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枫叶
10月10日清晨,整顿完成的雨秋平,就和好友们告别,向着饭盛山城进发了。临走前,织田信长还给他发来一份从足利义辉那里要来的役职河内守护代。这已经是织田家所能做的最多了,雨秋平也是织田家内第一个担任守护代的家臣。
河内守护世世代代由三管四职家之一的山家世袭,不可能把河内守护交给雨秋平,因此只能给一个河内守护代。而河内守护代,也一直是由山家的重臣游佐家和安见家担任的,这次把河内守护代给雨秋平要来,也算是废了一番功夫。
除此之外,织田家的各位重臣还都从朝廷那里拜领了官职,基本上都是正六位下、从六位上左右的官职。柴田胜家似乎拿到了一个左京大进,其他人也都有所分封。
“那我的官职是什么呢?”雨秋平向着赶来传令的母衣众问道。
“主公说,这是他给殿下准备的礼物。”那个母衣众微笑着把一张写着雨秋平官位的纸条递给了雨秋平。后者接过纸条,转过面来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八个大字。
正六位下治部大丞。
治部…
雨秋平忽然笑了,周围的人好久都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了。
“看来您对主公的礼物很是满意啊。”那个母衣众见状也是笑了起来,随后恭敬地一礼:“那治部殿下,在下告退了。”
随着母衣众转身离去,雨秋平的笑声也逐渐变得苦涩,直到最后逐渐消逝,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治部?我现在是雨秋治部了啊。我也可以被叫一声,治部殿下了。
家督殿下,您有在看吗?
“殿下,您为什么在做出这个决定前,完全没有和在下等人商议。”直到现在,天野景德仍然对雨秋平的决定十分不满。不过即使如此,他仍然在众人面前坚决支持雨秋平,只是在私下里向他抗议。
“武士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这是主公交给我的命令,我无力推辞。”雨秋平摇了摇头,有些动容地低声道:“做人贵在知恩图报。我是织田家里第一个守护代,主公甚至允许我把家眷带来饭盛山城,允许我在必要时投降,这份厚恩…主公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饭盛山城孤立无援,四周尽是敌人,这是死地。”天野景德痛心疾首地低声道,可是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最后只得化为一声长叹。
“那可不一定,你不相信我们雨秋家的实力吗?”雨秋平虽然自己心里也是没底,但还是佯装自信地笑道:“说不定我们就把河内、和泉全部拿下了呢!”
10月10日傍晚,雨秋家大军终于抵达了饭盛山城郊外。只见饭盛山城东边的山麓上,居然有着一大片的枫树林,在晚霞的映衬下,更是红得艳丽而哀婉。雨秋平竟不知不觉地被这美景所陶醉,一时间忘了手头的公务,直到饭盛山城的松永家守军亲自派人来找他。
交接的松永军忙不迭地把饭盛山城的一系列文书、地契交给了雨秋平后,就撒腿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哎呀,治部殿下,实在非常抱歉啊!”那个松永家的家老临走前还向雨秋平道歉道,“之前不知道这座城池会成为殿下的封地,手下们就把它稍微搜刮了一下,殿下勿怪啊!三好家撤走前自己也乱捕了,可不止是我们干的啊!”
等到雨秋平真正亲眼看到饭盛山城,才意识到这哪里是稍微搜刮了一下?而是彻头彻尾地毁坏。曾经近畿最繁荣富饶的城市之一,如今已和京都一样,成为了一片废墟。
松永久秀为了点燃三好家堆积如山的辎重而燃起的大火依旧没有完全熄灭,而这大火早就波及到了饭盛山城的城墙、天守阁、甚至还有周围的城下町,几乎把整座城市烧成了灰烬。道路上四处可见被烧死在门口的遗骸这些可怜人估计都是不想放弃自家的房子,努力和大火搏斗,却最终丧命。
原本繁荣的城市,此刻却见不到半点生机。城下町的街道上坐满了无家可归的难民,他们有的蜷缩在垫子上,有的则在身体周围裹满稻草。经常能看到坐在街头的全家老小好几口人,只能共享一个毯子来抵御寒冷,而他们的面前,则摆放着一个瓷碗,等待着好心人能不能施舍一点赖以过活的钱粮。可是整个饭盛山城附近,大多数人都已经一贫如洗,又哪里有人能施舍这些乞丐呢?
那些所剩不多的没有燃烧的房子,此刻大多已经人去屋空。大多数的房子里,都有着被打砸抢的痕迹,看得出就是三好家和松永家所为。三好家在撤退前就将
西城的城下町一扫而空反正也守不住了,自己不抢,难道白白便宜松永久秀吗?而松永家在饭盛山城的这三天里,几乎把繁荣的饭盛山城给抢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剩下。这些可怜的百姓们在寒冬即将到来之际,却失去了住所家园,甚至连赖以过活的钱粮和耕地,都大多葬送在大火里,剩下的也都被松永军一扫而空。
如果雨秋平不能做些什么的话,饭盛山城周围的这五万多人,可能有一大半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当街道上的难民们看到衣甲鲜明的部队接近街道时,立刻发出了一阵阵惊呼。随后,斜靠在街道上的那些蓬头垢面的可怜人,立刻收拾起周围所有能够带在的东西,一溜烟地向着大街小巷里逃走了。可以看出,松永军的乱捕,让他们对军队产生了剧烈地恐惧。有一家人在逃走时,不小心把乞讨用的那个破旧的瓷碗落在了街边。家里的小女孩走到一半还想跑回来拿,全部父亲狠狠地一把抓住,快步逃走了。
“传令全军,不得侵扰百姓,不得进入百姓房屋,违令者斩。”雨秋平叹了口气,下达了这个命令。不过他知道,即使他不特别下令,以常磐备的素质,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差错。
走在雨秋平身边的龙子,眼泪汪汪地看着那些可怜的难民。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铜钱,放在了那个遗落的瓷碗里。然而,还没等他们离开几步,立刻就有几个疯了一样的难民向着那个瓷碗扑去,想要争夺碗里的铜钱。那一串铜钱的线被扯断,铜钱也崩得满地都是,引来了更大规模内的争夺,那些难民几乎是趴在地上互相抢夺一枚枚散落的铜钱。龙子本来想上前制止,可是一看到来抢钱的也都是活不下去的可怜人,其中还有一个约莫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也在那里拼抢。
龙子一下子就怔在了原地。那不就是曾经的她自己吗?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女孩,因为活不下去了,为了生存不得不去抢钱。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少女靠着身边烧得乌黑的墙垣哭了起来。雨秋平停下了脚步,缓缓的搂住了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部,想让少女安下心来。
良久,龙子忽然扯了扯雨秋平的衣襟,呜咽着低声道:“殿下,帮帮他们好吗?”
“那是当然。”雨秋平沉重地点了点头。
毕竟,我还是个好人啊。
等到大军缓缓开进饭盛山城的天守阁附近时,一个传令兵却忽然从后军赶到了雨秋平所在前军,低声汇报到:“殿下,后面有难民闹事,福岛大人正在维持治安。”
“闹事?他们要袭击军队?”雨秋平诧异地扭过头来,低声问道。
“不是。他们看到了我军运输的军粮,想恳求我军施舍他们一点粮食。但是我军军粮也不多,只能够维持十天的用度,因此福岛大人不敢擅做主张。有一部分饥民就上前抢夺军粮,已经酿成了冲突。”
“福岛大人派在下过来,希望允许殿下将军粮分给饥民们一部分,他们没有粮食了真的要活不下去了。”传令兵传达了福岛安成的请求,而周围的侍卫们都用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看着雨秋平。这个有着送粮资敌佳话的好人,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殿下,请不要妇人之仁。”跟在雨秋平身边的天野景德立刻冷声提醒道:“饭盛山城周围有着五万多人,殿下是救不过来的。我们的军粮暂时只够十日所需,即使全部分出去三四天的口粮也不够。一旦开了先河殿下救了这匹人,就会有另一匹人来索要军粮,殿下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到时候先断粮的就是我们了。”
“依照你的意思,就是要见死不救了?”竹中重治音调一沉,望向了天野景德后者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
“放心吧,交给我来处理吧。”雨秋平笑着拍了拍两个下属的肩膀,随后,便下令道:“把要来索要粮食的饥民集结在东城城楼下,把我们的军粮也运到东城的三之丸那里。”
等到雨秋平赶到了东城时,东城城下的饥民已经聚集了快有上万人。他们正拼命地冲击着常磐备的守卫目标就是这些守卫背后的军粮。雨秋平踏上了被大火烧得坑坑洼洼的城头,下令本多忠胜将自己的枫鸟旗高高举起。
在看到这面旗帜后,原本嘈杂混乱的饥民们逐渐安静下来,而是将目光缓缓投向了枫鸟旗下的那个青年。他们都是近畿地区的百姓,消息较为灵通,这个曾经有着送粮资敌佳话的好心人雨秋红叶,特意把他们召集过来,肯定是来放粮的!因此,所有人都是满心期待地等着雨秋平说话。
雨秋平双手撑在城
垛上,清了清嗓子,把身体探出城外,对着这些饥民们高喊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已经饥寒交迫,知道你们已经没有余粮了,也知道你们很需要雨秋家资助你们粮食。”
随后,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吼道:
“但是我现在一粒米都不会给你们!”
雨秋平此言一出,城楼下上万饥民顿时一片哗然。即使他们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民众,对于可以随时格杀他们的武士都是毕恭毕敬的。可是他们已经饿成这样,这个信赖的领主非但不放粮,还专门把他们召集在城下告诉他们不放粮,仿佛在羞辱玩弄他们一样,实在是欺人太甚。一时间,楼下叫骂声不断,就差把雨秋平直接给揪下城来。
而雨秋平身后的龙子、天野景德、竹中重治等人也都是十分茫然,没有意料到雨秋平居然会这样说话。后者喊完这句话后,似乎颇为满意地看着城下百姓的反应,耐心地等待着人群恢复安静。等了半晌后,雨秋平发现城下的百姓已经没有消停下来,就给本多忠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一吸气,随后用巨兽咆哮般的音量大吼道:“肃静!”
这一喊,瞬间盖住了百姓的嘈杂议论和叫骂声。大家在怔了一下后,意识到雨秋平似乎还有话要说,纷纷停下来,望向雨秋平。
“我之所以不给你们粮食,是因为那些都是军粮!军粮,是用来打仗的!”雨秋平拔出刀鞘中的千鸟,指了指粮食的方向,“我已经派人去京都调运粮草,给你们的临时救济粮明天晚上就会送到,还请你们再忍耐一下!”
得知还是有粮食吃后,这些百姓们一下子转悲为喜。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底下高呼,让雨秋平现在就放粮,反正明天粮食就到了,不差这一天。
雨秋平见状,继续高声喊道:“我之所以不今天就把军粮发给你们,是因为如果没有军粮,常磐备明天就会无力戍守这座城市了!若是有敌人进犯,常磐备就只能弃城而逃,到时候敌军进城,你们就又要面临一次如同松永家那样的劫掠了,你们难道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吗?你们难道希望再被乱捕一次吗?”
原本那些叫的起劲的饥民,在雨秋平的反问下纷纷哑口无言。他们回想起了这三天来地狱般的日子满城的大火吞噬着他们的家园,穷凶极恶的乱兵抢走以前的财产,稍有不顺就是人头落地。这样的日子,谁会想再经历一次。
“我雨秋平,我们雨秋家,会把饭盛山城当作本城,永远戍守下去。而这就需要军队,军队就需要军粮,所以我们不能把军粮给你们。给了你们军粮,我们就无力守卫城池,饭盛山城就有可能沦陷!我们和三好家、松永家那些洗劫了、抛弃了饭盛山城的人不一样,我们不会把它当作用完就抛弃的工具,所以我们不能放弃军粮,我们要守住这里!我们不会把你们的性命和财产示弱草芥,任意欺凌霸占。我是真心地想要守护这座美好的城市,让城里的人可以安居乐业,让勤劳的人可以发家致富,而不用担心哪一天城池的拥有者弃城而逃,乱兵进城大肆洗劫,让你们祖祖辈辈积累的财产化为乌有。”
“几十年来,近畿动乱,饭盛山城易主那么多次,屡遭兵灾战火波及,我想你们也都怕了吧,不想让这样的事情重演了吧,也想过上平静的太平日子了吧。”雨秋平望着城下越聚越多的百姓,几乎扯着嗓子喊道:“所以我觉得,让饭盛山城这个名字和它之前所有的不幸遭遇都成为历史!我宣布,饭盛山城改名为枫叶山城!”雨秋平边说边用千鸟指向了饭盛山城东山上美丽的枫林,郑重地喊道:“枫叶山城将作为我们雨秋家的本城。只要雨秋家一息尚存,就绝对不抛弃枫叶山城,永远地守卫枫叶山城和城里的人们!”
“我向这满山枫叶起誓,这是枫叶山城最后一次易主!以后,雨秋家都将世世代代守卫这这座城,让你们再也不用担心兵灾与战火!从此过上安居乐业的太平日子!我雨秋平,说到做到!”
喊完这么长的一段话后,雨秋平只觉得嗓子都哑了。他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几个人轻声问道:“怎么样,我的这段话,你们可否满意?”
“民心已附。”天野景德没有多说,只是吐出了这几个字。
“在下满不满意并不重要,关键是要看百姓啊。”竹中重治笑着说道,同时用手指了指雨秋平身后,“殿下,您听。”
一阵晚风吹来,裹挟着东山上的红叶,飘到了枫叶山城的城头。随风送来的,还有枫叶山城城下百姓骤然响起的震天欢呼声。
第四百二十二章 百废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雨秋平就安排常磐备的战兵和辅兵一起出动,帮助百姓们修缮房屋,搭建简易的难民营,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天野景德也曾提议过,让雨秋平先修缮一下被烧毁了的天守阁,让他自己有个住处。不过雨秋平本人倒是满不在乎,觉得随便找家没烧毁的房子就可以凑合着过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昨日里还和部队起过冲突的百姓,今天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不仅有人愿意出手相助,还有人从河边给常磐备打水解渴。
“这可不敢当。”水原子经见状连忙推辞,“我们殿下下令我们不得擅取民众一草一物,这可使不得。私自违背军令,我们哪里对得起殿下。”
“那让俺们帮帮忙总可以吧,这也是给俺们自己修缮房屋啊!”那些打水来的民众眼看常磐备全员上下都油盐不进,只好退而求其次道。
“也行…但是你们为何如此麻烦?”水原子经犹豫地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们常磐备的武士老爷都是好人,那个红叶殿下更是大好人。”一个年岁已经有了六七十,头发都花白的老头子感慨地低声道,自己不顾那老腰,搬起一块木板就开始帮忙。
“以往每次城池易手,新军进城,都免不了乱捕和劫掠。俺们本来都以为完蛋了,三好家抢一次,松永家抢一次,松永家一走,又要被抢,结果你们常磐备的老爷们秋毫无犯,不取我们一针一线。”
老头子开口之后,周围的百姓们也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道:
“咱们红叶殿下是大好人,还讲信用,不和俺们撒谎。本来红叶殿下初来乍到,就算是不给我们粮食,也是天经地义。可是他却亲自上城和我们解释,是对俺们坦诚相待!”
“红叶殿下和松永久秀、三好康长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不一样!他发誓要保护俺们呐!”
“就是,就是。俺们饭盛山城好歹也是三好家的主城啊,规规矩矩交公粮那么多年,那三好康长看到敌人来了,居然守也不守就弃城而逃,把俺们丢给那乱兵洗劫。更过分的事,他临走前居然把俺们也抢了一遍啊,还有点良心没有?”
“松永军的武士们也是,来到这里也不见修缮城防,就是抢抢抢,一点守城的意思都没有。果然,这不就跑了!只有红叶殿下愿意守城,只有常磐备秋毫无犯,愿意保护咱们呐!”
“红叶殿下自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一早上起来不是修自己的天守阁,而是帮俺们这些草民修房子,这份恩情俺们哪里会不知道?”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武士老爷不把俺们当草芥,愿意保护咱们呐。红叶殿下说军粮不能给俺们,而是为了守城,为了保护俺们。就凭这份实诚,俺就愿意给他卖命!”
他们口中的那个武士老爷,此刻正在本丸里的一处屋敷内头疼。枫叶山城百废待兴,有太多的事物需要他来处理,以至于根本理不清楚。他找来了直江忠平、天野景德、真田昌幸和竹中重治四个人一起商议。
“当务之急是扩军。”雨秋平首先强调了这
一点,“只凭我们手头的这800战兵什么都做不了。”
“殿下打算扩军到多少人?”竹中重治沉吟了片刻后,低声问道。
“2000。”雨秋平吐出了一个让众人都微微有些惊讶的数字,“我们常磐备这一次出征的战兵辅兵加起来,养好伤后能够上战场的大约有2000多人。我们就直接把这些辅兵全部编连成战兵好了。这次出征带的辅兵都是青壮,身体素质绝对跟得上。他们都上过战场,有过实战经验你们都明白,打过仗的老兵和新兵的差距有多么巨大。而且,他们也都和常磐备一起行军起居多时,对于我们的纪律和各项规章都有了解,适应起来再合适不过。以后我们不妨就把这个作为惯例,想要加入常磐备战兵,就先在辅兵部队里服役一段时间。”
“可是2000人会不会太多了,常磐备每个足轻一年的花费就需要10贯,这样加起来就要20000贯。而且军械、具足这些东西也花费巨大。”竹中重治有些不安地提醒道。
“没有办法,我们处于四战之地,没有足够的兵力根本无法和三好家抗衡。甚至松永家也有可能背后捅我们刀子。”雨秋平摇了摇头道,“如果守不住枫叶山城,钱再多也没用。”
“说到守城,我觉得殿下的棱堡是一个很好的尝试。”竹中重治对于南禅寺一战,雨秋平构造的棱堡发挥的作用记忆犹新,“我们可以在饭盛山城,哦不,枫叶山城的周围修筑几个棱堡,与枫叶山城相呼应。”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实战看下来,标枪、石块、弓箭在棱堡中发挥并不好。”雨秋平回忆着当时的战况,皱了皱眉头道:“棱堡暴露给敌人的攻击面积要比普通城池大,战斗也更激烈密集。所以要求守城一方拥有充足的体力和攻击频次。标枪、石块、弓箭对体力的消耗太大了,上次仅仅是两个时辰不到,足轻们就已经打不动了,还是铁炮手最适配棱堡。”
“我打算把咱们部队里的弓箭手全部替换成铁炮手。”雨秋平再次抛出了一个建议,又是让大家一惊。“实战证明,铁炮的战斗力非常强悍,用铁炮代替弓箭势在必行。就算我们不换装,敌人也会开始换装的。”
“2000人,就是五个连。每个连有三个排的铁炮手,就是150把铁炮。五个连,就是750把…而且还要训练他们,又是一笔开销。”直江忠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有些后怕地低声道:“幸好濑名大人还在尾张,不然听到这些…”
“唉,到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和吉兵卫交代。”雨秋平一想到濑名氏义听到自己要花这么多钱后的反应就头大。“言归正传。我打算在扩编时,让部队里的长枪兵老兵除了部分骨干,其他的都转去训练铁炮,而让新兵训练成为长枪兵。”
“这又是为何?”直江忠平不解地问道,“辅兵练成长枪兵,长枪兵练成铁炮手,那岂不是要多训练一轮。为何不让辅兵直接训练成铁炮手?”
