长再次提兵上洛。来自尾张、美浓、伊势的40000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浅井家的领地进发,而没有再从山路绕路。织田家位于南近江的柴田胜家、森可成和佐久间信盛也率领所部18000人北上,和大军会和。朝仓家的军队没有办法及时赶来,浅井长政也不敢靠着自己不满20000人的部队贸然决战,只得将主力部队聚集在小谷城,而让位于织田信长行军路线上的佐和山城、横山城、镰刃城内的部队坚守不出。
不过,织田信长的注意力倒也不在浅井家和朝仓家身上,而是想要解决心腹大患三好家。因此,他没有下令进攻浅井家的城池,而是径直通过。事后,他留下佐久间信盛和森可成驻守南近江,主力部队继续西进抵达京都。在留下木下秀吉、明智光秀的4000人继续镇守京都后,织田军主力进一步西行,并分出池田恒兴和泷川一益率部6000人南下支援枫叶山城。松永久秀作为织田信长在上洛旗帜下的盟友,也率军10000人向大和国和河内国的边境靠去。
与此同时,雨秋平已经先一步率领常磐备、鸣镝备和骑兵连共2800战兵,4800辅兵南下,兵锋直指高屋城,而小豪族们的部队则留在领内维持治安。
三好家随之作出应对,三好政康和三好长逸立刻集结了三好家在河内和泉的6000人,来到了大和川一线坚守。而三好义兴,也从四国率领9000伊予众渡海赶来河内支援。三好义贤的阿波众9000人镇守四国提防长宗我部元亲,十河一存则率领9000赞岐众赶到摄津,和三好长庆率领的三好军主力会和,总兵力达到了32000人。而安宅冬康的8000余人,则在摄津身后的播磨停留,以防身后的危险。
在河内国的战场上,雨秋平、池田恒兴、泷川一益和松永久秀以近24000人对阵三好军的15000人,而在摄津战场上,织田信长所部的40000人则要面对三好家的32000人。
织田信长一看战局,发现雨秋平的别动队却没能替他引走多少人,反而还是主战场的局面更加焦灼。十分恼怒的他指令雨秋平发动猛攻,吸引更多的三好军南下。
雨秋平不敢怠慢,立刻按照竹中重治的计划展开猛攻。他请求松永久秀对高屋城的东边防线发动佯攻,松永久秀虽然积极性不高,但是那10000人摆在那里,三好家也不敢怠慢,三好政康和三好长逸立刻率领军队从大和川一线撤出,赶到城东加强防御。
而雨秋平也没有干等着,而是让泷川一益和池田恒兴继续在大和川北岸和三好义兴对峙,自己则率领常磐备和鸣镝备转进到町。町位于大和川以南,无论是进攻高屋城还是岸和田城都是一马平川,没有山川河流的阻碍。三好义兴不敢放任战力最强的常磐备四处攻略,只得在留下3000人把守大和川一线后,自己亲率主力6000人跟着雨秋平来到了町外围,和雨秋平的主力对峙。说是对峙,三好义兴却不敢接受和常磐备与鸣镝备的野战原因则是京都合战和志纪合战给三好家带来的阴影。
在京都合战里,虽然三好长庆本人都认可了
雨秋平的绝对防御,三好家也在雨秋平身上吃了个大亏;但为了找回场子,这些三好家的武士们平日里在茶余饭后,总是吹嘘道:“雨秋红叶不过是擅长防守罢了,要是是堂堂正正的野战,三好军可以把雨秋平轻松击垮。”
然而,在不久后的志纪合战里一场堂堂正正的野战,拥有优势兵力的三好家却被带着小豪族和山城国新兵这些拖油瓶的雨秋平给击溃了。三好义贤被俘,岩成友通更是被讨取,三好家蒙受了数千人的损失,还被迫割让了町和大量土地。这让三好家的武士们惊恐不已,一时间没有人敢和雨秋军正面对垒。
优势兵力还打不赢,三好义兴以劣势的兵力自然是不敢接战的。不过不敢接战,就意味着他完全无法限制雨秋家的机动。竹中重治就建议,让雨秋平利用三好义兴不敢交战这一点,把常磐备和鸣镝备分开来行动,一路牵制,另一路直奔岸和田城而去。不过一向谨慎的雨秋平不愿意冒着分兵的危险,因而作罢。
