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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摇微影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txt下载     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章 夺城(3)

    “主公,此中必定有诈,”日根野弘就听完后,立刻察觉到有些不对。“竹中重治这孩子我见过,自幼聪慧,好出奇计。之前那次十面埋伏大破织田信长,就是他设下的计谋。这一次他只带十七人进稻叶山城,肯定别有所图!主公要么就拒绝他入内,要么就把他当场拿下!”

    “不行。”然而,斋藤龙兴却坚决地拒绝道:“把令箭和印信给他,让他入城!”

    “主公?您这是要干什么?”竹腰直光也不满地抗议道,“您这是引狼入室啊!”

    “您们还没意识到吗?”斋藤龙兴扭过头来,望着他的两个家老:“安藤守就为什么要派竹中重治进城?”

    “因为他们此刻想动手了!想来夺回稻叶山城的控制权了,”斋藤龙兴冷笑了一声,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但是他们又不敢!他们害怕我们在城内有伏兵,害怕攻入城内中了我们的埋伏,因此才先派竹中重治进来看看虚实!”

    “我们要是此刻拒绝竹中重治以如此合理的要求入城,不就是摆明了心里有鬼,城里有埋伏吗?”斋藤龙兴皱了皱眉头,不满地反问道:“如果你是安藤守就,你还会夺城吗?肯定不会了!我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所以主公…”日根野弘就仿佛明白了斋藤龙兴的意思,“您莫非想撤去城内的埋伏,然后让竹中重治进来看到城内无人的样子,引诱安藤家攻击?”

    “没错,”斋藤龙兴点了点头,“我这就把所有城内的埋伏全部撤走,部队驻扎在北门外的军营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入城。”

    “可是主公!”竹腰直光打断了斋藤龙兴的话,提醒道:“这样虽然可以不让竹中重治看透虚实,可是我们的伏兵也确实没了啊!到时候竹中重治和安藤守就里应外合,我们还如何抵抗?稻叶山城说不定就真的易手了!”

    “听我把话说完,我当然不会如此愚蠢!”斋藤龙兴挥手示意竹腰直光闭嘴,“竹中重治带人进城,肯定是别有图谋。但是他自己就一十七人,在城内掀不起什么风浪,他需要大军才能控制全城。但是西城城外的安藤家大军根本没有打造攻城器械,拿稻叶山城的城墙一点办法都没有。归根结底,竹中重治要想办法从城内打开城门,把西城城外的安藤军放进来才行。”

    “所以,我虽然把大军留在城外,”斋藤龙兴的嘴角浮现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但是我会让所有之前已经得知我计划的高级指挥将领和武士,率领着他们的亲信离开军队,驻防在城内!”

    “重点防守的,就是天守阁、关押着雨秋平的监牢还有西城城门。”斋藤龙兴对着挂在墙上的稻叶山城俯视图,点了点那三个关键的位置,“这些高级将领和他们的亲信武士人数不多,只要妥善埋伏就不会被发现。而竹中重治看到大军全部驻扎在城外时,也不会起疑。”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是对付竹中重治那一十七人还是绰绰有余,”斋

    藤龙兴娓娓道来着他的计划:“到时候竹中重治肯定试图打开城门放安藤军入城,我们就直接在西门用那些高级将领和他们的精锐武士伏击竹中重治,把他抓个正着!然后就以此为理由,攻击城外的安藤军!”

    “原来如此。”日根野弘就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主公,此计甚妙啊!”

    “那还愣着干什么?”斋藤龙兴满意地哈哈大笑道,“快点按我的指示去行动!”

    傍晚时分,等待了许久的竹中重治终于得到了进城许可。他和身边的十六个随从每个人背着一个小包,上层装着药,下层则装着武器和点火用的硫磺等等。

    “请搜查吧。”竹中重治自然地走到一个门卫身边,打开包裹给他检验。

    “不必了,竹中大人,在下不敢冒犯,”门卫连连摆手,同时把令箭和印信交给了竹中重治,“大人需要出城时,只需要出示令箭和印信就可以了。”

    “多谢了。”竹中重治点头致谢后,就带领着十六个随从走入城内,向着自己弟弟的屋敷走去。而竹中重治前脚刚走,小牧源太后脚就带着他的旗本武士来到了西城附近埋伏。而一路上,也有数不清的忍者和暗哨盯紧着竹中重治的一举一动。

    “你们去打点水来,”竹中重治吩咐几个侍从向着北城的小溪那边走去,“你们去弄点吃的来,”又吩咐几个侍从向着东城和南城的集市走去。侍从们明白竹中重治的意思,会意地点了点头后,就纷纷四散离开。

    半晌后,被竹中重治暗自派去侦查城内的侍从们纷纷回到了竹中久作的屋敷内。

    “怎么样,城内情况如何?”竹中重治轻声询问道。

    “各个险要之处和要地、制高点都没有军队驻防。”侍从们低声答道,“在北城那边的一座钟楼上可以看到,北城城门外的兵营里有将近2000人在活动,斋藤家留在稻叶山城的足轻估计都在那里了。”

    “城内一点兵力都没有吗?”竹中重治再次确认道。

    “有倒是有一点,”那个侍卫挠了挠脑袋,努力回忆着,“加起来可能也就只有几十个斋藤龙兴的旗本武士在维持秩序吧,但是大军是绝对没有的!”

    “这样啊…”竹中重治默默地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后,再次问道:“你们没有被怀疑到吧?有没有人来盘问你们?”

    “没有,绝对不会!”侍从忙不迭地摆手道,生怕主人怀疑他们的能力:“我们规规矩矩的,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绝对不会引起怀疑,也没有斋藤家的人来盘查我们。”

    “那好,不必派人通知安藤殿下了,计划照旧。”

    “等待日落后,我们就开始行动。”

    与此同时,天守阁内。斋藤龙兴身边已经集结了大批部将、侍大将等军队里的高级将领和他们的亲信武士。

    “竹中重治的人已经侦查过全城了,还有一个人

    悄悄跑上钟楼看了眼北城城外,我们在北门外的大军肯定被他们看到了。”竹腰直光向斋藤龙兴汇报道,“看来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们也没有再派人出城联系安藤守就。”

    “好的,你们办的不错。”斋藤龙兴点头嘉许了一句,“那老师,竹腰大人,天守阁就交给你们了。”

    “那主公您呢?”日根野弘就有些担忧地问道。

    “我带人驻防监狱,”斋藤龙兴冷笑了一声,“我有预感,竹中重治他会亲自来监狱救人的。”

    “等着入夜吧,”斋藤龙兴拍了拍手,看向西边摇摇欲坠的太阳,“日落了,好戏就要开始了。”

    此时,北门外的斋藤家兵营内。留下的斋藤家足轻们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这几天来,上面下达的命令一直十分古怪。先是把他们调入稻叶山城的各个险要位置埋伏起来,今天下午又突然把他们调回了北门外的兵营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而他们的部将和侍大将这些上级们,似乎被下达了缄口令,支支吾吾地什么都不肯告诉他们。只是隐约中有暗示过,似乎一切都和驻扎在西城外的安藤家大军有关。

    足轻们也不是傻子,对于西美浓豪族和斋藤家的矛盾也都心里明白。之前西美浓豪族就联手架空了斋藤龙兴,甚至派人监视他在稻叶山城内的一举一动。他们的主公在前些日子发动政变,扣押安藤守就,夺回了稻叶山城的控制权。虽然安藤守就不久后被释放,但是这些足轻们也明白,安藤守就绝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想办法报复。

    他们私底下猜测,之前让他们埋伏在城内,就是担心安藤守就突然冲入稻叶山城来夺城。

    可是今天傍晚时,部队里所有的部将、侍大将这些高级将领和他们的亲信都被调走了,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足轻们。他们这里官职最大的,也就是个小小的足轻头,彼此之间互不统属,根本拿不定主意。乱糟糟的环境和突然离开、什么命令都没有立下的高级将领们让军营内的气氛有些紧张,所有人都在担忧和猜测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2月17日亥时初刻,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整个稻叶山城也昏暗下来,只剩下天守阁和三个大门外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火把用于照明。

    稻叶山城的三个城门都紧紧关闭,每个城门都只留了二十个卫兵放哨。二之丸和本丸的城墙上,更是无人防守,两个瓮城的城门也都没有关闭,允许城内的人自由机动。

    竹中久作的武家屋敷内,竹中重治的十六个侍从已经武装完毕。而竹中重治则闭着双眼坐在一旁的蒲团上,熟悉主人的侍从们知道,这是主人正在思考的姿势,也就没有多做打扰,默默等待着动手的时机。

    而此刻,埋伏在天守阁和西门的斋藤家武士们也都已经在黑暗中全副武装,蓄势待发。斋藤龙兴则亲自埋伏在监狱内,等待着竹中重治的动作。

第三百零二章 夺城(4)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竹中重治却仍然没有动作,这令斋藤龙兴也微微有些不安。然而,他明白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要沉住气,故而仍然镇定自若地留在监牢里。就在他因为熬夜而有一些困倦的时候,忽然发现城内隐隐约约有火光在跳动。

    “什么情况!”斋藤龙兴一下子睡意全无,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透过窗户望向城区只见稻叶山城中,围绕着二之丸,有四处屋敷的位置都燃起来点点火光。不久后,就立刻蔓延成不小的火势,浓烟在月光下隐约可见。蔓延开来的火势引起了城下町内不少居民和武士家属的惊慌,城内变得混乱起来。

    “竹中重治开始行动了吗?”斋藤龙兴面色严峻地看着城中的火光,向着身边的侍卫问道:“那几个起火的地方都是哪里?”

    “回主公,似乎都是竹中家和安藤家的武家屋敷。”侍卫老实地回答道。

    “啊?”斋藤龙兴愣了一下,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焚烧自己的屋敷么?”

    “主公,是否要派人行动,去把放火者全部抓起来?”身旁的侍卫已经跃跃欲试,向着斋藤龙兴请示道。

    “不要轻举妄动,”斋藤龙兴果断地摇头拒绝,“除了三个门的守卫外,我们城内总共也有不到100人,兵力并不充足,万万不可重了竹中重治的诱敌之计。他肯定是想吸引我们前去火场,趁机伏击或者偷袭关键位置。”

    与此同时,着火的地方。

    竹中重治在二之丸的四个自家屋敷内点起了火,两个人负责添柴扇风助长火势,剩下两个人则高呼“救火”和“逃命”之类的具有煽动性的喊声,引起周围的混乱。四个火点,一共十六个人。而竹中重治自己则站在竹中久作屋敷的阁楼上,看着稻叶山城内的情况。

    “大人!”一个侍从完成了放火的工作后,立刻赶回屋敷汇报情况:“一切都完成了。”

    “斋藤家有派人来吗?”竹中重治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窗户,随口轻声问道。

    “没有,大人,斋藤家连一个人都没有被引过来。”侍从低声答道:“之前兄弟们准备的撤退路线看来是用不上了。”

    竹中重治面色凝重,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监狱的方位。

    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被引开么?

    “走吧,集合我们所有的人,”竹中重治冷声道。说罢,他就一抖衣袖,向着楼下走去。

    “竹中重治有进一步的行动吗?”斋藤龙兴看着刚刚从西门那边赶回来的传令兵,急急地问道。

    “没有,主公!”那个传令兵如实汇报道,“西门附近没有发现敌军。”

    就在斋藤龙兴长出了一口气的时候,又一个西门方向的传令兵和刚才回来的这个传令兵前脚后脚地闯入二楼。斋藤龙兴认得,这个人似乎是小牧源太的旗本队长。

    “怎么回事?”斋藤龙兴一下子紧张起来。驻守西门的小牧源太居然把旗本队长都给派来了,肯定是遇到了极为严峻的情况。

    “回禀大殿!”那个旗本队长行礼后有些着急地开口道:“西门外有异动!”

    “安藤守就嘛!”斋藤龙兴双目圆睁,立刻兴奋起来,“他们要动手了吗?可是要进攻城门!”

    “不,不是的大殿,”被打断了的旗本队长连连摇头,“安藤家

    没有准备云梯、冲车之类的攻城器械,不可能翻过城门的。安藤家的人只是跑到门前,要求进城帮忙救火。”

    “什么?”斋藤龙兴大吃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这个旗本队长,“你说安藤守就请求进来帮忙救火?”

    “是的,大殿,”旗本队长也是哭笑不得地答道:“安藤守就的使者说他看到城内燃起火光,迟迟不灭,担心城内的本家部队应付不过来,所以希望我们开城门,放他们进去帮忙救火。”

    斋藤龙兴又好气又好笑,不屑地啐了一口道:“他当老子是傻子吗!我会开城门放他进来?这就是竹中重治的计谋吗?如此弱智?”

    “不仅如此,安藤殿下的使者还带了几个东北美浓的使者过来,”旗本队长继续汇报道:“他们在看到城内起火、迟迟不灭时,也十分担忧,请求进来帮忙救火。”

    “那些豪族对我们的计划一无所知,肯定是被安藤守就蒙骗了,跟着来起哄的,”斋藤龙兴不屑地摆了摆手,“不用理他们!”

    “那主公,城内是否需要处置。”一个侍从向斋藤龙兴提问道:“若是任由火势蔓延,城内的那些百姓迟早会变得更加混乱,给竹中重治浑水摸鱼的机会。”

    “不要管什么浑水摸鱼,也不要想着去救火。”斋藤龙兴坚决地摇了摇头,“归根结底,竹中重治的十七人做不了什么。无论用什么方法计谋,他的目的都是要打开西门,让自家大军进来,才有机会夺下稻叶山城!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就是留着人防守西门、监狱和天守阁。就算城内再混乱,只要我们自己没有乱到分散兵力,竹中重治那十七人就拿我们毫无办法!”

    “我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斋藤龙兴冷笑了一声,“说一千道一万,用多少障眼法都没用,你早晚还不是要去西门!想办法把安藤守就放进来!”

    此时,稻叶山城三之丸北门门口。

    “紧急军情!”一个手持斋藤龙兴令箭和印信的几个武士快速跑到北门门口,高喊着需要出城。北门城头的十几个门卫立刻把火把向着这几个武士照去他们都穿着一身便衣,没有配备盔甲和武器。

    “什么事情!”门卫谨慎地问道。作为斋藤龙兴的亲信之一,他知道今天晚上城内将会展开一场激烈的作战,因此对一举一动都非常小心。这几个便衣武士居然没有骑马。一点都不像是传令兵的样子。“在下需要先请示过斋藤殿下后才能放诸位出城。”

    “大人,请恕在下无可奉告。”那个便衣武士不卑不亢地答道,“还请大人快些检查令箭印信,放在下出城!紧急军情,还请大人不要耽搁!”

    这几个武士如此蛮横的态度倒是让门卫们有一些差异,心中的怀疑却是小了不少。这样强横的说话方式,很有可能就是斋藤龙兴派出的亲信,自恃身份不把他们这些门卫放在眼里。几个门卫匆忙检查了一下这几个武士的令箭和印信,确认无误后就放他们出城离开。

    反正这里是北门,不是西门。北门门外都是斋藤家的直辖部队,西门门外才是安藤守就的足轻。如果有个人拿着令箭要求从打开西门城门,门卫们肯定要如临大敌,生怕安藤守就会趁机抢城门,只有请示了斋藤龙兴才敢开门。但是在北门,门卫就不需要有多少顾虑了,门外可是自己人的部队啊!

    不久后,北门城门外的兵营内。

    这些斋藤家足轻们本来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可是不久后却又纷纷被同伴叫醒。原来,执勤的几个足轻发现了稻叶山城内燃起的火光和浓烟,匆忙喊醒了兵营内的同伴们。他们点起了兵营内的篝火和火把来照明,企图在黑暗中安抚一下自己。

    这几日莫名其妙的埋伏和撤出命令已经弄得这些足轻们人心惶惶,担忧稻叶山城内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安藤家难道真的要和斋藤家动手了吗?而今天傍晚,所有能控制场面、拿个主意的高级将领和亲信门又全部被调走,更是让这些低级足轻们群龙无首,惊慌不已,担忧今晚就会有大事发生。此刻,看到稻叶山城内燃起火光后,这些足轻们彻底乱作一团。稻叶山城内肯定是出事了,他们的大人和家主们被调进城内肯定就是为了此事!那他们该怎么办?他们该干什么?要进城支援吗?还是就地防守?又由谁来指挥?

    就在这些足轻们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几个便衣武士就匆匆赶到了营帐内。他们向混乱的足轻出示了令箭和印信后,就一个一个营寨逐次下达着同样的命令。

    “城西的安藤家和东北美浓的小豪族们有异动,试图夺取稻叶山城!你们立刻赶到城西,镇压聚集在西门外的豪族!”传令的武士高声喊道。

    这些低级的足轻和足轻头们听到这样的命令,“嗡”得一下就炸开了锅。他们虽然早有预感安藤家会和本家动手,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已经发展到要夺城的地步。

    “愣着干嘛!快点去西城杀敌啊!”传令的武士看到众人没有行动,十分不满地高声呵斥道。

    “可是这位大人!”一个足轻头咬了咬牙,挺身而出道:“我们的大人们都在城内,谁来指挥我们去增援啊?是不是要等他们出来了再行动啊!”

    “你是傻瓜吗?”这个武士毫不客气地劈头盖脸地骂道:“城里面已经打起来了,有安藤家的细作混进去了!现在你们的大人正在城内苦战,已经抽不开身!不然你以为主公会派我来给你们传递命令吗!”

    “什…什么!”众人再次大吃一惊,“城内已经打起来了!”

    “别废话了,时间紧迫!”那个武士似乎已经不想再废话下去,冷冷地抽刀在手,“各个足轻头率领自己的部下赶去西城杀敌。谁要是敢违抗军令殆误战机,杀无赦!”

    这些足轻头和足轻哪见过这种混乱的场面,一直待在军队底层的他们下意识地服从着令箭持有者的命令。虽然大家都觉得眼下的场面有一丝诡异,可是由于所有人的身份地位都不高,没有人敢于站出来反抗命令,只得手忙脚乱地指挥着部下集结,打着火把离开营地,向着城西绕去。如果这个人让他们立刻进城支援或者是撤离城下,他们倒很有可能留一个心眼,怀疑是调虎离山之计。但是眼下却是让他们进攻有着重大嫌疑的安藤家这个命令肯定不会有错啊!