“因为我们常磐备之所以强,强在纪律。而纪律培养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长枪兵训练。”雨秋平思索了片刻后,如是解释道:“无论是对阵型的整齐程度、令行禁止、对
同伴的信任、保持战线、队列行军还是其他诸如对毅力、体力的磨练,长枪兵训练都是最为苛刻的。而铁炮手对这些基础的要求则不是那么高,主要强调的是射击的速度和精准度,还有使用小刀的技巧。所以我觉得,长枪兵训练是每一个常磐备足轻必不可缺的一课。”
“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就是出于未来的战斗需要。”这一点,雨秋平倒是想过很久了,“虽然给铁炮手配备了短刀,让他们能够在混战时协助长枪兵。但是近身战的主力输出仍然是长枪。如果长枪手死伤过大,紧靠着短刀,铁炮手是无法抵抗的。”
“可是如果所有铁炮兵都曾是长枪老兵,那么他们在关键时刻就可以捡起已经阵亡了的长枪兵的长枪继续投入战斗,保证长枪手的数量。”
雨秋平的说法得到了在座众人的认可,不过竹中重治依旧提出了建议:“殿下,我们现在的长枪老兵只有500人左右。可是如果按照殿下的扩军计划,未来需要的铁炮手就有足足750多人,扣除已有的100还是需要600多人,缺口太大。而且,如果所有长枪兵老兵都离开了长枪队列的话,长枪兵的战斗经验可能会急剧下降。”
“我当然不会要求一步到位,毕竟铁炮的生产速度也没那么快。”雨秋平连连摆手道,“不着急,还是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不可能让一个排里面全是新兵就上战场。不过这一次训练,所有的辅兵都是要按照长枪兵来训练的。”
解决了练兵的问题后,粮食的问题又再次摆在眼前。虽然今天傍晚,救济粮就会运到一部分。织田信长还保证,在大军撤军前,会留下足够的军粮来支援雨秋平。可是这总归不是办法,毕竟枫叶山城周围城下町和村町加在一起要有五万多人,不可能全部靠着织田家留下的粮食救济。但是他们今年秋收的收成,大多数都在饭盛山城的大火和松永家、三好家的乱捕里损失殆尽,没剩下多少余粮。而下一次收获,却要等到明年秋天。在这期间,如何解决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着实是个难题。
另一个紧迫的问题,就是枫叶山城数万居民的过冬问题。凛冬将至,可是他们的住房却大多在大火里烧毁。雨秋平现在搭建的简易木板稻草屋根本无法抵御严寒,想要让他们平安过冬,就必须需要大量的建材这些雨秋平手上也没有。
“或许可以从町和石山町购买。”雨秋平提出了一个建议,“町位于和泉国境内,背靠濑户内海,是全日本巨大的贸易港口,那里的粮食、建材数量一定不少。石山町位于摄津境内,同样地理位置优越。我可以去联络一下试试看。”
“但是町虽然自治,却还在三好家的控制下。”真田昌幸提示道,“想要打通和町的联系,至少要打下若江,同时还要保证和本愿寺的良好关系。然后从若江,贴着石山御坊东南,跨过寝屋川和大和川与町联系,这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而石山町,则和本愿寺关系密切,一般不会进行和其他大名的大规模贸易。”
真田昌幸指出这一点后,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盘死局。
第四百二十三章 待兴
“先把搬迁的事搞定。”既然想不清楚,雨秋平索性就不想了。“我们现在处处需要用钱,无论是养兵、修城、给居民修房屋、买粮食造军备都要钱!赶紧让咱们的铁公鸡吉兵卫过来打点这些事情,顺便把三菱商队和它们的存款全部运来!”
“可是殿下,三菱商队的钱可能不多。具体是多少在下也不清楚,都是濑名大人在管。”直江忠平皱着眉想了片刻后,低声建议道:“银行已经进入了贷款的偿还期,没办法调用太多资金了。”
“那就把三菱商队拉来近畿赚钱,近畿这里赚起钱来肯定比尾浓方便多了。银行也可以在近畿这里开一个。”雨秋平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这可是全日本商业最发达的地方。还有,把花丸的军工司也搬过来,就近购买原材料,生产铁炮、具足和长枪等用具,赶紧列装部队。”
“还有就是要搬迁家属。”雨秋平思索了片刻后,再次想到了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武士们的家属,还有所有常磐备足轻的家属,都要搬迁过来。”
“织田大殿会允许我们把这么多人都搬迁吗?”真田昌幸似乎认为雨秋平搬迁的人数有些过多了。
“没有问题的,我会和主公说明情况的。主公之前为了解除我的后顾之忧,允许我把家属搬迁到饭盛山城。”雨秋平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用讨论这个问题,随后再次陷入了沉思。众人看到雨秋平沉默不语后,有些不解地交换了几次眼神,不知道雨秋平在纠结什么。
“问题是,我们在黑田城的旧领里必须要留下一个要员,总管领地事物。我们现在孤悬领外,新领百废待兴,需要旧领给枫叶山城提供源源不断的兵源和钱粮。”雨秋平十分艰难地开口道:“可是留下的那个人…如果我因为情不得已而暂时脱离织田家的话,留守的人就会遭遇很大的麻烦。甚至有可能被抓起来当人质,或者处死。”
雨秋平的话让屋敷内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他说的没错,织田信长为了消除他的后顾之忧,让他带走所有家属。可是雨秋平不能不管旧领,必须要派人留守。如果雨秋平真的变节,那么那个留守的人就必须承担织田家全部的怒火。
“让在下来吧。”然而,还没等雨秋平说话或是其他人发声,直江忠平就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道:“在下经常总管领内事物,对银行、商队等诸多事宜都算是比较了解。再加上在下不才,比不上诸位大人都有一技之长,可能在这里帮不上主公什么忙,就让在下去吧。”
直江忠平说得对,他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可是留下,很有可能就意味着牺牲。雨秋平还想挽留,可是在他看到直江忠平眼中那一如既往充满信任和忠诚的眼神后,那句劝说在嘴里一变,成为了一句:“拜托你了。”
“遵命,殿下。”
“你到了之后,立刻先让吉兵卫带着钱过来,这里
太多要用钱的东西了。”雨秋平向直江忠平嘱咐道,“还有,从领地内抽调大部分精英代官和法官,也是第一批派来枫叶山城这里。河内国小豪族林立,仅仅我们控制的北边三郡,就有太多的小豪族了。想从他们手里夺下治理权、司法权、收税权肯定很是麻烦,必须把最精英的人派过来。之后,你再搬迁家属。”
“明白了。”直江忠平点了点头道。
“全部完成搬迁,你觉得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
“在下觉得殿下急需的第一批人和钱,十五天之内可以抵达。”直江忠平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由于家属里可能会有老人妇孺,搬迁会慢一点,但是一个半月之内保证完成任务。”
“那就多多拜托你了,之后我们的旧领就全部靠你一个人了。”雨秋平叹了口气,拍了拍直江忠平的肩膀,替他扶正了一下遮住眼睛的眼罩。“如果我这里真的有变,你也不要太作勉强,把你的家属也先送来枫叶山城。实在不行,你就想办法暗中逃脱吧。”
“多谢殿下关心了。”直江忠平向着雨秋平十分郑重地行了一礼,“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去了。”
当天傍晚,织田家从京都派来的救济粮也已经送到。由于不少军粮被送来了雨秋平这里,联军也不能在京都久留,将于明天撤退。
雨秋平立刻开设粥场,救助周围所有的饥民。那些忍耐了一天的饥民纷纷向那些红叶兵送去他们由衷的祝福和感谢,还祈祷雨秋平能够长命百岁。
雨秋平不知道,当这些饥民知道,织田家全部运来的粮食,也最多维持这五万人一个月的生活后,他们还会不会如此感谢他。
“和周围那些小豪族联络下来的结果怎么样?”看到真田昌幸和宇智波青冈等人回来后,雨秋平立刻焦急地问道。他为了缓解粮食危机,向茨田郡、交野郡、赞良郡内的那些豪族提出交涉,愿意买粮食或者借粮食。
“都拒绝了。”宇智波青冈面无表情地低声道,“河内的小豪族,都是这个样子,殿下不必奇怪。”
“都是什么样子?青冈?”雨秋平看到宇智波青冈似乎对此还颇为了解,好奇地问道。
“非常看重名分,桀骜不驯。”宇智波青冈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
宇智波青冈说的的确没错,近畿地区的武士和豪族,自古以来对于名分的态度要比尾浓地区重视得多。所以那些志在上洛的武士,往往都对名分那么看重,松永久秀不也费了好大力捞来了一个管领。
这些河内国的武士,都对正牌河内守护山家十分尊重,但是对于雨秋平这个冒牌的守护代并不感冒。也多亏雨秋平有个守护代的官衔,不然这些豪族们说不定立刻就发动一揆,把雨秋平这个外来者给赶出去了。
即使是强大如三好家,也不敢对河内这些豪族太过
逼迫。为了笼络这些豪族,也要靠着名正言顺的河内守护的名分。即使河内守护,山家家督山高政屡屡因为和三好家作对而被击败驱逐,不久后,三好家还是只能把山高政老老实实地迎回河内,以他为名分来统帅河内豪族。两年前,山高政又一次被迎回河内国高屋城后,又因为暗中谋划对三好家的军事行动而被驱逐。不过三好家依然拿他的身份无可奈何,把他赶到纪伊了事。而只要没有山高政的命令,河内国的这些豪族对于三好家的征召就经常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本来三好义贤都已经计划好了,在今年年末再次把山高政迎回来做傀儡,统帅河内豪族,但是因为京都的变故而不得不作罢。
“也就是说,没有山家的命令,我们无法指挥这些小豪族吗?”雨秋平听完宇智波青冈的解释后,十分诧异地追问道。
“可以说是这样。殿下有这河内守护代的役职,他们可能不至于太不给面子,但是想要让他们相助是不可能的。”宇智波青冈闻言安静地摇头道:“更何况他们和三好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要他们在殿下和三好家二者之中选择一方的话,多半都会选择三好家吧。”
“宇智波大人所言甚是。”真田昌幸也对宇智波青冈的看法表示认同,“驻守河内、和泉的是三好家少主三好义兴以及三好三人众,即使山高政不在的情况下,河内的国人众也曾经追随他们在京都合战里出阵,跟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了。”
这个消息对于雨秋平来说十分糟糕。因为在河内国,小豪族们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领地。在雨秋平控制的三郡67000石领地中,就有35000多石控制在小豪族的手上。如果没有办法获得他们的配合,雨秋平无论是征集辅兵、粮草还是进行普请,都会举步维艰。
“那这可如何是好?”雨秋平叹了口气,深深地扶额。事情的棘手程度已经让他身心俱疲,这枫叶山城当真就是烫手的山芋。“我们常磐备可以自己训练从尾浓带来的2000人成为战兵,可是想要征集辅兵,绕不开那些小豪族的领地啊。就算我们全从枫叶山城的这些饥民里招募辅兵,那等到时候我们和三好家开战,那些小豪族突然背地里捅我们一刀,我们哪里受得了?”
“殿下或许可以去找找那个山高政?就是正牌的河内守护。”真田昌幸提出了一个意见,“按照青冈的说法,这些极为看重名分的小豪族,对于山高政都是言听计从。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帮助,是不是就可以号令河内了?”
“山高政吗?没有别的办法的话,也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那他人现在在哪里?”雨秋平直起身子,“派人去找他吧。”
“他人在纪伊。在下曾有幸拜访过山高政,就让在下去一趟好了。”宇智波青冈一拱手,得到雨秋平的示意后,就启程出发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远行
“什么?见都没见到?”10月15日,雨秋平在得到宇智波青冈的回复后,诧异地问道:“山高政为什么不肯见你?”
“山高政派人转告在下说,殿下您既然是河内守护代,就是他河内守护的家臣。如果想要商议大事,就作为家臣亲自去见他。派一个忍者向他提出要求,不成体统。”宇智波青冈复述了一遍山高政的答复。
“他以为他是谁呢?”一贯好脾气的雨秋平被如此对待,也难免恼怒起来:“他不是已经被三好家当傀儡摆弄了好几年了吗?怎么敢这么牛?”
“不瞒殿下所说,这位山殿下,即使是在面对三好修理时,也是如此傲慢。”真田昌幸在一旁解释道,“殿下也不必恼怒,这不是针对殿下。”
“‘细川家都只能和我平起平坐,你一个细川家的家臣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这就是当年在畿内流传的山殿下怒斥三好修理的对话。”真田昌幸一本正经地模仿了一下一副傲慢的口气,把在场众人都给逗笑了。
“我去。又是我是他的家臣,又是自己和细川家平起平坐。”雨秋平摇着头哭笑不得,“这山殿下,他是活在一百多年前吧?以为自己还是室町幕府时期三管领吗?”
“在下曾见过他,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宇智波青冈点了点头,认同了雨秋平的说法:“他一旦认准了一个原则,不管会牺牲多少现实利益,都绝不会动摇。”
“他如果早点愿意配合三好家,说不定也能捞个一官半职,肯定混的不会比荒木村重差。看在他影响力的份上,说不定还能让他统领河内的军队。”真田昌幸在一旁苦笑着补充道:“可是他一定坚持自己是河内守护,河内的事物必须有他来主导,所以一直不肯臣服于三好家,落得颠沛流离的下场。”
“那可真是麻烦,如果是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想要劝他合作可就难上加难了。”雨秋平叹了口,随后使劲摇了摇头,把内心的无力驱逐出去,“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毙,他既然要我亲自去见他,我就去见见他好了。这么低三下四地过去,也算是给他面子,希望他能和我合作吧。”
“殿下?”天野景德闻言一皱眉头,低声道:“从这里去纪伊要经过三好家控制的领地,无法带着大军行动,您的安全如何保证?”
“我轻车简从,穿着便服过去就可以了,身边带着精锐侍卫,寻常人奈何不了我。”雨秋平看了眼侍立在身后的本多忠胜和龙子,十分自信地说道:“我们现在四面楚歌,不冒点危险是不可能破局的,这次我必须要去。如果能够获得山殿下的帮助,整个河内的豪族都会站在我这一边,局面就大有可为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继续加紧练兵,早些把那些辅兵训练成合格的长枪兵。”雨秋平临走前,向着竹中重治嘱咐道,“等到吉兵卫来了,你们就赶紧和町沟通
吧,看能不能花钱买粮食和建材,先想办法让这些饥民能够度过这个严冬。”
当天下午,雨秋平就带着一众侍卫还有查理,化装成町商人的样子,赶着装着货物的马车向着南边走去。之所以带着查理,是因为他是常磐备全军最靠谱的远程火力。虽然他那把长弓太过显眼,没有携带,但是查理自己却带了一把铁炮作为代替。
京都合战之后,查理对铁炮彻底改变了看法。在南禅寺守卫战时,铁炮发挥的作用比弓箭高太多了。无论是杀伤力、近距离的精准度、还是对体力的保留都远远高于弓箭手。查理虽然信仰弓箭,但是在得知雨秋平要将弓箭手全部换成铁炮手后,居然没有反对雨秋平本来以为查理会来大闹特闹一番的。
“常磐备的这些弓箭手,远远没有我们英格兰弓箭手的素质和能力。对于他们来说,铁炮可能是更好的选择。”查理用这个借口回答了雨秋平,也算是安慰自己。他也算是明事理,知道铁炮的强大。他没有像英国的王室那样,为了弓箭手的荣耀,始终不肯在部队里列装火枪。他知道常磐备在枫叶山城处境危机,不能为了个人的信仰和喜好就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在那之后,查理自己也练了两天的铁炮。不过天才就是天才,仅仅练习了两天,查理的枪法就已经超过了常磐备内本来的神枪手北景家。
“这东西比弓箭简单太多了。下限高,但是上限低。”虽然为了队伍的需要,查理没有反对用铁炮替换弓箭,但他还是抓住每一个机会不遗余力地贬低铁炮,“只需要练两天就够了。”
10月16日中午,雨秋平一行人就越过了三好家把手最严密的高屋城。一路上,雨秋平发现三好家的布防都十分松散,估计是因为三好义兴、三好三人众等人的部队都还在摄津、播磨地区平叛,还没有回到河内和泉的原因吧。雨秋平于是立刻派出一人掉头回去,通知留守的竹中重治等人,若江一带三好家没有太多兵力,让他便宜行事。
当天傍晚,一行人已经抵达了河内和纪伊的边界地区。山高政作为三管领之一,和纪伊地区的重要国人众根来众有着密切的联系。根来众之前就多次为了支援山高政和三好家开战,算是山高政的忠实拥护者了。而根来众的领地,就紧挨着河内和和泉的南边。因此,边界线上的戒备颇为森严。
雨秋平一行人废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趁着夜色从山区里绕过了三好家的封锁线,在第二天清晨时抵达了纪伊境内的高野口。纪伊国现在由众多国人众控制,其中以铃木氏主导的杂贺众为尊。而这些国人众的联盟对地方的把控颇为松散,和雨秋家也无仇无怨,因此不用担心他们袭击雨秋平一行人。
紧张了一路的雨秋平等人终于放下心来,开始大摇大摆地在官道上快速行进。却不知,危险正在暗中注视着他们。
高野口一旁的高野山上,一群忍者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雨秋平的马车队。
“是雨秋红叶吗?你们几个小子没认错吧?”一个一身灰衣的男子,正兴奋地擦拭着怀里的铁炮。明明年岁不大,可是脸上却已经有些沧桑。
“杉谷大人放心,绝对不会认错。”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忍者低声道:“小的见过那雨秋红叶。就算认错了他,他身旁那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肯定不会认错!他就是常磐备有名的那个神箭手查理!”