不过,雨秋平倒并没有就此收手。在天野景德的鸦的暗中活动和山高政的号召下,南河内的小豪族们纷纷起兵反抗三好家。本来受到山高政的影响,他们就已经拒绝加入三好家的军队,现在更是直接倒戈一击。领地内四处起火的三好义兴却抽不出任何兵力镇压因为三好家所有的部队都已经被防线上的织田、松永联军牵制住了。
三好长逸曾试图靠着旧交去寝反松永久秀因为后者也确实在之前两年里态度暧昧,对织田家也是若即若离,没有支援过织田家的军事行动,反倒在几个月前举动怪异。即使是这次军事行动,处在东线的松永久秀也一直在磨洋工,根本没有发起像样的攻势。在三好长逸看来,松永久秀绝不是和织田家一条心,织田信长也绝对不会信任松永久秀。
然而,松永久秀这次的态度却异乎寻常地坚决。他不仅违背了基本的外交礼节和武士的道义,把三好长逸派去的使者直接枭首示众,还将三好长逸的密信直接上交给了织田信长而不是足利义辉。作为幕府的管领,他的地位和织田信长至少也是平起平坐的。他把密信交给织田信长而不是足利义辉,就相当于自降身份,把自己低到和德川家康一个档。
织田信长得知此事后立刻大力褒奖了松永久秀,不仅授予了他两件精美的茶器,还允诺在击败三好家后给他领地上的加封。织田信长此举,估计是为了树立一个榜样来挽回人心,试图重新拉拢近畿一带反对他的大名。
然而,对织田信长大献殷勤的松永久秀在前线却依旧在磨洋工,这番举动让三好长逸和三好政康彻底摸不透了。松永久秀就仿佛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窜出来咬人一口只是不知道咬的是谁。
眼看河内、和泉的局面不容乐观,三好长庆只得下令十河一存亲自率领9000赞岐众渡海前去支援,镇压了小豪族们的叛乱。但是,在摄津和织田军对峙的三好军人数直线下降到了23000人。织田信长立刻抓住机会发动猛攻,历经苦战,在10月19日夺下了芥川山城和高城,一直悬在枫叶山城北边的三好家城池被拔除。
势头正旺的织田家继续西进,开始进攻位于有冈城和石山御坊之间,淀川南部的三好家重要据点野田城和福岛城。三好长庆本人率部亲自进驻二城,准备死守城池。而织田信长则率领军队从东边和南边两个方向包围了野田城、福岛城,准备一举击败三好家主力。
然而,织田家手下的部队在野田城南部乱捕时,却意外地劫掠了一支来自石山御坊的本愿寺商队。本愿寺的法主本愿寺显如立刻派人指责织田信长,并要求他归还本愿寺所属的货物。织田信长本来就是个暴脾气,怎么能吃得了这种亏?再加上他自恃手上有着40000大军,根本不把本愿寺显如那些“秃驴”(他自己的原话)放在眼里,因此反而派出使者要求本愿寺为织田家的军队捐献军费。
本愿寺显如听说织田信长反而掉头来勒索他,气得暴跳如雷,立刻集合军队向织田信长宣战。织田信长完全不把本愿寺显如放在眼里,立刻留下柴田胜家、丹羽长秀盯住三好长庆,自己就南下进攻本愿寺。然而,本愿寺拥有杂贺众和根来众的支持,集合了上千把铁炮和织田信长展开对决。措手不及的织田信长虽然靠着人数优势压制住了本愿寺,自己却也损失惨重,佐佐成政更是被打成重伤,险些丧命。
织田家和本愿寺的战端一起,雨秋平立刻就慌了神。他本身的领地就是一个“j”字型,而本愿寺的领地就处于那个“j”字包住的地方。本来在他和本愿寺因为共同的敌人三好家而和睦时,他还能够游刃有余地部署兵力。可是如果本愿寺和织田家敌对了,那本愿寺家就可以从各个方向入侵他的领地。他的领地就相当于处处受敌,还是腹背受敌!