    而在兵营外,那几个传令的武士此刻已经再次通过城门,趁着门卫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前,回到了城内。

    “大人,在下刚才可有出什么纰漏?”那个负责扮演武士的侍从向竹中重治低声问道后者一直跟随在这个侍从的后面。

    “没有,七郎,你做得很好。”竹中重治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执行下一步的任务。”

第三百零三章 夺城(5)

    此时,西城城外。东北美浓的豪族正和安藤守就的部队聚集在一起,在大半夜的时候等在城外,请求帮忙进去救火。可是西城的门卫却固执地让自己进入,让这些东北美浓的豪族们一肚子火。

    然而,就在这时,稻叶山城西北拐角处却隐隐传来大军行进的声音和点点火光。众人惊讶地向那边看去,只见斋藤家原本驻留在北门外的直辖部队,此刻正向着西门杀来!

    “果真有异动!”领头的几个足轻头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大吃一惊。原本应该待在城池西北角的东北美浓豪族,此刻居然都跑到了西门外。而西城兵营内的安藤军也居然全军离开了兵营,在西门外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们真的想要夺城啊!”

    见到此景,原本还有些狐疑的斋藤家足轻们不再犹豫,直接冲向了东北美浓豪族和安藤守就的部队。夜间行军必须要打着火把,否则一片漆黑根本走不了路。斋藤家的足轻们打着火把本来十分危险很容易成为地方攻击的靶子。可是眼下豪族联军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斋藤家的直辖部队也就没有选择熄灭火把上去混战,而是直接打着火把迎了上去!东北美浓的豪族身边没带着多少人,匆忙避开。安藤守就则被迫退入营寨内,紧急让足轻们披甲营地。索性是夜战,两边的反应都十分迟缓混乱,没有让安藤家立刻崩溃。

    “斋藤家这是要干什么!”远藤庆隆看着面前的景象,气得破口大骂,“我们他娘是来帮忙救火的,这些人是想来杀人吗!”

    “岂有此理!”远山景任也是火冒三丈。虽然他心里清楚,斋藤家的部队可能主要目标还是安藤守就而不是他自己,可是主家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家臣动手,实在是太令人寒心了。

    与此同时,城外的乱局也立刻被城头望的武士传递给了斋藤龙兴。

    “什么?”斋藤龙兴听闻消息后大惊失色,“北城城外的大军突然去进攻西城的豪族了?谁指挥的?这是要干什么!2000人集体失心疯了么!”

    “回禀主公,就在不久前他们全部从北城军营出发,此刻已经打起来了啊!”前来报信的武士上气不接下气地高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快点给我搞清楚!”斋藤龙兴愤怒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将传令兵一股脑地派了出去。

    片刻后,北门之前有武士拿着斋藤龙兴的印信和令箭出城的情报就传回了监狱内。据北门的门卫汇报,那些武士出城后又快速返回,不久后北门兵营里的大军就集体行动了。斋藤龙兴思索了一会儿,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竹中重治拿着下午斋藤龙兴给他用来进出城门的令箭和印信,出了北城城门。然后又用着令箭与印信,调动群龙无首的大军去西城了!

    “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斋藤龙兴气得破口大骂。这样荒唐的命令,一般的将领都不会立刻照做。可是他为了防御城内,把所有的侍大将、部将这些高级军官和他们的亲信都调到城内防守了,以至于城外剩下的都是拿不定主意的低级足轻,这才被竹中重治给诳了!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他还以为竹中重治最多拿着他的令箭去骗开西城城门,把安藤军放进来啊!

    这样可好,他的计划

    完全被破坏了。他原本安排的观众东美浓和北美浓的豪族,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安藤家暴力夺城的景象,此刻看到的却是斋藤家的人不仅拒绝安藤家入内救火的要求,还派出部队二话不说进攻豪族的部队这肯定是要害得他失尽人心了!

    “那主公,此刻该如何是好!”几个侍从此刻急的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是不是要立刻派人把部队都调回去!”

    “这个时候还调什么?黑灯瞎火,如何整顿部队?”斋藤龙兴惨笑了一声,“把部队调回去,然后再向安藤守就赔礼道歉?那些恼羞成怒的豪族肯定又要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把我彻底架空了!”

    “好你个竹中重治啊!”斋藤龙兴冷哼了一声,愤怒地大吼了一声,“那我们就将错就错!让竹中重治自己搬石砸脚!”

    “传令!”斋藤龙兴眼眶通红,愤怒地高声道:“让西城的小牧源太立刻开城门出城进攻,天守阁的人也都出城配合!配合北城的军队,索性直接把安藤守就那个老家伙收拾掉!”

    “你们!”斋藤龙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高级将领和他们的武士,“也立刻跟着出城,一起进攻安藤守就!”

    “那主公!我们都去进攻,稻叶山城内不留人了吗?竹中重治不是还在城内么?”一个武士有些不安地问道。

    “还留什么人?打都打起来了,我们把安藤守就干掉,竹中重治那十七个人能翻了天啊!”斋藤龙兴冷笑了一声,“我带着旗本武士守住监狱,看住雨秋平。然后再传令封锁三门,北门和南门不允许放任何一个人出城,有我的令箭也没用!”

    “收拾完安藤守就,我们就瓮中捉鳖,把竹中重治也干掉!”

    子时五刻,稻叶山城南门城下。

    “紧急军情!”竹中重治的侍从再次带着几个人,拿着令箭和印信跑到了南门的门楼下,向城墙上的卫兵挥手致意:“开门!开门!我要出去传令!”而竹中重治则率领着剩下的人,埋伏在黑暗中后面的房子里。

    然而,这一次,想要故技重施的侍从却遭遇到了麻烦。

    城墙上的卫兵们愣了一下,随后二十个人都围到了城边,用火把向下探去,照亮了侍从的脸庞。

    “你是什么人?”有一个门卫冷声问道。

    “什么我是什么人?”侍从虽然心里一惊,却还是面不改色地高喊道:“我是主公的侍卫,现在要出城传递军情!你们赶快开门,殆误战机,你们负的了责嘛?”

    “主公刚刚已经派人说了,三门禁止任何人员出城,”那个门卫冷笑了一声,猛地一抬手,身后的十几个同伴就已经张弓搭箭,瞄准着竹中重治的侍从,“即使拿着主公的令箭印信,也不准出城!你若是主公的侍卫,怎么可能还会前来出城?”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挥手,立刻就是箭如雨下。站在城下的5个侍从措手不及,被乱箭射到在地上。

    “大人!”房子内另外几个侍从一下子慌了神,“此刻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抢啊!”另外一个侍从不满地嚷嚷道:“他们不过也就十几个人,我们也有十几个人,上去和他们拼命!把城门抢下来!”

    “不可如此。”竹中重治冷静地摇了摇头,“他们马上就会通知斋藤家的主力部队。天守阁和西门的部队虽然都被骗出城去了,但是斋藤龙兴的旗本队还留在监狱。我们一时半会拿不下城门,斋藤龙兴的旗本队一到,我们就在劫难逃了。”

    “那大人,此刻该如何是好?”听到竹中重治这么一说,刚才那个信心满满的侍从也一下子蔫了下来。

    “走我的副策吧,”竹中重治淡然地起身,“没有别的办法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南门城墙上突然火光一闪!

    片刻前,南门城头。

    “主公真是神机妙算,”门卫首领击杀了前来骗人的侍从们后,长出了一口气,“早就料到有人会用令箭来骗人!”

    “严加防范!”门卫首领顿了顿,朗声道:“万万不可让一个敌人逃出城去!”

    “是!”门卫们整齐地一声大喊,随后都靠在南城城墙面向稻叶山城城内一侧的墙垛上,仔细地打量着城内的一举一动。

    忽然,有一个门卫听到了背后有些许声响,于是他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城外的旷野上空荡荡的,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门卫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城内由于着火引起了居民的混乱,呼喊声、救火声、奔跑时十分嘈杂,让门卫听不清细小的声音。

    然而,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那种摸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推着他向着南城面向城外的那排墙垛那里走去,忽然发现墙垛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在靠边边的五个墙垛上,分别套着一圈绳索,绳索很粗,捆得也很紧。这个门卫见过这些绳索,是一些拥有高超攀爬技巧的忍者,利用苦无和其他锐利物品爬上城墙后,把绳索套在城垛上,让身后的同伴能够顺着绳索爬上城来。

    那么说…

    门卫忽然心里一凉,难以置信地把头探出城墙,向着墙外看去。他隐约记得,在他脑袋探头出去的下方,城墙上应该正好挂着一个照明用的火把,可以让他看清楚下面的情况。

    他看到了十几个黑影,远远地站在城下,还有几个黑影,已经开始顺着绳索爬墙。

    敌袭!

    就当他惊慌失措地扭头想要高声报信时,他忽然发现,就在他的正下方,还有趴在墙上的另一个黑影!那个黑影和自己,就隔着一个挂在城墙上的火把,距离不超过三尺!借着火把的光亮,他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忍者打扮的人,一只手拿着苦无插入墙砖的缝隙里,依靠着这个爬墙,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条没有套上的绳索。

    之前的绳索都是他套上去的门卫在心中闪过这一样一个念头。这个忍者能够爬上稻叶山城的城墙,功夫相当了得!

    “敌袭!”

    就在他高声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视野中正下方爬在墙上的忍者,忽然快速扔下绳索,从兜里拿起一个小瓶子,往嘴里倒了一点什么东西。

    紧接着,那个忍者猛地张嘴,对着火把的方向,向上喷出一大团火球出来!

    火球瞬间吞噬了门卫的半个身躯,凄厉的惨叫声也和火球一起,撕破了夜幕。

第三百零四章 夺城(6)

    “老四,怎么了!”听到同伴高呼敌袭时,十几个门卫匆忙转身向后看去就只看到一团火光闪起,他们口中的老四上半身全部被火引燃,哀嚎着在墙垛上打滚。

    几个人虽然还没明白过来,但是第一反应还是感觉冲到他边上帮他灭火。可是还没等他们扯下一件衣服开始操作,墙垛上突然翻过一个人影。那个人闷声不肯,挥刀就朝着众人砍来。几个人匆忙挥刀格挡,却被这力大无穷的小个子给打得连连败退。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人从另外几根绳子爬上城来,反应过来有敌人偷袭的门卫们匆忙迎上前去。门卫首领刚好看到一个小身影挣扎地爬上城垛,立足未稳,立刻就挥刀向那身影砍去。然而,他身边立刻斜刺出来一刀,他连连后退才躲过这一刀。那个新来的人也毫不含糊,刀法凌厉,每一刀都招呼着面门直刺而来,把门卫首领打得落花流水。那个人趁着门卫首领一个收刀不及时,反手一撩,就把门卫首领的武士刀挑飞出去。然后低喝一声,猛地挥刀下劈。

    这低喝声…怎么这么奇怪。

    她是女人?

    这是门卫头领在死前最后的念头。

    而与此同时,那个磕磕绊绊爬上城墙的小身影也抽刀在手,配合已经冲上城头的黑衣小个子和女子一起分离杀敌,招式有板有眼,在和单个门卫的对位中丝毫不落下风。

    混战中,一个门卫凑到墙边,向墙下看去。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正顺着几根绳子沿着城墙往上爬!

    “不能让他们都上来!”这个门卫暗自叫苦。仅仅这三个冲上来的人,高昂的战力就已经让他们吃不消了。如果这十几个人都上来,肯定是打不过的。他匆忙从腰间掏出弓箭,弯弓搭箭就想朝着攀爬的人射去。然而,还没等他把弓弦拉满,利箭破空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一支羽箭直直地射中了他的面门。他哀嚎了一声,就一头栽下城去,将最后的目光投向了城下杀死他的人,似乎是个金发碧眼的弓箭手。此刻他又拉满了手中的弓箭,正聚精会神地寻找着城墙上有威胁的人。

    就在这段时间里,又有三个门卫倒在了进攻者的刀下。索性天黑、地形狭窄,城墙边火把昏暗的火光照明效果不是很好,这些进攻者也没有太过冒进。就在残存的十个门卫犹豫着该如何反击时,耳畔突然响起了倾奇舞开场时的曲调哼唱声。紧接着,一个彪形大汉顺着绳子翻上墙来。似乎是因为没有站稳,那个彪形大汉险些滑了一跤,单脚踏着木履连续挑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发出了有节奏的倾奇舞碰撞声。

    “尾张最强倾奇舞者单挑从未失败宝枪朱枪宝马松风持有者纵横日本鲸屋的花之庆次前田庆次是也!”那个彪形大汉嘴上念念有词地吟唱着倾奇舞的曲调,一边挥着一把有些简陋的柴刀向着门卫们杀来。

    “庆次!把你的嘴巴闭上!”在他身后,另一个刚刚爬上城墙的人不满地怒斥道。

    “知道了叔叔,能不能别那么嗦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偷袭者涌上墙来,个个武艺都十分高强,这些门卫再也抵挡不住,连连被砍倒在地。剩下的几个人想要逃下城墙,却被那个忍者快步追上,随

    手甩出四只苦无,就把他们全部击杀。

    与此同时,竹中重治刚才在发现城头出现混乱时,也带着他的侍从们快速冲上城来,正好和这个忍者对了个正脸。忍者误以为他们是斋藤家的援军,二话不说就想要动手。他快速往嘴里含了一口酒精,然后扯下旁边墙垛上挂着的照明火把,就要准备喷火。

    “别打!是认识的!”借着火把的光亮,前田利家一下子认出了领头的人松下轻乱!

    “轻乱,”前田利家之前曾经和松下轻乱、雨秋平、浅井长政他们一同打过山贼,打过六角,自然是熟识,他也不忍心对好友下手。“我们是来救雨秋红叶那小子的!你肯定打不过我们,别费力气了!念在昔日旧情,告诉我们雨秋红叶在哪里!我们快点救出他赶紧跑路!要是被斋藤家发现了就走不了了!”

    竹中重治愣了一下,借着火光,看了眼城头的那将近二十个人。每个人都是一身黑衣,看来是打算来劫牢的队伍。其中,他还认出了本多忠胜的身影。

    “你什么意思,说还是不说!”同样前来救人的池田恒兴看到前田利家口中的松下轻乱一言不发,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快点说出来!别逼我们动粗!我们时间不多,还要急着撤退呢!”

    然而,竹中重治只是轻笑了一下,微微地摇了摇头。

    “你们不必急着撤退。”竹中重治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自信地轻声道。

    “因为稻叶山城,马上就要被我拿下了。”

    斋藤龙兴看到南城城头的火光时,也是惊慌失措。他匆忙派出旗本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带来的消息就是竹中重治不知道带着从哪里来的几十人,已经把南城城墙给打下来了。

    斋藤龙兴大吃一惊,匆忙下令旗本队全军出击,去夺回稻叶山城的南城城墙。然而,部队还没走多远,斋藤龙兴忽然看到远处天守阁上的哨兵正对着自己拼命地挥舞着火把,似乎想要示意着什么。

    片刻后,天守阁的传令兵就快速赶到,他带来了一个让斋藤龙兴大吃一惊的消息站在天守阁上可以看到,南城城门外有支将近1000人的部队正在快速接近!

    “是友军还是敌军!”斋藤龙兴焦急地追问道。

    “恐怕是敌军!”传令兵也是汗如雨下,声音都慌乱地有些发抖:“因为城头的竹中重治看到南边队伍接近后,立刻派人主动打开了城门,似乎要迎接他们入城。”

    “怎么可能!南边怎么会有部队这个时候靠近!”斋藤龙兴气得破口大骂,“明明都已经在和织田家的边界处留下了那么多哨探,总不可能都瞎了吧!织田家的人是怎么过来的!”

    然而,眼下的局势却容不得他去想这些了。北城的部队和城内的那些武士们,都已经被他派去进攻安藤守就。此刻两边正混战在黑夜中,由于是夜战的原因,谁也发挥不出优势,谁也无法在一片漆黑中指挥,战局异常混乱。想要快速击败安藤守就或是快速把人调回城内支援,无异于天方夜谭。

    而稻叶山城,此刻已经是空城一座。除了斋藤龙兴手上的50旗本,和剩下的一些卫兵、哨探外,再也拿不出人了,根本

    挡不住南边来的1000大军和竹中重治手上的几十锐士。

    完蛋了。

    “没想到你居然说服了野野村家、原家、加藤家和川并众来救红叶,”前田利家听完竹中重治的计划后,也是讶异不已。

    “我看出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诡异,猜测到他们很有可能和雨秋家签订了一些内通织田的契约。”竹中重治低声道,“所以就以此来讹诈他们,果然猜中了。”

    “之后你就威胁他们,如果不协助你救人,就举报他们的通敌行为?”前田利家听完后哈哈笑道,“你不怕他们鱼死网破,把你的计划也捅到斋藤龙兴那里吗?”

    “我给他们留了余地。”竹中重治平静地陈述道,“如果我没能拿下稻叶山城南城城门,他们就不需要出兵协助,原路返回就好。如果我拿下了南城,那么他们只要进兵就可以获胜,毫无危险。之后他们的领地安全,也有安藤家来保护。”

    “权衡了一下后,他们还是没有选择鱼死网破的那条路啊。再说如果能够救出雨秋红叶,对他们肯定也有好处。”前田利家哂笑了一声,“是我我也会这么选,你的这招,根本没给他们选择的余地啊。”

    “那之后呢,之后阁下打算怎么办?”一身黑衣的今川枫开口问道,“如何从地牢里把我丈夫救出来?”

    “丈夫?”竹中重治看了眼今川枫,愣了一下,“您是雨秋夫人吗?”

    “正是。”今川枫点了点头道。

    “之后就派人向斋藤龙兴交涉了,”竹中重治微微颔首,“放出红叶,我就立刻撤兵,把稻叶山城还给他。反正我的目的也只是让他威信扫地,教训他一下,希望他以后多听人言,励精图治,把权力交到更为可靠的豪族手里。如果他不肯放人,”竹中重治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就别想要这稻叶山城了。”

    不久后,监牢内。斋藤龙兴看着不断从南门涌进的部队,和已经注定守不住的稻叶山城,气得双手不断发抖。他已经通知西门外的部队立刻赶回来增援,但是到现在也就只有两个足轻有以及二十几个武士回来。其他的人要么就是在一片混乱中通知不到,要么就是根本无法从战乱中找齐部下抽身。

    此刻,竹中重治派出的使者就站在斋藤龙兴面前,向他提出了交涉的条件。放回雨秋平,再次签订过去的那个契约,驱逐日根野弘就和竹腰直光等宿老,就让斋藤龙兴回到稻叶山城里,继续做那只笼中的鸟儿。似乎竹中重治的使者觉得这已经是非常优厚的条件了,似乎西美浓的豪族们觉得自己待在笼子里当一个傀儡家督就已经很好了,似乎美浓只有由他们治理才是好的。

    斋藤龙兴看着使者一副慈悲恩赐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整个身体都开始不断地抖动。

    明明一直都是你们西美浓豪族欺人太甚。现在反倒像是恩赐我一样,把我的居城还给我?