“哦?神箭手?那个有点意思!”别唤作杉谷大人的灰衣男子正是甲贺五十三家之一的杉谷家的次子杉谷善住坊,是近畿赫赫有名的铁炮杀手。在前世的历史上,他曾经在千草山中狙击了织田信长,正中他衣服的下摆,险些取下织田信长的性命。暴怒地织田信长在抓住了杉谷善住坊之后,把他整个人埋在土里,只露出头来,让路过的行人每个人都用锯子锯一下他的脖子,经过三天才惨死可见织田信长对他的暗杀的怨念有多深。
杉谷善住坊在得知队伍里居然有个神箭手后,有些躁动地扭了扭身子,“不知道和他对射,再把他的心脏射穿的滋味会是如何呢!”
“杉谷大人,别忘了这次任务的目标是雨秋红叶。”他身旁的一个忍者不忘提醒道,“六角殿下说,就是这个雨秋红叶,不顾公方殿的命令,强行攻灭了我们六角家!本来六角家都已经和公方殿说好,要加入上洛大军,结果却被他偷袭,落到这般下场。我们甲贺五十三家深受六角殿下厚恩,六角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要取此人性命来报仇!”
“知道了知道了。”杉谷善住坊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声,把铁炮背在身后,缓缓地站起身来:“这雨秋红叶我是杀定了。不过那个神箭手,嘿嘿…”他边说边干笑了两声,“可要陪我好好玩玩!我可是好久没有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让我体会一下对射的醍醐味了!”
不久后,高野山下。
“累死了。”雨秋平昨晚一夜没睡,凌晨起来又赶了好久的路,“咱们到这山脚下找片地方休息一下吧。”
他边说边翻身下马,拉着装货的马车就向着一旁的树下走去。他身后的几个扮成伙计的侍卫,也都跟着雨秋平一齐向着路边走去。而扮成小丫鬟的龙子,则蹦蹦跳跳地爬上了马车,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货物堆里。
“龙子啊,那里面脏,躺外面来。”雨秋平笑着把不情不愿地龙子给拉了出来。然而,还没等他站稳,一旁的查理忽然一把推开了雨秋平。紧接着,一阵硝烟在高野山上腾起,铁炮齐射的轰鸣声随之传来。
雨秋平和龙子被查理推得滚出去了四五步,这才发现他们刚在站的地方已经满是弹孔。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一旁的查理依旧飞快地点燃了手里早已装填好的铁炮,反手就是一枪还了回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 埋伏
听到底下枪声响起的一刻,杉谷善住坊本能地一俯身,去发现打得人并不是他。他左侧的一个正在换弹的忍者,被一枪打中了胸部,惨叫一声就倒了下去。
“好快。”杉谷善住坊暗暗感叹了一句,从一块山坡上的岩石边探出脑袋向下望去,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正躲在马车后面飞快地换弹,似乎刚才那一枪就是他射出的。
“有点东西啊,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神箭手吧。”杉谷善住坊有些惊喜地笑了一声道:“没想到这神箭手玩铁炮也有两下子啊!”
他话音刚落,查理就再次举枪瞄准。转瞬间,硝烟再次腾起,杉谷善住坊匆忙抽身,查理射出的弹丸直直打中了他藏身的岩石,把岩石崩掉了几个角。
“越来越有趣了。”杉谷善住坊舔了舔嘴角,有些兴奋地从背上掏出了自己的铁炮,亲自参与战斗。他飞快地开始装填,随后点燃火绳,探出身子一瞄,几乎没有瞄准就全屏感觉射出一枪。查理见状匆忙一个滚翻躲开弹丸,同时示意雨秋平等人赶紧策马逃离。
就在雨秋平、本多忠胜、龙子和其他侍卫准备把马从马车上解下,骑着马逃离时,立刻又有铁炮朝他们开火。他们人倒是没事,但是那几匹马却悉数中弹。马匹因为吃痛而暴躁地乱动,最后还是无力地倒在了血泊中。
雨秋平等人无奈之下只得徒步逃离,可是高野山上的铁炮忍者数量似乎不少,还没在官道上跑几步,就已经有两个侍卫中弹身亡。雨秋平眼看不是办法,只得躲入高野山的山谷一侧,这里就是那对铁炮手的盲区了。
而查理,则在队伍的最后且战且退。山上似乎有一个十分了得的铁炮手,查理看到他的身影好几次了,似乎是一身灰衣。即使查理频繁地变换掩体,他总能迅速预判并射击。
“如果他着的是弓箭而不是铁炮,我早就死了。”查理在心里暗暗庆幸,同时抓紧一切机会回击。在他精准而快速的射击下,杉谷善住坊陆续有四个手下被他从山脚下一枪射中。
“当真有点意思啊!”杉谷善住坊看到手下一个接着一个被查理射死,却是不怒反笑,十分兴奋地顺着山头一路追击而去,“难道遇到对手,可不会让你们轻易地跑了!”
雨秋平和剩下的几个侍卫撤进山谷,正准备松一口气,没想到山谷的另一侧又响起了枪声,瞬间又有两个侍卫倒下。
“坏事了!”雨秋平一眼就看出事情不对。刚才的射击,肯定是要把他们逼到这个山谷里。现在想要掉头冲出去就要冒着两股人的火力,只好山里冲了。
“是三好家的人吗?”雨秋平心里暗叫不好,“难道发现我的踪迹了?可是如果是三好家的发现我的踪迹想暗杀我,为什么不在三好家境内解决,而是要拖到纪伊来?”
不过,暗杀者显然没有给雨秋平多少思索的时间,铁炮射击声不断在身后响起。雨秋平和一众侍卫继续狼狈地沿着那条山谷向山里逃去,只有查理一人有机会还击。
查理每次都是快跑几步,随后找一个掩体躲藏起来,快速地完成装填换弹,然后翻身出来快速瞄准,对着山上追击的忍者开枪射击。打到现在,他还几乎没有射空过。而山头
的杉谷善住坊也是越大越起劲,屡屡开枪射杀雨秋平的侍卫。查理和杉谷善住坊似乎较起劲来了,杉谷善住坊每次打中一个侍卫,查理就一定要开枪回击,射杀一个杉谷善住坊的忍者。而如果杉谷善住坊这一枪是瞄准查理来的,查理躲过之后,就要回击射向杉谷善住坊,把杉谷善住坊也是逼得险象环生。
“真的有意思!有意思!”杉谷善住坊越打越是兴奋,竟然隐隐有些感觉自己胜之不武,“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个射手,未免有些不公,害得他拿不出全部手段啊!”
一路上,众人跌跌撞撞,又先后有两个侍卫被击杀,雨秋平身边只剩下了本多忠胜、龙子、查理还有另外三个侍卫。而两侧山崖上的铁炮手,依旧穷追不舍。山谷因为中间有一条河流,被冲击得十分平整,找不到可以躲避的掩体。索性,他们七人在山谷的小河边发现了一座有些荒废的小木屋。众人来不及思考,立刻冲了进去。
躲进小木屋后,龙子立刻反手把木门狠狠地在身后关上。几乎是同一刹那,木门上就发出了“咚咚”几声巨响,多了好几个弹孔。那些追击的忍者对着木屋射击了几轮,发现并没有效果后,就停止了射击,似乎在等待什么。
“终于安全了吗?”雨秋平看到枪声响起后,长出了一口气,“现在要想办法脱身了!我们在这里肯定联系不上主军了,看看能不能从山里逃走,然后想办法绕路回到枫叶山城吧。”
就在雨秋平琢磨着安全的撤退路线时,龙子却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殿下!不好!”
“怎么了?”雨秋平被龙子给吓了一跳,转身望去,“发生了什么?”
“上面!上面!”刚刚从窗户里把脑袋缩回来的龙子惊恐地指向了山崖上,“有滚石和檑木!”
雨秋平闻言大吃一惊,匆忙也从龙子边上的窗户探出脑袋向上看去,只见就在他们所在的小木屋正上方的山崖上,袭击他们的人用藤网装着大量的檑木和滚石,悬在小木屋的上方,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把小木屋和里面的人砸成齑粉。
“我去!”雨秋平匆忙抽身回来,惊恐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深吸了几口去,努力平静下来,分析眼前的局势:“这是一场策划好的袭击,他们早就想在这个小木屋里埋伏我们。如果不离开这个木屋,等到山崖上的滚石檑木一掉下来,我们就全部完蛋了。可是如果强行冲出小屋,立刻就会被两侧山崖上的铁炮打成骰子。”
“怎么办?”就在雨秋平苦思冥想,试图立刻想出脱身的办法时,木屋外却突然传来了喊话声。
“里面的是雨秋红叶吧!”门口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问候,令众人都是一惊。
“距离很近,不超过三丈。”雨秋平根据声音立刻做出了判断,同时反问道:“无名小辈,你又是谁?”
“你大爷是杉谷善住坊,近畿第一铁炮手。”杉谷善住坊毫不客气地高声回击道:“别费功夫逃跑了,连林间的飞鸟都躲不过我的枪,你算什么东西?”
“杉谷善住坊,是六角家的人,估计是这群人的头领了。”雨秋平用一个激将法就问出了关键信息,同时压低声音道:“如果能够挟持他的话,就
有机会顺利逃脱。”
雨秋平随后朝着本多忠胜和龙子打了个手势,两个人立刻悄悄地挪到了门边上,随时准备冲出去。
不过,山崖上可是有几十个铁炮手呢。二人冲出去的危险也很大,雨秋平迟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让他们两个去挟持杉谷善住坊。
然而,杉谷善住坊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雨秋红叶,老子暂时没空理你,我是来找你们那个南蛮神箭手的!”
屋内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查理,而查理也是一脸不解地望向了木门。
“你们现在很清楚的吧,头上是落石,四周都是铁炮手,已经是死路一条了。”杉谷善住坊狂妄地笑了几声后,换了一个语气低声道:“但是你们那个神箭手有点东西,居然能和我有来有回,刚才一直都是我们人多打人少,打不出感觉来,就这样杀了你太可惜了。难得遇到好对手,不能享受在一对一的射术较量里把你射死的体验实在是太遗憾了。”
“我给你一个单挑的机会,怎么样?”杉谷善住坊随后用嘲讽的语调发出邀请,“你出来,我们找个地方用铁炮单挑。如果你杀了我,我就把你们的人都放了。”
此言一出,不但是木屋内,两侧山崖上的铁炮手都是一片哗然。
“大人,您要干什么?别忘了任务啊?”山上的铁炮手们纷纷嚷嚷道。
“闭嘴!”杉谷善住坊毫不客气地大吼了一声,立刻让那些铁炮手们安静了下来,“我练枪法这么多年,图得就是杀死高手的快乐,你们懂什么!执行我的命令,如果那个南蛮人把我杀了,就放雨秋红叶走,听到没有!”
“大人,可是…”还有一个忍者想要提出异议,杉谷善住坊直接反手一枪,崩在了他身侧的岩石上,吓得那个忍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五郎,你现在带着我的命令回忍者里。”杉谷善住坊高声对着一个手下喊道,“如果我死了,雨秋红叶却被他们几个违约杀掉了,你就把他们的家属都给杀了!”
被唤作五郎的忍者点了点头后,就快速离开了。这一下,山崖上的忍者们彻底蔫了,他们知道他们的头领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情。
“怎么样,现在放心了吗?”杉谷善住坊把双手叉在腰上,再次对着小木屋喊道。
“殿下,怎么办?”龙子见状后,压低声音对雨秋平问道,“还要挟持他吗,还是…”
雨秋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查理。这件事情,理应由查理自己来选择。
查理面色决然,没有多做犹豫,向着雨秋平敬了一礼后,推开木门就向外走去。
如果我不应战,所有人都逃不出去的。就算他根本没有和我单挑的意思,只是想诱杀我,但是这和留在木屋里被砸死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打赢了,他的话又碰巧能信,大家就能活下来。
战斗了,就有机会活下去。不战斗,只有死。
这没有什么好选的,何况能够和射术精湛的人对垒,也是弓箭手渴求的事情。
他毫不畏惧地用那天蓝色的瞳孔对上了杉谷善住坊兴奋的眼神。
来吧。
第四百二十六章 对决
查理跟着杉谷善住坊一路向前走去,越过了他的几十个忍者手下。那些人纷纷用着敢怒不敢言的眼神望着任性使气的杉谷善住坊,却不敢对这个蛮横的大人有所违抗。
“你要去哪里?”查理冷声问道。
“丛林,那里才是猎人捕猎,最好的地方。”杉谷善住坊有些兴奋地笑了两下,随后指了指查理背后的铁炮,“你那把铁炮是仿制的次品,根本不是正宗,打起来也不过瘾。”他边说边把自己背上的另一根铁炮抽了下来,递给了查理,“用我这把。把你的那把和弹丸就都留在这里吧。”
查理一声不吭地接过了他的铁炮,把自己的铁炮和弹丸按照要求随手往地上一放。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高野山的树林中。等到双方走到一处开阔地时,杉谷善住坊又兴奋地笑了起来。他把他自己袋子里的弹丸全部倒在了地上,从中数出了十枚,塞到了查理手里。又取出了十枚,放到自己兜里,其他的全部遗留在了地上,一脚踢到了边上的小河里。火药,他也随手把自己袋子里的一半倒到了查理的兜里,保证够用。
“总共十枚弹丸,打完了拉倒。”杉谷善住坊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始进行装填,“不准出山,就在这山里决斗,打死一方为止。当然,如果你十枚子弹打完了,就另想办法打死我吧,随便你用什么如果你办得到的话,赤手空拳也可以。”
“了解了。”查理点了点头,把十枚弹丸装入自己的兜里,“十枚弹丸是否太少?”
“十枚?少吗?”杉谷善住坊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点燃了火绳,抬手一枪,忽然朝着天上打去。一声轰鸣声后,大雁的哀鸣声也立刻传来。查理抬起头,发现一只刚好飞过的大雁被杉谷善住坊一枪命中,正流着血,一头栽到了不远处的林子里。
“对付你,九枚就够了。”
杉谷善住坊“切”了一声后,十分兴奋地起身,“走吧,十个呼吸后,对决就开始了。”
查理快步跃入草丛,随后匍匐前进了一段,选择了一颗较为粗壮的树作为掩体,躲在了树的后面。他明白,对手也是高手,容不得半点闪失。
在英格兰时,他也曾和别人弓箭决斗过。不过那是未成年的长弓手们之间的比试,用的也都是不带箭头的箭。在决斗里,寻找掩体、转换位置、隐藏自身甚至要比箭法更加重要。
当他终于找好掩体,开始缓缓地装填,同时探出头,观察杉谷善住坊的位置时,果然发现杉谷善住坊也不见了踪影。查理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再次躲回了自己的掩体内。如果他手上拿着的是可以快速射击的弓箭,他还可以靠着一箭惊扰敌人试探位置,另一箭杀敌。但是铁炮的装填速度实在太慢,不可能形成这样的配合,必须要一击制敌。
他缓缓地用燧石一擦,点燃了铁炮的火绳,
双眼继续透过灌木之间的缝隙全神贯注地观察局势。忽然,他只看到前面左侧的灌木微微一动,敏锐的他几乎立刻抬手瞄准射击。硝烟腾起后,他根本没有时间观察战果,而是迅速转移,以免位置被暴露。
等他快速撤到另一个位置不错的掩体时,再次向那个灌木看去。令他遗憾不已的是,他只看到一个被打死在地上的兔子没想到惊动草丛的居然是兔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脑后突然想起了铁炮轰鸣声。查理几乎全凭本能地一个滚翻,刚才自己蹲在其后的一块岩石瞬间就被弹丸打得崩裂出了不少碎石子。
“怎么会在后面!”查理被眼前的情况给吓得大吃一惊。他不知道,杉谷善住坊除了作为一个铁炮手之外,还有一个作为忍者的身份。而对于忍者来说,在山林里隐藏踪迹快速移动可是再基础不过的基础功。
查理无奈之下,只得连滚带爬地躲开。不过,他预料中的连续射击并没有到来,杉谷善住坊似乎再次隐藏到了暗处,这让查理的感觉非常不好。敌在暗我在明,对于射手单挑来说,已经是不能再糟糕的情况了。
几乎没给他多少思考时间,左后侧又再次响起了铁炮轰鸣声。查理灵敏的反应再次救了他一命,他猛地一个前扑,子弹擦着身侧射向了远处的一棵树。
“不能这样下去了。”查理一边奔走着逃向另一个掩体的同时,心里也快速地计算着。刚才两次,他都是命悬一线,稍有不慎小命就会不保。这样被动地打下去,早晚要被射中的。
当他又一次找到了掩体后,他默默地点燃了铁炮的火绳,手也摁在了扳机上。
“那个人喜欢从身后偷袭…转移的速度比我快很多…那么…”查理在心中慢慢盘算着,用余光不断打量着身后的地形,发现右后侧有一处岩石非常利于藏身。射手的知觉告诉他,如果他是杉谷善住坊,就一定会藏在那岩石后面。
他一个鱼跃,猛地跃到了另一棵树后面在这棵树的位置,就可以看到岩石后面的情况。果然,岩石后面正蹲着那个灰衣忍者,他正在完成铁炮的装填!查理立刻抬枪射击,杉谷善住坊看到查理居然主动找了过来,也是大吃一惊,匆忙一个闪身躲到了岩石下方的灌木里,随后快步跑开。
“可以啊!不错,有点东西!”岩石后方传来了杉谷善住坊兴奋的喊好声:“就是和你这种人打,才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啊!没让我失望!”