雨秋平匆忙派出使者请求织田信长停战,并和本愿寺弥补关系,却遭到了织田信长的拒绝。然而,随着十河一存所部在岸和田城登陆,雨秋平不得不脱离和三好义兴的接触,返回町坚守。
因为本愿寺的态度而大丢面子的织田信长不愿意就这样收场,而是继续对本愿寺展开进攻。本愿寺显如见状就宣布织田信长为“佛敌”,号召全天下的一向宗信徒站起来打倒织田家。
由于战乱和饥馑,教义简单的一向宗得以在日本拥有数目庞大的信徒。一旦这些信徒团结起来发动一向一揆,其力量巨大足以掀翻一家大名。在加贺,原有的统治者就是被一向宗所驱逐。而7年前发生在三河的一向一揆,更是差点打掉了德川家康半条命。
而这些武士,都仅仅是惹了一国的一向宗信徒不快。而织田信长,则直接惹恼了一向宗的法主本愿寺显如,而被宣布为佛敌全国一向宗信徒的敌人。这下可好,近江、美浓、尾张境内都立刻爆发了一向一揆,四处袭击织田家的部队和城池。而在织田家境内的长岛,更是爆发了规模庞大的一向一揆,几乎阻断了伊势国和尾张国的联系。织田信长的弟弟,尾张国小木江城城主织田信兴的部队被一向宗乱民击溃,在城破后自杀,尾张告急。
眼看领地内四处起火,织田信长不得不灰溜溜地撤军。他一撤可到好,雨秋平现在却要面临面前的24000三好家大军,和背后的本愿寺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上身
织田信长也算是够意思了,在撤军后,把原本负责南近江防务的佐久间信盛调来了,一共配给了他10000人,让他守卫芥川山城和高城,盯防三好军和本愿寺帮雨秋平解决北边的危险。而南边的战局,就只能交由雨秋平自己解决了。
之前三好家忙于播磨和伊予的压制,一直没有把足够的兵力投入到河内、和泉来。现在,三好长庆却能够腾出手来,在织田信长撤军后进一步增兵河内、和泉,把安宅冬康的8000人也派了过来,三好军在河内和泉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32000人。雨秋平、泷川一益、池田恒兴各部不得不转入守势,索性松永久秀这次没有转身就走,牵制了一部分三好军的兵力,让局面不至于不可收拾。
与此同时,雨秋家和三好家的外交对决也随之展开。由于织田信长严厉禁止织田家各重臣不得私下和本愿寺媾和,雨秋平也不好向本愿寺派出使者。不过,在天野景德和真田昌幸的策划下,雨秋平钻了织田信长命令的一个漏洞。虽然雨秋平没有和本愿寺家媾和,但是却可以由上议院的小豪族和下议院的商人们出面。他们的地位和雨秋平是平起平坐的,雨秋平也约束不到他们,因此在织田信长那里也可以搪塞过去。
这些小豪族和商人和本愿寺都有着不少关系,很快就搭上了线,并和本愿寺显如达成了秘密协议。本愿寺不对雨秋家的领土和商队进行攻击,而作为回应,国会也会限制雨秋家的行动,不批准雨秋家任何针对本愿寺的预算。本愿寺显如在得到了保证后,得以放心地进攻织田家之前部署在石山御坊外围的那些岩砦,而不用担心雨秋家的增援。
三好义贤则试图借着织田家和本愿寺的矛盾来要挟本愿寺达成停战协议,不过本愿寺显如却油盐不进,根本没有和三好家达成协议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本愿寺显如对各家大名的态度都异乎寻常得强硬,颇有一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气势,反倒是给了低三下四来求他的商人和小豪族好脸色。