    “滚!”终于爆发的斋藤龙兴猛地起身一巴掌抽在使者的脸上,“给老子滚!”

    “这稻叶山城老子自己来抢回来!”斋藤龙兴愤怒地高声喊道:“等着给雨秋平收尸吧!”

第三百零五章 夺城(7)

    “大人,大人不好了啊!”被派去当使者的侍从灰头土脸地跑回了南城城头,离竹中重治还有很远的距离就高声喊道:“斋藤龙兴那厮拒绝了交涉啊!他说要杀掉雨秋殿下!”

    众人闻言大哗,竹中重治也腾地一下站起了身。站在他身旁的几个侍从看着他的表情,愣了一下。这是他们跟随主人这么多年以来,主人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就在这人发愣的那一刻,今川枫一言不发,抽刀在手就笔直地冲向了地牢的方向,本多忠胜和龙子也紧随其后。前田利家、池田恒兴两个人明白情况后,也立刻带着手下的几个武士跟着他们一起冲了过去。竹中重治也是把协调指挥四家豪族兵力的任务委托给了蜂须贺小六,自己二话不说带着侍从们也冲向了监牢的方向。

    此时,监牢内。

    “庆信,你带着几个人去把雨秋平给宰了,”斋藤龙兴狠狠地低声骂道,“把他的头砍下带回来,身体也给老子砍碎了,然后跟上队伍!”

    “是!”被唤作庆信的武士行礼后就领命离开,直奔着地牢而去。斋藤龙兴带着手下的旗本,仓皇向着还在自己控制下的北门撤离,打算逃离稻叶山城。他准备在出城后先就想办法指挥大军先击溃了安藤守就,然后等待前去西美浓的那3000大军回援,一举夺回稻叶山城。

    而此时在地牢内的雨秋平,也察觉到了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狱卒因为身份低微,自然不可能参与到斋藤家这样的核心计划里。但是今天从傍晚开始就全城戒严,这些本该换班回家的狱卒也全部被堵在了地牢里。次郎曾经悄悄地上去看了一眼,就被监牢一层的武士们给赶回了地下,让他们好好看着雨秋平。

    雨秋平一开始还以为这样如临大敌,是因为明天就是处死自己的时间了。可是后来,他却发现有些不对。因为从地牢的一间小小天窗里,他可以看到稻叶山城内隐约有火光闪动,并且还有嘈杂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城内大乱了。”这是雨秋平立刻做出的判断。同时,他也开始尝试谋划逃跑的计划。这些狱卒对他很好,没人来检查的时候都不会给他带上镣铐,让他有了逃跑的机会。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办法,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就在地牢的门口处传来,紧接着,地牢的铁门就被推开,几个全副武装的武士散露着杀气,大踏步地向雨秋平走来。

    “这位大人,”次郎眼看来者不善,匆忙鞠躬问道,“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庆信一把推开半挡在身前的几个狱卒,冷笑了一声,“主公让我把这雨秋平处死了,碎尸万段!”

    庆信话已出口,雨秋平就意识到大事不妙。电光火石间,他立刻把已经解开的手铐虚带在手上,装出一副自己被铐牢了的样子。

    其余的几个武士站在大门口,庆信则走到雨秋平的房门口,让右卫门打开雨秋平的牢房。右卫门看了眼庆信已经出鞘半寸的武士刀,双眼通红,扭扭捏捏地不愿意照做。生气的庆信一脚将右卫门踹翻在地上,从他手里夺过钥匙,就把雨秋平监牢的们给打开了。

    “抱歉了,雨秋红叶,”庆信缓缓地抽刀出鞘

    ,“来救你的人马上就来了,大爷我还急着撤退呢。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

    雨秋平愣了一下,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容。

    有人来救我了?城里的大乱是有人来救我了么!他带着几个人就地来牢房里杀我,可能就是说明乱局非常严重,斋藤家已经顾不上我了,只好顺便派几个人来杀我。

    既然这样的话…

    “快说吧,有什么遗言。”庆信把刀缓缓太高,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我会把你的遗言转述给雨秋家的人的。”

    “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雨秋平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的遗言就是,即使一个人快要死了,也千万不要轻视他,更不要把重要的情报泄露给他。”

    雨秋平话音刚落,就猛地弹射起身,把手中的镣铐狠狠地砸向庆信的脸。庆信猝不及防,脸被这铁镣铐狠狠地砸中,一下子血流满面。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雨秋平就再次拿着镣铐扑向他,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然而,庆信也是久经沙场的武士,努力用双手护住脸后,就猛地一脚把雨秋平给踹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铁栅栏上。他一个鲤鱼打挺挑起了身,捡起地上的刀就朝雨秋平砍来。雨秋平本来想去捡起稻草下的肋差,此刻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一个闪身冲上前去,握住庆信的刀柄,挡住了他的这一击。两个人在牢房中间狭窄的走廊上角力,争夺者利刃的控制权。

    “还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庆信一看这个雨秋平力气不小,仓促间还拿不下他。若是拖延太久,他可就来不及撤退了。于是,他扯着脖子对着自己的几个发愣的同伴那十几个狱卒高喊道:“还不快来帮忙!”

    “你们怎么搞的!”一个武士匆忙抽刀在手,一边对着狱卒咆哮,一边向着雨秋平那边挤过去,“为什么人都没有铐好!这算几个意思!”

    “你们几个都等着,待会就治你们的死罪!”另一个武士狠狠地扇了站在一旁的次郎一巴掌,“铐个人都铐不好,要你们何用!”

    走廊狭窄,跟着庆信一起来的武士有三个被堵在了外面,只有一个提着刀进来帮庆信。雨秋平眼看那个人越走越近,心里知道估计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垂死关头,他看了眼周围红了眼眶的狱卒们,忽然有些感动。

    “次郎,右卫门!”雨秋平高呼道,“你们快走啊!待会他们要治你们死罪的!”

    “现在外面大乱,有人来救我了!你们跑出去,这些武士追不上你们的!”雨秋平看着另外那个武士越来越近,也不由得加快了语速:“门口的那些我折的纸红叶,你们全部带在身上醒目的位置!如果是我的人的话,看到这些就知道你们是友军了!”

    那个武士已经挤到了雨秋平的身旁,抽刀在手,猛地对着雨秋平就是一击下劈。

    “快跑啊!”雨秋平闭上双眼,声嘶力竭地高喊道。

    然而,那把刀却并没有砍在雨秋平的身上。片刻后,尖锐的金属碰撞时和剧烈的声响在耳畔响起。雨秋平茫然地睁开眼,只见次郎不知何时爬起了身,嘴里叼着一片纸红叶,猛地把那个武士扑倒在侧面的铁栅栏上。

    “俺不跑!”次

    郎叼着红叶含糊不清地喊道:“红叶殿下是大好人!俺不会让这些杂碎害死红叶殿下的!”

    另外的十几个狱卒如梦初醒,一拥而上,正在和雨秋平颤抖的庆信被右卫门一把抱住腰,摔翻在了地上。雨秋平从他手中抢过刀来,反手一刀结果了他,又砍死了那个被次郎扑到的武士。

    此时,门口的那三个武士也是猝不及防。他们没有想到,十几个狱卒好端端地居然就突然叛变了!他们一开始被乱拳打得落花流水,可是反应过来后,狱卒就不是甲坚兵利的他们的对手了。两三个狱卒被先后踹翻、砍伤在地,眼看就要被抽刀在手的他们给砍死了。

    危急时刻,雨秋平急忙感到。他连续挥砍,把三个武士短暂地逼退了几步后,立刻让剩下的狱卒把受伤的三人拖回狭窄走廊地步的房间里。然后雨秋平且战且退,退入走廊中,让次郎拿着刀站在自己身侧,剩下没有武器的狱卒则躲在他们后面。那三个武士虽然远比雨秋平和次郎强大,但是此刻走廊狭窄,冲进来完全施展不开,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好堵在门口。

    “娘的,不能这样拖下去!”一个武士沉声骂道,“待会咱们要来不及撤退了!”

    “可是带不回雨秋平的首级,主公肯定会杀了我们的啊!”另一个武士担忧地说道。

    “那就跟他们拼了!”第一个武士再次冷哼了一声,“反正老子甲厚,不怕!我第一个冲进去,你们跟我一起上!”

    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明白决战就要到来了。那个武士身上穿着精良的具足,以雨秋平的刀法很难击穿。必须要想个办法砍中他没有保护的面部才有机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雨秋平和那三个武士都没反应过来时,就看到今川枫快步冲入地牢内,快刀之下,那三个武士立刻被砍翻。今川枫眼睛一扫,就看到了雨秋平身旁拿着刀的斋藤家狱卒。她二话不说,一个箭步挺身刺向次郎。

    次郎惊慌失措,一下子尖叫出来。原本被他叼在嘴里的红叶也一下子被吹飞出来。今川枫愣了一下,意识到似乎是友军,猛地收刀,身体却因为惯性而直接撞到了雨秋平的怀里。雨秋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的今川枫,却发现后者也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自己。

    还没等雨秋平问出那句“你怎么来了的时候,”今川枫的眼眸中忽然就满是泪水。她努力忍住了第一声呜咽,但是哭腔还是不听话地从嘴中露出。她一把搂住雨秋平把头埋进雨秋平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还以为来不及了…我害怕…”今川枫泣不成声地低声道,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我好害怕…”

    “傻丫头,怕什么。”雨秋平愣了片刻后,忽然莞尔一笑。此时此刻,他忽然不那么急着去问今川枫为什么来了,不急着去了解眼下的情形,不急着赶紧从这危险的是非之地中逃离。

    他只是想哄好怀里哭泣的女孩子。

    “我不是答应过你,要一辈子守护着你的吗?”雨秋平轻笑了一声,泪水却从眼眶里涌出。他轻轻地搂着今川枫,轻拍着她的背,让她逐渐地安静下来。

    “我不会食言的啦。”

第三百零六章 平安

    天亮时,雨秋平一行人已经被竹中重治安置在稻叶山城的天守阁内了。后者要去处理一些事物,让雨秋平他们先坐一会儿。而那十几个造反的狱卒,也都被安排着带着家人逃到安藤家的领地里避难。

    此刻,雨秋平正十分不满地责怪着今川枫。

    “枫儿,你这也太乱来了吧!”雨秋平生气地高声道:“带着汤普森、锅之助、龙子、青冈他们十几个人就来闯稻叶山城!你这是疯了吗!要不是刚好碰上半兵卫他夺城!你们这十几个人全部都要交代在这里!”

    “那还不是因为你!”今川枫也不满地反唇相讥道:“要不是你被抓了,我会至于冒这么大的危险过来吗!他们说明天就要处死你了,那我还能干看着不成?”说着说着,今川枫想起了之前提心吊胆的日子,眼泪一下子又在眼眶里打转。

    “我又不是你的花瓶,必须老老实实带在黑田城里!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就是要救自己的丈夫!”

    看到今川枫这个样子,雨秋平心一软,什么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微笑了一下,把今川枫缓缓地拥入怀中,让她能够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们两个,又是什么鬼?”雨秋平把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看着雨秋平和今川枫坏笑的池田恒兴。前田利家,“我的妻子、家臣、忍者为了救我拼上性命,你们怎么也来凑热闹?”

    “你们俩好歹都是织田家的要员,怎么好随随便便带着几个人就深入敌境啊!”雨秋平想起来还不由得后怕,“你们这么做,主公答应了吗!”

    “自然是没有答应啊,”前田利家满不在乎地笑道,“所以我们俩就偷偷跑出来了。”

    “你们疯了吗,这有多危险你们不清楚吗?”雨秋平气得连连摇头,指着两个嬉皮笑脸的人高声问道。

    “这算什么危险,不就闯一闯稻叶山城吗?”池田恒兴也是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没个几万大军,谁能留得住我恒兴?”

    “上次是谁差点被安藤守就的一千多人干掉了!”雨秋平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把后者弄得满脸通红。

    “那你说说看!”池田恒兴摊开手,对着雨秋平高声道:“一起喝酒吃饭出去打猎游玩,还一起嫖过娼的好兄弟被抓了,眼看就要死了!我们能不去救吗!”

    “是啊,这个时候不两肋插刀,平时一口一口兄弟不就是个玩笑话吗!”前田利家也帮腔道,“我敢说,如果我是我们被抓了,你雨秋红叶不是也会想方设法把我俩给救出来嘛!”

    雨秋平闻言,眼眶也是微红,心中无比感动。这两个好兄弟,是真心实意地待自己。愿意为了救自己,赌上性命和今川枫一起组织了这个九死一生的营救行动。这份情谊,雨秋平虽然嘴上因为男性间的面子不愿承认,心里却是牢牢地记住了。

    “到时候你们在我领地里住一会儿吧,我好好请你们搓几顿,”雨秋平微微一笑,轻声道。

    “那真是求之不得啊!”前田利家哈哈大笑道,“我们正愁没地方去呢!现在回去,主公发现我们俩偷跑去稻叶山城救人了!不得把我们打死啊!先让他消消气吧!”

    雨秋平和池田恒兴闻言也是大笑,可是雨秋平却忽然感受到两道幽怨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愣了一下,匆忙低头看去,发现今川枫正嘟着小嘴,眉头紧皱地瞪着

    自己。

    “怎么了吗,枫儿?”雨秋平诧异地问道。

    “你还说你没有去过鲸屋!”今川枫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你这个欺心的骗子!”

    雨秋平猛地怔住了,立刻想起了刚才池田恒兴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一起嫖过娼”之类的话。他匆忙手忙假乱地开始解释,今川枫却只是扭头不听,把池田恒兴和前田利家逗得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竹中重治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一夜没睡后,整个人又憔悴了许多。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

    “轻乱,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雨秋平站起身,深深地向竹中重治鞠了一躬,“要是没有你,我怕是此时此刻已经死了。”

    “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雨秋平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十几个人说道:“刚才遇到时没来得及细说,这位是我的挚友,美浓的松下轻乱。”

    然而,雨秋平说完话后,众人却都用一脸愕然的表情看着雨秋平。雨秋平皱了皱眉头,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哪里说的不对。坐在一旁的前田庆次被雨秋平的表情给逗乐了,指着雨秋平笑道:“殿下啊,您怕不是和主母**都调糊涂了!”

    “那位明明是响彻美浓的麒麟儿,竹中半兵卫重治大人啊!哪里是什么松下轻乱。”

    这次轮到雨秋平用一脸愕然的表情看向竹中重治了。

    “竹…松…中…下…重…轻…治乱。”雨秋平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恍然大悟地自嘲的笑了,“原来如此啊,半兵卫。”

    “抱歉了,红叶,”竹中重治十分歉意地摇了摇头,“初次相见时,在下不愿意向陌生人泄露自己的身份,故而隐瞒没说。后来有多次想告诉你我的真名,但是都没有机会。”

    “不不,这不重要。”雨秋平一下子一个箭步跳到了竹中重治面前,双手扳住了竹中重治的肩膀,用一股狂热的目光盯着竹中重治上下打量,让后者不自在地扭过了头。

    “又来了又来了,那小子又犯病了,”前田利家在一旁哈哈大笑道,“不管是我,我家主公,这小子见到特定的人后就会发疯。”

    前田利家这么一说,竹中重治也突然想起来了之前他们一行人经过关原时,雨秋平就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在哪里祭奠。

    今川枫坐在一旁,看着雨秋平因为见到前世历史上的名人而激动的样子,深深地扶额。看到雨秋平看了半天还没有停下,今川枫于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来提醒雨秋平。

    听到今川枫的咳嗽声后,雨秋平幡然醒悟,匆忙连连挥手之前。不过,脑中却快速地闪过了许许多多的脑洞。

    “那这么说,之前定下十面埋伏计谋,把我们织田家打得大败亏输的也是你嘛!半兵卫!”雨秋平兴奋地问道,周围的那些织田家来的人也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这个文弱的青年。

    “在下不才,实属巧合罢了。”竹中重治谦逊地拱手道,“之前多有冒犯,抱歉了,诸位。”

    “那么说!”雨秋平忽然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你这次是带着一十七人把稻叶山城夺下来了么!”

    “是的。”竹中重治也不明白雨秋平为何如此激动,老实地点头道。

    竹中重治一十七人夺下稻叶山城!这可是后世历史上有名的典故啊

    !没想到在这个时空,竹中重治居然夺下稻叶山城是为了救我!这就不免有一些王子救出恶魔城堡里的公主那种童话故事的感觉了!

    雨秋平当然不会想到,在他这个时空的后世,围绕雨秋平和竹中重治之间基情的传说流传不断,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竹中重治这次夺下稻叶山城的行动了。后世更有一部专门拍摄雨秋平和竹中重治两人基情故事的大河剧,叫做《重治与平》,饱受腐女们的喜爱。

    “话说,半兵卫,那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居然只有十七人就把整个稻叶山城给拿了下来!我的天啊,想都不敢想啊!”就在雨秋平陶醉的时候,一旁的前田利家好奇地开口问道。

    “说来到也简单,略施小计罢了。”竹中重治微微颔首,沉声道:“关键还是轻敌二字。”

    “轻敌?让斋藤龙兴轻敌么?”前田利家好奇地问道。

    “没错,”竹中重治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之所以安藤殿下的部队久驻西城城门外不走,就是为了让斋藤殿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支部队上。让他觉得,跟这大军比起来,城内的一十七人根本什么都干不了。一旦他轻视了这十七人,我就可以大做文章。”

    “无论是利用北城兵营中群龙无首的机会行诳传之策,还是攻击南门引豪族援军入城,都是利用斋藤殿下轻视我这十七人而只关注城外大军的弱点。”

    “不过此计并非完美无缺,”竹中重治稍微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在攻击南城时,我本想骗门卫下来开门,然后趁机袭击,却不幸被识破,险些导致四家豪族的援军无法入城。要不是你们的援军及时赶到,我就只能走我的副策了。”

    “副策?”雨秋平诧异地问道,“你还有准备副策?”