“疯子。”查理在心中默默地给这个人下了个判断。作为一个弓箭手,他也会为了提升自己的箭术而忘我地磨砺。可是他绝不会为了享乐,而轻易地和别人陷入到生死之争里。
他没有给杉谷善住坊再次迂回到他身后的时间,而是一边装填一边快速移动,紧追着杉谷善住坊的踪迹而来。点燃火绳后,他忽然发现杉谷善住坊移动产生的
脚印和痕迹在一处树下消失了。查理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抬手对着树上的黑影就是一枪射去,树上的黑影也正准备开枪,却因为查理快了一步而没能射出,而是狼狈地歪着身子躲过了这一枪,自己也跌下树来。
不过,查理此刻却无法乘胜追击。因为杉谷善住坊手上的铁炮是已经装填好了的,但是他的还没有。他只得快步拉开安全距离,躲在岩石后开始装填。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非常得快,因为杉谷善住坊手上的铁炮已经完成了装填,这一次迂回过来后就会立刻射击。
查理装填完成后,几乎不假思索地凭着射手的直觉再次朝着一个灌木丛开枪。灌木丛听到枪声后,立刻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杉谷善住坊狼狈地从中逃出。
“有点意思啊!这预判!”杉谷善住坊一边快步逃开一边高声夸赞道:“你越来越让我想杀死你了!”
局面就这样持续,查理靠着神一样的预判一次又一次地射击,使得杉谷善住坊根本没有办法从侧后方偷袭他。看起来局面上是查理占尽优势,好几次开枪把杉谷善住坊逼得险象环生,但是查理却明白他已经濒临绝境。因为双方总共只有十枚弹丸,他现在只剩两枚,而杉谷善住坊还剩下五枚。杉谷善住坊靠着走位和隐藏,逼得查理不得不开枪自保,已经是胜利了。
在山林间移动,查理根本不是忍者出身的杉谷善住坊的对手。查理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杉谷善住坊却规定不能出山。查理只能且战且退,试图寻找到一个比较适合他的战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努力下,他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类似山林里猎户住房的两层小屋。只要撤进小屋,杉谷善住坊就不能从暗处偷袭了。
然而,在他背后的丛林里,杉谷善住坊仍然如影随形。查理察觉到了危险,再次向着一块岩石边上的灌木开枪,灌木里也在同一时刻腾起硝烟。双方射出的弹丸都因为彼此巨大动静的干扰而偏离了轨迹。查理得以趁着杉谷善住坊装填而没有攻击力的这段时间,飞速地冲进小屋,把房门重重地关上。
他只剩下最后一枚弹丸了。如果这枚弹丸也没有射中,一切就都完了。不仅是他自己,被困在远处小木屋里的雨秋平等人,也全部都要完蛋了。
巨大的压力让这个平时一贯冷静从容的弓箭手也不免额头冒汗,而屋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更是沉重地把他的心情推入谷底。小木屋底楼有两扇门和三个窗子,待在底楼根本没办法防守,只能撤向二楼。
顺着简陋的旋转楼梯爬上二楼,查理立刻背靠着一个柱子开始装填。巨大的压力让他的手也都有些不听使唤,颤抖地把最后一枚弹丸,也就是所有人活下去的最后希望塞进了枪膛里。而就在他点火的一刻,小屋木门被推开的“吱嘎吱嘎”声也随之响起。
第四百二十七章 心箭
“呦,刚才还挺硬气,没想到自投罗网,躲到这小屋子里来了啊!”杉谷善住坊端着点燃了的铁炮走进屋子,发现一楼没有人后,肆意地放声笑道:“你以为躲到楼上去我就拿你没辙了吗?你以为只要瞄着楼梯就能堵住我了吗?”
查理闻言皱了皱眉头,因为他此刻就正端着铁炮,瞄准着楼梯的方向这有什么问题吗?不通过楼梯,他又如何上楼。
紧接着,他右前方不远的地板就突然震了一下,停顿了一下后,又是猛烈地一震。这一次,地板直接被戳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窟窿,一把铁叉子从下面钻了出来。
这估计是猎户一楼遗留下来的铁叉。没想到这二楼地板修得如此不坚固,居然被直接给插坏了。
“还不出来吗?”杉谷善住坊冷笑了一声,又继续用叉子肆无忌惮地破坏着二楼的地板,把窟窿戳地越来越大。查理明白,杉谷善住坊此刻就正端着铁炮,对着窟窿的方向,一旦查理试图射击他,他就会立刻开枪。
照理说,这样直接对枪,双方获胜的机会都是一样的。只是查理不得不承认,楼下的这个铁炮手对铁炮的掌握要比他高一点,近距离对枪他真的没有把握。而他,输不起。因为他担负着雨秋平和好多人的性命。
“要是我有把弓箭就好了。”查理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然而,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就在他望向杉谷善住坊捅出的大洞时,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把破旧的弓。它被压在几个腐烂的兽皮下面,已经积了一层灰了。
查理微微改变了一下身体的姿势,够到了那把弓和它旁边的一支箭,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被杉谷善住坊发现自己的位置。那把弓,已经破旧地不成样子,连弓弦都很久没有保养过,似乎使劲拉一下就会拉断掉。
“用这样的弓,怎么可能射得好?”
查理的脑中,忽然涌起了他那把挚爱的长弓。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所有人都正为了即将到来的上洛做准备,查理也不例外。一天的训练结束后,他和往常一样一个人留了下来,用那一套复杂的工具,保养着他的长弓和弓弦。
“洋人小哥,一起去看表演吗?今天有弓道达人来表演哦!”御前崎仲秀和几个熟识快十年的伙伴向他走了过来,热情地发出邀请。以往,这种集体活动查理是绝对不会参加的,而是一个人默默地练箭,御前崎仲秀他们了解查理的习惯,也不会来找他。不过这一次,一个近畿有名的弓道大师要来美浓表演,御前崎仲秀就打算碰碰运气。
“我很想去,但是我还需要保养我的弓箭。”查理依旧用着西方式的拒绝语法。一开始,御前崎仲秀他们还以为查理是真的很想去,但是还有事情。后来发现,那只不过是查理客气一下罢了他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好吧。”御前崎仲秀十分遗憾地挠了挠头,转身和其他几个人打了个手势,嘟囔了一声道:“还从来没见洋人小哥喝过酒呢,不是都说南蛮人酒量很好的嘛。”
御前崎仲秀他们几个勾肩搭背的,就缓缓地一边聊天一边离开训练场。而查理,在保养完弓箭后,则一丝不苟地弯弓搭箭,用那自始至终十分标准的姿势对准了远处那个红心靶。每天训练结束后,查理都会用这个父亲传下来的靶子独自训练很久。
“汤普森,你怎么老是不和大家一起聚一聚啊?”雨秋平带着宇智波青冈和几个侍卫刚刚从军情司回来,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后,忍不住再次出言建议道。
“我的心里只有箭术。箭术需要练习,在超过我父亲之前,我
没有时间可以挥霍。”查理恭敬地回答后,再次转向他的靶子。
拉弓的姿势标准、最要紧的食指放好了、风速右上三、闭左眼睁右眼,侧头、屏气凝神、弓箭保养到最好状态、弓弦的拉力三弓半,拉到胸后半寸。
完美无缺。
“嗖!”
射出一箭后,查理快步走到箭靶旁,依旧没能射中中心。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拔下箭,又走了回来。
明明我的姿势、我的动作都已经完美无缺,明明抛物线和对风速的估计也都做到最好,明明弓箭已经被保养到最好的程度,为什么还是达不到父亲的高度呢?
等查理走回来时,雨秋平已经带着侍卫们离开了。然而,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宇智波青冈居然还留在那里等他。
“宇智波大人,有什么事情吗?”查理非常礼貌地问道。
“查理大人,您可能是苦于箭术无法提高了吧。在下倒是有一个建议。”宇智波青冈开口后微微有些动容,在得到了查理的点头允许后,默默地开口道:“在下也曾因为实力无法提高,而困扰许久。但是多年前,殿下曾经对在下说过一句话,在明白了之后,顿时茅塞顿开。”
“殿下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宇智波青冈顿了顿,低声开口道:“一个人不是天生就强,而是在有了羁绊,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或物后,就会变得无比强大。”
“殿下的话,我曾从另一个人口中听过。”查理叹了口气,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再次一丝不苟地弯弓搭箭。
“是谁?”
“我父亲。”
“哦,上帝啊,我怎么现在在想这些东西。”等查理回过神来时,杉谷善住坊已经在地板上捅了十几个窟窿了,几乎把半个地板都给捅破了。查理只能躲在一个角落,这里是那些洞的视线死角。
“不能坐以待毙。”查理端起点燃的铁炮,在心里默默权衡道,“找一个洞口和他对枪,或者冲到楼梯上和他对枪,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就在查理深呼吸了几下,准备冲上前去时,他的视线却不听话一般地被那把破旧的弓箭所吸引。无论怎样,都无法把视线移开,父亲当年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耳旁。
“汤普森,因为你的箭里没有感情。”老查理笑道,“这不是光靠训练就能达到的。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长弓兵,每一支射出的箭里都要倾注进自己的感情。”
查理再次深呼吸一下,试图平复自己的感情。在这段时间里了,杉谷善住坊又捅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等他捅到查理身边时,就再也不存在视野盲区了。而杉谷善住坊的嘲讽和挑衅,也一刻未曾停下。
“只有一次机会,我必须要射中。”查理在心里洗脑一般地不断重复道,“如果我输了,殿下他们都完了。雨秋家现在四面受敌,如果殿下出了事,少主尚幼,雨秋家必定陷入混乱。若是敌人趁机进攻,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他心里不断地念叨,给自己打气。他明白,雨秋家全家上下无数人的性命,可能都取决于它的表现了。脑海中,那些人的影像也不断浮现。
和他父亲一样是个烂好人,无私地帮助素不相识的人,总是关照自己,第一个在日本接纳自己的雨秋平。他不止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一样的善良,一样的仗义,也一样的傻,更一样的让人倾心,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
永远懂事乖巧,曾经笑嘻嘻地把一支从战场上捡来的好看的弓箭送给他的龙子。就像他已经故去的堂
妹一样,她们做过一样的事。把箭给自己的时候,笑得也是一样惨的灿烂。
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但是却真心称赞过他箭术的本多忠胜。多么像他的哥哥,那个古板的绅士,平时总是一本正经,可是在看到自己取得成就后,就会由衷地赶到开心。
还有福岛安成、还有御前崎仲秀、还有吉岗胜政、还有小川佑东,还有无数十年来生死与共的兄弟。
虽然查理看起来总是个冷漠离群的人,但是十年来的羁绊,却已经不声不响地在他的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这是一个美丽又残酷的世界。
我曾经失去过所有,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兄弟姐妹,失去了自己的前途,失去了自己的故乡。我没有好好珍惜和一家人渡过的时光,也再也没有机会重来,我落得一无所有,漂流海外,却又重新收获了那么多美好的记忆和故事。而幸运的是,我还有机会挽救这些记忆和故事,还有机会去好好珍惜这些羁绊。感谢上帝。
绝对不能输。
为了这么多战友,为了殿下,为了这份羁绊,我绝不能输!
父亲的话,再次回响在了脑海里。
“汤普森,因为你的箭里没有感情。”老查理笑道,“这不是光靠训练就能达到的。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长弓兵,每一支射出的箭里都要倾注进自己的感情。”
那一天,查理是这样说的。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话。”查理漠然地摇了摇头。
而父亲,是这样回答的。
“好的吧,但是这些也急不来一时。等你明白的那一天,你就会射中红心的。”
父亲,现在我明白了。
查理眼神一狠,猛地把手里已经点燃的铁炮朝着楼梯口扔去。随后俯身一个鱼跃,捡起地上的破旧弓箭。
这箭太钝了,想要一箭射杀杉谷善住坊,唯一的机会就是命中他的喉结那是没有骨头保护的地方。
杉谷善住坊听到铁炮落地的声音,十分警惕地朝着楼梯口望去,发现一把点燃的铁炮正咕噜噜地从楼梯上滚下来。
下一刻,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头朝下脚朝上,从他刚才在天花板上掏开的一个大洞中倒着跃下。而他手中,弯弓搭箭,箭头直指杉谷善住坊。
杉谷善住坊飞快地转过身,用铁炮对准了查理的方向,查理望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却没有丝毫慌乱。
拉弓的姿势不标准、食指位置放得不好、风速没有测过、瞄准也闭错了眼睛,没办法屏气凝神、弓箭根本没有保养过,破旧地一塌糊涂、弓弦的拉力从来没有测过,根本不知道该拉到什么程度。这简直是一个再垃圾的弓箭手也不会做出的垃圾举动,可是却发生在查理这个一丝不苟的精英弓箭手身上。
然而,就是这样,查理心中却有一股没来由的安心和自信。那是他在对着靶子练习时,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他觉得自己这支箭一定能够射中,他坚信自己这支箭一定能够射中。
因为只有射中了,我才能够救下殿下,救下那么多和我有着深厚羁绊的那么多人,我必须要射中。
在这支箭里,我倾注进了十年来全部的羁绊,倾注了过去十几年没能珍惜家人的遗憾,倾注了我的过去、我的未来、我的名字、我的情感、我一切的一切。
父亲,看好了。
这一箭,我只有中,不会空!
“嗖。”
“砰。”
第四百二十八章 谒见
不久后,当查理把杉谷善住坊的尸体搭在肩膀上,走回小木屋旁的山崖上时,杉谷善住坊的手下们都发出了惊呼和哀嚎。他们之前之所以没有那么坚决反对杉谷善住坊去单挑,就是因为相信杉谷善住坊不会输的他也曾多次和被他抓住的人单挑,却从未失手。没想到这一次,竟被这个南蛮人给射杀了。
有几个忍者抬枪就要射击查理,给杉谷善住坊报仇。可是另外几个比较冷静的忍者却纷纷劝他们收手。
“五郎是多狠的人你不知道吗?他一心听头领的,要是我们把这南蛮人杀了,那五郎转手就会把我们老婆儿子都给杀了的啊!”一个忍者一把夺下另一个忍者手里点燃的铁炮,低声呵斥道。
“那怎么办?真的放雨秋红叶离开吗?”
“暗杀雨秋红叶是六角殿下给头领的命令,放走雨秋红叶是头领给我们的命令。”一个看起来像是副头领的人沉声道:“我们只需要遵守头领的命令就可以了。六角殿下要是怪罪下来,反正头领已死,和我们无关。”
副头领的话获得了众人的认可,在他的命令下,悬在小木屋上的滚石和檑木被拉回山上去,而这些杉谷家的忍者,也缓缓地从山崖两侧退去。
一行人脱险后,雨秋平担心那些忍者改了主意继续来追杀,匆忙撤离。在这种情况下,携带那些阵亡侍卫的尸体回去根本不现实,雨秋平只能用装货的马车把他们运到一个风水不错的地方,添置了些棺材,帮他们就地安葬。不过,下葬前,雨秋平都把他们身上带着的纸红叶(原本是插在头盔上的,这次出行大家为了隐蔽身份而揣在怀里)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装好。这么多年来,雨秋平一直坚持着一个习惯:每当一个常磐备的将士阵亡后,都会把属于他的纸红叶保存下来。十年来,保存的纸红叶已经有了一小堆了。
这一次扩军人数巨大,雨秋平自己已经忙不过来,不可能亲手给每个人折纸红叶了,只能让手工艺人来折。不过,让每一个常磐备足轻在头盔上佩戴纸红叶的传统却留了下来,这也成为了常磐备红叶兵的象征。
“汤普森,这次可多亏你了。”雨秋平向着那些阵亡侍卫的坟墓敬了一杯酒,十分感激地对着查理说道,“要是没有你,我们全部都要在这里交代了。”
“殿下不必客气。”查理只是简单地点头,同样十分歉意地向着那些阵亡侍卫们的坟地敬了一杯酒。随后,他犹豫了一下,脸色一红,还是挣扎着开口道:“等我们回去,在下想和诸位同僚一起喝一次酒,不知道殿下能否安排一下?”
“啊?”雨秋平听闻查理的要求后愣了一下,“你要和大家一起喝酒?”
查理难为情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有些东西,不能等到失去了之后再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啊。
10月20日,雨秋平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纪伊国的手取城也就是山家暂时避难的地方。这是座人口不过一万的小城,由于地理位置偏僻,周围群山环绕,商业也谈不上发达。而城内的足轻,算上辅兵可能都没有2000人。
可是即使山家看起来如此弱小,却依然没有人敢轻视他们。就靠着他们的这个姓氏,就足以在河内呼风唤雨。而山高政素来有着刚正不阿,不趋炎附势的好名声,更是为山家加分不少。这十年来,山高政就已经两次仅带着1000人从手取城的大山里走出,可是在纪伊、河内振臂一呼,就会有上万国人众和豪族汇聚到他的麾下,和三好家这一庞然大物搏斗。
如果想要平定河内,就必须要借助山家的力量。在前世的历史上,强大如织田信长也不得不拥立山高政和他的弟弟山昭高作为招牌来统帅河内。更何况现在缺兵少将,四面楚歌的雨秋平。
雨秋平风尘仆仆地赶到门口,向驻守的卫兵说明来意:河内守护代雨秋红叶求见河内守护。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虽然守着的是这么个不会有人进攻的破地方,那些卫兵却依然一丝不苟地站岗,不敢有丝毫怠慢。看来这个山高政虽然傲慢无礼,但是却真的是一个非常注重传统和形式,非常严格的人啊。这一点,和常磐备的治军风格倒是有些相似。
然而,卫兵前去通报后,没多久就回来了。可是他却站在门口,既不开门,也不跟雨秋平说话,就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雨秋平不解地问道,“山殿下是见我还是不见我啊?”