既然,本愿寺不跟三好家客气,三好长庆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立刻从野田城、福岛城出发,南下进攻本愿寺。而本愿寺一边抵挡三好家的攻击,一边又向佐久间信盛展开攻击。一时间,本来还在摄津打得不可开交的织田家和三好家,居然各自和本愿寺开始了战斗。
然而,摄津的三好家和织田家很和谐,河内和泉的两军却是剑拔弩张。雨秋平率领所部防守町,在他面前的是三好义兴和安宅冬康的部队,安宅冬康的淡路水军甚至在町港外游弋,随时有封锁港口的迹象。虽然根据三好家和雨秋家之前的协议,三好家不得干扰町的船只出入,但是真到了兵凶战危的时候,谁也说不准三好家会做出什么。
位于高屋城的,则是十河一存和三好长逸、三好政康的部队。十河一存在抵达高屋城后,就把三好义兴的部队打发去和安宅冬康汇合了,自己则接过了总指挥的权力。原本还试图搭建浮桥渡河的池田恒兴和泷川一益
立刻毁坏了大和川上的所有桥梁,严防十河一存打过河来。而松永久秀和三好长逸、三好政康,依旧不痛不痒地对峙着。
而此刻,位于町的雨秋军营帐内,众人也在就军事部署的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
“殿下,将雨秋军全部集中在町是否有些不妥?”御前崎仲秀已经连续多次向雨秋平提出过建议,但是雨秋平始终没有答应,于是就直接在评定会议上发问了:“现在我军全部集结在町,而从町到若江城之间的领地只有一些北河内小豪族的部队。一旦我们面前的三好军向着东北方向进军,就可以立刻切断我们和若江方面的联系,把我们困在町。”
“分兵太危险了,我们面前的三好军有17000人。我们常磐备合兵一处尚且不满8000,分兵岂不是被各个击破?”雨秋平摇头拒绝道,一如既往地采取保守的策略。
“那要是联络被切断了怎么办?两边难道要各自为战吗?”北景家同样顾虑重重,“位于若江城、枫叶山城一带的都是来自织田家的友军,未必会对保卫我们的领地有多上心,说不定局面一恶化,他们就全部撤离了。到时候若江城和枫叶山城该怎么办?要是丢了,我们不就无家可归了吗?”
“是啊,到时候我们被困在町,河内全部丢给三好家,北面的本愿寺也和织田家是敌非友,难道我们要靠游泳游回尾张吗?”御前崎仲秀看到有人支持自己,也是信心倍增地补充道,还做了几个划水的姿势,逗得众人一笑。
“那你们的意思是要分兵吗?可是我们的兵力不允许我们分兵啊,我不是说过了吗?”雨秋平依旧有些抗拒地摇头道。
“那大不了就撤回去嘛,这町咱不守了还不成吗?”小川佑东也在一旁打岔道,“总不见得为了这点商人,把咱们兄弟们的命赔在这里吧。我们只要撤回若江城,和池田殿下、泷川殿下合兵一处,上万人把手若江城,足以守得密不透风,根本不怕什么三好军。”
“这倒是。”雨秋平点了点头,认可了小川佑东的话,“只是这町是我们现有制度不必可少的一环,无论是国会还是国库都在这里,绝对不可以轻易放弃。”
“殿下说得是,而且二公子还在商人们手里呢。”福岛安成颇为担忧地拍了拍小川佑东的肩膀,示意他别再打岔,“如果我们不战而撤,万一町的商人们直接带着我们的国库还有二公子转投三好家,那么雨秋家就要面临大麻烦了。”
“哦对哦!二公子还在那里!”小川佑东反应过来,也立刻不说话了,御前崎仲秀等人也不再建议雨秋平撤退毕竟雨秋佑就在国会的手里当人质,如果雨秋平放弃町的话,町肯定不会善待雨秋佑的。
“那该怎么办?”每次到了这种商讨对策的时候,吉岗胜政总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因为他总是提出同一个方案:“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和眼前的三好家主力决战一场,只要打赢了,问题不就都解决了!