    “是的。”竹中重治点了点头,“副策就是在城中点燃天守阁为号,西美浓所以豪族直接向稻叶山城进军,强行抢城。”

    “啥?”池田恒兴闻言后大吃一惊,“西美浓的豪族不是都在和浅井家对峙吗?一窝蜂跑来稻叶山城,他们的领地都不要了吗?”

    “不是这样的,”竹中重治微笑着摇头道:“浅井家其实根本没有集结重兵,只是在边境虚设营盘罢了。之前我写信给长政殿下,将我营救红叶的计划告知给他。长政殿下本就与我和红叶有旧,又是豪侠仗义之人,自然答应下来。他在边境虚设营盘,一方面给了西美浓豪族名正言顺的集结兵力的利用,不会引起斋藤家的警觉,同时又可以将计就计骗出斋藤家的部分部队。而西美浓豪族的部队,随时都准备向稻叶山城进发。”

    “刚才,我就是去协调西美浓大军的问题了。”竹中重治扭过头来,望向西边的平原,“稻叶殿下和氏家殿下已经率军包围了斋藤家派去西美浓的3000援军。不破殿下则率领着其他诸位大人的部队趁夜前来稻叶山城,就在不久前抵达,击败了围攻安藤殿下的斋藤家部队。斋藤殿下已经逃亡了。”

    “精彩绝伦。”雨秋平听完之后,真的不由得赞叹不已,“半兵卫啊,我敢肯定,将来你必定”

    “不下孔明。”

    雨秋平对竹中重治“不下孔明”的评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尾浓。除了美浓的麒麟儿之外,竹中重治因此又多了一个朗朗上口的称号“今孔明”。

第三百零七章 师说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雨秋平记得历史上的竹中重治似乎在夺城之后,就把城池还给了斋藤龙兴,自己则离开了斋藤家隐居。

    “我会将居城还给斋藤殿下,”竹中重治若无其事地轻声道。果不其然,他做出了和历史上一样的举动。

    “什么?你要把稻叶山城还回去?”池田恒兴本来和竹中重治不是很熟,之前也一直没有插话,可是听到这里后还是忍不住大声嚷嚷道:“斋藤龙兴不是没有履行承诺释放红叶嘛!你干嘛还把稻叶山城还回去!有这稻叶山城,不说当上美浓守护,但是成为美浓一霸还是轻轻松松啊!”

    “稻叶山城乃是美浓的关键。以半兵卫你的能力,再加上你和西美浓豪族的密切关系,完全可以依靠稻叶山城大有作为啊,”前田利家同样不解地连连摇头,“你干嘛要把他还给斋藤龙兴啊。就算是你实在不想当城主,把这稻叶山城给我们织田家,我家主公肯定至少赐给你十万石的领地啊,说不定把半个美浓都许诺给你啊!”

    “不,”竹中重治坚决地摇了摇头,随后望向雨秋平,“这样做,有违我心中的光明大义。”

    “就算主公如何荒唐,我竹中重治也是斋藤家的臣子。身为臣子,以兵变的方式夺下主公的居城占为己有,有违大义。”竹中重治有些惭愧地低声道:“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从此美浓再无宁日,只要有家臣对家督不满,想得就是如何用杀伐解决一切。”

    “我夺下居城联合西美浓豪族,施仁政安民心,固然可保美浓一时太平。可是这不过是治乱循环的假象,美浓早晚会有另一个人试图取而代之,从我手中夺取稻叶山城,再次掀起战乱。”

    “这是红叶在多年前教会我的道理,”竹中重治轻笑了一声,向雨秋平微微一拱手,“靠着黑暗手段夺得的天下,最终也会再次被黑暗手段所推翻。社稷将陷入无止境的治乱循环,给百姓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唯有秉持光明大义,以正道匡正天下,方能使天下长治久安。”竹中重治掷地有声地朗声道:“所以我会把居城还给斋藤龙兴,将此次夺城作为给他的教训。希望他能够重用贤能的豪族家臣,广开言路,励精图治,约束自身。”

    “而我,作为犯下大罪的家臣,则会辞去职务隐退,不问美浓政事,以表悔过之心。”

    “以此光明大义劝谏主公,杜绝治乱循环的源头,为世之表。若是再有二心者企图以武力手段下克上夺取美浓,美浓诸人便会以我的所作所为为参照,群起而攻之,逼迫他返还居城并隐退。如此,则无人再敢以武力夺权,擅开战端,美浓生灵可保平安。如此,当君上昏庸无能时,豪杰之士也不会再试图取而代之,而是会竭尽全力匡正社稷。”

    这就是我的光明大义。

    三天后,在斋藤家的直辖部队与西美浓豪族媾和后,竹中重治也宣布退隐,并将稻叶山城还给了斋藤龙兴。西美浓的各家豪族各自返回驻地,斋藤家的直辖部队也回到了稻叶山城城外的兵营里和加纳城城中。然而,斋藤龙兴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在为了脸面耍脾气一般,并没有立刻返回稻叶山城城中。美浓的政务,暂时由重臣联合会议处理。原本还对西美浓豪族飞扬跋扈架空主公有些不满的东美浓豪族,在亲眼目睹了稻叶山城城外斋藤家擅自向安藤守就发起进攻后,也对斋藤龙兴失望之极,派人加入了重臣联合会议。

    三月二日,雨秋平一行人离开稻叶山城,返回尾张。不过,队伍中却多了一人那是原本没打算来尾张的竹中重治。

    “只能对长政说声抱歉啦,”和竹中重治并肩策马而行的雨秋平笑道,“之前你都和他说好要去近江隐居的,现在却被我骗到尾张来了

    。”

    “红叶说笑了,”竹中重治依旧不是很喜欢像雨秋平和前田利家、池田恒兴他们那样打趣,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其实我一开始也考虑过,隐居后来到尾张去找红叶。不过因为织田殿下的目标必定是进攻美浓,红叶的领地又首当其冲。我不愿意与旧主为敌,故而才选择去了近江。”

    “可是令正向我提出的这个邀请,实在让我无法拒绝。”竹中重治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南边黑田城的方向。

    “这是我们家的荣幸啊,”雨秋平抚摸着琵琶白色的鬃毛,“能够请到你来给我的两个孩子担任老师,对他们的成长裨益无穷啊。”

    雨秋平在好几天就努力劝说过即将离开斋藤家的竹中重治来雨秋家出仕,一方面是看重他的才华,同时也是希望能够和这个挚友有机会朝夕相处。不过,竹中重治却一直以不愿与旧主为敌作为理由婉拒雨秋平的邀请。就在雨秋平已经接近放弃的时候,今川枫却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建议竹中重治不用出仕雨秋家,而是作为老师,指导雨秋殇和雨秋佑两个孩子。这倒是让竹中重治颇感有趣,也就答应下来。

    “尊夫人真的是为非常了不起的女性,”竹中重治对雨秋平真诚地说道:“之前令正诞下双生子,我也略有耳闻。没想到令正和红叶二人如此坚持,宁肯冒着招来祸患的危险,也要将两个孩子都抚养长大。这份爱子之心,着实让我感动不已啊。”

    “哪里,当时景德一直要求舍弃一个孩子,医生也说殇儿他可能活不长。我当时都有些动摇了,是枫儿她一心坚持的。”雨秋平想起自己当年曾经一度想要遗弃雨秋殇,内心就愧疚不已。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日常的生活里,会格外疼爱雨秋殇就是为了弥补他内心的愧疚。

    “那只乌鸦么…”竹中重治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当年他们初次相遇时,竹中重治就和天野景德相当不对付。两个人一个光一个暗,简直走向了两个极端。

    “听令正说,红叶本来想将两个孩子托付给那只乌鸦教导么?”竹中重治冷声问道。

    “没错,”雨秋平看到竹中重治面色不善,匆忙笑着打圆场道:“半兵卫啊,你对权兵卫,也就是景德他也不要有那么大的意见啊。”

    “我一点都不放心,将孩子带给那只黑暗的乌鸦来带,”竹中重治沉声道:“特别是将作为家中继承人的嫡长子交给他。”

    雨秋平看着竹中重治坚决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竹中重治就是属于那种刚正清高的人,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更何况天野景德这个和他理念完全相悖的人呢。估计他们两个一碰面,就要吵起来。

    果不其然,雨秋平刚带着竹中重治找打了天野景德,向他说明了竹中重治也会和他一起担任雨秋殇和雨秋佑的老师时,天野景德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殿下,”天野景德没有理会竹中重治冷冷的目光,直接看向雨秋平,“您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将大公子和二公子交给这样一个人来带?您觉得他会传授给两位公子什么东西?”

    “天野大人,请慎言。”竹中重治眉头紧锁,有些愤怒地低声道,“我不认为光明大义不是孩子该学习的道理。”

    “光明大义又有什么用?”天野景德不屑地摇了摇头,冷声道:“这里是战国乱世,靠着仁义和善良是什么用都没有的。殿下您在这上面吃得苦头还不够多吗?您忘了引马城下的惨剧么?”

    天野景德一提到引马城这几个字,雨秋平的心立刻就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错开视线,不敢直视天野景德愤怒的眼睛。

    “堕入黑暗的恶鬼,自然不会明白光明。大人能教给孩子什么?又是那套黑暗

    杀戮么?”竹中重治同样冷声道:“若是一个人心里装满了黑暗,学到的尽是阴谋诡计,那等他掌权时该有多么可怕?身边的亲友、忠心的家臣、天下苍生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可以被利益吞噬的祭品。等待他的,只有众叛亲离、为天所不容的结局。”

    “殿下?让他来当老师是您的意思吗?”天野景德根本不理会竹中重治,继续对着雨秋平说道:“您的教训还不够么?之前本来就该遗弃大公子,破除双生子的魔咒,您不肯;本来就该让二公子作为嫡长子继承家督,您又不肯?现在又找来这样一个荒唐的人来教导孩子?您是打算把两位公子交成满脑子忠义、善良的无能之辈,在战国的乱世里被虎视眈眈的敌人将雨秋家的家业吞噬掉么?光明大义保不住家业,只有现实的黑暗手段方能守护雨秋家。”

    “无论如何,我绝不同意把两位公子交给他。”一贯沉默寡言的天野景德难得说出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可见他对此的态度是异常坚定。雨秋平被天野景德说得不敢还嘴,只得默默地把头看向另一个方向。他明白,天野景德说的不错。在这么多年里,他也逐渐明白了善良不能当饭吃。没有一些手段,没有一些阴谋,是无法再战国乱世立足的。

    雨秋平不再说话后,就只剩下竹中重治和天野景德两个人站在走廊上,默默地对视着,两人都没有丝毫的动摇。良久,竹中重治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

    “天野大人不是对独臂的大公子有很大的意见么?不是认为他当不了合格的家督吗?”竹中重治冷哼了一声,“那么好,我来带大公子,你来带二公子。不知天野大人,意下如何?”

    天野景德似乎早就料到竹中重治会说出这样的话,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他把目光投向雨秋平,低声道:“只要主公答应,我没有什么意见。”

    雨秋平愣了一下,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苦笑了一下。

    “那就先这样吧。”雨秋平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两个人都非常好强,固执而又自尊,此刻无论拒绝了谁或者是提出轮流当老师之类的命令,都会伤到二人的心。反正雨秋平觉得自己有着大把的时间与孩子们相处,不至于让孩子的性格走向两个极端自己反正当年就没有受到老师什么影响,性格的养成全靠父母。既然这两个人想要分开带,那就分开带吧,两兄弟整天待在一起也不大好。

    五天后的早上,雨秋殇和雨秋佑在今川枫和阿铃的照顾下洗漱完毕后,就第一次去找了作为他们老师的竹中重治和天野景德,开始了作为武家子弟的学习。

    雨秋殇跟着竹中重治一路走到了天守阁三楼的走廊上,竹中重治却一直一言不发,只是居高临下,带着雨秋殇鸟瞰着富饶的尾浓大地。雨秋殇毕竟是个小孩子,被这样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师,第一天我们学什么?是要学认字吗?”

    “不。”竹中重治微微摇了摇头。转过身,弯下腰,轻轻地抚摸着雨秋殇的头发。

    “连上三天,光明大义。”

    而与此同时,天野景德也带着雨秋佑,一路走到了黑田城里的监牢内,在一个昏暗的桌子前坐了下来。一路上,闲不住的雨秋佑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询问着天野景德要去哪里,今天要学什么,几点可以吃饭回去玩之类的事情,天野景德都只是简单的用几个字应答。到了监牢内后,天野景德点起一盏昏暗的油灯,摆在了桌上。

    “师父,我们到底要学什么啊?”被这个闷声不吭的师父弄得有些烦躁的雨秋佑,不满地嘟囔道。

    天野景德抬起头,望向雨秋佑,缓缓的抬起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连上三天,先乱后治。”

第三百零八章 军心

    雨秋平从稻叶山城里平安归来的消息,让尾张的高层们一片沸腾。大家都惊叹于雨秋平的好运气,也对竹中重治赞叹不已。织田信长为了褒奖雨秋平在缔结和浅井家的同盟中所付出的辛劳(差点把命都给丢了),将叶栗郡南边的中岛郡的6000石领地封给了雨秋平。还许诺在平定织田信清的叛乱后,将丹羽郡中紧邻叶栗郡的部分领地也封给他。为了接受新的领地,将代官、巡回法庭、银行制度等细则推行下去,直江忠平、天野景德和濑名氏义他们又有的忙了。

    而织田信长还试图派人招揽为雨秋平担任教师的竹中重治,给出了30000石领地和织田家家老的职务,却被竹中重治婉拒。织田信长到也颇为大度,没有再死缠烂打不过没能招募到贤能家臣的他,显然憋了一肚子的火于是池田恒兴和前田利家两人就倒霉了。

    他们因为私自违背命令,带着人和今川枫一起跑到美浓境内营救雨秋平,让织田信长气得火冒三丈。两个人在雨秋平的领地内躲了半个月,原以为织田信长已经消气。可是他们一回清州城,立刻就被织田信长派人一顿毒打,双双关了禁闭。

    雨秋平本来想找个机会去看望一下这两个好兄弟,可是领地上的琐事实在是太多了,害得他抽不开身。

    当务之急,就是常磐备的扩招问题。令雨秋平感到欣慰的,是几年前招募的那匹足轻,此刻已经完全融入了雨秋家,不再是当年那些叫苦喊累,对雨秋家没什么忠诚可言的新兵了。

    兼松正吉,对此就深有体会。

    他今年24岁,原来是那古野城城下町的一个农民。在两年前通过了雨秋家的选拔,应征入伍成为了雨秋家的一名足轻。至于为什么要来雨秋家当兵,兼松正吉的理由也很简单:钱多。他和那几十个来自鸣海周围的农民不一样,他没有受过雨秋平“送粮资敌”的活命之恩,对雨秋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还有些排斥这个外来户。但是雨秋家开出的安家费、俸禄实在是让人心动,远远超出了尾张境内其他豪族招募常备军的俸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兼松正吉跑来了黑田城当兵。

    不过,他很快就感到后悔了。

    雨秋家训练场的训练实在是太过变态,简直到了“刑罚”的地步。兼松正吉以前看过佐佐家、柴田家这些家里的足轻们在农闲时的训练,无非就是拿着竹枪、砍刀摆摆样子罢了,哪里会像雨秋家这样恐怖。第一天,兼松正吉和一百多个新兵就陪着常磐备的老兵们站了三个时辰的军姿,兼松正吉的腿酸痛得都要断掉了,于是就找了个机会偷懒其实也仅仅只是没有保持立正姿势,微微弯了弯腿罢了。但是他的行为立刻被一对一监督他的老兵发现了,并报告给了那个老兵口中的“乌鸦判官”天野景德。

    天野景德也毫不客气,立刻就罚他做了三十个俯卧撑。累得够呛的兼松正吉还没喘过气来,就又被继续要求站军姿。一天之内,他就被罚做了九十个俯卧撑。而像他一样惨遭体罚的足轻,也不计其数这完全是把人当成畜生训练。

    当晚,满腹牢骚的新兵们就聚集在一起怒斥着雨秋家的训练,不少人更是有了逃跑的心思。不过他们舍不得没拿到的俸禄,最后还是留了下来。虽然嘴上骂得凶,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雨秋家的伙食还是很好的,每天都能吃上三顿饱饭。不过大家心里其实也明白,供给充分的伙食只是为了每天都能训练罢了。

    站军姿、行军礼、齐步走、三面转法…海量的训练向着这些新兵们倾泻而来,把他们弄得苦不堪言

    ,所有人都对雨秋平和雨秋家怨声载道。虽然军姿一天比一天标准,但是兼松正吉对雨秋家却是越发不满。他发誓,到了战场上,只要他有逃跑的机会,绝对不会为了雨秋家拼力死战的。他十分不理解那些常磐备的老兵们,是如何忍受了多年来的苦练还能对雨秋平忠心耿耿的。

    直到那一天,他的看法发生了转变。

    就在他入伍不久后的一天,他和几个伙伴走在黑田城城下町的街上时,偶遇了雨秋平和他的侍卫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们几个立刻跪下来磕头行礼然而这却被雨秋平和他的侍卫们拦住了。

    “军规里不是写的很清楚吗,见到雨秋家的武士和长官不需要行跪拜礼,行军礼就可以了,”雨秋平对手下足轻对他的叩拜极为不满地抱怨道:“你们是想被罚做俯卧撑吗?”

    兼松正吉当然知道这条军规,这条被他们新兵们私下取笑的军规。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军规里写着好玩的,真遇到了家主谁敢不拜?又有哪个武士不喜欢别人跪拜的感觉?

    雨秋平似乎还真的不喜欢。

    看到兼松正吉几个人迷惑不解的目光后,雨秋平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人人生而平等,没有人天生比别人高贵,也没有人天生比别人低贱。之所以我是家督,你是足轻,仅仅是分工不同罢了。如果抛开职位不谈,你我不过是平等的生灵。像跪拜礼这样作贱自己的礼仪,在雨秋家绝对不会被允许。”

    众生平等…这不是佛祖的教诲么?兼松正吉有些不解。在俗世,真的存在吗?