“回禀治部殿下,主公会见您的。”卫兵老老实实地拱手答道,“只是按照幕府不成文的旧例,守护代来居城见守护,是要在门外恭候两刻钟,还请殿下勿怪。”
“什么?”雨秋平身后的一个侍卫一听这话就毛了,“这么冷的天,你们要把我家殿下晾在外面吹风?”
“在下不敢。只是这是主公的命令,在下实在不敢违抗。”卫兵面露难色,但依旧无比坚持地摇了摇头,“还请治部殿下勿怪。”
“算了,等就等一会儿吧。”雨秋平笑着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了池田恒兴他们被常磐备的卫兵以“没有殿下允许外人不可以进出营门”为由关在营门外时的憋屈了。
约莫两刻钟后,那个卫兵立刻拉开了大门,请雨秋平进去。早就在冷风里冻得够呛的雨秋平自然有些不满,大踏步地就走进了城门,直奔本丸天守阁而去。
还没等他们走进本丸,又被卫兵拦了下来。
“怎么,又要等两刻钟吗?”跟在雨秋平身后的侍卫没好气地低声问道。
“在下不敢。”那个本丸门口的卫兵连连摇头,“只是按照幕府不成文的旧例,守护代进本丸前,必须卸去佩刀,且闲杂人等不得跟随。”
“又
是幕府旧例?”雨秋平哭笑不得地叹道。这个山高政莫非真的活在几百年,还以为山家是当时权倾天下的三管领吗?现在全天下听他号令的也就只有河内和纪伊的豪族了,他都被三好家赶到这穷山破水的小城里了。要不是雨秋家实在太弱小,急需他的帮助,不然也不会来找他来帮忙啊。雨秋平敢说,他这架子比三好长庆和织田信长还要大。
“是的。”那个卫兵恭敬地点了点头,“有劳治部殿下了。”
“行吧行吧,来都来了。”雨秋平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解下自己腰间的千鸟,把怀里濑名氏俊的肋差也递给了那个卫兵,然后朝着本多忠胜点了点头。后者得到命令后,就率领着侍卫们跟着另一个卫兵离开了。
雨秋平跟着卫兵走到天守阁的大门口,正准备进去时,却又被另一个卫兵拦了下来。
“又是什么事情?这次还要我卸什么?衣服吗?”雨秋平没好气地挖苦道。
“治部殿下明鉴。”没想到,那个卫兵居然真的点了点头,“治部殿下谒见主公,不能穿这一身便衣的。看起来治部殿下也没有携带服装,那就请治部殿下跟在下来,换上守护代的武士服吧。”
“什么?”雨秋平真的是要被惊呆了。这山高政哪里来这么大的排场?他以为他是天皇吗?雨秋平见足利义辉都不需要专门换衣服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无可奈何之下,雨秋平只得满脸黑线地跟着那个卫兵去换衣服。不过,由于他身材高大,这里准备的几套河内守护代的衣服都太小了。他穿上之后,只觉得穿着女孩子的联体内衣一般绷得浑身难受,身上的轮廓都被包裹地一清二楚。由于衣服实在太小,他只能把御寒的衬衣脱掉,而这守护代的衣服又不保暖,在寒风里把他冻得瑟瑟发抖。他心中的怨念和不满已经越积越多,已经要到了爆发的边缘。他发誓,如果再有卫兵来找茬,他就立刻掉头就走,给这山高政狠狠地甩个脸色。
不过,幸运的是,麻烦的准备工作总算是做完了,他终于被领到了天守阁里去。他刚到一楼,一个一身古老的宫卿装扮的人就迎了上来。
雨秋平一看这人派头不小,十分谨慎地行了一个大礼,恭敬地道:“在下雨秋红叶,见过两位殿下。”
没想到,这人居然也不客气,就硬生生解下了雨秋平的大礼。雨秋平瞬间愕然了,整个山家,能当得起他正六位下治部大丞,河内守护代的大礼的,也就只有山高政一人了。这个人又是谁?
“在下平盛长,久闻雨秋治部大名,幸会。”那个人用一副标准的拖得长长的宫卿腔说道。
“平?”雨秋平听到这人的自我介绍后心中暗自腹谤,“这年头还有人不用苗子只用氏的嘛?他真的不是活在古代吗,而且比山高政还有古代?我的天啊,这山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不古
平盛长带着雨秋平来到了天守阁的二楼,立刻又有两个人迎了上来。其中一身蓝衣的一人就是游佐信教,一身黄衣的另一人则是安见直政,他们都穿着古老样式的武士服,用那令雨秋平听着难受的宫卿调调说话。这两人在雨秋平前世的历史上都担任过河内守护代,此刻看着抢了他们职务的雨秋平,脸色自然没有好到哪里去。雨秋平自己心里也清楚,没有跟他们过多纠缠,就继续向着楼上走去。
在天守阁三楼,前来迎接的是山高政的弟弟山政赖。在前世的历史上,他从足利义昭那里拜领了“昭”字,改称山昭高。而他又迎娶了织田信长的妹妹,成为了织田家的一门众坐镇河内。
没想到手取城这座弹丸小城,却足足修了一个四楼的天守阁。一般来说,这么小的小城有个两楼的天守阁就差不多了,四楼的天守阁实在太过浪费。不过雨秋平这次都不用问,就知道这肯定是按照幕府旧例,山家的居城的天守阁自然不能太过寒掺。只不过为了所谓的面子和名分就如此兴师动众,雨秋平在心里还是有些瞧不起山高政。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山家既然已经落入了如此狼狈的境地,就应该放下身段图谋发展,而不是强装着旧时的架子,为了脸面而大作面子工程。
到了四楼,雨秋平终于见到了山高政本人。他今年已经41岁了,因为这十年来的颠沛流离,显得更加苍老,乍一看都是要50的人了。他一身宝蓝色的高贵服饰已经微微有些陈旧,却仍然被他打理得一尘不染。发饰仍然是武士标准的月代头,嘴角更是蓄着一抹颇有威严的小胡子,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近半斑白了。虽然历经了十年来的流亡生涯,他的举止投足间仍然透露着一股高贵优雅的气息和今川义元、今川枫他们的气质十分类似,竟然让雨秋平有一些莫名的亲切。
“在下雨秋红叶,见过山殿下。”雨秋平老老实实地行了一个下属见过上司的大礼,希望自己的谦卑能够换来山高政待会的合作。
然而,山高政似乎把雨秋平的谦卑当做了理所应当,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晾了雨秋平一会儿,随后才用颇具威严的低沉嗓音说道:“雨秋平,请起吧。”
雨秋平闻言双眉一皱,刚才心中勉强压下的不满又瞬间腾起。已经有很久没有人直呼自己雨秋平了。在古代,直接称呼汉人的名字时很失礼的行为,一般都用字号代替,所以雨秋平也一直被叫做雨秋红叶。一般只有父母对子女,或者是位高权重的上司对地位非常卑微的下属,才直呼其名,单纯的上下级都不会如此失礼。
虽然雨秋平作为一个现代人,自己不是很在乎被直呼姓名,但是这却表明了山高政的态度:你是我卑微的下属,我就是要这么叫你。
“多谢殿下。”雨秋平长吸了一口气,低声逊谢道,随后便直起了身。山高政似乎也没有让雨秋平坐下的意思,就让雨秋平站在那里和自己交谈。
“不知雨秋平,何时能够肃清河内,让我回归河内国以安民心啊?”雨秋平自己还没开口,山高政倒是抢先问道,一副上司对下属的高高在上的语气。
“三好家势大,在下唯恐不敌,所以特请山殿下相助。”雨秋平虽然对山高政的语气非常不满,但还是按耐住性子,老实地借坡下驴。
“请我相助?你凭什么请我相助?”然而,山高政倒是被激怒了一般,用低沉的语气呵斥道:“雨秋平,你是我的家臣,有这么和主上说话的吗?”
雨秋平闻言浑身一震,怒火已经烧上心头。这个山高政真的这么目中无人吗
?雨秋平叹了口气,估计一味地委曲求全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不软不硬地给了他一个钉子道:“启禀殿下,在下乃是织田弹正的家臣。”
“你是河内守护代,怎么就是织田弹正的家臣了?你是我的家臣!”山高政闻言似乎更是恼怒,直接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凝视着雨秋平的双眸呵斥道。
“殿下,请自重。”雨秋平已经彻底 火了,他根本没有办法和山高政交流。他别说识时务了,他连时务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想着幕府的旧例,根本不肯承认眼下的现实。如果他一口咬定雨秋平就是他的家臣,需要一切听他的指挥,那可能真的没有什么谈的必要了。
“自重?自重?哼哈哈哈哈…”山高政闻言怒极反笑,用手对着雨秋平指指点点道:“雨秋平啊雨秋平,我之前听过你对治乱循环的点评,还觉得你这个人有点见识,没想到和三好长庆他们是一丘之貉!”
雨秋平的那句“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差点脱口而出,好悬被他忍住了,而是换了另一句带着浓浓挑衅意味的:“请赐教。”
“雨秋平,你说你是河内守护代,我是河内守护,你为什么不是我的家臣?”山高政毫不畏惧雨秋平的挑衅,直接高声问道。
“在下是织田家的家臣,怎么就成了殿下的家臣了?”雨秋平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我山家的家臣怎么就是织田家的家臣了?哦不。”山高政顿了顿了,冷笑道:“更加奇怪的是,为什么织田信长的家臣能够成为河内守护代啊?”
“因为…”雨秋平刚要开口,就被山高政猛地挥手打断,沉声道:“因为织田信长手上有兵,因为织田信长打到了京都,因为织田信长把公方殿捏在了手里,所以能给你河内守护代的役职!不要装什么大义,事实就是如此!”
山高政的这一番话一下子把雨秋平给说蒙了。他直接把织田信长挟将军以令大名的遮羞布给揭开了,**裸地指出雨秋平的役职是用兵要挟来的这一事实,但是这种说法岂不是让足利幕府颜面尽失?而且如果山高政这么现实,这么认得清时务,一点面子都不给足利义辉和织田信长留下,又为什么要做出自相矛盾的事情来摆架子呢?
“乱臣贼子,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看到雨秋平不说话了,山高政厉声训斥道。
“殿下请慎言,在下的主公是以匡扶天下为志,并不是三好修理那样的野心家。”雨秋平摇了摇头,捍卫着自己的立场。
“都是一丘之貉!三好长庆上洛的时候,也说自己是为了匡正天下。大内义兴上洛的时候,也说自己是匡正天下。结果呢?不都是为了自家的利益!”山高政掷地有声地说道:“什么匡正天下,什么大义,都不过是大名为自己扩张势力寻找的借口罢了。我又不是黄口小儿,这些话蒙谁呢?”
这山高政不按套路出牌啊!一般这种时候,都是要抢占道义的制高点,然后双方在遮羞布上互相打太极啊。山高政这种活在过去,极为重视面子和架子的老官僚,不是应该深谙此道吗?为什么会像是一个不懂套路的小孩子一样,上来就把现实直接点破。
“天下就是被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搞乱的!”山高政越说越气,指着雨秋平的手臂竟然微微有些颤抖,“无视法律纲纪,视幕府威严为无物,为了自家利益擅动刀兵,最终酿成这战国乱世!”
“殿下既然对现实如此清楚,又为何不肯识时务地放下架子。”看到山高政说得如此直白,雨秋平也没有了继续打太极的打算,而是直截了当地沉声道:“事实就是,山家
凭借自己的能力以及无力对抗三好家,必须和我联手才有机会!我有兵,殿下有着号令河内豪族的威望,你我联手就有希望击败三好家!那我来向您请求援助,您为何态度如此不屑?又为何要摆着架子?”
“说什么来什么,你这样又和织田信长有何区别?”山高政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不是也是为了击败三好家?不也是为了自家利益不择手段?我和你合作打下河内,你们织田家难道不会在河内分一杯羹吗?那和三好家控制河内有什么区别?”
“合着殿下您的意思,就是要让山家回到河内咯?”雨秋平笑了一声,摊开手道:“我就直说了,凭借您的实力,绝无可能。还是识时务点好吧。”
“没有可能我也要去做,识时务不代表着和世俗同流合污!”山高政愤怒地一甩袖袍,用手指着雨秋平的鼻子厉声道:“回归旧体制,回归三代将军时的全盛!所有的守护大名都回归旧领,所有人都严守幕府法律纲纪,不准擅动刀兵,以幕府旧例号令天下,压下所有野心家,天下才能永久太平!不然天下大义、法律纲纪被蔑视,三好长庆识时务,靠着武力称霸,下一个织田信长也会识时务,用同样的办法称霸!织田信长不行了,又会有新的霸主识时务,一轮又一轮治乱循环,受苦的只是芸芸众生!只有回归幕府旧例,才能彻底安定天下!”
“所以我山家,我山高政决不让步,就是不识时务!该是山家的领地,一块都不让出;该是山家拥有的礼节,一步都不能少!该是幕府的法律纲纪,谁都不允许违反!让天下会回归原来太平时的样子!如果天下人都像我这样不识时务,都安分守己,都安心治理好自己的领内,没有对别人领地的非分之想,天下就不会大乱!就不会给三好长庆、织田信长那些违背幕府旧例的野心家搅乱天下的机会!治乱循环就能终结!”
“啪!”
就在山高政骂得正起劲的时候,雨秋平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和山高政伸出的手一击掌让后者直接愣在了原地。
“您刚才的那段话,我无比认同。”雨秋平微笑着望着山高政,“对于结束治乱循环的那一段,我真的和您意见一致。以战止战,永远不能带来和平。”
在原本的历史上,山高政就是这样一个清楚意识到现实,却又“不识时务”的人。他屡次和三好家对抗,屡败屡战,都是为了山家能够拿回属于自己的领地,回归幕府旧例,结束治乱循环。为了这个目标,他屡次放弃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毅然决然地和三好家开战,而到最后,连他的家臣也不再愿意追随这个傻瓜走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将他放逐,拥立了他的弟弟山政赖。
而当山政赖被家臣杀死时,山高政这个傻瓜丝毫没有记恨弟弟篡位之仇,而是最后一次为了幕府的伦理纲纪起兵,追究游佐信教等人擅杀主公的僭越之举。他也最终战败,输光了一切,四处流浪直至身亡。
“因为您和我一样。”雨秋平望着山高政,从他那浑浊的双眼里看到了些许欣慰,“都是为了结束治乱循环,而走上一条几乎不可能成功的路的傻瓜。”
“在下非常欣赏山殿下,只是立场不同,遗憾不能合作了。”雨秋平无比遗憾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织田殿下绝对不会允许山家回到河内,就算暂时允许了,他也会在未来找机会驱逐您。他就是想要由织田家来控制河内。在下一向说到做到,所以殿下的要求,在下不能答应。”
人心不古,治乱循环。
第四百三十章 算账
雨秋平从手取城的府邸离开后,本多忠胜等人立刻迎了上来。
“殿下,怎么样?”一个侍卫焦急地问道。
“谈崩了。”雨秋平快速地吐出了这几个字,“我们本来想借助山殿下的号召力,号召河内豪族和我们一起进攻三好家。可是山殿下坚持要自己入主河内,我们无法接受,主公也无法接受。”
“这老不死的!”雨秋平的另一个侍卫十分愤懑地斥责道:“摆着臭架子,活在过去,一点都不识时务,以为山家还是三管领吗?真的是不识好歹。”
“没错,的确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傻瓜。”雨秋平笑着答道,“我们走吧,回去了。”
但是我,半兵卫,长政,不也都是不识好歹的傻瓜吗?
雨秋平一行人缓缓离开了手取城,却没有注意到,手取城天守阁的四楼楼顶,有一个沧桑的中年人,一直扶着栏杆,目送着他们离开。
等到雨秋平从河内国原路返回时,去发现三好家的部署发生了改变。留守河内的军队大多都向着高安郡,大县郡,涉川郡一带集结,比原本的部署要靠南不少。
“这是什么意思?”雨秋平对三好家部署的改变有些不解,但还是靠着换装穿过了封锁线。等他走入若江郡境内后,他就立刻明白了三好家改变部署的原因若江城上,红叶旗正高高飘扬。
“安成,你们是怎么办到的?”雨秋平带着侍卫们进入若江城内后,福岛安成立刻带着人过来迎接。
“回禀殿下。竹中大人在收到了您传回的消息:若江一带三好军数量有限后,立刻制定作战计划,发动了攻击。三好家没想到我们居然进攻得这么快了,援军刚刚抵达高安郡一带,我们就已经把若江城连带着若江郡、河内郡一共48000多石的领地给打下来了!”
“你们的人够吗?”雨秋平有些诧异,“不到800战兵能走这么多事情?”