“快醒醒,我们拿头去打啊?你个没脑子的!”御前崎仲秀狠狠地在吉岗胜政的背上拍了一下,“我们对面可是有17000人啊!而且我们町位于大和川南岸,在高屋城一带对峙的两军中,南岸的十河一存可以比北岸的池田殿下和泷川殿下更快支援这里的战场。到时候我们雨秋军就要直接面对十河一存、安宅冬康和三好义兴的26000人,你觉得有机会赢吗?”
“不打打看哪里知道嘛!”吉岗胜政被御前崎仲秀一下子驳倒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还嘴道,但是却并不那么理直气壮。
“殿下,我有一个计划。”竹中重治凝视着地图思索了许久后,突然开口道。然而,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吗?半兵卫?”雨秋平看到竹中重治欲言又止,不免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终究是行险,没有把握。”竹中重治犹豫了半晌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竹中重治这样的表现,让众人一下子有些灰心。这可是曾经带着十几个人就敢打山贼老巢;带着孱弱的浅井家就能把六角家骗得团团转;十面埋伏大破织田;一十七人夺下稻叶山城的今孔明啊。他连这些疯狂的事情都敢立下军令状:不达目的不留人头,这一次居然觉得行险那肯定是真的很险。
“如果一场仗,竹中大人都说不能打,那肯定就是不能打。”御前崎仲秀用揶揄的语气,幽幽地挖苦道:“但如果一场仗,咱们殿下说能打,那肯定就是能打了。”
“你小子是什么意思,拐着弯骂我怂?”雨秋平一下子就听出了御前崎仲秀的画外音,气呼呼地骂道,再次惹得众人大笑,紧张的气氛居然也淡去不少。不过,笑归笑,眼下的局面的确不容乐观,大家讨论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的对策。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天野景德却忽然开口,打破了宁静。
“殿下,我有一计。”
雨秋平望了一眼天野景德阴沉的脸色,就明白估计又是一些狠辣的计谋了。
“你说吧,权兵卫。”雨秋平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众人的气氛也一下子严肃起来,等待着他们这位一向阴狠手辣的乌鸦判官给出他的计划。
“我们的军队从来没有名正言顺地离町这么近过,这是我们突然袭击町的最好机会。”天野景德冷冷地压低声音道,“在下的鸦已经在町潜伏了不少暗线,如果愿意的话,在下下令给那些忍者,完全有机会突袭拿下二公子被软禁的地方,并暂时守卫一会。然后常磐备和鸣镝备一支进军町保护二公子,另一支前去港封锁港口,严防商人们带着国库出逃。一举解决这一切问题。”
“天野大人妙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向和天野景德势不两立的竹中重治居然微笑着点了点头,赞同了这背信弃义的提议,“此计若是稍作修改,在下便可立下军令状。”
“五天之内,不破三好,不留人头。”
第四百八十章 阴谋
元龟元年(1570)12月3日,三好家位于町外围的营地内。三好义兴正站在营地内的望塔上,密切地注视着雨秋军的动向。