    “你们父母生你们养你们这么多年,”雨秋平望着兼松正吉,沉声道:“把你养成堂堂男子汉。不是为了你们四处给别人下跪的!”

    “挺起胸膛!敬军礼!”雨秋平忽然变换了语气,厉声说道。被严格训练了多天的新兵们早就养成了执行命令的条件反射,下意识左手紧贴裤缝站得笔直,抬起右手指向太阳穴,向雨秋平敬了一个军礼。

    “很好。”雨秋平也笑着站得笔直,回了他们一个军礼,“这才是好男儿该有的样子。”

    雨秋平所说的那番“人人生而平等”的大道理,直到现在,没什么文化的兼松正吉都不是很明白。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家贵胄、大名子弟会和自己这些世世代代土里刨食的农民生而平等,他还是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不过他们的家督,他们的红叶殿下,却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高人一等的感觉,永远和善地和所有新兵交谈说话,甚至还为大家说书给大家找些乐子。那些训练时严苛凶狠的教官,也从未要求自己下跪过,在训练结束后也永远都是与他们平等相处。

    发自内心的感动,涌上了兼松正吉的心头。

    没有人天生愿意下跪,也没有人天生愿意忍受不平等的卑贱地位。当自己可以有尊严地活在世上时,每个人都会由衷地感到幸福和欣慰。不过,兼松正吉却无法将自己在雨秋家获得的尊重归结到那些奇怪的“思想”上去,而是把它当做是雨秋平这个好领主赐予的恩惠这也是他们无上的荣耀。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不平等的世界上,雨秋家是最平等的地方。而在雨秋家内,军营里则是最平等的地方。不管什么职务,什么身份的人,彼此都以军礼相见。当几个月后,兼松正吉在大街上再次遇到雨秋平时,他骄傲地站直了身体,行了一个军礼,雨秋平也微笑着回礼。那一刻,周围所有的百姓都向这个能和家督平等敬礼的新兵投来了艳羡的目光,也让兼松正吉第一次对雨秋家有了归属感。

    在这里,我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农民,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这份尊严和骄傲,都是雨秋殿下赐予的。他待我不薄,我也不能负了他。

    类似这样的心里转变,在每一个新兵的心中悄然发生。教官们都惊讶地发现,这些新兵们逐渐开始不再叫苦连天,训练时更加卖力了。

    更令兼松正吉感到震撼的,则是常磐备作为一个集体的力量。

    他在入伍训练了快一年后,就跟着雨秋平四方征战了。先是三河的一向一揆,他们400战兵面对着几千上万的一揆众。兼松正吉当时身体忍不住地发抖,觉得常磐备这渺小的军队马上就要淹没在人海中。可是令他惊讶的是,周围的老兵们却都神色自然,把自信的目光投向他们的统帅雨秋平。

    后来,兼松正吉才明白那目光的含义不仅是对雨秋平的信任,也是对常磐备这个集体的信任。他亲眼看到,一揆众的大军面对着常磐备的枪阵束手无策的样子。或许两个一揆众的高手,就可以围攻干掉一个常磐备足轻。可是当400常磐备足轻结成枪阵,彼此做彼此坚实的后盾时,他们的力量就可以抵御千军万马。兼松正吉也作为常磐备的一员,挥枪刺死了一个冲到眼前的僧兵。作为集体的一员,为集体贡献力量,我要掩护我的同伴,我的同伴也会拼死掩护我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兼松正吉第一次,为自己属于这个集体而感到骄傲。

    而最令他震撼的,则是去年发生在美浓的大战。织田家全军遭遇伏击,陷入大乱。一片混乱中,各家的部队都手忙脚乱地试图调整,却狼狈不堪。只有常磐备迅速完成了列阵,对入侵的敌人发动反击。三面转发、队列变换、跑步行军…许许多多兼松正吉在训练时觉得没有用的东西,此刻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当他意识到他平日在训练场上的努力起到了如此大的作用时,他的内心感到无比的满足和自豪。而当织田家其他家臣的足轻们手忙脚乱地调整阵型,把赞叹和惊讶的目光投向已经列阵完毕的常磐备时,兼松正吉忽然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为头上佩戴的那么纸红叶而感到骄傲。

    “放心吧,交给我们常磐备!”兼松正吉当时无比自豪地对着一个池田家的足轻说道,“我们常磐备,从来都是最强的!”

    是的,我们常磐备。我也是常磐备的一员。我们就是平时练得最苦,战场上最为强悍的常磐备。

    当雨秋平这次向尾张全领发出募兵号召后,这些来自尾张各地的足轻们立刻纷纷要求回到领地,为雨秋平作为宣传员推广雨秋平的募兵政策。当年那些对雨秋平不满至极的新兵,终于理解了那些常磐备的老兵为何会有如此的忠诚和战斗力。

    他们在自己的家乡里卖力地宣传,把常磐备描述成了一个天堂和地狱的结合体。所有武士和高层们都尊重每一个新兵,足量的伙食,丰后的俸禄和安家费!但是,训练场却是犹如地狱一般的存在,仿佛随便待个几天命就要没了。

    靠着这些义务宣传者的卖力宣传,和他们带回家的那大量的俸禄,雨秋家很快募集到了200人的新兵,开始训练他们作为脱产足轻。虽然这些足轻在一开始也是叫苦连天,对雨秋家各种不满。但是此刻,作为一个老兵的兼松正吉,却对此仅仅付之一笑,继续严格地监督着他们新兵的动作,任何小纰漏都会被他挑出。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和我一样,爱上雨秋家,爱上常磐备,为自己是常磐备的一员而感到骄傲,为自己能为红叶殿下效力而感到骄傲的。

第三百零九章 殷勤

    永禄七年(1564)4月12日,雨秋平刚刚从清州城述职归来,他前脚刚回到了黑田城,后脚就看到了雨秋殇、雨秋佑在和一个比他们小一些的陌生孩子在庭院里玩耍。而今川枫则拿着孩子们脱下来的衣服等在一旁,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雨秋平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背后,一下子伸出双手遮住了她的眼睛。突然遭到袭击的今川枫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笑。

    “你怎么连猜猜我是谁都不问了啊?”今川枫笑着掰开他的手,转过身面对着雨秋平,“殇儿和佑儿玩这个游戏时都比你懂规矩哦。”

    “我一问,你听出我的声音,不就知道我是谁了吗?”雨秋平不满地反驳道,“哪还有什么意思嘛?”

    “傻瓜啊,”今川枫趁着三个孩子不注意,快速地踮起脚尖,在雨秋平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即使你不说话,光感受到平的气息和味道,我也能认出你啊。”

    “枫儿…”雨秋平只觉得心下一甜,温柔地搂住了身前的佳人,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揽在自己手里。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雨秋平望向那个三四岁孩子的方向,“为什么和殇儿和佑儿在一起玩啊。”

    “这是虎松呀。”今川枫理所应当地答道。

    “虎松?虎松是谁?”雨秋平脸上仿佛写满了问号一般。

    “你呀你!”今川枫看到雨秋平的表现后,插着腰不满地嘟囔道:“我还没说你呢!你居然把直虎她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听到今川枫提到“直虎”二字,雨秋平一下子反应过来。井伊直虎!之前他在三河一向一揆时,在那里收留的女子。而她一起带过来的婴儿虎松,就是那个未来的井伊直政。

    “对啊!她之前和我说不愿意白受雨秋家的恩惠,说要出仕雨秋家,结果我是不是有将近一年快把这个人忘了!”雨秋平一拍脑袋发现大事不好,“我这就给她安排事情。”

    “别犯傻啦,雨秋侍大将!”今川枫笑着用过去对雨秋平的称呼嘲讽道,“她去年就因为无事可做找到了我,我就已经给她安排了事情了。只是你一直太忙,没怎么留心罢了。”

    “哦?”雨秋平愣了一下,“你让她去做什么了?”

    “也没有什么啦,就是你不在的时候,请她来帮我一起处理些文案工作。”今川枫微微摇了摇头,“那些东西可真是多啊,你要是不在,直江大人也要处理春耕秋收,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对了,平,”今川枫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有没有考虑过,请谁来当殇儿和佑儿的茶道、武艺和礼仪方面的老师。”

    “嗯?半兵卫和权兵卫不就很合适吗?我不是已经让他俩分别带一个孩子了嘛?”雨秋平不解地反问道。

    “我之前也问过他们,可是两位大人都坦言自己对这些不是很擅长。”今川枫摇了摇头答道。

    “那就算啦,反正那些也没什么重要的。”雨秋平满不在乎地一挥手,“茶道什么的,本来就是风雅之物。当年家督殿下一定要带着我学什么茶道啊、连歌啊什么的,麻烦死了。唉,说起来都是泪啊,别让咱们

    的孩子承受我当年的痛苦了!”

    “还有那个武艺,更是没用啊!”雨秋平一谈到自己最不擅长的武艺,立刻开始为自己辩护道:“咱们的孩子到时候继承我的位置,肯定也是一军之主了啊!一军之主怎么会需要亲自拔刀呢!那也太狼狈了啊,学什么武艺啊!”

    “你啊你!别整天说这些歪理邪说了!”今川枫不满地高声道:“刀剑是武人的根本。”

    “你这话说的倒是和我那大哥有点像,”雨秋平想起了前田利家平时总是训斥自己武艺不精时,就反复向他强调刀剑是武人的根本。

    “别贫嘴啦!还有茶道,礼仪这些,和武艺一样,都是修身养性的修炼啊,”今川枫有些埋怨地看着雨秋平,“就算他们本身排不上用场,但是会对孩子品格的养成很有帮助啊!”

    今川枫这一番话,倒是让雨秋平有些认同。前世他们课堂上学习的那么多知识,其实到了日常生活中也用不大到,但是在学习这些枯燥的知识时所运用的学习办法和对意志品质、集中力的锻炼,却是受益终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请井伊直虎来给他们当礼仪、茶道这些方面的老师?”雨秋平看向今川枫,试探性地问道。

    “我觉得直虎她很是合适。”今川枫点了点头,“她不仅为人严格,也精通以上种种,会是一位好老师的。”

    “这倒是不错的建议,”雨秋平笑道,“我们还可以把虎松啊、亲兵卫的孩子成元丸啊这些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一起叫来学习,也让他们有个伴。”

    雨秋平和今川枫前去井伊直虎在黑田城内的屋敷找她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今川枫不用多看,就一眼认出了那是穴山信实。

    “他已经缠着直虎快大半年了,”今川枫向雨秋平解释道,“各种找直虎大献殷勤。”

    “这小子!”雨秋平笑骂了一声,“一看到美女,眼睛就直了。你可少和他接触点,我不放心啊!”

    “那就要靠你帮忙了啊,穴山大人他现在每过几天就要来烦我一次。”今川枫无奈地苦笑道。

    “哦?找你干什么?”雨秋平诧异地问道。

    “因为直虎经常来我这里帮忙,所以穴山大人就找各种理由来我这里汇报工作,想找机会和直虎接触一下。”今川枫谈起这事,也是忍俊不禁地笑道:“直虎涵养很好,虽然每天被穴山大人烦的不行,但是却从未向我抱怨过。不过,她还是努力少在自家的屋敷里待着,以免被穴山大人堵到。因此,他也把虎松暂时留在了天守阁里,我就经常让虎松和殇儿、佑儿他们一起玩。”

    “这样啊,”雨秋平注视着穴山信实背影的表情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看来这小子这次可不是单纯的上脑窥伺妙女子。而是…恋爱了?

    不过,井伊直虎那样高傲的女子,在前世可是终身未嫁。因为他和井伊直亲有着婚约,因此才回来以井伊直亲的幼子虎松的养母身份来抚养他。在这之后,她也以自己已经有婚约为理由,拒绝了许多武士的提亲,终身给那个没有履行婚约的名义上丈夫守寡。无论怎么看,穴山信实抱得美人归的几率都大概

    是零啊。

    “别发呆了!”今川枫戳了雨秋平一下,“直虎似乎回来了,我们不是要去找她吗?”

    雨秋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只见井伊直虎正从集市那边走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似乎是买菜归来。而穴山信实同样也注意到了井伊直虎,一下子从藏身的墙后面跳了出来。

    “先等等,”雨秋平拉了拉今川枫的手臂,“我想先看看,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搭讪的。”

    此时,穴山信实正局促不安地拿着一个小袋子,向着井伊直虎走去。井伊直虎也同时注意到了穴山信实,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察觉到井伊直虎不满的表情后,穴山信实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动作也更加僵硬。

    雨秋平可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泡妞能手,和前田庆次五五开的鲸屋霸主穴山信实,居然在面对姑娘时露出了害羞和局促不安的表情!

    “直虎…直虎小姐!”穴山信实看到井伊直虎快步向着屋敷走去,匆忙迎上前了几步,低声道。

    “在下已有婚约,请大人称呼在下井伊夫人。”井伊直虎冷冷的一句话,直接浇灭了穴山信实心中的热情。“穴山大人此行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话外之意就是,如果没有要事的话,我就不想和你说话了。

    “这…”穴山信实咽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般把手上的袋子用双手托起,猛地一鞠躬,把袋子托送到井伊直虎脸前。

    “这是在下的一些心意…”穴山信实有些别扭地低声道。

    “这些是什么?”井伊直虎警惕地问道。

    “只是一些布料!”穴山信实快速地答道,随后又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在下看井伊夫人似乎很久没有换过新衣服了…所以…所以…”

    “多谢穴山达人的好意了,但是在下无功不受禄。之前穴山大人已经送了在下不少东西了,在下不敢承蒙如此厚恩。”井伊直虎冷漠地摇了摇头,看都没有多看穴山信实一眼,就侧身要从他的身边经过。

    “这…”穴山信实眼看事情要黄,匆忙再次开口道:“可是夫人的衣服…”

    “我这件衣服穿得很舒服,不需要新的衣服。”井伊直虎依旧十分冷淡地说道。

    “那!那就当作是给虎松做点衣服吧!”穴山信实急中生智,急匆匆地开口道,生怕井伊直虎立刻就走了:“虎松正在长个子,原来的衣服很快就穿不下了!肯定需要新衣服的吧!”

    这句话,到是让井伊直虎停下了脚步。不过,她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就在她准备开口拒绝穴山信实时,小虎松却从远处的街道上向着他们跑了过来。雨秋佑也紧跟着小虎松,雨秋殇则远远地跟着。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他的体力一直不如雨秋佑和小他一岁的虎松。

    “穴山叔叔!”虎松看到穴山信实后,兴奋地张开了手,“您又来看我了吗!”

    “对!虎松!”穴山信实一看到虎松后,刚才脸上的紧张和羞涩也一下子褪去。他蹲了下来,一把抱住了扑到怀里的虎松,“叔叔给你送做衣服的布料来了!”

第三百一十章 铁炮(1)

    雨秋平可没有想到,穴山信实和虎松的关系居然这么好。后来他才从今川枫那里了解到,因为穴山信实经常往井伊直虎哪里跑,一来二去,就和小孩子虎松就熟络起来。虎松没有他母亲那样的戒心,很快就和这个幽默的叔叔混熟了。

    事已至此,井伊直虎也不再好拒绝穴山信实的赠礼,只好默默收下。而之后,当雨秋平向井伊直虎提出请求,希望她能够担任雨秋殇和雨秋佑的武艺、茶道、礼仪老师时,后者也是欣然允诺。

    “这一年多来辛苦你了,帮了我夫人这么多忙。”雨秋平道歉道:“这一年来事情太多,疏忽了你,实在抱歉。”

    “殿下日理万机,不必道歉。实不相瞒,殿下,”井伊直虎有些惭愧地低声道:“文案工作实在不是在下所长。说是帮夫人忙,实则是给夫人添了不少乱子啊。”

    “能向两位小公子传授武艺和茶道礼仪,也算是在下的荣幸了。”

    永禄七年(1564)4月16日,黑田城天守阁内。

    “濑名大人到底怎么了?”本来来找濑名氏义商量工作的直江忠平,却讶异地发现后者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哭天抢地。于是,迷惑不解的他向一旁正打扫走廊的龙子问道。

    “大人他从昨天回来的时候就开始这样了,”龙子心有余悸地低声答道,“整个人都快要魔怔了。”

    “啊?”直江忠平愣了一下,诧异地问道:“龙子,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也没什么。”龙子手上依旧麻利地干着活,一边回话道:“之前殿下他说想去津岛买些礼物,送给在清州城内被禁足的前田大人和池田大人,报答两人的恩情。濑名大人刚好也要为在美浓的商铺进货,就带着人和殿下一起去了。”

    津岛,是尾张境内的一个大港口,贸易和商业极为发达。织田家每年都可以通过津岛获得大量的税收,这也是当年织田信秀赖以养兵数千,北抗美浓南攻三河的依仗。

    “可是我们到了津岛后,殿下却非要买一个…嗯…”龙子似乎有点想不起来他想说的东西的发音了,皱着眉头歪着脑袋想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流畅。

    “好像是叫做火铳的东西吧…”龙子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的发音准不准确,“但是其他人都说那个叫做铁炮。反正就是那个东西啦。”

    “哦,铁炮啊。”直江忠平点了点头,他是知道这个兵器的。

    所谓的铁炮,是日本的叫法。在明国,则会被叫做火铳、鸟铳或者火绳枪,是后世枪械的原型。日本的铁炮,是在二十年前传入日本的。一些携带火枪的葡萄牙人漂流到了日本种子岛,他们携带的火枪也被当地人买去。后来,各地的大名、能工巧匠开始仿制火枪,并将其称呼为铁炮。九州地区由于是铁炮最早传来的地方,制造铁炮的水平很高。而近江国友村和纪伊地带,也都拥有很高的铁炮制造技术。

    织田信长作为一个新新人类,对这些南蛮传来的事物一向有着特殊的兴趣。不知

    道是玩心作怪还是织田信长本人发现了铁炮的潜力,他在前世的历史上大量购买、制造铁炮并将其列装部队,在长筱合战中凭借铁炮队的出色发挥击败了来攻的武田家,也让铁炮名扬天下。在那之后,对于铁炮的使用逐渐在整个日本形成一股风潮,原来作为各个大名炫耀实力的“珍藏品”变成了战阵常用之物。在前世的丰臣秀吉侵朝战争中,日军就使用了数量众多的铁炮。

    “但是那些铁炮好贵啊…”龙子咂了咂嘴,有些不满地低声道:“卖铁炮的是町来的商人,似乎是叫做什么天王寺屋的商人。他居然说一把铁炮要60贯钱才卖。可是殿下他却要把商铺里的20把全部买下。还说要和天王寺屋的老板联系,以后经常给他供货。”

    “20把,那就是1200贯啊。”直江忠平笑了一下,如果没有额外的商队收入的话,雨秋平现在20000石的领地一年也就能收上来4000贯。这将近抵得上三分之一的年收入了,也难怪濑名氏义那个铁公鸡会发疯。

    “濑名大人当时就疯了,苦劝殿下不要买。可是殿下铁了心要买,即使濑名大人以切腹相逼都毫不动摇。”龙子模仿着雨秋平的语气低声道:“殿下当时说,如果濑名氏义敢去自杀,他就立刻花10000贯给他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濑名大人听到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切腹了。”

    “噗!”这次,连直江忠平这个平时不太爱笑的人也被雨秋平逗乐了,“那濑名大人呢?”