“没有,竹中大人把还在训练的1200多战兵也全部派出来了,在仲秀、胜政、佑东他们三个的率领下跟着主力部队虚张声势。那些守军不知道他们都是新兵,穿着的都是破烂具足,拿着的也都是竹枪之类的次品,以为他们都是和在下的排那样的精锐,因此弃城逃跑了。”
“半兵卫这招不错啊!虚张声势!哈哈!还顺带以战代练,让那些新兵适应战场!”雨秋平闻言满意地笑道,“又打下来了将近50000石领地,着实是大丰收啊。这样一来,河内国就有将近一半的领地控制在我们收下了。”
“但是殿下,三好家的援军也因为若江失陷而加快速度赶过来了。”福岛安成有些担忧地说道,“根据情报,三好义兴和三好三人众都已经在前天赶回了河内、和泉,我们面前的三好军总数可能已经超过14000人。”
“这么多!”雨秋平闻言脸色一变。在近畿地区,由于人口稠密,因此大名的动员能力普遍要比其他地方要多。现在河内和泉控制在三好家手上的,大约加起
来有26万石左右,可是却能召集14000人的大军。
“而且粮草问题还没有办法解决。”福岛安成摇了摇头道,“为了这次行动,我们又动用了不少军粮,还征集了不少饥民作为辅兵,也耗粮颇多。我们现在的存粮,最多保证常磐备和枫叶山城的居民们坚持到11月中旬。”
“竹中大人本想掠夺河内郡、若江郡境内三好家秋收后的粮草,可是打下来才发现,粮草早就被运回了高屋城。”福岛安成提到这里,神情更加低落下去,“殿下快想想办法吧,不然不等三好家打过来,我们自己就要饿垮了。我们现在为了守卫若江城,把常磐备全军几乎都拉到了这里,新兵的训练也在若江城这里进行了。但是粮食不得不从枫叶山城运来,每天在路上消耗的粮食就不计其数啊。”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枫叶山城,吉兵卫和三菱商队的钱应该快到了,我去想想办法。”雨秋平朝着福岛安成点了点头后,再次嘱咐道,“若江城的守卫就交给你和查理了。如果你们觉得有余力的话,可以在周围修几个棱堡作为防御辅助工事。”
说到这里,雨秋平忽然有些疑惑,再次问道:“你们把全军都拉到这里来,枫叶山城谁守啊?”
“殿下尽管放心。真田大人说,由于本愿寺和三好家处于敌对状态,枫叶山城以北摄津地区的三好军,全部集结到了有冈城附近盯防石山御筑城了,枫叶山城没有危险。”福岛安成信心十足地答道。
“那就行。”雨秋平点了点头后,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轻松地笑道:“对了,安成,你安排一下,汤普森想和大家聚在一起喝个酒。”
“嗯?”福岛安成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嘴角也泛起了欣慰的笑容:“洋人小哥吗?那真是太好了。”
雨秋平急匆匆地赶回枫叶山城后,濑名氏义和他带领的军工司、商队、代官、法官骨干以及大量的金钱也到达了枫叶山城。据他所说,第二批搬迁的家属估计也已经上路了,那一路由今川枫负责组织。
“你来得正好。”雨秋平总算是等到了他的铁公鸡,“我这就把所有的有关粮食、房屋修缮、军备制造、训练的账务都给你,你给我算算我们的钱够不够!”
安排濑名氏义立刻去算账后,雨秋平也把代官和法官派驻到了领地内,分别负责税收和法律。平时代官的事情都是由直江忠平负责,但是他现在人不在,雨秋平只好自己担起来。而法官和新领地法律的制定,雨秋平则通通交给了天野景德。
代官和法官派驻进入的领地,大多都是雨秋平手上这120000石领地里原来属于三好家直辖的那一半。而另外一半领地,则都在河内国豪族的控制下。雨秋平暂时不敢去动他们,因为这些豪族都和三好家关系密切。万一自己威胁到了他们的领地,那些豪族联合起来发动一揆,呼应三好家的攻击,那雨秋家就万事皆休了。
这些工作全部完成后,已经是10月25日,而濑名氏义算账后得
出的结论,则不容乐观。
“红叶,虽然三菱商队的确有着雄厚的资产,可是现在已经进入贷款偿还期,可以抽调的资金不算太多。”濑名氏义拿着手上厚厚的一沓账本,面色低沉地对雨秋平说道:“现在军粮购买是第一要务,其次是居民们过冬的建材购买,然后就是常磐备的训练和军械制造的钱。”
“粮食倒算还好,今年近畿地区丰收,町的粮食不会太贵。但是想给这么多百姓建造过冬的房屋,建材的费用即使最最最保守估计,也要将近十万贯。而常磐备所需要的具足、长枪、短刀,特别是铁炮的费用,加起来就要七万贯朝上,这还没算上训练所用的费用。而且,枫叶山城由于大火损毁严重,维修的费用保守估计也需要四万贯。”
“而三菱商队此刻能调动的资金,总共不过二十二万贯罢了。最多只能挤出一万贯来买粮食,按照现在的价格,可以买到够五万多人吃大概四十天的粮食。”
“四十天吗?”雨秋平掐指一算,“现在的军粮还可以支撑到11月中旬…也就是勉强能撑到今年结束。但是明年呢,明年怎么办?”
“红叶,我千万建议你,不要这样浪费三菱商队的资金。”濑名氏义听说雨秋平打算把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生产中时,不由得急了起来:“三菱商队是一只能下单的鸡,这些流动资金是这五六年来辛苦挣出来的,靠着它们滚雪球,我们的买卖可以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能供给给红叶的也越来越多。可是红叶若是此刻把他们全部花掉,无益于杀鸡取卵,三菱商队就要从五六年前白手起家一样重新开始了!之后雨秋家的用度根本无法维系!何况我们刚从尾浓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近畿做买卖,需要更多资金来挤入近畿市场啊,怎么可以这个时候抽调所有流动资金!”
雨秋平知道濑名氏义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别无选择。如果不花钱卖粮食,所有人都要饿死。如果不花钱修缮房屋,这五万多饥民能够度过严冬的不知道有几个。如果不花钱训练、制造军备,那么常磐备根本无力作战,在这四战之地就活不下去。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雨秋平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雨秋家守不住这枫叶山城,要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红叶!”濑名氏义急得双眼通红,几乎要和雨秋平吵起来,“这么多年的心血,你打算一朝葬送吗?这枫叶山城不守就不守了,我们大不了回尾张去啊!”
“任务失败,回尾张去,以后可能就再也得不到信任了。而且柴田殿下,森前辈、佐久间殿下他们都已经得到了十几万石的封地,如果我此刻回到尾张,就会只剩下那七万石,再也无力和他们竞争。”雨秋平坚决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更何况我承诺过枫叶山城的几万百姓,只要雨秋家还在,就要守护枫叶山城,岂能言而无信?”
就在雨秋平和濑名氏义争执不下时,龙子忽然进来通报道:“殿下,町、石山町一带的几位商人来访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商贾
听到龙子说,来的是几位商人,而不是一个使者后,雨秋平就意识到来头不小。
果不其然,当他和濑名氏义穿戴整齐前去迎接后,已经在大厅内等候的商人们合在一起,几乎是近畿地区豪商的一场大聚会。
“那个是町豪商今井宗久,旁边那是津田宗及,这两位是势力最大的。”濑名氏义似乎早就做好了功课,在雨秋平耳畔小声嘀咕道:“右边那四位是小西隆佐、末吉孙四郎、橘屋又三郎和长谷川宗仁,也都算是一方豪商了。”
“这么多人找上门来要干什么?”雨秋平看到这么大的阵仗,不禁有些犯嘀咕。
“估计是为了商道。”同样是商人的濑名氏义自然明白这些老板们的命脉所在。
等到雨秋平和濑名氏义落座后,这些商人都仅仅是行了个简单的拱手礼。一般来说,作为贱民的商人见到武士都是要行跪拜礼的。可是町、石山町一带的商人们素来有着自治的传统,除了每年缴纳给周围大名高额的税金外,就不受管辖了,因此骨子里也有一股傲气。雨秋平和濑名氏义倒是不在意这些,也是拱手回礼。
看到雨秋平和濑名氏义的态度后,那几个商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由津田宗及先开口道:“草民津田宗及,见过红叶殿下了。小侄几年来多亏殿下照顾,草民替小侄和他故去的父亲给您道谢了。”
“小侄?”雨秋平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道:“那个铁炮教头津田一吉是你的侄子?”
“正是。”津田宗及笑着点了点头,这样也算是让雨秋家和津田宗及搭上关系了,套套近乎就可以谈正事了,“所以为了回报殿下,草民特携一众商人来和殿下谈生意了。”
“哦?是什么样的生意啊?”雨秋平还没说话,濑名氏义倒是抢着开口道。这个铁公鸡,一听到生意两个字就急了。
“来为殿下雪中送炭。”一旁的今井宗久笑着接过了话头,“红叶殿下宅心仁厚,愿意救助百废待兴的饭盛山城,现在枫叶山城的民众。可是凛冬将至,无论是粮食,过冬房屋所需要的建材还是预防瘟疫的药物,殿下恐怕都有缺口吧。还有殿下那强军所需要的铁、硫磺、皮革,也是有些不够的吧。”
“今井老板说得是。”雨秋平点了点头道。这些商人的消息看来真是很灵通啊,准确打听到了雨秋平现在极缺建材和粮食。而今井宗久提到的药物,雨秋平之前自己都没有想到。枫叶山城周围的百姓饿了这么久,身体都不是很好,真的挨到了严冬肯定会有很多人生病,如果药物储备不到位,酿成疫病可就麻烦大了。
“正巧,津田老板还有其他几位老板,就是来和殿下谈这些买卖的。”今井宗久继续在那有些肥胖的脸上维持着商人招牌的和蔼笑容,“殿下想买什么,我们町应有尽有,请尽管开口。”
“那真是太好了。”雨秋平本来就向着找个机会派人去
町、石山町联系,没想到町、石山町的商人主动找上门来谈生意,“这位是雨秋家负责财政的濑名氏义,你们可以和他详谈。”
“是三菱商队的濑名老板吗?”坐在一旁的末吉孙四郎闻言眼前一亮。他是石山町和近畿一带有名的投机商人,虽然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经常游走于各家大名之间,坐着一本万利的买卖。他对于濑名氏义这样靠着雨秋家运作商队的人,可是羡慕得很啊。
“正是。”濑名氏义点了点头,“既然诸位都准备来做生意,不知道我们从何处开始谈起?”
“且慢。”今井宗久闻言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谈生意的事情可能还要放一放,我们这次前来枫叶山城,其实是有一事想求助红叶殿下。这件事事关近畿商业的生死存亡,不敢怠慢啊!”
雨秋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望向了今井宗久。町、石山町商人闻名日本,向来以唯利是图而出名,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雨秋平现在这么缺粮食、药物、建材,还有军备制造做需要的原料,这些商人肯过来和雨秋平交易,也算是掐准了雨秋平的七寸。因为雨秋平如果不能从他们那里买到这些东西,就无法在枫叶山城坚持下去。没有粮食,全军都会饿死。没有建材和药物,枫叶山城的百姓们的生命就得不到保证。没有军备所需要的原料,常磐备就只能穿着布衣,拿着竹枪和敌人对决了。
因此,雨秋平别无选择,只能任由町、石山町商人们提出条件。
“红叶殿下容禀,”今井宗久看到雨秋平没有反对后,就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町、石山町和京都以东地区贸易的商道,一直以来都是要经过饭盛山城的。前些日子由于京都合战和松永家对饭盛山城的袭击,我们不敢继续走这条线路,害怕被乱兵洗劫。可是另一条商道要经过大和的山区,道路崎岖难行,商队行动不便,为此我们有不少本来要运往东国的货物都囤积了下来。”
“现在红叶殿下大显神威,安定了枫叶山城一带,我们就想重启这条贸易线路,还望红叶殿下能够保证商道的安全。至于通行的关税,殿下还请放心,一定不会少了殿下的一份。”津田宗及接过话头,十分恭敬地给雨秋平戴上了一顶高帽子。
“那是自然。”雨秋平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提案,“还请诸位老板放心吧。”
商道的事确保无忧后,这些町、石山町商人肩头的重担一下子都卸去了,也就放心地开始和濑名氏义进行生意上的谈判。一进入到这一阶段,商人们刚才和雨秋平打交道的和气立刻消失殆尽,各个唇枪舌剑,和濑名氏义为了利益争得面红耳赤。雨秋平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濑名氏义和这些高手过招,自己则默默地品着茶水。
“这个太贵了,生铁哪里有这么高的价格?”
“我们这里的铁纯度可高了,无论是做具足还是枪膛,都不是濑名老板以
前在津岛买到的那些次品可以比的!”
“药材也是,哪里会有这么高的价?”
“现在冬天了,四国又刚刚发过疫病,药材短缺,价格自然不低。”
“这些建材为什么也这么贵?石头和木材有这么夸张吗?”
“濑名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建材就是这个价格啊!”
“那我大不了让百姓们自己挖石头砍树,你这个价格也太夸张了!”
“濑名老板可别吹牛了,枫叶山城附近都是平原,哪有那么多石头和木材?想自己挖就只能到金刚山上去了,可是那里路途遥远,那些饥民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力气跑那么远砍树搬石头回来啊。再说这么折腾,冬天马上就到了,来得及吗?我们的建材可都是直接运到枫叶山城的啊!”