和那些娇生惯养的武家公子哥不同,天赋异禀的三好义兴从元服的那一天起,就一直被大家看作是三好家未来的希望。他踏实肯干,谦虚有礼,在登上政治舞台后就获得了所有三好家重臣们的认可。而且,他不是那种一进入军队就要求指挥大军的少主作风,而是踏踏实实地从一个侍大将的活干起,慢慢地积累经验,在一次一次的战斗中逐渐成长,终于在今天得以负责指挥9000人的伊予众。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也曾经指挥过军队参与了多次合战,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指挥数目如此庞大的军队9000人的部队,已经是和他的三个叔叔一样的地位了。三好长庆这样的一个任命,也是想替三好义兴树立他作为少主的威信。因此,特意任命他作为河内、和泉方面的总指挥。
虽然在安宅冬康和十河一存抵达后,一向谦虚有礼的三好义兴主动把指挥权让给了他的两个小叔叔,十河一存开始指挥高屋城附近的部队,安宅冬康则负责指挥岸和田城附近的部队。不过,深明大哥心意的安宅冬康知道,三好长庆是想借此培养三好义兴。因此,他非但没有更改三好义兴之前的部署,反倒表明自己只是名义上的统帅,希望三好义兴能成为这一次的前线指挥。而安宅冬康,则率领淡路众在三好义兴部队的身后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前线,或是迂回切断雨秋平和若江城的联系。
重担在肩,三好义兴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每天一起床,就要立刻听取昨晚的军情汇报,并来到望塔上亲自观察敌情。因为这几天,雨秋军的动向都十分诡异。
雨秋军连续三天缓缓向后收缩阵地,向着町靠去,将之前修筑的不少防御工事破坏后就把阵地拱手让人。这让三好义兴非常不解为什么善于防守的雨秋平会让出这么多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
而根据三好家潜伏在町内的细作回报,这几日町的气氛也有一些诡异。三好家在町的忍者统领是三好义贤的心腹,经验老道。他虽然没有拿到明确的证据,但是他判断,雨秋家在町的忍者于近几日忽然变得异常活跃,町的商人们肯定是察觉到了,因此也派出了忍者进行提防。
三好义兴对这样的局面百思不得其间,曾在昨天晚上策马赶到安宅冬康的营寨,向这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叔叔请教。安宅冬康没有明说,只是提醒了三好义兴一句话:“町和雨秋红叶,永远不是一条心。”
恍然大悟的三好义兴再次回到前线时,对雨秋军的动作则更加留意了。由于在高屋城一线,十河一存已经连续三天发动了对大和川对岸织田家阵地的进攻。池田恒兴和泷川一益
所部的防线已经岌岌可危,不日将被突破。而雨秋平,可能也会为了保护退路而不得不撤退。
12月3日太阳落山时,雨秋家的营地里炊烟袅袅,似乎已经开始用晚饭了。在望塔上站了一下午,被冷风吹得都有点打哆嗦的三好义兴被侍卫们给强行扛下了望塔,不愿意让少主再这么拼命了。就当三好义兴在自己的营帐里烤火,准备享用晚饭的时候,一个侍卫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少主,紧急军情!”侍卫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三好义兴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中的饭盒也被他随手扔在了桌案上。
“雨秋军突然动了!他们全部离开营寨,向着町的方向冲过去了!”
“什么?”三好义兴大吃一惊,整个人也忽然兴奋了起来。他一直预料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近日里一直留意的事情,居然真的要发生了吗?雨秋平真的会打算洗劫町,然后再撤退吗?