    “濑名大人之后就去找那个商人砍价,”龙子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脸色露出了些许惊恐的表情,“从傍晚一直说到了大半夜,拉着那个商人不让他睡觉不让他吃饭,最后终于逼着那个商人打了对折。”

    “对折!”直江忠平听完后大吃一惊,“这就是600贯啊,濑名大人也太能说了吧!”

    “但是濑名大人似乎并不满意,”龙子摇了摇头道:“濑名大人后来说,那个商人明显还没有到底价,应该还是能赚不少钱。”

    “之后的一路上,濑名大人一直特别自责,说什么也没用。”龙子叹了口气,看了眼濑名氏义禁闭的房门,“一直在念叨什么我的600贯,我的600贯之类的话,殿下怎么安慰也不见好转。”

    “这样嘛…”哭笑不得的直江忠平可不想在濑名氏义铁公鸡毛病发作时去和他谈事情,只好改天再来,“那殿下呢?殿下去了哪里?”

    “殿下似乎拿着买回来的20把铁炮去兵营了。”龙子答道,“刚走没多久。”

    直江忠平赶到兵营时,发现雨秋平似乎正在和查理争吵着什么。今川枫、常磐备的高级军官和三个排的弓箭手则都围在周围一圈,看着两人的争论。这场景再次让直江忠平惊讶不已他和查理已经认识了很长时间,当雨秋平还是一个算账的人的时候,查理和直江忠平就已经相识。直江忠平印象中,查理一直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不爱交际。每一天他都几乎保持着一样的作息,除了吃饭睡觉和训练士兵

    外,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练箭,从不知疲倦。平时常磐备的老兄弟们一起聚在一起喝酒吃饭,查理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和大家的关系都很僵。

    他这样性格的人,居然都和雨秋平争论起来了?殿下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等到直江忠平走近了,两人的争论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汤普森!这个火铳真的很好用的!”雨秋平一只手托着一把乌黑发亮的铁炮,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盒子里装着的另外十九只铁炮,“绝对要比弓箭强上不少。”

    “殿下,我根本无法明白你的意思。”查理用那蓝色的眸子不屑地看着雨秋平手上的铁炮,“弓箭哪里比不上这火枪了?”

    “威力啊!火铳的威力比弓箭强多了!”雨秋平坚定地高声道:“弓箭如果遇到穿着重甲的人,基本就毫无办法,只能去攻击面门和没有盔甲保护的地方!可是火铳不一样啊!我管你多厉害的盔甲,一枪过去全部打倒!”

    “殿下,我不认同您的看法。”查理坚定地摇头道,“您可能不知道,在下所属的国家在和法国人的一场战斗中,靠着弓箭的攻击,全歼了他们的重甲骑士。法国人的盔甲的厚度,远远超过了日本人盔甲的厚度。我不认为弓箭在日本会遇到麻烦。”

    “你说的是黑王子的阿金库尔战役吗?”作为历史学霸的雨秋平岂会被查理蒙过去,“那一战你们有英国的弓箭手明明对法国的重甲骑士毫无办法!是靠着他们陷在泥沼里,用匕首从盔甲的缝隙里把他们捅死的好不好!”

    雨秋平此言一出,查理立刻愣住了他哪里想到雨秋平居然对欧洲的历史如此了解。在这个年代,这么远的距离基本就是两个世界了。即使是最精通西方事物的东方商人,都不见得会对西方的世界有多了解更别提是西方的历史了!

    而查理的反应,也让周围的常磐备军官和足轻们诧异不已。雨秋平和查理似乎在讨论查理的母国那个遥远的西方国家的历史上的一场战争。这些军官和足轻从来都没听说过英吉利这个国家,对此根本毫无概念,看到雨秋平居然如此信手拈来地说出了那场战争的细节后,纷纷无比崇拜地看向雨秋平果然能人无所不能。

    那一仗,可是英国长弓兵的骄傲。他们在亨利五世的带领下,以疲惫不堪的劣势兵力几乎全灭了法国的大军。查理从小到大,就一直听着父亲和其他长辈吹嘘着长弓兵过去的荣耀。他也听说过英国长弓兵对法国骑士束手无策,被迫用匕首杀人的传闻不过对弓箭有着执着信仰的他从来都是付之一笑雨秋平居然还知道这种事情。

    “好吧,或许您是对的,火枪在近距离上的攻击力的确可能比弓箭要强大一些。”查理勉强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一点。在英国,兵营里就做过这样的实验。弓箭拿之毫无办法的板甲,却在火枪的射击下不堪一击。“但是您不得不承认的是,作为一个远程兵器,火枪首先要做到的是击中敌人,不是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铁炮(2)

    “怎么?”雨秋平再次毫不动摇地迎上了查理怀疑的目光,“你觉得火铳命中率不如弓箭?”

    “是的。”查理坚定地点了点头。

    “弓箭明显没有火铳好操作啊!”雨秋平立刻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如果是射击近处的目标,火铳和弓箭命中率都很高!但是如果射击远处的目标,弓箭的操作难度要比火枪高太多了!”

    “弓箭飞出去是一个弧线!”雨秋平边说边夸张地用手比划了一个弧线,“弓箭手在瞄准时,还要考虑弓箭上扬的角度和抛物线的角度!而且弓箭很轻,容易受到风的影响,弓箭手还必须考虑风速什么的!但是用火铳就不一样了!我只需要三点一线,直线瞄准就可以了啊!”

    “殿下,这一切不是像您想象的那样。”查理面色坚定地摇了摇头,“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让在下和那位先生比试一下。”

    查理口中的那位先生,就是天王寺屋的人派来的铁炮教官,叫做津田一吉,据天王寺屋在津岛商铺的展柜说,他是一位使用铁炮的好手,即使在整个町都是小有名气。

    “行啊!”雨秋平被查理理直气壮的样子给弄得有些来气,“津田大人,就麻烦您和那位长弓手比试一下吧。”

    两个箭靶被摆在了距离两人二十丈的地方,查理和津田一吉各自做着射击前的准备工作。查理每天都有保养的他弓箭,故而不需要麻烦,只是简单地试了试弓弦的力道就准备就绪了。而津田一吉要做的,则麻烦得多。

    他先是倒了倒枪膛,把枪膛内上次射击预留下的火药残渣清理出去。然后拿出一把类似于后世试管刷那样的毛刷,伸到枪膛里再次清洗了一下残渣。之后,他把火药从不同小袋子里按比例地分别倒进枪膛中,又倒进了一枚弹丸。接着,用通条把弹丸和火药压实。之后,他就开始进行点火的操作。他先用手上的燧石摩擦起火,再用它引燃了铁炮弯钩上夹着的火绳。

    一切工作终于完成后,津田一吉向雨秋平举手示意这期间,已经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过去了。

    雨秋平点了点头后,查理和津田一吉同时射击!弓箭的离弦声迅速被铁炮射击时的轰鸣声给压倒过去,周围不少没听过枪声的足轻们一下子都被吓得够呛。

    箭和弹丸都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射向箭靶,发出一声清脆和一声沉闷的碰撞声。雨秋平和常磐备的军官们一起走到箭靶边上查看射击的结果都是命中了把心的红圈处。

    为了一较高低,查理要求把箭靶再次后移20丈,他和津田一吉又再次完成射击。这一次,查理依旧稳稳地射在了红圈里,只不过依旧稍微偏向了侧边。而津田一吉的铁炮此刻就没有那么准了,仅仅打在了七环的位置。

    当射击距离移动到60丈时,雨秋平就已经明白查理赢定了。这个年代,火铳的有效射击距离大概只有150米左右,大多数软弓差不多也是这个距离。而弩手、或者长弓的射程则会更远一些查理的极限射程就有将近300米。

    果然,查理这一次射在了十环和九环的交界线上,而津田一吉仅仅将将打中了箭靶,差点就落靶了。雨

    秋平明白,津田一吉的功夫已经相当了得,是铁炮本身决定了它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上高精度瞄准。

    “殿下,结果就是这样。”查理有些骄傲地握紧了手上的长弓,“弓箭手就是比火枪手更为厉害的远程兵种。不管火枪的威力大不大,它的准确性的确不如火枪。弓箭手可以在他达到射击距离前将他击杀。”

    “汤普森,”被打脸了的雨秋平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面子的他再次辩解道:“那不是因为铁炮不如弓箭!而是汤普森你的箭术太好了!换个正常的弓手来,肯定就射不过津田大人了!”

    “可是根据我所听说的,津田大人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火枪手。”查理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雨秋平的错误,周围的人看到雨秋平吃瘪后,都是忍俊不禁大家都认为铁炮肯定比不上弓箭。那些南蛮玩意,不过就是给有钱的大名玩个新鲜罢了,哪能真的拿上战场呢?

    “不不不!你不明白!”雨秋平似乎找到了思路,再次高声道:“火铳手并不需要多高的命中率啊!我们可以采取集团射击的方式来提高命中率!或许一个火铳手隔着三十丈射不中一个敌方足轻!但是100个火铳手隔着三十丈射击100个足轻,一次齐射下去对面就要倒下十几个人了吧!”

    “弓箭手也可以齐射来提高命中率。”查理面不改色地反驳道:“我们英国长弓手的齐射可是令所有大陆上的国家闻风丧胆。”

    “但是长弓手威力不行!”雨秋平敏锐地发现了查理逻辑的漏洞,“你们隔着三十丈射击,杀不死穿着胴丸具足的人啊!但是火铳肯定可以一击毙命!就算没直接打死,那么多肮脏的火药、碎片、铁渣也足够感染对面的足轻,让他在不久后破伤风死去了!”

    查理听着雨秋平头头是道的说了半天后,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请求雨秋平让他和津田一吉再比试一次。雨秋平不明就里,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箭靶被设立在二十丈外,查理和津田一吉再次站好。然而,这一次,情况却与上次不同。津田一吉才刚开始清膛,查理就已经弯弓搭箭,嗖嗖地向箭靶射去。铁炮的清理和装填工作耗时良久,弓箭手则方便得多。查理一箭接着一箭,拉满了弓后快速瞄准,随后就松弦而出。在津田一吉终于完成了射击准备,射出一枚弹丸后,查理一箭前前后后射出了五箭,全中靶心!

    “殿下,事实就是这样。”查理缓缓地收弓而立,“火枪手射击一次的时间,足够弓箭手射击四五次了。就算殿下采用了齐射的方法,也是比不上弓箭手的。”查理的这番话,引起了周围不少军官和弓箭手们的赞同。

    “就是就是,”看热闹不嫌乱子大的御前崎仲秀也补充道:“两军接战后,弓箭手好歹还能在后面抛射掩护!铁炮射出去的弹道是个直线,却被前面人挡住了!那铁炮手还能干啥?在那里干站着不动?”

    “不对!”雨秋平摇头道,“如果对面盔甲好,或者是拿了个盾牌!你射多少轮都没用的,造成不了杀伤!但是火铳手威力大,却可以一击毙命!你们难道忘了,在遇到对方甲坚兵利的精锐部队时,我们的弓箭手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作用的

    情况了吗!”

    “而且弓箭手会累!”雨秋平又找到了新的论据,“弓箭手一般射个那么十几轮就没力气了,铁炮手却不会又这样的困扰啊!”

    “哈哈…殿下可不要说笑了!”御前崎仲秀指着雨秋平身边的铁炮笑道,“就铁炮那装填速度,敌人冲上来之前最多射个两次吧!我倒是也想射几个十几次来手酸啊!”御前崎仲秀的话,立刻引起了周围常磐备士兵们的爆笑。

    “不是这样的!”雨秋平眼看自己的先进科技遭遇了否决,有些惊慌地抗议道:“我们也可以采取方式提高火枪手的装填效率啊!比如我们可以把火药按照比例单次射击的量配置好,装在一个小纸袋里。使用的时候撕开纸袋,直接把东西都倒进去,不就省了不少时间!”

    “还有!我们还可以靠训练!咱们常磐备都能靠着训练把队列变换、行军练得那么好,火铳装填速度也一定可以练出来的!”

    “实在不行,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啊!”雨秋平一拍脑袋,想到了自己作为穿越者的优势。织田信长,我要不客气抄袭你的方法啦:“我们可以把火铳手排成三排!大家轮流交替射击!第一排的人射完了就退到最后一排装填,一排一排轮换!这样就可以保持绵延不断的火力,按照我们常磐备的队列变换水平绝对办得到!”

    就在雨秋平刚刚说完这句话时,他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雨秋平扭头一看,只见披头散发的濑名氏义光着一只脚,就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不要以为我没听到!”濑名氏义愤怒地高声咆哮道。

    “又是列阵,又是一排一排轮换,那样要买多少铁炮啊!”濑名氏义失心疯了一般冲到雨秋平面前,扳住后者的肩膀不断摇晃着:“一把铁炮30贯啊!你想买多少啊!你想把我们的家底都败光吗!”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雨秋平这几天已经被魔怔的濑名氏义给折腾得半死,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冲过来,立刻慌了神:“我们可以把火铳给花丸他们!让他们拆掉几把火铳,尝试仿制一下,把成本压下来!”

    “红叶!30贯的东西!你还想拆掉!”濑名氏义彻底愤怒了,对着雨秋平大声咆哮道,引得周围的旁观者们哈哈大笑。

    今川枫也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雨秋平卖力宣传了半天,最后却被大家取笑的样子。这时,直江忠平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边上,向她问道:“主母,殿下为何喜欢上了这些东西?”

    “哦?这些东西?”今川枫笑着看向直江忠平,“你也不认可这铁炮。”

    “是啊。”直江忠平点了点头,“这些东西看起来华而不实,在战场上不会有什么大用的。”

    “呐,连一贯最理解殿下的意思的直江大人都不支持他啊,”今川枫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平这次推广这铁炮,怕是要遇上不小的麻烦了。”

    “嗯?”直江忠平听出今川枫话里有话,好奇地问道:“主母觉得这铁炮有大用吗?”

    “那是自然。”今川枫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低声道:“悄悄告诉你吧。只要是你家殿下认定了的新鲜事物,全部都错不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疑云

    永禄七年(1564)4月19日,织田信长再次召集全领的高级军官参加评定会议。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去清州城了。织田信长已经在不久前,正式宣布把居城移到新修筑的小牧山城去,看起来对叛乱的织田信清是势在必得。

    雨秋平从黑田城出发,故意绕了个路前去清州城一趟,带着从津岛买来的一些南蛮礼品去看望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这两个难兄难弟。随行的侍从,除了本多忠胜、龙子几个侍卫外,还有宇智波青冈。后者反复要求多次,作为雨秋平的家臣,他必须要去稍微侦查了解一下织田信长的忍者系统。虽然这样的举动看起来有些不够忠诚,但是心里本就有鬼的雨秋平自然顺水推舟的同意了宇智波青冈的举动。

    关了好多天的禁闭,池田恒兴和前田利家的禁足令总算是取消了。这两个活宝都已经憋坏了,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更是兴奋地不行。他们依旧拉着雨秋平去了老地方樱花阁,三个人一起看看戏,喝喝酒(不过雨秋平依旧是以茶代酒)。

    “藤八他们呢?还有大人和生驹大人他们怎么不在啊?”雨秋平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发现水温稍微有点烫,就把茶杯放下,开口问道:“不是一般大家都一起聚的吗?”

    “他们都去小牧山了。”前田利家脸色一副扫兴至极的模样,“主公估计要对织田信清那叛徒动手了!母衣众和马众都被派出去侦查了,还打了几次。藤八之前还阵斩了一个织田信清的侦查骑兵,被主公当众表扬了呢。”

    “要不是为了救你啊!”前田利家越说越是火大,抬起握着筷子的右手,用筷子指着雨秋平的鼻子说道:“老子现在也在前线杀敌呢!哪里会被关在房子里受那闷气!”

    “就是就是!”池田恒兴也在一旁帮腔道,“要不是因为这次被禁足,我早就立下大功成为城主郡代了!都怪你!红叶!你说该怎么办吧!”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对!”雨秋平笑着应道,同时拍了拍手,示意龙子拎着给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准备的礼物进来,“这顿饭我请了!这些也是我专门从津岛给你们买来的南蛮短刀,算是给你们的赔礼!”

    “嘛,这还差不多,”池田恒兴立刻眉开眼笑地接过了雨秋平递给他的那把做工精致短刀,爱不释手地玩赏起来。

    而前田利家,却把目光落在了龙子身上,盯着龙子看了一会儿,让后者害羞地低下头去。

    “你这侍女,挺别致啊!”前田利家用一副“男人都懂”的眼神望着雨秋平,“枫夫人都已经那么漂亮,简直是个人间尤物了,都满足不了你小子?”