经过了漫长时间的谈判,价码终于定了下来,濑名氏义已经累得嗓子都哑了。由于雨秋家处境狼狈,町、石山町的商人拥有卖方市场,在谈判中具有主导地位,濑名氏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压低多少价格,只能忍痛签下了那些合同。合同里规定,雨秋家先付10%的定金,然后商人就开始运货,运来多少雨秋平就付多少钱,直到最后一批货物运来。
可是濑名氏义心里清楚,如果真的要这么运作,三菱商队就会耗光所有的流动资金,一切就要重头再来了。有些不甘心的他在合同签完后,向这些老板提出了一个建议:“不知各位老板,手头是否宽裕。三菱商队初来乍到,想打入近畿市场需要不少资金,能否借一些资金周转?”如果能够从这些老板这里借钱来支付这些高额的粮食、建材、原材料的费用,三菱商队就有机会腾出资金打入近畿市场,开始扩大规模盈利。
“哈哈,濑名老板说笑了。”小西隆佐闻言轻笑了几声,“就是雨秋家搞的那个人民银行吗?草民就直说啦,那些银行也就是让老百姓存钱进去罢了。我们做商人的,钱滚钱的手段可是比那利率高多了。”
这些商人心里一个一个也都跟明镜似的,自然不愿意有着雨秋家官方背景的三菱商队进入近畿和他们抢市场,借钱给人民银行这种事情,他们是想都不会想,更别说做了。
“不知各位老板可曾听说过奇货可居?”雨秋平见状也插嘴道,“三菱商队可不是简单的商队,而是有雨秋家作背景的。”
雨秋平这样露骨的话,其实已经有违了商人之间谈判的默认规则。商人们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最后还是由津田宗及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殿下勿怪,草民就直说了。我们町名为自治,但是每年也要交给三好家不少税金,算是和三好家有些关系。三好实休殿下那‘钱袋子’的美誉,就是因为他和我们町有着良好关系才来的。町现在毕竟控制在三好家手上,我们如果和雨秋家走得太近,实休殿下不会坐视不理的,到时候我们可就麻烦大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转折
送走了町的商人并交付了第一笔定金后,雨秋家在河内国的部署也开始走上正轨。
常磐备的训练在竹中重治的指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1200多名新兵正在进行长枪兵的训练,而新的编制也已经制定出来。原来的800老兵在南禅寺之战里损失了一些,但是伤愈后还是拥有700余人能够上阵。伤残的足轻被雨秋平送去他和天野景德教授的学校里,学习代官和法官的知识,准备上任。而剩下的700多老兵,则被打散分到了常磐备的5个连里,去带带那些新兵。五个连的连长,分别是福岛安成、查理、御前崎仲秀、吉岗胜政和小川佑东,他们现在也都拥有了少校的军衔。在其他武士家里换算的话,大概就是侍大将了。
而骑兵队,也进行了扩编,扩充到了200人的规模。骑兵连的连长穴山信实,则同样拥有一个少校的军衔。常磐备的战斗部队加起来,人数已经达到了空前的2200人,不过其中新兵的比例较大,可能需要几场实战才能提高战力。
当从町购买的第一批粮食运达枫叶山城后,常磐备的所有战兵都可以放开肚皮吃饱,而负责训练的教官们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加大训练量了。在高强度的训练下,新兵们的战斗水平正在快速地向老兵靠拢。
不过,常磐备的2000步兵,如果按照编制,应该拥有750铁炮手事实上现在只有200人。福岛安成和查理的排里各配置了100铁炮手和50弓箭手,剩下的三个排则全部都由长枪兵组成。这是因为蓝翔花掘的军工司刚刚抵达枫叶山城,即使努力生产铁炮,产量也没办法让让全军立刻完成换装因为当务之急还是长枪和具足的制作。
军工司又招募了一批人,将近200多人加班加点地劳作,每天可以生产25身具足和更多的长枪、短刀以及5把铁炮,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速度了。每次有新的铁炮被生产出来,就会被第一时间运到训练场,交给那些老兵们去训练射击。
10月29日,第一批建材运送到了枫叶山城。雨秋平立刻组织百姓们自己动手,领取免费的建材为自己打造过冬的房屋。随着天气逐渐变冷,一场降雪也不期而至,气温直线下降,原有的简易木板稻草屋已经无法御寒,百姓们只得加倍努力地盖房子。
本着不破不立的观点,既然枫叶山城已经被烧坏需要重建,雨秋平在清理了废墟后,索性做了一个完整的规划。他把城下町和城内的商业区、住宅区、饮食休闲区域按照合理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保证每一个住宅区附近都有较大的商业区、饮食休闲区,十几条横平竖直的官道也被规划了出来。民众按照雨秋平的要求在划给他们的地方搭建房屋,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而11月9日,今川枫率领的搬迁队伍也抵达了枫叶山城。雨秋平没功夫让大家休息,就让这些常磐备的家属们在枫叶山城城内开始搭建武家屋敷。雨秋平本来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今川枫的到来让他多了个帮手。于是,房屋的修筑和枫叶山城城下町的规划被他转手甩给了一脸幽怨的今川枫。
让雨秋平有些意外的是,这次一起过来的家属中,居然还有直江忠平的独子直江成元丸。他把自己的孩子都送来了这里,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坚定自己的立场了。而雨秋殇和雨秋佑虚岁马上就要9岁了,也都被雨
秋平安排去给竹中重治和天野景德帮忙。
而情报网的构建,雨秋平自然十分重视。真田昌幸抽掉了军情司几乎所有的忍者和细作,把他们散开到了枫叶山城周围的地域,重点盯防南河内的三好家大军。大和当然也不能放过,毕竟松永久秀这个老狐狸说不准就什么时候窜出来咬雨秋平一口。
与此同时,濑名氏义则在和时间赛跑。他之前努力谈下来的分期付款方式,让他能够在这一个月里保有一定量的流动资金。他立刻利用着这些资金,在北河内设置了多家店铺,开设了银行,并尝试进行各种日用品的贸易,来尽量盈利。
就这样,枫叶山城宛若一个巨大的蜂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每天町的货物运到枫叶山城时,就是整个领地最忙碌的时候。蓝翔花掘派人过来取走原料继续生产;雨秋平派人领走粮食,再派发给百姓和军队;今川枫派人来领走建材,分发给正在盖房子的百姓;而濑名氏义则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付给这些町商人们等价的报酬。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雨秋平原本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常磐备的战斗力一天比一天提高,原本一片废墟的枫叶山城此刻也如同一个巨大的工地一般,已经有了城下町的雏形。濑名氏义的三菱商队虽然因为流动资金一天又一天地流失而有些吃力,但仍在尽可能盈利。虽然由于资金有限,买来的粮食只能支撑过今年,明年上半年的粮食仍然没有着落,但是只要挺过了这个冬天,雨秋家就在北河内站稳了脚跟,一切都还有机会。
而南河内高屋城附近的三好军,似乎也因为有些忌惮雨秋平的2000战兵,而没有采取进攻的措施。毕竟三好义兴和三好三人众的部队在京都合战里损失不小,又在摄津和播磨平乱中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正在修整,也给了雨秋平喘息之机。
然而,一片向好的消息却在11月15日这天戛然而止。
都已经过了下午申时,但是町的货物今天依旧没有运到。本来按照约定,午时四刻前货物就必须运达枫叶山城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货物运来。”雨秋平站在枫叶山城残破的城楼上,眺望着西南。
“可能是昨日的暴雨阻碍了行程吧。”真田昌幸推测道,“在下这就派出忍者去西南一探究竟。”
“去吧。”雨秋平应了一声后,其实心里还是觉得町的商人只是迟到了。毕竟这么大一笔生意,没有道理不做。就算不做,町商人应该也会有派人来告知自己原因吧。
然而,第二天,也就是11月16日傍晚,町的货物仍然没有送到,这就已经拖欠了两天的货物了。军工司还有正在搭建房屋的百姓,由于原料和建材没有运来,不得不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雨秋平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望向町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11月17日一整天,仍然没有任何货物抵达。而雨秋平的忍者在商道上一路侦查过去,在雨秋家控制的领内,没有任何一队来自町的商队正在赶来。
连续三天没有货物送来,枫叶山城内也瞬间流言四起。百姓们无不因为商贸的中断而感到恐慌,连正在若江城训练部队的竹中重治也再三来信,询问是否发生了突然事件。雨秋平自己也是慌得不行,不知道町的商人已
经连续运货半个月,为何毫无征兆地终止了货运。
11月18日凌晨,军情司的忍者终于打探到了消息,的确是突然事件三好义贤来了。
“三好义贤来了?带了多少人?”雨秋平听到三好义贤的名字后大惊失色,立刻向真田昌幸追问道。
“没有带领阿波众。”真田昌幸已经再三询问过忍者,十分肯定地低声道:“他独身前来。三好长庆和十河一存,正率领着三好家主军进攻围困白地城的长宗我部元亲,阿波众的旗号在十天前在白地城一带出现了,不可能现在来到和泉。”
“独身前来吗?”雨秋平叹了口气,即使三好义贤只有一个人,他仍然为此感到头疼。这个人,就是曾今谋杀主君篡夺阿波;谋杀池田家家主篡夺摄津;又谋杀伪将军足利义荣诱骗联军进攻;再犯天下之大不韪火烧皇宫和京都,葬送联军好局的男人。这样的罪行,足够一个人下十几次地狱都不为过了。但是他的这份狠辣和在黑暗中行事的手腕,足以让每个敌人闻风丧胆。
“对的,宇智波大人冒着巨大风险,亲自和津田宗及接上头了。”真田昌幸压低声音说道,仿佛担心周围都有三好义贤的忍者在偷听:“津田老板说,三好义贤抵达和泉后,就宣布要夺回饭盛山城,拿下雨秋家。河内和泉一带的三好军已经全军集结,一改之前的颓势。町的商人担心因为和我们扯上关系,引火烧身,给了三好义贤事后清算他们的理由,匆忙终止了和我们的交易。”
“他们不怕我们以他们违约为由,关闭商路吗?”雨秋平闻言气得不轻,他平生最讨厌言而无信之人。
“三好家估计会在春耕前进军,他们觉得就是殿下要切断商路,也不会耽误太久,马上就会被三好家扫平,所以有恃无恐。”真田昌幸做出了自己的推测,“但是殿下,他们的设想并没有错。”
“我知道。”雨秋平有些无奈地跌坐在榻榻米上,不断地深呼吸,试图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呼吸却越来越紊乱。
“如果町给我们输送的货物中断的话,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如果没有町继续运来粮食,雨秋平现在手头的存粮,只能保证军民支撑到11月末左右。而建材中断的话,修到一半的房屋也几乎什么用都没有,百姓们根本无法靠着它们御寒。制造具足和铁炮的原材料缺失的话,常磐备的换装也成了大问题。
根本不用三好家进攻,雨秋家自己就撑不到明年了。如果三好家在雨秋家断粮后进攻,那就不是战斗,而是摧枯拉朽一般地屠杀。
“殿下,派出使者请求町继续派送货物吧。”真田昌幸急急地低声道,“不然雨秋家就完蛋了!”
“不可能的,别想了。”雨秋平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道:“如果要在雨秋家和三好家之间选边站的话,傻子都会选择人多势众的三好家吧?更何况是那群精明的商人。我们比三好家弱小太多了,他们没理由支持我们。只要不给我们运货,我们就不会不战自溃,枫叶山城也会被三好家夺下。到时候他们再和三好家占领枫叶山城的守将做生意,与和我们做生意又有什么差别?他们又为何要担着被三好家收拾的风险支持我们呢?我们能给他们的好处,三好家都能给,何况町还在和泉国的治下。”
第四百三十三章 绝处
“那殿下,现在怎么办?要隐瞒消息吗?”真田昌幸面色紧张地向雨秋平征询意见。
雨秋平犹豫了一下后,摇了摇头,坚定地低声道:“不要隐瞒了,和百姓们还有所有武士足轻直言我们的困境,告诉大家我会想办法的,让大家不要慌乱。”
真田昌幸按照雨秋平的要求,向领内公布消息后,结果却比预想中的要好。民众感激于雨秋平的诚实,之前因为物资短缺的恐慌反而逐渐平静下来,议论和各种谣言也逐渐平息。
“殿下真是大才。”真田昌幸见状感慨不已,“我本以为这种时候一定要严守消息,没想到殿下此举反而收获民心。”
“那是因为我心里没底。”雨秋平惨笑着摊开了手,“要是我有办法解决困境,我肯定会保守消息维持稳定。可是眼下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现在隐瞒了消息,到时候到了月底,粮食不够了,你叫我如何收场?”
虽然雨秋平心里明白町不可能再给他配送货物,但还是派出使者前去碰碰运气。结果不出他的所料,町的商人们虽然对雨秋平表示了十分抱歉,但还是爱莫能助了。
雨秋平于是只能转而求助于山城国和大和国,想要从那里购买粮食。然而,山城国由于之前的京都合战引发的战乱,几乎没有剩下任何存粮。而大和国的松永久秀更是直接禁止了粮食交易,似乎打算狠狠地坑雨秋平一把。雨秋平敢怒不敢言,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求助更远的南近江。近江一向是有名的产粮地,但是今年却不幸遭遇了蝗灾,而由于联军大军过境,更是劫掠了不少粮食,导致现在市面上几乎没有多少便宜的批发粮食销售。钱到不是问题,由于和町交易的终止,三菱商队现在不缺钱。但是就算要买,也基本都是零零碎碎几石几石的买,对于枫叶山城周围的数万人简直是杯水车薪。
雨秋平已经下令略微缩减军民的口粮,同时从周围以零售的方式高价收购粮食。但是即使这样,最乐观的估计,粮食也只能支撑到12月5日。
而常磐备的装备问题,此刻也难以得到解决。雨秋平无奈之下,下令从各地收购价格高昂的生铁,停止铁炮的生产,集中全力打造具足。他还把不用肉搏的铁炮手和弓箭手的具足都收了回来,补充给长枪兵。而铁炮手、弓箭手和剩下的长枪兵,则只能穿上之前缴获的劣质竹麻甲、棉甲等具足。
更令局面雪上加霜的,是11月22日的一场雨夹雪。对于没有御寒设施的百姓来说,雨夹雪的破坏力甚至比大雪还要大,气温再次骤降,周围的一些小溪甚至开始结冰。今川枫匆忙下令在城下町四处点起篝火给百姓取暖,但当晚还是有几十个人冻死,更多的人冻伤或者生病。今川枫只好把伤病员和妇孺安排进已经修筑好的房屋里,而让青壮年待在寒冷的木板屋里。为了治疗风寒,枫叶山城内的药物也一下子告急了。之前的交易中,小西隆佐由于库存问题,并没有运来多少药物,现在雨秋家急需的中草药也面临缺口。
雨秋平这几天茶饭不思,每日都坐在枫叶山城的一个武家屋敷里苦思冥想解决的方法。常磐备的训练已经暂时停了下来,用来节约出一些口粮,可是这样拖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雨秋平就只能率领常磐备和家属们从河内国撤退,撤向南近江或者尾浓这些有粮食的地方了。可是枫叶山城周围这50000多灾民能有几个熬过这冬天就不好说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在饥寒交迫中病
倒,雨秋平即将弃城而逃的谣言也不胫而走。雨秋平虽然一直派出人去辟谣,但是谣言反而传播地越来越广。雨秋平无奈之下,只得每天早中晚各有一次骑马在城下町巡视,以安民心。
然而,11月24日,更加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
三好义贤在整顿了几天后,率领河内、和泉的近14000三好军集结到南河内高屋城一带。而令雨秋平气恼不已的是松永久秀的反应他将高屋城边上的信贵山城内的部队撤出了一大半,证明自己没有偷袭高屋城的打算和能力。三好义贤确认后顾无忧后,率领全军北上,进驻到了志纪郡境内,从南边遥遥逼近了若江城。
三好义贤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就下令全军安营扎寨,似乎打算拖到雨秋平粮食吃完,然后再追击雨秋平撤退的部队。
雨秋平匆忙向周围的友邻部队请求援军。然而,足利义辉一口回绝了得罪过他的雨秋平;松永久秀同样拒不发兵;南近江的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和森可成虽然有意支援,但是六角义贤父子却率领余部从甲贺山区里卷土重来,他们只得留下守卫领地。而北近江的浅井长政和尾浓的织田家大军,由于没有足够的存粮,再加上鞭长莫及,自然也是不可能来支援的了。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虽然很愿意来援,但是所部多为新兵,实在太过弱小,正在紧急训练。
雨秋平只得临时又动员了4000百姓作为辅兵,保证部队的后勤。可是这4000人又进一步消耗了本就不多的存粮,让濑名氏义好不容易收购的粮食就这样消耗掉了。
而雨秋平的忍者还发现,三好义贤似乎和北河内的诸多小豪族都进行了联系。那些小豪族陆续在岩砦内集结部队,整军备战,对象不明。他们几乎分散在北河内的各个地方,枫叶山城周围也有,若江城周围也有,严重威胁到了枫叶山城和大军补给线的安全,令雨秋家腹背受敌。雨秋平无奈之下,只得从本就捉襟见肘的前线抽调回来了小川佑东和吉岗胜政的两个连,分别守卫枫叶山城和枫叶山城到若江城的补给线。如果这些小豪族们真的纷纷响应三好家起兵,常磐备的这两个连很难应付过来,肯定会顾此失彼。雨秋平多次派出使者,和这些小豪族沟通,请求他们听从自己的指挥,一同抗击三好家最差也请保持中立。然而,这些小豪族们的回答却都不置可否,似乎已经铁了心要站在人多势众的三好家的一边。
粮草告急,物资中断,枫叶山城残破难守,孤立无援,百姓饥寒交迫人心惶惶,三好家大军压境,内部小豪族随时准备作乱,而常磐备甚至连装备都没有配齐雨秋家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
11月27日,雨秋家召开的评定会议上,各位家臣争执不休。
“殿下,撤退吧,趁居民们还没有陷入混乱,我们有机会把部队还有一切雨秋家的人员全部撤离。”天野景德言辞激烈地要求雨秋平撤退,“不然到时候断粮了,整个北河内陷入混乱,我们就不一定能把家属他们一起带走了。”
“那五万多百姓就不是雨秋家的人了吗?”竹中重治对天野景德的说辞嗤之以鼻,“抛弃枫叶山城,那五万多人怎么办?”
“殿下,切勿妇人之仁。”真田昌幸同样警示道,“若是处理不慎,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可是红叶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夸下海口,说要永远守护枫叶山城。如果现在弃城而走,岂不是有损十年来挣下的声望。”濑名氏义不忍心看到自己花了这么多钱修缮的城下
町直接落入三好家之手,委婉地换了个借口。
“可是我们根本看不到坚守下去的希望了,有任何破局的办法吗?”真田昌幸摇了摇头,摊开手质疑道。
“我们只有唯一一个方法:获得町、石山町和山殿下的帮助,一切就都还大有可为。”竹中重治一针见血地指出道:“有了町、石山町的帮助,我们就有了粮食,有了建材,有了药材也有了军备。有了山殿下的帮助,他就可以号令河内豪族协助我们。不仅北河内不用再担心后院起火,我们可以摆脱腹背受敌的窘境,甚至三好家军中的南河内豪族也会动摇。”
“町、石山町商人和山高政凭什么帮我们?”天野景德冷冷地摇了摇头,无比坚决地沉声道:“町商人精明得很,帮助三好家明显比帮助我们利益更大;石山町和本愿寺关系不错,本来就可以舒服贸易,何必招惹我们,节外生枝?山高政一心想要掌控河内的权力,这也同样是我们和织田大殿所不允许的。利益上有根本冲突,根本不可能合作。”
“好了,你们都先安静一下。”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时,沉默不语的雨秋平却忽然起身,“我突然有了想法,你们让我静静。”
随后,他就留下了评定室内的众人,转身快步进入了内室。在场的各位家臣反应过来后,纷纷面面相觑,这场面一时间竟然和织田信长在桶狭间之战前的评定会议有些类似。
半晌后,当雨秋平再次出来时,他脸上毅然决然的表情,已经和织田信长当年的表情无二。
“派人通知町、石山町的商人还有山殿下,就说12月1日,我约他们在町北边的城下町见面。”雨秋平对着宇智波青冈沉声吩咐道:“和山殿下说,这是他重返河内的唯一机会,不来就要错过了,我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河内豪族,和山家玉石俱焚。和町、石山町商人们说,这是他们成为吕不韦的机会,不来就错过了,我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派人袭击他们商道上的商旅,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在场众人都被雨秋平的一番话给震惊到了,不明白雨秋平这疯狂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那里是三好家的控制区域,很危险。但是那里也是町、石山町商人和山高政愿意和我见面的唯一地点了,他们肯定不会来枫叶山城的。”雨秋平边说边大踏步地向着屋外走去,朝着龙子和本多忠胜招了招手,示意准备出发,又扭头对呆住的家臣们说道:“放心吧,都请相信我一次。我能守住枫叶山城,我能救活这数万百姓,我甚至能大破三好军。”
雨秋平快步向着天守阁门口走去,接过龙子递来的红叶披肩,把他系在肩膀上。
“我雨秋平,一向说到做到。”
永路十一年(1568)12月1日,町北边城下町的一处寺庙里。山高政和町的商人众们都如约而至。虽然来到这里和雨秋平私会,有着被三好家忍者发现的风险。可是雨秋平给出的巨大诱惑和那异乎寻常强硬的威胁让他们不敢不来。而雨秋平,则早已在这里等待多时。
他们不知道,他们今天在这里的这次会议,将被载入史册,成为后来全世界历史课本上都要学习的重要一课。
“废话不多说,我也没空耽误大家时间。来这里,是想和大家谈一件事。”雨秋平看到所有人都落座后,毫不客套地直接开口,信心十足地朗声道:
“三权分立!”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三权(1)
雨秋平说出了一个日语里完全没有的“新造词汇”后,在座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雨秋平微微一笑,随后开口解释道:“简而言之,我就是需要你们町、石山町的商人们,继续给我运送一切我需要的粮食、建材等货物;还需要山殿下号令河内豪族,让他们不再跟随三好家,而是支持雨秋家。”
雨秋平说完这些话后,在座的六个商人还有山高政都没有急着反对或是发声。因为他们都明白,雨秋平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必定也会给出相应的回报他们很期待地想看看那个回报究竟是什么,如果不合适再拒绝也不迟。
“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于你们来说很艰难,甚至来说不切实际。”雨秋平先扭头看向町、石山町的商人众,低声道:“对于你们来说,无论是和我雨秋家做生意还是和三好家做生意,利润差别都不大。而雨秋家比三好家弱小太多,支持雨秋家风险太大。你们都是商人,算账水平都很好。所以,我会给你们足够的回报,这些回报值得起你们为了支持雨秋家所冒的风险!请拭目以待!”