这还是他作为方面军主将以来,第一次对战略做出的重大判断,难道就可以大获成功吗?他匆忙跑出营寨,再次登上了望塔,这才发现雨秋军的部队已经在黑夜里打起了火把,从营寨内鱼贯而出,向着町的方向冲去。
不少三好军的武士都注意到了雨秋军诡异的动向,纷纷跑到了营墙上望敌情。在片刻的错愕后,向三好义兴请求追击的人立刻一个接一个地跑了过来。
“再等等,不能冲动!”然而,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三好义兴却没有失去理智,而是压制住了部下们请战的**,“散出探马和忍者,等到进一步的情报来了之后再做决定!”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营寨内雨秋军已经大半撤走了,战机即将流逝,可是情报却迟迟不来。部队里的高级武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赶来求战,三好义兴觉得自己已经要压制不住部下们的要求了。
索性不久后,一个三好义贤手下的忍者忽然从町赶了回来三好义兴认得他,那是三好义贤留在町的忍者副统领,一直以来都在密切监视町的情报。
“启禀少主,雨秋家忽然对町的商人们动手了!”那个忍者明显也是拼了命地赶回来,在大冬天居然已经是满头大汗。
“发生了什么,快给我讲讲!”三好义兴有些焦急地追问道。
“少主容禀!事情是这样的!”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那是日落前不久,看守雨秋佑的十几个国会的忍者、侍卫一如既往地在各个要害位置站岗,一丝不苟地留心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虽然雨秋家和国会已经和睦了快两年了,雨秋佑也一直很老实,他们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小心了。但是这几天以来,町里的气氛忽然紧张。这些侍卫、忍者自然不敢大意,生怕雨秋佑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今天早
上上面有一批忍者来这里巡查后,雨秋佑就一直十分老实地待在自己屋里,由队长看守,没有再出去逛了,倒是让这些侍卫颇为安心。
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已经开始落山,町南边不远处的雨秋军营地内也是炊烟袅袅。那些侍卫们只觉得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面面相觑地看了几眼。今天来送饭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到。而他们的侍卫队长,却仿佛一点都不饿,十分淡定地站在雨秋佑的房间门口。他们好几次想叫队长去催饭,队长却总是说着什么“再等等就好了”。
然而,这些侍卫和忍者们等来的不是晚饭,却是一阵忽然降临的刀光!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黑衣忍者猛地攻向大门,顷刻间两个门卫就被当场格杀。剩下的十几个人惊慌失措,一边释放响箭报警,一边拼命抵抗。不过,这匹偷袭者的本事相当了得,他们这些侍卫和忍者虽然都是高手,却完全无法抵挡。侍卫队长情急之下,就命令所有人立刻聚集到雨秋佑所在的房间里。如果来袭者是雨秋家的人,那么就用雨秋佑做人质来要挟。如果不是,那就带着雨秋佑立刻逃跑。
还没等众人退过去,忽然房顶上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木制的天花板就被直接砸了好几个大窟窿,一大堆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抢在这些侍卫面前冲向了关押雨秋佑的房间,侍卫队长双拳难敌四手,被一脚踹飞了出去。侍卫和忍者们匆忙赶过去,却发现已经是人去楼空关押雨秋佑的房间的窗户被打碎,雨秋佑已经不知所踪。而那些袭击者一看得手,也立刻从各个方向退了出去。
“立刻通知今井老板,全城戒严啊!”在地上咳血,强撑着坐起来的侍卫队长凄厉地哀嚎道:“雨秋佑被劫走了啊!”
与此同时,一支打着火把,在夜色中奔驰而来的骑兵队也突然从雨秋家的营地内冲出,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策马飞奔,冲进了町。町门口那些稀稀拉拉的侍卫根本无力阻挡,只能辨认出那些是雨秋家的人!他们匆忙派人去报告国会,自己也紧跟着追了进去。
那些骑兵目标明确,在不少黑衣人的接应下直奔国库而去那里存放着大量的钱粮,无论是商人缴纳的税收还是雨秋家秋收收上来的粮食,全部存放在那里。骑兵队飞驰的马蹄声响彻在町里,居民和小商人狼狈地在马蹄扬起的烟尘下逃窜,冲进自己的房子里,把门狠狠关上,把椅子、桌子和一切拿得到的家具塞到门口,随后便瑟瑟发抖地躲了起来。
打着火把的骑兵队在黑夜中宛若一条火龙,穿梭在町的街道上。国会的商人们刚刚结束今天的会议回家,目瞪口呆地听着急促密集的马蹄声,看着那打着红叶靠旗的骑兵队飞驰而来。而在他们身后,雨秋家数千人的大军正打着火把,浩浩荡荡地朝着町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