    龙子今年已经14岁了,跟着雨秋平也有四年了。当年她还是个乞讨的小姑娘时,就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如今,也出落地越来越漂亮。14岁,在日本也算是姑娘该嫁人的年纪了至少前田利家这个萝莉控就是这么认为的。

    “身旁带着这样一个花骨朵儿一般的侍卫,你小子可真行啊!艳福不浅啊!”池田恒兴也在一旁坏笑着起哄道。龙子一下子羞红了脸,轻声告退后就快步逃离了房间。

    雨秋平目送着龙子离开,也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日本战国,14岁的女孩子差不多可以物色人家了。由于这个年龄在雨秋平那个时代还在上初中,雨秋平一直没有把龙子当成一个大姑娘来看待,反而一直把她当做小孩子没想到她也会因为这些事情害羞了啊。

    “瞧瞧你们,都把人家孩子吓坏了,”雨秋平不满地用筷子敲了敲盘子,“我可没那个意思啊!你们两个别乱说,坏了人家孩子名声,以后就不好嫁人了。”

    “你没那个意思吗?”前田利家拖长了音调,双眼死死地盯着雨秋平的

    眸子,似乎想从中找出些许端倪。

    “没有没有,”雨秋平不耐烦地挥手,同时一推凳子,站起身来,“你们两个先吃一会儿,我去安抚一下龙子,别把人家给吓坏了,马上回来。”

    雨秋平走到门外后,发现龙子并没有站在原来的地方。

    “锅之助,龙子呢?”雨秋平于是向侍立在门口的本多忠胜问道。

    “出去了。”本多忠胜指了指鲸屋的门口。

    雨秋平追出门去后,发现龙子正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街角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子,你怎么跑出去了呀?”雨秋平匆忙上前,温柔地安慰道:“那两个叔叔虽然油嘴滑舌的,但是其实是好人!上次你忘了吗,就是他们和你一起去稻叶山城救我的呀。”

    龙子愣了愣神,微微点了点头,又悄悄地摇了摇头。两只小手不断地对着手指,牙齿轻咬着下嘴唇,脸上的绯红也没有褪去。雨秋平不明就里,只好站在龙子身旁默默地陪着她。

    良久,龙子终于抬起头,望着雨秋平的双眸,轻声开口道:

    “殿下…”她的声音轻如蚊呐,“您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雨秋平诧异地问道。

    “就是…就是…”龙子顿了顿,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低声道:“关于两位大人刚才说的事情…”话音刚落,她就仿佛因为说了什么特别羞耻的事情一样,立刻把头埋入了阴影中,两只小手也死死地握紧了衣角。

    “嗯?”雨秋平还是不明白。就当他准备回想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凉气。

    雨秋平猛地转身,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街巷,此刻已经赫然站着一位白衣男子。

    “青冈?”被吓了一跳的雨秋平认出了宇智波青冈,“我去啊!吓死我了!你这身法也太夸张了吧!”

    然而,宇智波青冈却丝毫没有理会雨秋平的恭维,而是上前一步,冷声道:“殿下,周围有可疑人物,请您不要停留在大街上。”

    宇智波青冈话一出口,刚才还羞涩不已的龙子立刻换了个人似的,十分警觉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跟着本多忠胜学了快四年了,她也算是武艺小成了,戒备的样子就有模有样。

    “什么人?你怎么知道的?”雨秋平本人也紧张起来,和龙子、宇智波青冈一起快速走回鲸屋那里有他的好几个侍卫,十分安全。“这里是清州城啊,怎么可能有可疑的人物进来?”

    “在下也不清楚,”宇智波青冈低声道,“只是在下察觉到,有三个功夫相当了得的织田家的忍者,都在暗处警戒着那个人,故而怀疑有问题。”

    雨秋平带着龙子和宇智波青冈回到了鲸屋二楼的雅间里,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还在向没事儿人一样闲聊。雨秋平让龙子留在外面,自己则带着宇智波青冈走入雅间。

    “呦?这不是那个会喷火的忍者么!”池田恒兴一眼认出了之前一起救雨秋平时共同行动的宇智波青冈,“好久不见啊。”

    “见过池田大人,前田大人。”宇智波青冈向两个人行礼后,就向前两步,走到了雅间的窗边,雨秋平也立刻跟了上去,透过窗户向街道上看去。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有些好奇,也纷纷把脑袋凑了过来。

    “就是那个人。”宇智波青冈用手指微微点了点楼下街道上一个穿着简朴武士服的男子。

    “就是这个人吗?”雨秋平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男子。可是无论他如何看,都看不出什么花头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低级武士罢了,怎么值得三个织田家的忍者盯着呢?难道是其他国家混进来的细作。

    “咋了?那不是毛利新助嘛!”前田利家随便瞥了一眼,就认出了他,“你们俩一惊一乍的要干什么?”

    “你说什么?”雨秋平听到这个名字,浑身触电般地抖动了一下。那不是在他的前世历史上,和服部小平二人一起在桶狭间讨取了今川义元的人嘛!

    “毛…毛利新助?”

    “呐,就是他呀,”前田利家叹了口气,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那还是你的一段伤心事呢。”

    “当年在鸣海城外的大战中,就是他和服部小平两个人先是提议让主公挑着治部殿下在桶狭间阵亡的那位影武者的首级,装作治部殿下已经被讨死的样子,来吓唬不知情的今川大军。”

    前田利家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一开始我们都不相信这个计谋能够成功谁想得到治部殿下居然没有告诉他的部下桶狭间替死的是影武者而不是他本人;又有谁能想得到,鸣海城的天守阁居然突然起火,困住了今川治部。计划居然真的成功,那个影武者的首级害得今川军士气大乱,在鸣海城外溃败。然后他俩又一马当先冲入着火的天守阁内,撞烂了已经被火烤焦了的大门,发现了今川治部的遗体。”前田利家留意着雨秋平的表情,后者听到这里,果然眼眶微微泛红。“二人于是砍下他的首级,献给了主公。当时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只有他俩冲进了天守阁内,再加上之前两人的献策之功。因此,讨取治部的功劳就算在他俩身上了。”

    由于雨秋平初来织田家时,一直很避讳谈起桶狭间和鸣海城的事情,因此织田家的人也没有主动向他透露。直到现在,雨秋平才第一次从当年织田一方的亲历者口中,得知了是谁献计讨取了今川义元居然就是前世历史上的那两人!这实在是让雨秋平惊讶不已。

    “那他立下如此大功,为何还穿得如此简朴?主公没有给他封赏吗?”池田恒兴似乎对此事不是很了解,“虽然这话说了红叶可能不爱听,但是献出那样的奇计再加上讨取治部,可以说是不世之功了啊,主公不是从来不吝惜赏罚的吗?”

    “说来也是奇怪,”前田利家歪着脑袋回忆着过去的事,“我记得主公当时看着他俩捧着今川治部的首级赶来时,脸上的表情一开始还有些古怪。事后,两个人也都仅仅升到足轻头罢了,并没有进一步的提升。之后他们甚至都没有出阵的机会,基本是留在清州城里赋闲了。”

    “我估计是主公觉得从一个烧死的人身上夺取战利品不大符合武家道义吧!”池田恒兴揣测道,“所以没给他俩好脸色看,还没给他们提升。”

    “得了吧,咱们主公哪里会管什么武家道义?”前田利家哈哈大笑道,“我猜主公就是想亲自讨取治部,结果却被这俩人抢先了!所以才那么不开心的!”

    就在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一人一句互相调侃时,雨秋平的脸色却是天人交战。他整个身体僵住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浑身上下能活动的仿佛只剩下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那个在几米外的街道上默默走过的人。

    为什么立下讨取家督殿下的大功,却仅仅得到升迁足轻头的封赏,事后又被软禁在清州城里,还遭到织田家忍者的监视。

    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雨秋平内心无比复杂迷茫的时候,走在路上的毛利新助似乎察觉到了雨秋平等四人的目光,茫然地回头看向他们。他的视线,和雨秋平的视线有着那么一刹那的交汇。

    好面熟…我好像在什么时候碰到过他,但是却有完全想不起来。

    雨秋平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让他觉得眼前一亮。可是当他尝试去回想那个闪过的念头时,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脏事

    大家小聚了一天后,就启程前往小牧山城参加评定会议。不过,雨秋平自从那次见到毛利新助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不知道是什么。池田恒兴和前田利家察觉到雨秋平有些不对,却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等到织田家的重臣都到达了小牧山后,评定会议就正式展开。按照惯例,泷川一益依旧在会议的开始向众人汇报近些时候,天下间重要的情报。其中有两则情报,引起了雨秋平的关注。

    第一则,自然是今川家的消息了,也是让雨秋平揪心不已的消息。

    在朝比奈泰亨手刃井伊直盛、井伊直亲后,远江诸多外样豪族和今川家的关系就愈发紧张起来。早就对远江的外样豪族戒心甚重的朝比奈家于是派出重兵进驻到各个要害地带,提防远江豪族有可能的异动。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引马城城主饭尾连龙的心思活络起来。他接收了松平家康的调略,宣布从今川家脱离,加入到松平家一方。

    而今川氏真也很快做出反应,下令朝比奈家立刻前往平叛。朝比奈泰朝和朝比奈泰亨兄弟俩也不含糊,饭尾连龙叛乱的第二天晚上,他们就打到了引马城下,将引马城包围起来。第三天,引马城的外城也被朝比奈家攻陷。由于攻势发展地过于迅猛,松平家根本来不及派人支援,饭尾连龙只得屈辱求和,将妻子、孩子作为人质送到挂川城。而今川氏真本想赶尽杀绝,但是寿桂尼却坚决主张做出让步,让饭尾连龙继续担任引马城城主。

    雨秋平听完这则消息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今川家那短暂的三年,似乎没能影响道今川家的发展。他们还是在60年代逐渐失去了在远江的人心,远江豪族纷纷离反,今川家也在一次又一次地平叛中消耗着本就不剩多少的实力。

    第二则消息来自近畿,这是让雨秋平郁闷不已的消息每次听说三好家取得了什么重大进展后,他都会气得不行,后悔当年自己为何要多嘴做什么预言。

    去年十月,六角家家督六角义治谋杀了素来与他不合的后藤贤丰父子三人。后藤贤丰一直是六角家的重要家臣,在整个南近江都很有威望,他的横死,立刻引起了南近江豪族的愤慨。一时间,永田家、三上家、池田家、进藤家、平井家等豪族纷纷叛变,围攻观音寺城。六角义贤和六角义治父子眼看情况不妙,匆忙逃亡蒲生家的领地内请求庇护。在蒲生家的调停下,反叛的诸位豪族停止了军事活动,重新回归六角家治下。不过作为条件,六角家大量的直辖领地被豪族们瓜分,六角家本家颜面尽失的同时,实力也遭到了重大削弱,几乎难以掌控麾下的豪族。

    在得知老对手六角家因为内乱而无暇他顾时,三好家也迅速展开了行动。而他们的目标,正是摄津国。摄津国名义上隶属于三好家治下,但是作为摄津国守护的池田家却有着不俗的实力,令三好家颇为忌惮。在雨秋平前世的历史上,当织田信长攻入京都时,摄津国的池田家和诸多小豪族就没有和三好家一起抵抗,而是飞快地向织田信长降服了,导致了三好家的近畿防线迅速崩溃。

    而这一次,三好家就是想采取行动,将摄津国完全纳入自己的支配下。

    时间回到去年秋天,摄津国池田城。

    “承蒙实休殿下挂念了,”池田家老家主池田长正此刻正躺在病榻上,和隔着帘子坐在外面的三好义贤说道。“久病缠身,

    命不久矣,不能起身行礼,还望殿下勿怪。”因为他已经病入膏肓,连声音都已经十分虚弱,即使三好义贤坐得和他这么近,也要努力侧耳倾听,才能勉强听到那轻微的声音。

    “没事,池田殿下不必如此客气。”三好义贤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几个侍从退下去,“我有些要紧之事,想和殿下攀谈,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没问题,自然是没问题,”池田长正咳嗽了两声后,就挥手示意自己的侍从也退了下去。最后几个侍从出门时,还把门反手带上。

    “不知实休殿下,有何要事相商?”池田长正看到众人都推下去后,低声询问道。

    “自然是有关殿下身后之事。”三好义贤压低声音道:“我如此直言,还望殿下不要嫌晦气。”

    “无妨无妨,”池田长正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咱们武家不比那公卿,自然不会避讳死亡,殿下请直言。”

    “在下此来,特为池田家嗣子之事。”三好义贤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双眼却不曾离开池田长正的面部表情。在看到后者明显怔了一下后,才满意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在下听闻池田殿下还未指定嗣子,放心不下,”三好义贤微笑着低声补充道,“特来此助您一臂之力。”

    池田长正听到这句话后,一下子僵在了原地。的确,他在嗣子由谁来担当上有些犹豫。池田家的嫡长子池田胜正本来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但是池田胜正本身资质并不算出众,为人有些固执,和家臣们的关系不是很好。而最令池田长正担心的是,唯一和池田胜正关系好的家臣,就是池田家中野心勃勃的实力派有冈城城主荒木村重。

    而次子池田知正,从小就知书达理、聪明伶俐,颇得作为池田家家臣团重要构成的池田二十一众们的青睐,而池田知正也和三好家保持着颇为良好的关系。

    池田长正本来就在这两人之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立谁为嗣子,因此才拖到现在还没有决定谁来继承家督。没想到,三好义贤居然找上门来。

    “这…”池田长正咳嗽了一声,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这两个孩子,无论传位给谁,池田家的家业都很有可能遭遇危机。传位给池田胜正,荒木村重不会放过机会。传位给池田知正,那三好家就很有可能就会夺取池田家的权力。而三好义贤此次前来,明显就是想要拥立池田知正上位。如果传位给胜正,家内大全只是可能旁落。但是若是传位给知正,三好家铁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吞并池田家的吧!

    “这…”池田长正猛烈地咳嗽了一声,心里快速地做出了权衡。“胜正那孩子毕竟还是嫡长子,”池田长正低声道,“还是由他来继承家督吧。但是那孩子能力有限,还望主家能多多提携一二啊。”

    “哦?”三好义贤缓缓的起身,冷笑了一声:“殿下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啊。”

    “嗯?”池田长正愣了一下,“在下说…立胜正为嗣子…”

    “啊,原来您要立知正大人为嗣子啊,”三好义贤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建议。那请您放心,在您百年之后,三好家必定多多提携知正大人。”

    “实休…殿下?”池田长正彻底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三好义贤睁着眼睛说瞎话,愣说自己要立次子为嗣子。就当他想开口反驳时,忽然胸口一阵气闷,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病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这么不舒服

    过。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站在他床榻前的池田长正。

    “没错,您的仆人里有我的人,”三好义贤冷笑了一声,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池田长正,“今天早上,他在您的药里下了毒,您已经活不过今天中午了。”

    “而我会一直待在这里,和您密谈到您死为止,”三好义贤压低声音,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等您死了,我就会向外公布,您最后托孤时的遗诏,将家督之位传给知正大人。”

    “你…”池田长正此刻已经双目尽赤,他奋力地想要大吼,叫门外的侍卫进来。可是吼声到了喉咙里,却只化为了几声微弱的呻吟,和一阵胸口的剧痛。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的。

    “我托孤…怎么会不找亲信家臣…”池田长正断断续续地低声道,做着最后的挣扎,“大家不会相信的…不会让你得逞的…必定会起来反抗。”

    “那是自然,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的。”三好义贤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我只是给拥立次子一派的人一个名正言顺的夺权理由罢了,长子一派必定不会相信,而是会奋起反抗,甚至两派兵戎相见。”

    “但是”三好义贤拖长了音调,慢慢踱步到了池田长正的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池田长正,“两边打起来,才是三好家最希望看到的局面,不是么?池田家因为内斗而消耗,三好家以拥立次子,稳定局面的理由,入主摄津,岂不美哉?”

    三好义贤话音刚落,池田长正就明白了三好义贤的图谋,气得浑身发抖,全身上下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这卑鄙小人…之前就谋杀了细川殿下…现在又是我了…”池田长正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着后槽牙发出了最后的诅咒:“你愧对三好四兄弟之名…不得好死!”

    “嘛,你说的不错。”三好义贤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苦笑。

    “三好四兄弟,三个干大事,一个干脏事。”

    “干脏事的那个,不得好死。只为了给兄弟,铺平通往天下的路。”

    一切正如三好义贤所料,当他宣布池田长正的遗诏是拥立池田知正后,池田胜正一派的人立刻表示不服。荒木村重更是扬言是三好义贤在那天会见老主公时,谋杀了池田长正。他于是在有冈城举兵,联络了诸多支持池田胜正的人以及摄津其他的重要豪族伊丹家、茨木家等人,拥立池田胜正继位,反抗池田知正。池田家分成两派厮杀,严重内耗。

    三好家于是以执行池田长正的遗命,调停池田家的内乱为由,大举进军摄津国内。三好义兴和三好三人众率领河内国的军队,三好义贤率领和泉国的军队,从东面和南面进入到了摄津。而三好长庆虽然本人留守四国,却将十河一存和安宅冬康也都派往摄津,从海路逼近了摄津国的花隈城。荒木村重眼看实力悬殊,立刻反戈一击,出卖了和他联络的池田胜正、池田家其他家臣以及伊丹家,获取了他领地的所领安堵。

    在三好家和荒木家的夹击下,联军溃不成军,被迫向池田知正降服,池田家也因为这次内战而元气大伤。三好家在平定了战乱后,非但没有从占领的摄津国城池内撤军,反而将人安插到了池田家高层,取代那些谋逆的家臣之位,架空了池田知正。池田家的人虽然心中不满,此刻却也无可奈何,摄津一国就此落入了三好家的掌控之中。

第三百一十四章 礼物

    在对眼下的大局有了初步了解后,织田信长也下达了征讨犬山城的命令。

    由于六角家在“观音寺骚动”中威信扫地,短时间内无法对浅井家构成多大的威胁。因此,在织田信长的请求下,浅井长政将出兵西美浓,牵制斋藤家。斋藤家也刚在不久前的“一十七人夺城”中遭遇严重的混乱,应付浅井长政都有些艰难,也就别提援助犬山的织田信清了。织田信长让各部回去集结部队,准备等待他的命令。看来,他是打算在今年秋收前彻底解决织田信清了。

    会议结束后,雨秋平看到天色已晚,就打算在小牧山城的城下町先休息一晚,明天再上路。然而,走在城下町的街道上时,龙子的眼睛却被一家手饰铺给吸引住了。

    雨秋平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龙子,她步子迈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慢,眼睛一直盯着那家手饰铺里琳琅满目的手饰。雨秋平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拍龙子的肩膀。她愣了一下,立刻发现自己已经要掉队了。也是,她嘟了下嘴巴,十分不舍地看了眼那边的手饰最后一眼,就跑着准备跟上雨秋平。

    “龙子,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雨秋平却一把拦住了她,笑着道:“你跟着我好几年了,还没给你买过礼物呢。这次给你买点手饰,就算把之前的补上啦。”

    龙子怔了一下,用惊喜的目光看着雨秋平,又看了看那个手饰铺,双眼中闪烁着憧憬的神采。她咽了口口水,试探性地确认道:“真的可以吗!殿下!”