“而山殿下,”雨秋平说完,又扭头望向山高政,“您一向不愿意随波逐流,而是坚持所有人都应该遵守过去的法律纲纪,不会为了世俗利益而有所妥协。为了说服您支持我,我也有所准备,请拭目以待。”
雨秋平说罢,就打了个响指,示意龙子拿上来一张巨大的卷轴,把他缓缓铺开在众人中间。只见卷轴上画着一个巨大的三角形,而在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处,则各自用红色墨水写着几个大字:雨秋家、国会和法院。而在这三个名称的下面,则用黑色墨水密密麻麻写了诸多文字。商人们和山高政都眯着眼睛看去,却不是很能理解。
“我来给你们解释吧。”雨秋平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低声道:“简而言之,就是我雨秋家,和你们商人众,还有山殿下,各自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联合组成一个政府。我们三者在政府的地位时平起平坐的,互相制衡,谁也不能支配谁。然后我们这个组成的政府,就要驱逐三好家,拿下河内还有町附近的土地,完成建国。”
众人听完雨秋平的解释,眼神中依旧很是疑惑。雨秋平笑了两下,大家不理解也在他的预料中。于是他和山高政告了声抱歉,随后就转向町、石山町商人众,打算先给他们解释清楚国会的意思。
“这个国会,是开设给你们町、石山町商人众的。不仅是町和石山町,近畿的商人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入这个国会。国会初定有100个名额,每个人最多只能享有一个名额。每次国会要决定什么事情呢,就由这100个人投票决定,少数服从多数,达成最终决议。”
“这个我知道,就和我们的行会差不多。”橘屋又三郎笑着接茬道,“那这个国会是干什么的呢?”
“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们,不过请你们相信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雨秋平顿了顿,望着神色逐渐郑重的商人们,“因为我赋予这个国会的权力,将前所未有的巨大。我也就是靠着这个让步,来说服你们放弃强大的三好家,而冒着危险来支持弱小的雨秋家。”
“国会的第一个权力,是立法。以后雨秋家控制境内大大小小所有的法律,除了军法之外,都由这个由你
们商人组成的国会制定!”雨秋平掷地有声地沉声道:“包括税收的法律,关税的法律,贸易的法律,市场建设的法律,大大小小所有法律都由你们来制定和修改!换而言之,如果雨秋家能够从三好家手里拿下町,你们每年要交多少税也都由你们自己制定!”
雨秋平此言一出,商人们个个都呆若木鸡地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这可是比重臣联席会议还要庞大的权力。
他们都是商人,不会不明白法律有多重要。换而言之,他们可以通过制定或者修改税收法律来自己决定每年收多少税,是否要收关税,是否要收交易税…如果立法的权力掌控在了商人手里,他们完全可以打造一个极度有利于商业发展的国度,而这将是他们这些大商人席卷财富的天堂。
由于武士对商人一贯很是看不起,只是贪图他们的钱财。无论是哪家大名,对商人的法律和制度都颇为苛刻。不仅要缴纳高额的关税和交易税,严重制约了贸易的发展,害得商人束手束脚,对商人的财产和经常征税。町因为自治的缘故,受到的限制还算少,可是每年仍然要交给三好家数目不菲的献金,还有各式各样的税收。
但是如果雨秋家控制境内的法律由商人制定的话,想收多少税可就都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的!这可是天大的权力啊!
“这是真的吗?”末吉孙四郎第一个沉不住气了,有些兴奋地问道,“治部殿下是认真的吗?”
“我刚才说过,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雨秋平朝他点了点头,“也请不要打断我,国会的权力还没说完呢?”
“还没完?”这下子,连今井宗久和津田宗及两个老谋深算的商人也没忍住,吃惊地叫了出来。
“没错。你们国会的另一个重大权力,就是批准雨秋家的预算。”雨秋平顿了顿,换了一个说法解释道:“雨秋家在每个季度开始前,都要把这个季度计算要花的钱申报给你们进行审核。如果你们对这个预算不满意的话,可以不把钱批给雨秋家。换而言之,雨秋家的国库,交给你们来掌控!”
商人们闻言再次瞪大了眼睛,惊愕地连话都要说出来了。国库对一家有多么重要,不需要再多解释了啊!
“这两个只是最重要的权力,还有许多细枝末节的,都写在这里了。”雨秋平指了指国会下面的那密密麻麻的黑字低声道。商人们缓过神来后,立刻饿虎扑食一般地凑到了那个卷轴边上,有手指点着字,一个一个地看去。他们越往下看,脸上的惊愕之情也就越是夸张。到最后,每个人都已经是满脸大汗。
“这真的是真的吗?”末吉孙四郎虽然之前已经问过一次,雨秋平也给过了他答复,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再问道:“自天照大神起,还从来没有武家公卿赋予过我们这些草民这么多权力啊!如果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我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啊!殿下不是骗我们的吧!”
“不是。”雨秋平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瞒你们说,我以前也是个算账的,精明得很。我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你们这么多权力,这是等价交换。现在三好家比雨秋家强大太多,你们只要停止输送货物,雨秋家就是死路一条。为了争取你们放弃强大的三好家,冒着巨大的危险来支持雨秋家,我必须做出足够的让步。”
雨秋平边说边指了指国会下面林林总总的条款,低声道:“而这,就是我给你们的让步。”
商人们经历了最初的惊愕后,此刻也逐渐缓过神来。虽然大家还是难以想象到手的权力,但是都是一方豪商的他们,也算是有些涵养,不至于一直惊讶下去。今井宗久深呼吸了几下后,低声向雨秋平询问道:“殿下给我们这么好的条件,需要我们干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要你们继续给我输送货物。”雨秋平淡淡地低声道,“保证常磐备不断粮,保证百姓们不会冻死病死,保证常磐备的军备。毕竟,如果你们愿意加入这个国会,你们和雨秋家就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了。如果我打不过三好家,一切都是百搭,给你们的权力也都无法落实,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可是三好实休殿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就是不让我们再给枫叶山城输送物资。”长谷川宗仁有些后怕地低声道,“石山町还好,不受太大影响,但是我们町毕竟还是被三好家所控制着,万一惹了实休殿下不快,岂不是自取灭亡?”
“我明白,但是你们也都是混了这么久的商人了,想出办法偷偷把商品运出来也不是难事吧。”雨秋平笑着用手指敲了敲地板,低声道:“而且这本来就是有着巨大风险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么大的风险,我也不会给你们这么多的利益,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雨秋平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町的商人们如果选择支持三好家,那就不会冒任何风险,他们只要停止向雨秋平送货,雨秋家就会不战自溃,但是这样获得的利益也十分有限。雨秋家如果不能给出比三好家多很多的好处的话,商人还是会选择跟稳妥的三好家。
而雨秋平现在为了争取他们的支持,将大量的权力让步给了他们。如果他们选择支持雨秋家,就可以获得立法、掌控财政的权力,这对于每一个商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权力啊。但是这也意味着和雨秋平成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旦雨秋平失败了,他们商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六个商人也都是游走商海多年的老手了,此刻却一个个满头大汗,面色天人交战,纠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眼前摆着这么大块肥肉,不吃下去实在难受。但是风险,却有可能让他们倾家荡产。
“我曾听一位了不起的人说过,”雨秋平看到商人们犹豫了许久,也下不定决心后,悠悠地开口道:“一旦有了适当的利润,商人们就会大胆起来。有五成的利润,就铤而走险。有了十成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法令。有三十成的利润,就敢于犯下一切罪行,甚至冒着被砍头的风险。”
“眼下摆在你们面前的利润,可能有一百成甚至更多。诸位老板们,难道还要犹豫不决吗?”
雨秋平的这句话,仿佛一颗火星一般,点燃了如同干柴的商人们所有的热情。他们终于不再犹豫,而是一个接一个兴奋地抬起了头,等待着雨秋平接下来的话。因为任由雨秋平说得天花乱坠,都有可能是空头支票。毕竟他此刻濒临绝境,很有可能是什么都不管的殊死一搏。如果他给不出足够的保证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
他们刚才的兴奋,只不过是作为商人捕捉商机的本能。但是这个商机究竟靠不靠谱,就不一定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三权(2)
“那殿下,这100人国会的名额该如何分配?”今井宗久见雨秋平没有继续开口,为了避免尴尬,就先开口问道。
“竞标。”雨秋平轻笑了一声,随后挑了挑眉毛道;“以5000贯为底价,面向町、石山町还有全近畿的商人,竞标。”
雨秋平此言一出,在座的商人们立刻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明白,这样权力巨大的议员席位,如果他的权力真正能够得到保障,每一个大商人都会趋之若鹜。打个比方,如果町的商人心疼钱没有去拍席位,被石山町的商人占据了多数。那到时候他们制定的一系列放开石山町贸易限制的法律,又制定了给町加重税的法律,那么町就直接被整垮了。
5000贯对于大商人们,不是什么拿不出来的钱。这100个席位,毫无悬念地都会被拍卖出去。雨秋平能够一口气捞到50万贯,甚至更多。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雨秋平能给出足够的保障的情况下,空头支票是不会有吸引力的。
“殿下,这位免有些太过分了吧。”末吉孙四郎毫不畏惧得罪雨秋平,直接开口抗议道:“到时候殿下把这笔钱全部交给濑名老板,三菱商队就一举成为近畿最大的商队。”
“你们放心,这笔钱不会交给三菱商队,而是充归雨秋家的国库。以后三菱商队归三菱商队,雨秋家的国库归国库。”雨秋平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这些商人:“这些国库的财政预算,是由你们掌控的。这些钱,也不会拿到枫叶山城,而是储藏在町。到头来,怎么花这笔钱,还是你们说了算。雨秋家想用这笔钱,必须向你们身前预算批准。如果雨秋家想要强抢,你们直接带着町的这笔钱出海或者南下转投三好家都没问题。”
雨秋平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眼前一亮,纷纷举起手来表示愿意掏5000贯买下席位。反正举手归举手,钱也不用立刻给,就算雨秋平是要忽悠他们也无所谓。
“你们放心,你们6个的席位肯定是有保证的。毕竟我还要靠你们回去做其他商人的工作,动员他们来竞拍呢。”雨秋平拍了拍手,哈哈大笑道,“那么我作为雨秋家的政府,要向你们六个人组成的临时国会提出第一个预算申请了。我打算话20万贯左右向你们购买粮食、建材、药物、军备的原料,不知道准不准啊?”
“准准准,这个自然准。”津田宗及忙不迭地点头道,其他几个商人也都笑着点头,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些发虚毕竟雨秋平说到这里,也都没有给出务实的保证。
“那就请尽快发货吧,枫叶山城那里已经要撑不下去了。”雨秋平立刻低声要求道。
“这是自然,殿下。”今井宗久点了点头后,见雨秋平还是不肯给出保证,只好硬着头皮低声道,“不过在下还有一个疑问。殿下如何保证今日说的话一定会算数呢?又如何保证我们国会的权力一直不变呢?万一殿下靠着我们击败了三好家,然后翻脸不认人,发兵把我们剿灭了,那我们岂不是白白做了嫁衣,有苦说不出。”
“至于如何保证你们权力的事情,我后面会早说,先不着急,保证让你们满意。”雨秋平点了点头,却把商人们的心给吊了起来。他随后望向了山高政,“山殿下,接下来在下要给您**院的事情。这个法院,由您来负责。”
“你把我当成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一样的人吗?以为靠着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收买我吗?”殊不知,山高政和那些商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忍了许久的他看到雨秋平转过身来后
,对着雨秋平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我绝不会为了利益就去给我的守护代当家臣!你这些三权分立是什么东西,幕府法纪是你这样随便篡改的吗?岂可把武家的权力交给商人?”
“山殿下请息怒。”如果是之前的雨秋平,肯定就要和山高政吵起来了。可是他现在已经了解了山高政,知道他是一个有原则、有抱负、有善心的好人,故而没有跟他争吵:“无论如何,先请殿下听在下说完,然后再骂也不迟啊!”
“切。”山高政冷哼了一声,一甩袖袍,扭过头去,一副不屑的模样。不过雨秋平明白,山高政这个姿态就说明他已经愿意听雨秋平说下去了。
“首先要声明地一点是,山殿下绝对不是雨秋家的家臣,雨秋家和法院是平起平坐的两个独立个体。甚至为你设定的职位**官,要比在下的雨秋家的家督这一职位更加高贵。因为他是终身制的,不可撤换。只要您还在,就会一直担当这一职务。”
“至于法院有什么权力,我也基本都写在这里了。”雨秋平边说边指了指卷轴上的字,可是山高政却没有看过来。雨秋平苦笑了一下,只得自己给山高政解释:“首先,您拥有和国会立法权相对的司法权。也就是说,法院拥有的是审判权。国会制定的法律在判案时具体如何运用,都由您来负责。”
“雨秋家现在已经有了成熟的法官系统,每个村落地都有下派法官。我到时候会把整套体制都移交给您。并且,您还可以任命各个郡的郡法官,作为您的下属。”
雨秋平之所以愿意把法院这个事物交给山高政,就是看中了他的食古不化。这样一个坚定原则的老顽固来当法官,一定可以保证公平公正不受利益左右吧。而他的那帮同样冥顽不化的下属,也刚好拿来当法官用。
“村里的法官负责辖区内的各种基本案件。而如果诉讼人对这一结果不满意的话,可以申请上诉到郡里的法官,进行第二次审判。如果还是不满意的话,就会亲自来到您这里进行最终审判。”
“而整个法院系统的考评和任命规则,也都由您来制定。如果您对这方面不熟悉的话,我可以让我原来的下属天野景德先辅助您把这些弄好。”
“而法院还拥有者其他重要的权力。如果您认为国会制定的法律违宪,可以宣布他不合法,让国会重新修订。”说到这里,雨秋平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介绍宪法,匆忙转向商人们,再次开口道:“对了!在国会的100人名单确定下来后,你们需要先修订雨秋家的宪法!”
“宪法是什么?”津田宗及自然不理解这个日语里没有出现过的词汇,诧异地问道。
“就是国家的根本**,规定了国家的一些根本制度。比如雨秋家有哪些权限,国会有哪些权限,法院有哪些权限,这些涉及政治制度的法律。”雨秋平边说边指了指摊在他们面前的卷轴,“卷轴上写的这些就是基础。这部法律不涉及具体细枝末节的那些税收啊,贸易啊什么的,都是宏观层面上的规则。他是所有法律的基础,你们之后制定的所有法律不能和这部宪法所违背,否则就可以被法院判处违宪。”
雨秋平顿了顿,再次望向山高政,“除此之外,您还可以对每一个国会议员或者雨秋家的人员发起调查。如果发现他们有违背法律的行为并找到证据,就可以要求罢免他们。”
此言一出,那几个商人们倒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雨秋平给山高政的权力同样不小,不过这个老头子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一副油
盐不进的表情。
雨秋平叹了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说法方式不大好。有道是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山高政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不一样,想要劝说他接受这个体制,自然要换一种方法。
还没等雨秋平开口,山高政就已经气恼地怒斥道:“够了!够了!你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把武家的权力拆成三份,武士居然要和商人平起平坐,武家还有什么尊严可言?真是胡闹!你把幕府的法纪都丢到哪里去了?”
“殿下又是在胡闹些什么?殿下难道不知道,这是结束治乱循环的唯一方法了吗?”雨秋平索性强硬地反骂了回去,倒是把山高政给震住了,随后立刻趁势追击道:“殿下一直说,如果天下所有人都遵守法律纲纪,就不会再有乱臣贼子!那么我现在让殿下主管法律体系,惩处所有不遵法纪的人,不就是在实践殿下所说的目标吗?”
“我要遵守的是幕府法纪,你想让大家遵守的,是那些商人制定的法律,有可能吗?你打算让天下武家耻笑我山高政吗?”山高政愤怒地大吼道,“你在搞什么东西啊?”
“为了结束治乱循环,山殿下不是从来都不识时务吗?那现在怎么为了自己的名声,倒是瞻前顾后起来了?”雨秋平一句话把山高政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殿下说过,如果所有人心里都只有利益,视法律纲纪如无物,只想着用暴力取得权柄,那么天下永远不会安宁。而在下,就在探索一条不一样的路。”雨秋平指了指卷轴上法官那两个字,义正言辞地说道:“制定一套全新的法律,让法官和执法者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让您这样一位秉公无私,不识时务的人来担任法官。即使多么位高权重的雨秋家武士,也无法靠着利益或者威胁来改变法律。即使是我,雨秋家家主违法,也要受到您的审判!为法律竖立权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让所有人都遵守法律。等到雨秋家的势力越做越大,我们就可以把这套制度推广到全天下。到时候全天下所有人不就都要遵守法律,再也不会有违抗法律擅动刀兵的人了。”
山高政听完雨秋平的高谈阔论后,似乎微微有些动容,低声询问道:“你是想说,让我来担任这法官,让司法分立出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从而保证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逃脱司法的审判。”
“正是如此。”雨秋平点了点头道,“以往那些强权大名擅动刀兵、攻城略地时,根本没有法律能约束到他们。因为在强权面前,法律一无是处。而我这套体制,就是要让法律不受强权的影响,依旧可以公正审判。殿下之前担心的治乱循环,不就是幕府法纪不能约束到争权夺利的强势大名吗?殿下努力遵守法纪,渴望回到过去,却始终不得。但是如果按照我的这套体制,建立一套全新的法纪体系,保证法律的独立和权威,连我雨秋家家主也要受到您的调查,法律不就可以约束所有人,那么您所期望的盛世不就到来了?”
“话是如此,但是你只不过是为了对抗三好家而寻求山家的帮助,才会这样承诺的。”山高政不屑地冷哼道。“等到你击败了三好家,大权在握的时候,我不信你还会把立法权和司法权放在商人和我的手上,法律依旧会被强权所干扰。”
“也就是说,如果我能给出一套体制,保证我不无法侵犯国会和法院的权力,您就愿意和我们合作是吗?”雨秋平挑了挑眉毛,微笑着问道。
“你先说说看吧。”山高政却没有轻易给出承诺,而是冷笑着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