    “当然可以啊,”雨秋平笑着抬起手来,在比自己矮一个多头的龙子的小脑袋上揉了揉,“快去吧。”

    随着龙子欢呼着跑向那家手饰店,雨秋平也打发其他侍卫先走一步,只留下本多忠胜和雨秋平肩并肩地靠在手饰店外面的墙上,等着龙子逛街。

    似乎每一个女人都有逛街的天性,今年只有14岁的龙子也不例外。雨秋平用余光可以瞥见那个龙子,像一个小蝴蝶一样在手饰的花园里飞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还会因为价格而发愁。这些手饰虽然不便宜,但是也谈不上贵,一个大概也就几十文钱。龙子只要不把这个手饰店给搬空了,雨秋平身上的黄金都是够付账的,因此雨秋平也没大在意。

    自从他收留龙子以来,已经过了快四年了。她一开始还主要是待在今川枫身边,做一些侍女的活。等到她和本多忠胜学了一点功夫后,就开始跟在雨秋平身边当侍卫,还上过战场杀过人。上一次去稻叶山城救雨秋平的行动中,龙子也很是活跃。

    不过雨秋平却不打算让这样一个小姑娘总是打打杀杀,他会有些于心不忍。龙子主要还是在出征时伺候雨秋平的起居,把大大小小的杂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任劳任怨。让雨秋平即使行军在外,仍然像住在家里那样舒适。每当雨秋平累了一天回到军营里时,懂事的龙子总是会奉上一杯热茶,替雨秋平按摩按摩,甚至还会帮雨秋平洗脚就像是一个随军出征的侍女一样。

    不知不觉间,雨秋平依旧习惯了身边有个小姑娘伺候着,都有点离不开她了。想来几年来她也受了不少苦,是该好好补偿她一下了。

    思绪飘到这里,雨秋平又想到了本多忠胜。他抬起头,看了眼站在他身侧的本多忠胜后者正严肃地扫视着街道,以随时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由于这一世,雨秋平在本多忠胜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就一直督促着他吃好一点,吃肉吃鸡蛋。今年17岁的后者没有像前世那样只长到一米五的个子,反而蹿升到了将近一米七比同龄人都要高不少。这让雨秋平非常诧异,也让他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古人身高普遍比现在人矮,很有可能是因为穷人吃不起,而富人却又不重视营养补充。特别是在有“禁

    肉令”的日本,也难怪古时候的日本人那么矮了。

    “锅之助,”雨秋平向本多忠胜开口道:“三河一向一揆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怎么样,你有回去的打算了吗?”

    听到雨秋平的问话后,本多忠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下的确很盼着回去,”他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不少儿时的伙伴都写信来,他们正在远江的战场上建功立业,在下却不能赶回去,为松平家的复兴献一份力。”

    “只是本多家和主家的关系一直没有和睦。”本多忠胜把惆怅的目光投向东方,“因为本多正信那个叛徒,主家对本多家的态度不是很好。本多家的几位叔伯也写信劝我不用急着回去,似乎他们对主家也颇有不满。在下实在是很为难啊。”

    “既然如此,也不急于这一时了,”雨秋平心中的感觉有些微妙。他似乎既希望本多忠胜能够回到松平家,去圆他儿时报效松平家的梦想,让他回到他原来的人生轨迹上。同时,又有些舍不得这个和他朝夕相处六七年的侍卫,不想和他分别。

    “龙子都去挑礼物了,我也打算买点礼物给你。”雨秋平笑着拍了拍本多忠胜的肩膀,宽慰他失落的心情。本多忠胜这几年个子长得很快,本多忠高遗留给他的具足他已经穿不下了,只好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此刻,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套蓝翔花掘和他的工匠们用流水线为所有常磐备足轻生产的制式具足。腰间的武士刀和他坐下的马匹,也只是很普通的式样。这些简朴的装备,他和卓群的武艺完全不能相配。

    “不必了,多谢殿下好意。”本多忠胜依旧一丝不苟地警戒着周围的情况,“在下身为松平家的武士,按照武家道义,不能在主家未曾应允的情况下接受其他家主的馈赠。”

    “这样啊,”雨秋平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依旧那么执拗的本多忠胜,“那这件事情也先放一放吧。我先写信给松平殿下,让他找些能工巧匠,帮你打造一套甲胄刀枪吧。”

    雨秋平等在门外,龙子依旧还在琳琅满目的手饰里挑选着。雨秋平看着少女脸上的憧憬和喜悦,微微一笑,没有去告知她天快黑了。

    这几天,雨秋平只要一闲下来,桶狭间和鸣海城的事情就会一遍一遍再眼前回放。毛利新助的出现,仿佛打开了记忆的潘多拉魔盒。雨秋平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又想不出来。

    在前世的历史上,今川义元在桶狭间被织田信长趁着大雨奇袭而死。当时,讨取今川义元首级的,就是毛利新助和服部小平太。今川义元武功超群,雨秋平自己也是见识到了、织田家不得不出动多人围攻今川义元,服部小平太冲得最前面,几乎用一命换一命的架势挺枪刺向今川义元。服部小平太虽然一枪刺中了今川义元的肚子,却被今川义元反手砍成重伤。而毛利新助趁着今川义元乱了阵脚时,砍死了今川义元却也被垂死挣扎的今川义元打断了一根手指。而这两人,也就成了讨取今川义元的功臣。

    只不过时空扭转,战局变换,这一次桶狭间只不过是雨秋平设下的陷阱。而讨取今川义元影武者的,也是佐佐成政而非毛利新助、服部小平太二人。然而,让雨秋平现在惊讶不已的是,居然在这个时空,取下今川义元本人手机的,还是这两个人!

    两个据前田利家所说,平时表现得平平常常的足轻,为什么能够在兵凶战危之际献出如此奇谋?为什么即使时间、地点、战况、局面完全不同,取下今川义元首级的仍然恰好是他们两人,而不是3000大军中其他的人呢?

    雨秋平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因缘巧合,还是历史的必然。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人重

    演了命运,这在概率上来考量,实在也太低了一些了吧!

    更令雨秋平疑惑不已的,是这两个人目前的状况。如果前田利家所言不差,宇智波青冈又没有看错的话爱才如命,唯才是举的织田信长居然没有重用在鸣海城大放异彩、献出奇谋的毛利新助和服部小平太,反而把他们二人监视起来,赋闲在清州城里!

    而雨秋平,为何又会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毛利新助呢?

    雨秋平一遍一遍回忆着当年战场的情形,一次一次重复思索着这刚刚发现的疑点,顺着这零星的线索,不断顺藤摸瓜地思考下去。

    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人,能够在两个时空、两种不同的境遇下都偶然地讨取了今川义元呢!讨取了我的家督殿下呢!这又是为什么?这其中有什么必然吗?

    就在他仿佛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关键点的时候,店铺内的龙子忽然轻声唤道:“殿下。”

    “嗯?”雨秋平的思路猛然被打断,人也一下子被惊醒,他从门外探出脑袋,看向屋子里捧着几个手饰的龙子,低声问道:“怎么了吗,龙子?”

    “殿下…”龙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道:“我挑了六个…可以吗?”片刻后,她又红着脸低头补充道:“这些都好喜欢…实在是不知道改把哪个放回去了。”

    “当然没问题呀,傻孩子,”雨秋平有些心疼地笑道。可能是由于以前当过乞丐的经历,龙子一直过得很节俭,非常心疼钱。平日里今川枫和雨秋平给她的零花钱,她基本也都没怎么花,而是小心翼翼地存起来。雨秋平印象中,她连新衣服都没买过一件。

    没想到这傻姑娘挑了半天,是在犹豫哪些手饰是可以不买的啊。

    “这些都买下来吧,”雨秋平温柔地开口道:“多少钱呀,我这就把钱给你。”

    “嗯…”龙子闻言后,脸色却变得更红了。雨秋平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价目表,才想起龙子是不识字的。

    “老板,这些多少钱。”雨秋平于是从龙子手中接过那些手饰,放在了老板的柜台前。

    “一共312文,算您300文好了。”老板看了眼价目表后,老实地答道。雨秋平也扫了一眼,发现后者算的没错后,就付了钱,把手饰重新塞回龙子的手里,领着她走出了店铺。

    走去旅店的一路上,龙子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雨秋平有些诧异,本以为这个小姑娘会因为买到手饰而非常开心呢。

    “龙子,怎么啦?”雨秋平揉了揉龙子的头发,“有什么不开心的嘛?”

    “没有。”龙子低声乖乖地答道,随后又一声不吭地继续走着。

    “到底怎么了啦?”雨秋平索性笑着走到她的身前,半蹲了下来,双手搭在龙子的肩膀上,平视着面前的小姑娘这才发现后者的眼眶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怎么哭了?龙子?”雨秋平一下子吃了一惊,匆忙抬手帮她拭去泪水。

    “殿下…”龙子抿着嘴,犹豫再三后,终于低声开口道:“龙子不识字…殿下会不会因此讨厌龙子。”

    “怎么会呢!”明白了小姑娘这一路上在想什么的雨秋平轻笑了一声,“才不会呢,别多想呀龙子!龙子即使不识字,做我的侍女和侍卫时也非常够格啊!”

    “那我可以学认字嘛,我不想只能当侍女和侍卫。”龙子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怯生生地问道。

    “当然可以呀,咱们的龙子原来是想识字当武士啊!”雨秋平哈哈笑道,拍了拍龙子的肩膀,自己也站起了身:“那么尾张第一姬武士,以后晚上就来和足轻们一起上课吧!我可是每天都要给常磐备的足轻们上语文课的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练字

    雨秋平在小牧山城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中午启程返回黑田城。到了黑田城时,天已经快黑了。他前脚刚踏进黑田城天守阁的三楼,后脚雨秋佑就兴奋地跑到天守阁三楼找到了雨秋平。

    “爸爸!爸爸!”雨秋佑兴奋地拉开门,一只小手背在背后,似乎是藏着什么打算给雨秋平的东西。

    “佑儿,爸爸才刚回来,你让爸爸喘口气好不好?”今川枫不满地抱怨道。她此时正抱着怀里的雨秋岑,哄她入睡。雨秋佑这一闹,立刻把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的雨秋岑给吵醒了,哇哇地哭闹起来。

    “没事,没事,爸爸不累!”雨秋平看到儿子,比什么都亲切,笑着伸了个懒腰,“说吧,佑儿,有什么事情呀?”

    雨秋佑看到自己吸引了雨秋平的注意后,得意地一笑:“爸爸你猜?”他歪着脑袋看着雨秋平。

    “佑儿吃到好吃的了?”雨秋平故作不懂地问道。

    “不是。”雨秋佑顽皮地摇了摇头,“爸爸你再猜?”

    “那就是…妈妈给佑儿买了好看的玩具了?”雨秋平又是笑着问道。

    “也不是!”雨秋佑看到雨秋平似乎猜不出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爸爸猜不到了,那佑儿告诉爸爸好不好呀?”雨秋平用十分幼稚的语调请求道,把一旁的今川枫逗得直乐。

    雨秋佑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猛地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抽出。

    “当当当当!”雨秋佑嘴上哼着小调,双手兴奋地举起了原来藏在背后的那张宣纸,面向着雨秋平。“爸爸你看,我厉害吗!”

    雨秋平和今川枫看了一眼那张纸,又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地笑了。

    “怎么样!爸爸!妈妈!”雨秋佑看到两人没有立刻发表评论,急急地追问道。

    “佑儿啊,”雨秋平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你是不是想给爸爸妈妈看你宣纸上写的字?”

    “对啊!”雨秋佑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小脑袋。

    “那你把纸举反了啊!”雨秋平指着雨秋佑手上拿着的纸,和今川枫一起哈哈笑了起来,“你把写着字的一面对着自己,爸爸妈妈哪里看得到啊?”

    雨秋平提醒之后,雨秋佑匆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把写着字的一面对着自己了。羞红了脸的他手忙脚乱地把纸张调转了一面,把写了字的一面对准了雨秋平。

    只见洁白的宣纸上,用黑色的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雨秋佑。虽然笔画有粗有细,结构很不合理,那个“雨”字写得简直像一副画一样了。但是,这可是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写出来的字呀!已经非常不错了!雨秋平记得,他去小牧山之前,雨秋佑还没开始学写字呢!

    “佑儿真棒!”雨秋平笑着拍了拍手鼓励道,“这是景德叔叔今天教你的吗?”

    “对的!”雨秋佑得到了雨秋平的表扬后,兴

    奋地说道:“今天上午直虎阿姨教我和哥哥学习了一下简单的刀剑知识后,下午我们就开始学写字了!我可是一个下午就学会了哦!”

    “一开始啊,我还写不来…”就在雨秋佑还正说在兴头上,想要给雨秋平讲述自己学写名字的曲折经历时,雨秋平却忽然开口道:“佑儿,你说你哥哥也和你一起学写字的吗?”

    “额…嗯,对的!”雨秋佑磕巴了一下,只好先暂停自己的故事,回答父亲的问题。“我师父和竹中大人分别教我们两个练字呢。对了!爸爸!我今天学写‘雨’的时候…”

    “那你哥哥在哪里练字的呀?”雨秋平边说边走到了门边上,换上了鞋,“你哥哥没有右手,写字一定非常不方便吧。我去看看他。”

    雨秋佑闻言后愣了一下,咽回了自己想给父亲讲的故事,眼中难掩失落之情。不过他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在二楼的书房里。”

    雨秋平顺着楼梯走到二楼,看到书房里隐隐有着灯光闪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黑田城外的炊烟都开始逐渐稀疏。

    雨秋平放轻了脚步,缓缓地走到了书房边上,透过镂空的窗户,小心翼翼地向屋内看去。只见一个弱小的身影,正跪坐在一个桌案前,右手空荡荡的袖子格外让人心疼。雨秋殇似乎已经跪了很久,身体已经尽显疲态,微微有些颤抖,却仍然一丝不苟地跪得笔直。他左手用标准的姿势提着毛笔,小心翼翼地蘸了点墨水,笨拙地再一次尝试在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第一个“雨”字,在这几个字里已经算是好写的了。雨秋殇虽然已经非常努力小心地在尝试临摹竹中重治帮他写在另一张纸上的样板,但总归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而写得不对。要么是“点”点得不到地方,要么就是第一横和第二横总是重叠在一起。他每次写错之后,脸上都会露出十分懊恼的表情,只好稍微移动一下纸张,再开始写第二个。

    雨秋平扫了一眼他的身边,已经叠了厚厚一小沓的宣纸,上面写满了没能写好的“雨”字,一笔一划都是那样努力,却始终找不到正确的位置。

    竹中重治坐在雨秋殇的身旁,心疼、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孩子。他一直都是用右手写字,左手自己也写不好,很难给雨秋殇提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只得看着他在旁边一次一次尝试,又一次一次失败。雨秋佑之前早就练好,去吃晚饭了,雨秋殇却一直练到现在都没能完成。左手字真的要比右手难操控太多了,甚至汉子的字形,很多也都是为了右手设计的。

    “少主,待会再练吧,”竹中重治心疼地低声道:“先吃了晚饭,休息一会再练吧。”

    然而,本来面色还只是有些懊恼的雨秋殇,听到竹中重治这样开口后,眼眶却突然红了,委屈地几乎要流出泪水来。

    “老师,再让我练会儿吧。”小孩子努力憋住童声中的哭

    腔,低声道:“阿佑那么快就练好了…我也一定可以的。”

    “少主…”竹中重治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雨秋殇的肩膀,“有些时候不要太勉强自己,还是先休息一吧。你身子不是太好,不能久坐这么久。”竹中重治话音刚落,自己确实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不,老师。”雨秋殇眨了眨眼,使劲地摇了摇头,“我不甘心。”

    雨秋殇就静静地跪坐在屋内练字,竹中重治则默默无言地陪在他旁边。雨秋平悄无声息地靠在门外,透过屋内看着他那苦命的孩子,一遍一遍与他不幸的命运抗争。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雨秋佑那小小的身影,也多在远处的楼梯口,望着他的父亲。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练习,直到太阳全部没入山间,直到月亮逐渐升起,直到打更的生音开始在城内回荡,雨秋殇终于开始练习那最难的“殇”字。雨秋平即使隔着房门,也可以听到他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可是这个孩子,却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

    竹中重治坐在边上,又是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些不好看,雨秋殇又何尝不是?然而,这对师徒却没有一个人再提出歇歇,只是不断地坚持着。“殇”的笔画繁多,用粗重的毛笔写时,稍微一个把握不好,笔画就会重叠在一起。雨秋殇于是不嫌麻烦地把“殇”拆封成一个一个单独的部分,反复地不断练习,再把它们尝试合在一起。

    终于,再失败了无数次后,雨秋殇似乎终于找到了些许感觉。在那个已经写得不错的“雨”和“秋”字后面,他终于一笔一划,十分别扭地写出了一个“殇”!“殇”字为了笔画不重叠。字形大得有“雨”和“秋”的两倍有余。但是,他毕竟成功了!

    喜悦的泪水一下子溢出眼眶,雨秋殇左手的毛笔无力地滑落在桌面上。他兴奋地想要起身,却因为跪了太久突然起身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直直地向后倒去。

    房门骤然拉开,雨秋平快步跑入室内,蹲下来一把抱住了雨秋殇。雨秋佑见状,也匆忙跑进屋,来到雨秋殇的身边,查看他的状况。雨秋殇面色惨白,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眼前的景象也不再旋转。

    “殇儿!你要不要紧!”雨秋平心疼地搂紧了怀里的孩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然而,雨秋殇却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努力地抬起小手,指向了桌面上的那张宣纸,指向了宣纸上歪歪扭扭的那三个大字,“雨秋殇”。

    “爸爸,你看。”雨秋殇用微弱的声音,骄傲地低声道:“我做到了。”

    雨秋平的泪水骤然涌出眼眶,死死地抱住了怀里的孩子,右手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他的背部,抚摸着那因为跪了一下午已经在不断发抖的身体。

    “爸爸看到了,殇儿真棒。”雨秋平轻声道。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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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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